第51章 安抚 他很快就不满足起来
戚清把半扶半抱地把岳寂带回了岸边。
怀中人烫的厉害, 像发烧一般,分明该软弱无力的双臂却青筋暴起,紧箍着戚清, 力道大得让他有种肩胛要被捏碎的错觉。
“凝神,守心。”
戚清抓住他的手腕, 一边渡入灵力,一边在山路上寻找合适的平坦之处。
岳寂头垂在戚清的肩上,喉咙间发出几声模糊的嘀咕, 戚清听不太清, 依稀听出“蜃族”“血”“水冷”等词。
城主原本想追, 被妙筝拉住。他疑惑地用眼神询问,妙筝却一言不发地摇头。
山径坑洼不平,全是碎石和杂草, 戚清费了好半天劲, 才带着岳寂找到一个隐蔽的背风山洞。垂落的藤蔓像天然的帘幕, 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他迅速布了阵法, 随即将岳寂放下, 盘腿而坐, 如往常练功一般,手掌贴上了他的后背, 灵力缓缓渡入。
岳寂绷紧的背脊随呼吸而耸动,肌肉轮廓很清晰, 硬实地抵在戚清的掌心。
戚清的手掌似被烫了一下, 指尖蜷曲, 差点下意识收回手。
他赶忙收敛了神思,专心给岳寂梳理经脉。
然而,他的灵力一进入岳寂的经脉, 便如石沉大海,一点浪花也未曾激起就被吞噬殆尽,甚至缠着他索要更多。
这般渡了一会儿,戚清体内的灵力便有些续不上了,他轻轻调整着呼吸,撤手打算看看岳寂的状况,冷不防对上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心里猛地一跳。
眼前人依旧是那个眼前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回头悄悄盯着他。
昏暗山洞里,骤然看见野兽一样的眼睛实在是有些惊悚。
戚清定了定神,才问:“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好些?”
岳寂哑声道:“……难受。”
他闭了闭眼,带着浓重的鼻音,朝戚清伸出手:“我想要师父……师父抱着我,我就不难受了。”
他眸子湿漉漉的,先前红了眼,此时看起来竟像有几分泪眼朦胧,脆弱得要命。
戚清不知道有几年没见他这么哭过了,想硬起心肠撒开手,又怕他难受得无以复加,脑海里激烈地斗争了半晌,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主动张开了手臂:“过来,师父抱你。”
山洞低矮,直不起腰,岳寂几乎是半爬半跪地蹭了过来,嘴里难受地哼唧着,滚烫的身躯不由分说挤进戚清怀里。
他从戚清腋下环抱过去,上半身压在戚清身上,呼吸越来越沉。
戚清感觉脖颈和衣襟都被那双泪眼濡湿,紊乱的呼吸一下一下地烫着皮肤,便轻哄般拍起了岳寂的后背,温声道:“到底是哪里难受?方才我渡给你的灵力一点也没缓解?”
“是我自己……我的,呜……”
岳寂含糊地说了一句,不住地蹭戚清的脖子,似乎只有肌肤相贴才能缓解。
但他很快就不满足起来,因为他又开始不安分了,眼睫还挂着水光,鼻尖已蹭开了戚清的衣领。
滚烫的吐息钻入领口,激得戚清浑身颤了颤,想躲又顾忌着岳寂的状态,只得生生撞在石壁上,后肩一阵钝痛。
戚清闷哼一声,去扯他的手臂:“作甚!要把我压死不成?”
也不知师兄这两年到底给岳寂喂的什么饲料,平日看着不觉,真压上来沉得要命。
岳寂浑身都在发热,脸颊热,手掌热,衣衫下的身躯更是热得烫人,隔着衣物也能渡过来,一个劲往他怀抱深处拱。
【调高亮度有惊喜。】
【等、等一下,就在山洞吗?会不会太潦草了一点!】
【……这能播?】
【不对,他身上不是灵根冲突,定然是有两套修炼体系,否则即便阴阳逆转,这会儿也缓过来了。】
【主播主播我查到了!蜃族秘境压根不是针对——】
【系统:警告。】
【系统:检测到当前直播画面存在敏感内容,系统已强制下播。】
下一秒,直播画面整个黑掉,所有弹幕齐刷刷消失。
岳寂变本加厉地将戚清压倒在地上,咬开衣襟,手指勾了勾。没了系带束缚,上衣一扯便开。
“岳寂!”
戚清打了个哆嗦,慌忙拉紧被扯开的衣裳,手肘撑地想起身:“你疯了吗!你当这是在干什么!”
话音未落,又被岳寂重重压了回去。
岳寂的小腿原本卡在他腿间,这会儿挪到了腰侧,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眸底金色翻涌,眼下也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红纹,整个人邪气得惊人。
他眯起眼睛,嘴里含混嘀咕了两句什么,再度低下头来,用鼻梁去蹭戚清的脸。
岳寂像只小狗一样,戚清偏头躲避,他偏要追着青年温热的脸颊轻嗅,再伸出舌头舔一舔。
青年的身上有股被体温烘得很柔软的暖香,他喜欢极了,舌尖湿漉漉擦过下颚线,往身下人随呼吸起伏的脖颈舐咬。
粗砾的地面磨得后背生疼,戚清躲也躲不过,耳根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腾出手就想收拾他:“……混账玩意!给我起来!”
他手上灵力还未凝聚成型,肩膀猝不及防地一痛。
戚清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自己的肩膀:“狗!东!西!”
岳寂竟咬了上来,齿痕深深陷入皮肉,眼下红纹愈发亮眼了。
他嘴里声音模模糊糊:“师父,师父……”
“嘶——松口!”
戚清吃痛,去掰他的下巴,手指抵在岳寂尖尖的犬齿上,也被咬出一个凹痕。
淡淡血腥味蔓延开来,混杂着炙热的鼻息,岳寂劲头一松,似乎忽然意识到了这么做不对。
他松开嘴,却又痴痴地舔了舔自己咬出来的伤痕,紧接着被戚清一巴掌按到了脸上。
“滚开!”
戚清狠狠推开他的脑袋,衣衫不整地坐了起来。
青年气得眼眶都红了,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和脖子上,靠在墙壁不住喘着气,下巴和锁骨全是红痕。
岳寂这下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怔怔看着青年,目光落在那些自己制造出的痕迹上。
戚清的皮肤本就极白,温如暖玉,一看便知触感温暖柔软,留下痕迹时,更显得痕迹艳丽,红得色气惊心。
像画一样。
戚清见他还看,拢紧衣襟的手指发颤,怒道:“怎么?方才不是要死要活的?这会儿又能活了?脑子又能思考了?”
岳寂眸子动了动,眼下红纹慢慢散去,惶惶地看了一眼戚清,不知所措,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你还装委屈?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戚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提着他的耳朵开骂:“你说你难受,为师给你渡灵力,给你梳理经脉,紧张得要死,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我当你是徒弟,你当我是什么!不知廉耻的东西,想啃就啃,想咬就咬,这就是你的孝顺?”
“真是反了你了!”
岳寂抿唇垂下脑袋,一声不吭地听着,乖顺的模样与方才判若两人,倒让戚清更为火光。
青年站起身,想也不想地冷声道:“既然觉得我管不了你,等从秘境出去,我就把你送回乾元宫!”
“我不回去!”岳寂脸色一白,马上拉住他的腿。
他脸上脆弱未散,泫然欲泣,纵使刚才放肆得让人牙痒痒,这会儿也显得可怜巴巴的,“师父……别不要我。”
戚清正在气头上,小腿挣开他的手,转身便道:“我说送走就送走!”
他气冲冲地走出结界,没走两步,步伐忽然僵在原地。
结界外不远处,闻老带着一行人不知何时已折返回来,妙筝和城主并不在队列中。
他意味深长地扫过戚清气红的脸和有些凌乱的头发,幸灾乐祸道:“后生,如何?早说了交给老夫便是。”
戚清本就烦躁,见他来看笑话,更不耐烦了:“我的弟子不劳别人费心!”
方才天色就阴沉,眼下更黑,约莫是秘境快要入夜。戚清没想到他和岳寂在里面耽误了这么久,恼怒之余又觉尴尬不已。
不知其他人会脑补什么,怎么看都洗不清了。
被他一句话堵回来,闻老也没生气,命丹宗弟子们就在附近生火扎营,大有原地过夜的意思。
戚清很想绕开这群人,眼不见心不烦,但他刚走了两步,便下意识顿住了步子。
——岳寂还没出来。
他不爽地踢开脚边碎石,分明刚才气得要命,这时却还是放心不下那个混账徒弟。
岳寂还没完全恢复,若落到对他明显不怀好意的闻老手里……
一时间,戚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糟心得很。
“齐恩人?”
城主的声音忽然响起。
戚清抬头,跟眼前二人打了个照面。
妙筝和城主似是巡视回来,对视之间,三人俱是一愣。
城主马上大步上前:“你……你头发怎么这样乱?”
妙筝眉毛微蹙,若有所思。
戚清不自然地迅速整理了一下,糊弄道:“我没事。”
身后又响起了一个脚步,这次,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
“师父。”
岳寂在小声地喊他。
戚清绷紧身体,没有转身。
妙筝动了,她越过几人,走到闻老旁边低声道:“结界已布好,周围并无危险。”
待闻老颔首,他又走到戚清身边,轻声道:“戚道友,若不嫌弃,不如我分你一座幕帐?”
城主闻言抱怨道:“你那帐子多小,不如让齐恩人住我这,我的幕帐睡得下八个人还有多!齐恩人,你看如何?”
戚清自然没有异议,坦白说,他现在跟谁一帐都行,就是不想看到岳寂。
二人差点乱套,不论他愿不愿意,都不该,也不适合再独处。
岳寂驻足原地看了一会儿,似乎想朝戚清伸手:“师父,我……”
戚清避过了他的手,二人视线相接一瞬,又迅速错开。
最终岳寂放下手,独自坐在营地边缘,升起一团孤零零的篝火。
山间的夜色来得又快又急,丹宗弟子们围坐在篝火边,吃着干粮低声交谈,时不时警惕地扫向四周。
戚清没待多久便起了身,独自钻进了妙筝借给他的幕帐。
等篝火渐渐燃尽,弟子们陆续散去,城主最后一个起身,走之前问:“季兄弟,我这帐子宽敞,你要借住么?”
“不必。”岳寂目光盯着远处紧闭的幕帐,低声道:“我替师父守夜。”
城主劝了几句无果,只好自己也进了帐。
夜更深了。
岳寂拨弄着篝火余烬,零星火光在他眸中明明灭灭,一道灰色身影无声立在了身后。
他头也不抬,淡淡问:“你非要同路,就是为了引我走上这阴阳桥?”
“蜃族的桥,你缘何走不得?”闻老冷笑一声:“因为你并非蜃族纯血,对吧?两年前是老夫疏忽,好在,如今将功补过还不晚。”
岳寂的手缓缓摸向剑柄,语气却平静得可怕:“在这里?你要想清楚。”
一只苍老的大掌朝他天灵盖压了下来,分明动作迟缓,却让人无法躲避。
闻老叹息般地道:“安心上路罢……老夫会给你编一个赌气失踪的故事。”
岳寂已握住了剑柄,关节几乎用力到发白。
“岳寂。”
千军一发之际,一道冷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岳寂一愣,猛地转头看去,他心心念念的那座幕帐不知何时掀开了帘子,戚清就站在门口。
“这么晚了,就别打扰闻老了。”
青年散了头发,外袍在肩头随意披着,看不清表情。
他轻声道:“滚过来,睡觉。”
第52章 上药 若要撵他,就得拿出更多甜头来喂……
令人窒息的灵压骤然溃散。
闻老语气听不出喜怒, 却带着不容置疑:“老夫与你这徒弟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谈何打扰?”
戚清不卑不亢道:“能得闻老青眼, 自是我这徒弟的荣幸。只是他向来作息规律,今日又受了惊扰, 若不好生休整,恐会影响接下来的秘境探索。”
“无妨。”闻老微昂下巴,淡淡道:“一路有老夫相护, 不必挂心安危。”
戚清拢了拢肩头的外袍, 闻言轻笑了一声:“闻老的修为, 晚辈自然拜服……可若事事仰仗他人,又何必来这秘境历练?留在宗门接受庇护,岂不更加稳妥安全?”
未等闻老回应, 戚清已转开视线, 对岳寂道:“还不过来?”
岳寂从容起身, 皂靴踩灭篝火的余烬, 朝他走了过去。
危机暂解。
灰衣老者望着这对师徒的背影, 良久冷哼一声, 拂袖转身消失。
幕帐内,一灯如豆。
岳寂随戚清进来, 顺手放下了帘子。
帐子内虽狭窄,却也简朴温馨, 矮榻床褥铺的整整齐齐, 旁边的小几置了一盏热茶, 想是戚清并未休息,一直坐在那里。
戚清走到榻边,抿唇一言不发。
他太了解岳寂的性子了。
他跟岳寂说一句话, 岳寂能接十句,要是再递个杆子,岳寂就能顺着爬到他身上不下来。
“师父。”
岳寂倒是乖觉,主动停在门边。
戚清忍住回应的冲动,揭下外袍朝他扔去。
【崽回来啦?装得这么乖,啧啧。】
【孩子做错了事就这样。】
【又在偷瞄主播了,在想怎么使坏吗?】
【无奖竞猜,崽这次能装模作样几天?】
戚清瞥了眼飘过眼前的弹幕,暗自告诫自己这次绝不能再被岳寂的演技骗了。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难道还能被他骗一辈子不成?
无论他怎么躲避,剧情怎么更改,那些关键节点总是会如约触发,命运仿佛一张早已织就的网,岳寂注定要走上那条众星捧月、天下至尊的路——这是无法改变的宿命。
到那时,年少的一时冲动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会有大把宗师争相指点,名门大宗竞相招揽,无数美人仰慕追随,弱者朝拜,强者臣服,而自己这个小小的配角,又算得了什么呢?
戚清心里翻涌着复杂又矛盾的情绪,好歹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要说放手谈何容易?每一次解锁原著,都是在窥探岳寂未来的命运。可即便知道了未来,他又能改变什么?
他出神地想了好一会儿,待回过神打算吹灯时,见岳寂仍立在门口,怀中抱着他的外袍,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戚清被那种眼神看得浑身发烫,脑子里倏忽想起下午发生的一幕幕,下意识别过脸,弹指熄灭了蜡烛。
岳寂却在黑灯后,慢慢朝矮榻走了过来。
“师父,”衣料窸窣声响起,他在榻边半跪下来,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戚清:“肩膀还疼吗?”
戚清终是没憋住,冷笑一声:“你倒是好意思问。”
这一开口,帐中原先凝滞压抑的氛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岳寂得寸进尺地凑近了些,乖得不像话:“我给师父上药可好?”
“得了吧。”戚清翻身背对着他,声音硬邦邦的:“狗啃了几下,还以为能伤到我?”
虽然肩膀那处咬痕还在隐隐作痛就是了。
【一生要面子的主播(摇头)(叹气)(背手离去)】
【被崽咬了?一天没来,我错过了什么?】
【下午直播断了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劲爆的事呢……真是好~严~重~啊~主播随便骂他两句得了。】
岳寂不依不饶地绕到另一侧,轻轻推了推他:“师父,你曾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今我犯了错,连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也不肯给么?”
戚清再翻身,没好气道:“你就是补了这个过,也做不成圣贤。”
“我不做圣贤,只做师父的弟子。”岳寂微微支起身子,揪着戚清的被子,像只小兽般用脸颊轻蹭他的肩膀:“师父,不要不理我,你都放我进来了……”
“放你进来是什么免死金牌不成?”戚清反问。
“弟子不敢。”
岳寂顿了顿,把头埋到被子里,声音闷闷的,隐约能听出一点上扬:“但是……师父这次没有躲我,我很高兴。”
戚清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酷无情,但岳寂显然知道怎么让他心软。
他道:“师父,刚才那几个时辰里,我真的很怕。”
“……怕你又躲我两年。”
语气小心翼翼的,像是往人心口扎了根刺,晃悠着疼。
戚清听得闭了闭眼,轻轻道:“是么。”
他叹了口气,承认自己的确有失职之处,道:“为师不会再这样了。”
岳寂听出他语气软化,小心摸上他的肩膀,话锋一转:“那……师父让我瞧瞧伤?”
戚清还是不肯,岳寂一个劲撒娇卖痴,缠得没办法。
他只好冷道:“下午上过药了。”
岳寂却并未如他所想就此作罢。
他执着道:“我想看看。”
说着又来推戚清,任戚清翻过来再翻过去也不管用。
……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徒弟!
戚清一把扯过被子蒙上头顶,耳不听为净。
结果下一秒被子就遭扯了下来。
拔瓶塞的声音响起,清苦的药香在帐中弥漫开来。
岳寂语气软得像在哄人,手上动作却强势得很:“师父。”
要是不给他看个明明白白,戚清疑心他能闹一晚。
他正想动作,身侧床榻忽的一沉——岳寂竟已单腿抵了上来,几缕发丝垂下,晃晃悠悠地扫着他的脸。
戚清料的不错,他还没递杆,岳寂就自己搭好了梯子,然后跟着爬上来,不爬到他头上不罢休。
【感叹一句,崽真的很会给自己台阶下。】
【接下来的内容怕是不能播,也不能说……要不就先播到这?】
【别啊,我才刚来,主播别听他的!】
【崽爬个床而已,从小到大不知道爬了多少次了,这有什么不能播的!】
等会儿又被系统强制下播就老实了,戚清记着下午的教训,连忙关了直播,再度蒙上被子,不肯如岳寂的愿:“走开!”
岳寂试探性扯了扯被角,戚清严防死守,没叫他再次扯开。
正僵持间,戚清忽觉脚踝一烫——一只温热的手竟从被底钻了进来。
“你!”他猛地把腿一缩,翻身坐起:“混账,你又想挨骂了是不是?!”
岳寂却不慌不忙,一手持着药瓶,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腰身轻轻一带,戚清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翻了个面,后背抵上岳寂的胸膛。
岳寂指尖一挑,轻易解开了他里衣松散的系带。
这人嘴上说得乖巧,动作却十分霸道,戚清干脆拉下衣裳,恼怒伸手道:“药给我,我自己来!”
青年肩头的咬痕已经结痂,呈现出暗红的淤紫,齿痕深深嵌在皮肤里,宛如被烙下的隐秘印记。
岳寂用指腹摩挲了几下,过轻的力道激起一阵战栗。
戚清下意识缩了缩,强调道:“药,拿来。”
岳寂置若罔闻,指尖挖起一抹雪白色的药膏,不容拒绝地涂抹在伤痕上。
暗红色伤痕淡了些,药膏见效很快,岳寂目光落在上面,不知在想什么。
戚清不自在地拽起衣裳,对面的人回过神,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收起药瓶,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给他整理起了衣襟,系上系带。
只在手指触碰到戚清的脖颈的时候,有意无意擦过了他的喉结。
戚清一把扣住他的手,原本平复好了心情,这会儿感觉火气又被惹了起来。
“你的认错就是个笑话?还是仗着我舍不得罚你,有恃无恐?”
这只手似乎比刚才烫了些,被抓包却并未慌张,反而覆手盖住了戚清的手。
“我只是在想,下午的时候,师父骂我是狗东西。”
莫名的,岳寂在黑暗里笑了笑:“师父,你知道吗?……狗是不长记性的。”
他蓦然靠近了戚清的唇畔,轻声道:“师父,我也不长记性。”
当狗也没什么不好,狗不是好打发的东西,师父若要撵他,就得拿出更多甜头来喂饱他。
黑暗中,岳寂滚了滚喉结,声音清晰可闻。
戚清心头一紧,敏锐地嗅到危险的气息,隐约捕捉到岳寂眼下闪过的一抹红色。
那颜色太淡,淡到他以为是错觉,转瞬即逝。
但不容他再想,身前人已拉开了距离,沉默两秒,语气恢复如常:“……我守夜,师父就寝吧。”
戚清哪里还睡得着?
他就算设了结界,还要担心岳寂半夜突发奇想撕开,更别提这会儿压根没有结界。
他深吸一口气:“岳寂,你成心的是不是?”
如果他心肠够硬,大可将岳寂丢在外面与那老怪物共处。
龙傲天就该是这样,不逢生死绝境就无法蜕变,受点伤、吃点苦头也强过顺风顺水。
——偏偏他狠不下这个心。
戚清满心郁闷,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总是被岳寂左右。
他没敢再睡,怕岳寂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影响,索性在矮榻上打坐调息。
等第一缕曙光升起时,营地陆陆续续地有了动静。
外面的弟子们似乎在收拾幕帐,戚清吐出最后一口浊气,睁开眼,看到矮几上的人趴着睡觉,用他的外袍蒙着脑袋。
察觉到他醒来,岳寂也很快动了动,揭下外袍时,脸被衣褶压出几道红印子,显得格外无辜。
二人对视一眼,戚清抽走了自己的外袍。
半个时辰后,一切皆收拾妥当,所有人整装待发。
妙筝冷淡的目光在岳寂身上停留一瞬,微微沉了沉,复而问戚清:“昨夜休息如何?二人同住未免拥挤,我这里还有空闲的幕帐。”
“真的不试试我的幕帐吗?”城主一脸遗憾,道:“来之前特地命人赶制的呢,真的很大。”
“多谢二位,但是不必了。”
戚清礼貌地拱手回绝,随后眼神掠过人群,直直望向闻老:“昨日已说好,我师徒二人分路行动。承蒙昨晚关照,今日就此别过。”
第53章 立牌 审美如出一辙
戚清重提分路, 这是其他人没想到的。
城主呆了呆,急忙挽留道:“齐恩人何必如此果决,秘境危机四伏, 大家互相照应不是更好?”
“能互相照应自然最好,但……”戚清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丹宗众人, “就怕真正的凶险不在秘境,而在人心啊。”
这话的含义太明显,丹宗弟子们顿时变了脸色。
“你这人……”为首的弟子刚要发作, 闻老抬手制止。
“不知天高地厚。”他冷哼道:“既然你们执意要分路, 老夫也不拦着, 看你们能闯得出个什么名堂。不过若是再遇上,老夫不会留手。”
“正有此意。”
戚清干脆地一拱手,拉着岳寂转头就走。
“齐恩人!齐恩人!”城主追了几步, 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叹气:“那么小一顶幕帐怎么够用……早知道就把我那顶幕帐送给他们了。”
自始至终, 妙筝一语不发, 眸色复杂地看着这二人远去。
离开营地后, 戚清特地选了与阴阳桥相反的方向。
他没问过岳寂为何会受阴阳桥影响, 龙傲天总归有点与众不同, 和蜃族扯上关系也很正常。只是不知道岳寂自己清不清楚原因。
事实证明,那片山林果然是闻老设的局。
随着他们不断往外围走, 路边的灵草便越多,从稀疏几株, 到传言中的遍地都是, 也堪堪两天脚程。
戚清仔细挑拣着摘了一些, 见好就收,怕岳寂再次中招,没让他动手。
走出山林后, 眼前豁然开朗,平坦的原野一望无际,远处山峦轮廓在青色的雾气里朦朦胧胧。这样开阔毫无遮挡的地形本该让人不安,但接连两晚却意外地平静。
戚清手指搭在眉骨,估测了一下最近的那座山,觉得今晚多半能抵达,便转头回去叫岳寂。
往常这个时辰,岳寂早就起了,偶尔还要闹闹他,今日嗜睡得有些反常。
戚清回到幕帐里,俯身轻轻拍了拍榻上人的脸:“岳寂,醒醒。”
岳寂皱起眉毛,迟了一秒才睁开眼。
“唔。”他眼神尚有些迷蒙,问:“几时了?”
戚清瞥了眼天色:“比昨日晚些,你怎么了?”
岳寂眨眨眼睛,似乎睡迷糊了,戚清直接摸上他的手腕,灵力顺着经脉走了一圈,却未察觉异常:“昨日赶路很累?”
岳寂摇头,就着他的手坐起来,无意识摸上了额头,片刻后吐出一口气:“我只是……我做了一个梦。”
“噩梦?”
“不,不算。”岳寂眸色微沉,一边回想,一边缓缓道:“我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塔里,面前有许多牌位,四处烧着红烛,塔门锁了,很多人环绕在我的周围,说我……不该来,不配站在这里,要将我逐出去。”
戚清一怔,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难道是他还没解锁的打脸剧情?
“这群人长什么样?”他追问道。
岳寂抿唇:“余光看着像人,可当我仔细一看,又化作了雾气。”
戚清下意识就想翻出原著解锁,碍于岳寂在旁边,手抬起又放了下来。
见他担心,岳寂反倒收敛了神色,宽慰他道:“许是梦魇作祟,无妨,待我做个挡煞的镇住便是。”
说着,他从纳戒取出一物,当着戚清的面,就开始光明正大地削削改改起来。
戚清定睛一看,脸瞬间色黑了。
——岳寂竟又掏出了那个丑立牌!
“拿、它,挡煞?”戚清声音很轻,一字一顿,却极为阴森。
岳寂拂了拂脸上溅到的木屑,解释道:“我为它点睛着色,再绘就符咒,立在门口,定能震慑梦魇。”
戚清深吸一口气,指着立牌:“……你管它叫震慑?”
他眼睛应该没出问题吧。
这立牌除了丑,哪有一丝威严?
更何况这东西的外轮廓根本就是按照他的模样雕的,就算他不情不愿,也不得不承认立牌等同于他在岳寂心里的“化身”。
……现在岳寂要拿它守夜。
岳寂点头,肯定道:“师父的形象本就高大威猛,我再稍加修饰,定叫人不敢直视。”
“……”
只有不敢直视这一点是真的。
见眼前人又蹲下去修改那惨不忍睹的平脸,戚清沉默半晌,忍无可忍道:“收起来。”
“师父莫急。”
岳寂头也不抬道:“马上就好了。”
戚清冷笑:“你就是改到明年,它也还是这个丑样子。”
这么丑的立牌在天度宗闭关洞府旁边还有好几个,光是想想就绝望。
岳寂充耳不闻,继续执着地修改,不仅没好转,反倒让立牌本就寒碜的脸更加惨不忍睹。
待轮廓大体打磨完成,他仔仔细细地往眼睛和嘴巴抹了萤粉,昏暗的光线里立起来一看,丑立牌双眼放光,歪斜嘴角咧出诡异弧度。若远远望去,就好像空中单独飘来了一双眼睛和一张嘴。
岳寂却浑然不觉,拿着杰作兀自欣赏了片刻,期待地给戚清展示:“师父,如何?”
戚清和这丑东西面面相觑,有理由怀疑岳寂在报复他。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勉强道:“……很有创意,还是收起来吧。”
鬼来了都害怕。
岳寂瞬间备受鼓舞,将立牌往门口旁边一插:“那就放这里了!”
不等戚清反对,他已收起了刻刀和萤粉,兴冲冲地钻进幕帐里收拾行李。
戚清和丑立牌大眼瞪小眼,忽然灵光一闪。
——好机会!
岳寂在帐子里,如今正是单独处理掉这东西的时机,只要他下手轻些,装作被野兽拱坏……
戚清悄悄凝出冰霜,正要动手。
“啾!”
一只雪白的团子突然从天而降,精准地降落到了立牌头上。
戚清一愣,那竟是一只圆滚滚的小鸟,小短腿颤巍巍地抓着立牌边缘,扑扇着翅膀费劲保持平衡。
“……”
他左右张望两眼,确认四下无人,抬手想赶鸟:“下去,别挡着我毁尸灭迹。”
“啾!啾啾!”
肥啾扑腾了几下,笨拙地躲避他的手。
“下来,快点。”
戚清悄声跟它商量:“你停别的地方我都没意见,只有这个立牌不行。”
话音未落,肥啾唰地一下飞了起来。
——然后摇摇晃晃落在了他的头顶。
“嘶!”戚清跟它抢被勾住的头发,咬牙道:“我让你换个地方站,没让你换个人站!”
肥啾在他发间踩了踩,安心地窝成了一只小白团。
“师父,怎么了?”
岳寂听见动静,从幕帐里探出了头,一抬眼就见他扶着立牌,头顶蹲着只圆球般的小白鸟。
“你们这是……?”
“啊,这……”戚清心虚地从立牌上收手:“看它有点歪了,我替你扶正一下。”
岳寂的目光移到他头上。
戚清赶了两下,肥啾却稳如泰山,还得意地抖了抖羽毛。
他半是郁闷,半是威胁道:“不知哪里来的鸟,看着十分肥美,不如待会儿加个餐?”
没想到这鸟压根不搭理他的恐吓,反而骄傲地挺起胸脯,对岳寂咕叽咕叽叫起来。
岳寂忍俊不禁,伸出手道:“师父,低头。”
戚清依言微微俯首,修长手指轻轻拨开他的发丝,将头发一根根从鸟爪下抢救出来。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额前,带着身前人独有的清冽气息。
不知是鸟缠得太紧,还是岳寂动作太慢,戚清抬眼便是他的胸膛。
戚清不止一次感受过这里,被迫的,贴紧的,坚实的,还有里面包裹的沉沉心跳,好像碎片一样忽然涌进了脑子里。
他耳根微微发烫,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时间漫长得像是过了好久,岳寂才道:“可以了。”
戚清如释重负地抬起头,随手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头发,目光忍不住瞟向岳寂手里的罪魁祸首。
这鸟歪头躺在岳寂手心,一点也不怕,浑身羽毛没有一丝杂色,唯独尾羽沾了一丝血迹。
戚清没有受伤,这不是他的血。
“难道……”戚清蹙眉,刚想说什么,被一声呼唤打断。
“小雪!”
稚嫩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小雪!你在哪!”
肥啾一个激灵,扑棱起翅膀,费了老半天劲从岳寂手里挣扎起来,往声源处飞去。
二人跟着看向那个方向,过了一会儿,灵草丛里冒出了两个啾啾。
那是个堪堪四五岁的小女孩,裹着厚厚的兽皮袄子,和她的鸟一样像只小白团,不似寻常修士打扮。
更准确地说,连修士都不像。
哪里有宗门或者父母把这么小的孩子送来秘境的?
看着她的兽袄,还有那只肥啾,戚清心里蓦然浮现出一个猜测。
他面色古怪,旋即震惊地张了张嘴。
有妙筝这个例子在前,他设想过万兽宗小师妹实际是个彪形大汉,又或者是甜美老头,却没万万想到——这小师妹当真……竟真的是个“小”师妹!
这跟原著还有一点关系吗??
小姑娘也不怕生,接住了白团子,就好奇地看向师徒二人。
眼神落到岳寂身上时,她忽然眼睛一亮,惊呼道:“好漂亮!”
岳寂和戚清对视一眼,前者略显困惑地挑了挑眉。
这就是龙傲天光环吗?
戚清暗自腹诽,同时心里升起一种诡异的释然感。
他就知道剧情总归要歪……不,不对。
下一秒,小姑娘直接绕过了岳寂,望着立牌星星眼:“这是哪路神仙?真好看!”
戚清:“……”
他难以置信看了看立牌歪斜的微笑,外发光的眼睛,又看了看满脸写着喜欢的小姑娘,终于确信:她真的出自原著。
——这如出一辙的眼瘸!
第54章 双面 猛兽装乖
小姑娘语出惊人, 行动力也强得可怕。
她扒上立牌,眼睛亮晶晶的:“这也是秘境的产物吗?感谢秘境的馈赠!”
“不行。”岳寂原本和缓的脸色一沉,牢牢抓住立牌, 不容置疑道:“这是我的。”
小姑娘这才把目光移向他,试探性拽了拽立牌, 发现纹丝不动后,立即换上可怜巴巴的表情:“那……能送给我吗?”
岳寂一口拒绝:“也不行。”
“那我买!”
“不卖。”岳寂冷哼一声,把立牌藏到了身后:“这可是我师父的唯一替身!”
“……谢谢你。”戚清皮笑肉不笑打断道:“可以不用补充后面那句的。”
“师父?”小姑娘想了想, 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那我雇你给我师尊也做一个!要跟这个一样好看的, 我有灵石!”
岳寂无情地昂起了下巴, 冷冷道:“我只给我师父做。”
说着,他把立牌收进了纳戒,对戚清道:“师父, 咱们走。”
戚清以眼色示意:就留这孩子独自在此?
岳寂余光扫过后方, 唇语道:“有人。”
二人佯装收拾篷帐, 小姑娘见没人理, 突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师兄——!”
过了好几息, 远处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人头疼地喊:“我的小祖宗, 又怎么了!咱们追兵还没甩掉呢!”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从不远处现身,他同样裹着兽毛大氅, 气质粗犷,眉宇间透着几分野性, 皮肤是小麦色, 脸上用朱砂绘了几笔纹路, 戴着白骨做的耳铛。
他赶到近前,对二人看也不看,催促道:“快些逃吧, 别耽搁了。”
小姑娘却拽着他的袖子毛毛不依不饶,口齿不清地告岳寂的状:“他……他有好漂亮的立牌!不肯给我!也不肯卖!”
活脱脱一个得不到玩具撒泼的小孩,戚清暗自诧异,打量地看着莫名冒出来的男子。
原著里可没提到小师妹还有这么个师兄。
男子听了小师妹的话,浓眉一皱,盯着岳寂低沉道:“这位道友,我师妹自幼娇纵,被宗门惯坏了性子,想要的东西素来是要拿到手的。不如请你卖个面子,将那个什么……立牌?让给我等,价钱随你开。”
岳寂不露声色瞥了眼他兽袄下摆沾着的血迹,淡淡道:“不卖。”
“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男子语气渐冷,明说商量,态度却极有压迫感。
戚清皱眉,横跨一步挡在岳寂身前:“怎么,要强买强卖不成?”
“既然小师妹想要……”男子眼神一厉,周身灵力翻涌:“得罪了!”
话音刚落,一阵劲风袭至岳寂面门!
岳寂身形未动,只微微偏头,不慌不忙地躲过拳风,旋即屈身横扫,直取男子下盘。
男子虽看似粗狂,出招却极有章法,脚步错开,不等岳寂发力,重心忽然下沉,大喝一声,往岳寂双肩扣去。
“起!”
他双臂灌注了灵力,登时膨胀数倍,肌肉盘虬,竟是要将岳寂生生提起掼摔。
岳寂眸底闪过寒光,足尖轻点,身形如鬼魅般后仰,转瞬间已出现在了男子身后。
二人默契地没有使用兵器,纯拼体术,短短几息已交手数十个回合,拳脚快得几乎化作残影。
男子越打越心惊——这修士看似文弱劲瘦,脸长得也跟小白脸似的,力道却稳如山岳,招式更是刁钻狠辣,竟能在他引以为傲的体术上打个平手!
另一边,戚清见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一把拽过小姑娘退至打斗范围外。
他扬声道:“别打了,你师妹在我手里!”
男子闻言,非但未停,反而对他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戚清以为他没听清,把小姑娘举起来晃了晃:“再不停手,休怪我对你师妹不客气!”
熟料,小姑娘忽然低头看他,笑嘻嘻道:“拿我是威胁不到师兄的哦。”
戚清还没理解这话含义,头顶骤然传来尖锐破空声。
一道白影如闪电般俯冲而下,利爪直取他的双眼!
他心下一惊,堪堪避过这一击,定睛看去,竟是一只半人高的雪白巨隼。
巨隼竖着金色的瞳孔,鸟喙和爪子泛着森冷寒光,宛如刀刃,戚清可以肯定,那爪子若落到身上,能立刻撕下一大块连皮血肉。
“小雪,救我!”
小姑娘打了个清脆的呼哨,巨隼俯冲过来,戚清挟人质闪得很狼狈,衣袍被凌厉的爪风撕开数道裂口,立马心疼不已:“好一对霸道的师兄妹,强抢不成,还要杀人灭口?”
“天材地宝,向来强者得之。”男子在打斗间隙插了一句嘴。
戚清怒极反笑:“那是天材地宝吗你就抢!”
丑立牌还能成香饽饽,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责任。
战斗一时陷入了胶着,男子与岳寂近身搏斗,巨隼和带着人质的戚清周旋,原野上鸡飞狗跳,灵气剐过,灵草碎屑如暴雪般纷纷扬扬。
几轮下来,戚清已经完全适应了巨隼的扑击节奏,趁势用冰盾一挡,冲男子喝道:“你不是我们的对手,识相的快快离开,既往不咎!”
同一时间,男子的攻势也被岳寂架住,反作用力震得他胸口发闷,连退数步。
岳寂点到即止,收手后退。
谁都没有讨到好,男子无心恋战,喘着粗气看向小姑娘:“小师妹,追兵快到了,要不咱们先撤?”
“好吧,”小姑娘嘴一瘪,满脸不情不愿:“那师兄回去要给我做个更好看的……”
话还没说完,她耳尖一动,突然脸色骤变:“小黑!”
戚清只觉手中一轻,脚边地下震颤起来,一道巨大的黑影猛地钻出,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岳寂瞳孔一缩:“师父小心!”
“嘶嘶。”
冰凉滑腻的蛇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走了小姑娘,随即如铁锁般缠上戚清的腰腹,将人狠狠掼向地下。
“轰!”
尘土飞扬间,二人的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
眼睁睁看着人在面前被卷走,岳寂再也淡定不下来,厉声道:“戚清!”
他背手拔出剑,杀意翻涌,眼下红纹乍现。
……
戚清感觉自己在坐噩梦般的过山车。
粗糙的蛇鳞擦着他的腰身,每一次急转向都天旋地转,路途颠得他想吐。
眼前晕黑了好一阵,他才慢慢缓过来,耳畔除了呼啸的风声,就是自己心脏的狂跳。
“你要死了吗?”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戚清有气无力地反驳:“你才要死了。”
他只是晕车而已。
“但你看上去不是很好的样子。”小姑娘又道。
你就很好么?!
戚清强忍着晕眩抬头,见小姑娘坐在蛇头遥遥看着他,看起来……还真的比他好上不止一倍。
他咳了几下,问:“这是你的蛇?”
“对呀。”小姑娘点点头,亲昵地摸了摸蛇脑袋:“小黑很乖的,追兵追不上它。”
戚清道:“你是万兽宗的人。”
虽是试探,语气却已近乎肯定。
“你知道万兽宗?”小姑娘惊喜道:“我们宗门竟然这么有名?”
她去拽戚清,蛇尾顺势将人一抛,也抛到了脑袋上。
“外面怎么说我们宗门的?快跟我讲讲!”小姑娘兴奋地问,完全忘了眼下的处境。
戚清喘了会儿气,勉强在光滑的蛇鳞上坐稳,手心传来的柔滑触感忒古怪,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揉揉额角,决定先说重点:“先不提这个,追兵是怎么回事?我徒弟和你师兄呢?”
岳寂该不会以为他被巨蛇弄死了吧?
“师兄会追上来的。”小姑娘撇了撇嘴,显然还记着岳寂不肯卖自己立牌的仇,坏心眼地没提:“至于那些坏人……他们想抢师兄捡到的钥匙!”
“钥匙?什么样的钥匙?”
难得遇到知道万兽宗的人,小姑娘好心给他解释:“就是一把很奇怪的钥匙,上面画着莲花纹,师兄说这只是半把,还差另外半把才完整。我们还没找到另一半呢,那群坏人就来了。”
她骄傲地昂起脑袋:“我们万兽宗向来强者为尊,他们不够强,我才不要给他们。”
莲花纹?
捕捉到关键词,戚清眸色一动,心中隐隐有了个底。
他还想继续套话,黑蛇却忽的停了下来,将二人轻轻放到地上。
“谢谢你,小黑。”小姑娘亲热地摸了摸蛇吻,黑蛇温顺地低下头,身形迅速缩小,转眼就钻进地里不见。
戚清看得啧啧称奇,打量起了四周。
说来也巧,黑蛇竟把他送到了出发前定的目标山脚下,周围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地上颇多水潭爬着多足的虫子,空气里弥漫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戚清悄悄放出灵识探查四周,旁边除了小姑娘再无其他活物,不禁蹙眉:“他们没追上来?”
“师兄的本事你就别担心了。”小姑娘自信道。
两人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人来。
戚清将信将疑地问:“……你师兄真的可以?”
小姑娘有些动摇,很快又坚定道:“师兄没问题的!”
快半个时辰过去,二人大眼瞪小眼,林子里安静得连声鸟叫都没有。
戚清怀疑地看着她,古怪道:“你师兄……不会被我徒弟揍死了吧?”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也有点打鼓。
岳寂向来乖巧斯文,进入秘境后又受了不知名影响,整个人柔弱得要命,如今独自对上一个体术强悍的对手……
他给的传讯符至今毫无反应,是岳寂太过自信,还是两人都遭了不测?
小姑娘咬起嘴唇:“不、不会的……师兄那么厉害……”
她结结巴巴的解释还没完,不远处骤然响起一道含着杀气的嗓音。
“找。”
那声音轻飘飘的,却让人背脊发寒:“一个时辰内找不到……你也不用活了。”
戚清循声望去,微微睁大眼。
前方逆光处,出现了黑压压一大群人。
他们被绳子串成了蜈蚣,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个个面如菜色。
这些修士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金丹期,平日里高高在上,更甚者,放在小门派都能当个长老,此刻却灰头土脸,其中几个元婴大气也不敢出。
连队里唯一的一个化神期,这会儿也只能押着队伍,点头哈腰,时不时踹一脚落在后头的粗犷男子。
那男子右眼青紫,走路一瘸一拐,哪还有先前咄咄逼人的模样?
而走在最前面的人一袭黑衣,总是带着乖巧神情的脸此刻冷若冰霜,手上长剑还滴着血,煞气凛冽。
戚清一时被这个阵仗震慑住,好半天没敢认。
——那个走路带风,跟黑手党一样的人,是他刚刚还在担心的柔弱得要命的徒弟?
第55章 索求 不是简单角色
眼看着一行人越来越近, 戚清清了清嗓子,主动唤道:“岳寂。”
那抹黑色猛地停住,朝他望过来。
和戚清目光对上, 他面上的寒意顿如冰雪消融,转而露出一种脆弱又乖巧的表情。
“师父!”岳寂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一把抓住戚清的手腕左看右看,急急道:“你可有受伤?”
粗犷男子呸出嘴里血沫,嘟囔道:“怎么可能受伤, 我都说了, 小师妹最是良善不过……”
话音未落, 岳寂一个眼刀扫来,他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悻悻闭了嘴。
这个人很强, 是他没想到的强, 方才这蓝衣青年被小师妹抓走后, 此人简直像变了个人, 跟放出笼的恶犬似的无差别攻击, 竟以一人之力便将追兵尽数拿下。
——要知道, 其中还有一个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化神期!
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更别提粗犷男子还有万兽宗的御兽手段, 本想在混战中浑水摸鱼,却被此人精准抓了回来, 他还能说什么?
唯有拜服!
没了出头的椽子, 其他人也被狠狠收拾过一顿, 这会儿哪里敢插嘴,只能老老实站在旁边。
戚清按住他到处乱摸的手,无奈道:“我无事, 倒是你,怎的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岳寂随口带过:“他们有些碍事。”
说着,他招了招手,化神期立刻小跑着凑上来,赔着笑脸:“大人有何吩咐?”
“派几个人去前面探路。”岳寂使唤得毫不客气。
“是。”
堂堂化神期竟像个小厮般领命,麻利地点了几个金丹修士出去探查。
“他们怎么这么听你话?”戚清这下真的觉得有点意外了,忽然想到什么,诧异道:“等等,两个化神期,你是怎么……”
话到嘴边又止住,是了,对龙傲天来说,越阶挑战算是基操,倒显得他大惊小怪了。
岳寂眼神飘了一下,含糊解释:“他们……配合不好,被我找到破绽,逐个击破。”
戚清恍然,笑道:“是你师伯教的本事?倒是实用。”
岳寂刚弯了弯唇,却在瞥见戚清身边的小姑娘时,稍霁的面色又冷凝起来:“掳我师父,想好后果了么?”
小姑娘被他森冷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梗着脖子道:“凶什么凶!我又没吃掉你师父!”
她去找师兄撑腰,成了手下败将的师兄却搓了搓手,反过来劝说她:“师妹啊,他帮咱们解决了追兵,又这么厉害,不如咱们……”
师兄妹俩叽叽咕咕咬了一会儿耳朵,不知道先前去哪里的小雪扑棱着翅膀从天而降。
它变回了圆滚滚的肥啾,在众人头顶盘旋一圈,很快选定了目标。
不出意料的,戚清又成了它的落脚点。
他抬手驱赶道:“去去去,这会儿来装什么乖?”
岳寂眸子转了转,假装没听懂一语双关。
这时,探路的修士匆匆返回,躬身禀报道:“大人,前面密林过不去,有条小溪颇为怪异,水下生着寸把长的水草,能引走灵气。溪流尽头是个往下的窄洞,入口仅一人宽,灵识无法探查,我等没敢贸然下去,恐通向这山深处,您看……”
来了!
戚清精神一振,总算有他知道的情节了。
原著中这条小溪暗藏杀机,水下那些看似普通的水草实则带着情毒,一旦沾上伤口便会侵入经脉,叫人防不胜防。而那个幽深的窄洞则是暗河的入口,原著里,“岳寂”和小师妹正是跌入窄洞,顺流被冲下去,才到了天狮兽巢穴门口。
地下河网错综复杂,一旦迷路就很难找出路,天狮兽巢穴门口机关又将退路堵死,一旦落入,便只能进,不能退。
但戚清知道怎么对付天狮兽,当下便对岳寂道:“去看看?”
岳寂颔首,走在他前面,身后乌泱泱的人群唯岳寂是瞻,立刻跟在二人身后。
戚清被这阵仗弄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加快了脚步,和岳寂并肩而行,压低声音道:“我还没问你,先前怎么不用传讯符?”
“我舍不得。”岳寂的声音轻飘飘的。
他没听清,追问道:“什么?”
岳寂忽然驻足,漆黑的眸子直直望进他的眼底:“师父只给了我一个,我舍不得。”
戚清失笑:“传讯符不就是拿来用的?你还想要几个?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不给新的?”
“坏了再说。”
闻言,岳寂取出了那枚冰四角星,抵在唇边。
戚清挑了挑眉:“作甚?你要吃?”
“不可以么?”
岳寂歪了歪头,舌尖缓缓贴上冰棱,将被刻意打磨得圆润的棱角含入口中。
湿红的舌尖裹着透明的冰块,发出细微水声。
戚清喉结动了动,目光不自觉追随着他唇齿间的动作,这其中暗含的某种意味太强,强到他脸烫了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岳寂忽然咬了下去,“咔嚓”一声,清脆的冰块破裂声响起。
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很快将碎冰吞吃入腹,将融化的冰水咽下。
“现在……”岳寂晃了晃失去一个角的四角星,低声道:“坏了。”
他唇角沾着水渍,带着凉气的嗓音擦过耳廓。
冰四角星由戚清的灵力凝结,与他灵识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灵力正在被对方一点点舔舐,吃掉,再融合。
见青年目光避让,岳寂又咬下一块冰,在他耳边故意嚼得咯吱作响,冰渣混着唾液的声音暧昧得令人脸红耳热。
戚清别过发烫的脸,不想理这种小手段。
“师父。”岳寂去看他的神色,笑意似有若无,将残缺的四角星递到他面前,强调道:“坏掉了。”
“你这讨东西的法子跟那小姑娘有什么区别?”戚清没敢看他。
岳寂低笑:“那师父给不给?”
见他作势还要再咬,戚清没好气地凝出新的四角星丢过去:“下次再故意啃坏,以后都别想要了。”
岳寂一把接住,唇角微扬,朝小姑娘抛去一个胜利的眼神。
小姑娘马上揪师兄的兽毛:“师兄!我也想要那个星星!”
粗犷男子为难道:“这……我也不是冰灵根啊,等回去,咱让师尊想办法成不?”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洞口。
溪水幽暗,黑得十分诡异,水底飘荡着细若发丝的水草,仿佛底下埋了一排人头,看得人心生不适。
洞口斜向下延伸,入口处不过银盆大小,内里漆黑一片,一点反光也没有,不时吹出阴冷泛着腐朽潮气的阴风,一看便知绝非好去处。
岳寂蹲下身,似是想鞠一捧水,被戚清拽住了手臂:“别碰,这水有问题。”
岳寂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还是依言收回手站起身,擦了擦指尖。
“要下去?”他问。
戚清凝神感应,灵识刚探入洞口就被水流冲散,洞口极深,水流又急,只能隐约判断流向山中,其余一概不明。
见他迟疑,岳寂转身,冷声命令道:“看好他们,我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