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盖掀起一下以示同意。
“不禁,丹炉能否变大呢?”花沸雪好奇地问道。
炉盖又喷起一次,表示可以。
花沸雪摸着炉身上的纹路,似在摸师弟的脑袋。
“那你变大一点,就变成药缸那么大。”
在他触碰下,丹炉纹路微微发亮,像是在无声地询问,在花沸雪坚持的目光下,金不禁虽不解,但还是照做。
丹炉剧烈震颤,炉身上的云纹泛起刺目金光,缓缓膨胀,直至几乎填满这间屋子。
丹炉一变大,衬得他面前的人身形极小,好似炉火能吞噬掉他。
花沸雪打开炉盖,金不禁意识到了什么,剧烈震颤,炉盖“当啷”一声又嵌回去,火焰噼啪作响表示抗议。
花沸雪叹了口气,直接掀开炉盖,三昧真火的热浪扑面而来,映得他眉目如画。
丹炉发出嗡鸣,震惊又焦急。
金不禁现在虽然说不出话,但花沸雪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他摇摇头,从袖中取出早已写好的药方,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治疗黄粱梦和突如其来的黑雨毒线的药材,唯独最后那栏空着——
直到花沸雪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当年他的血肉被尽数剔除,骨头架子被随手扔掉,坠入墟空,而后慢慢飘进鸿蒙海,鸿蒙海片羽不可浮,他自然也沉下海底,直到一场海啸将他的骨头架子推上岸,让他重见天日。
犹记那天,岸边围了一圈人,有人看见一具骷髅,吓得闭过气,昏倒在地,花沸雪还下意识去给他做了人工呼吸,结果那人醒来后看见一颗骷髅头,又吓得昏死过去。
后来,无法心道君来了,他成了师尊的第一个弟子,师尊问他叫什么,花沸雪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本姓花,但家里太过贫苦,父母压根没有给他取名字——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在第二天变成口粮的东西,是不会有名字的。
他在宝珠谷被人叫庚六、六月雪,可是,他从没觉得这些是他。
师尊得知了他的过往,沉吟许久,问道:“雪落千年,已白青岭,汝朝名扬四海而夕饮冰暗室,其内热欤?”
花沸雪答曰:“饮冰十年,难凉热血。”
师尊笑道:“好个饮冰十年,难凉热血!你有如此热血,济世道的真谛,便已领悟了五分了。”
“济世之道。”他在心底默念着师尊当年的教诲。
作为药人,他太清楚以身入药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骨肉俱失,三魂七魄自此流离。
炉火映照下,他眼前浮现出那些在瘟疫中挣扎的面孔,妇人怀中奄奄一息的婴孩,老者微微起伏的枯瘦如柴的胸膛,还有妙妙濒死时惨白的脸色。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摆。
“值得吗?”
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问。
花沸雪忽然笑了。
这问题多么可笑,当年那个从瘟疫中侥幸活下来的山村少年,那个在背叛、痛苦中重新活下来的鬼魂,多么渴望有人来帮帮他,救他离开绝望。
而现在,他可以让所有人不再绝望。
解开衣带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他想起妙妙总说他太傻,为了救人不惜代价,等妙妙醒来,恐怕又要这样说他了。
外袍滑落在地,他赤着脚踏入丹炉,真火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影。
炉盖合上的瞬间,一道传讯符飞出窗外,直奔鸠不浊所在的方向。上面只有一行字:“戌时三刻,丹房取药。”
当鸠不浊踹开房门时,只看到满地衣袍,和炉中那一层闪着金光的粉末,那是花沸雪用自己换来的药。
第147章
萧衔蝉死死攥着玉瓶,用力到几乎要将瓶身捏碎。
“魂兮,归来——”
她突然抬手召来冥河之水,金浪翻涌间,万千亡魂呼啸而过,却没有一丝大师兄的气息。
药人以身入药,魂魄受损,难以寻回。
“大师兄……”她喉间溢出一声呜咽,强撑着,“魂兮,归来!”
一阵细雪在风中飞舞,窗含千岭雪,不见故人归。
春不过的山巅很快立起一座道观,紧接着,道观在九州遍地开花,观中供奉了一个人,徽号“济世慈航救苦真君”。
那些曾经逼迫萧衔蝉去死的百姓,如今正虔诚地跪在观前焚香祷告。
香火缭绕中,萧衔蝉站在远处看着,秦含玉递来一壶酒,她仰头灌下,辛辣的液体混着泪水滚落。
秦含玉仰头将剩下的酒都喝尽了:“师姐,我想回家。”
萧衔蝉沉默良久,悠悠香火模糊了她的眼,原以为一起离开家,也会一起回家。
九州各城的道观里,花沸雪的神像被塑成悲天悯人的模样,跟萧衔蝉记忆中的大师兄没有半点相似。
萧衔蝉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她望向东方,那里是家的方向,如今却像隔着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天堑。
混元棍在腰间微微发颤,就像她此刻摇摇欲坠的道心。
救苍生?可苍生逼死了她最亲的人。
苍生……苍生……
“丫头,萧小友?”天枢星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雾。
她低头看着掌心,掌心里的玉瓶仿佛还残留着大师兄的温度。
“我要带大师兄回家。”
这句话说出口时,她才听见自己声音有多干涩,蓬莱岛的海风、师尊的唠叨、二师兄咋咋呼呼的喊声、大师兄无奈地给他们收拾烂摊子……那些记忆像刀子一样剐着她的心。
天枢瞬间急了,手杖重重顿地:“你是承担天命之人,你若不去杀了仙帝,九州焉能存在?”
“够了!”她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什么狗屁天命,苍生之劫就该苍生去救,凭什么让我一人担这个担子?!如果该我来担这个担子,那我大师兄又凭什么……”
声音突然哽住,她再也说不下去。
萧衔蝉转身拉起秦含玉,小师妹的手冰凉得像块石头,她拉着师妹就走,谢无柩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不敢回头,怕看见天枢失望的眼神,怕看见自己的道心。
萧衔蝉一行人着凌云舟往蓬莱方向飞去,窗外云海金光万丈,如斯美景,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远方。
离开蓬莱岛时,他们师兄妹四人一起坐着这艘船,船上堆满了麻袋,四个人挤在一个屋,舵上嵌的灵石都要精打细算。
现在要回蓬莱岛,大师兄不再了,二师兄也说不出话了,灵石多了,可是船舱了却更沉默了。
谢无枢站在她身侧,手中的剑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终只是沉默地望着远方。
银童留在春不过,秦含玉抱着丹炉坐在云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炉身上的纹路,炉火微弱得几乎要熄灭,偶尔发出几声“噼啪”的轻响,像是呜咽。
“二师兄,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
秦含玉望向远方,没有把“但是”后面的字说出来。
天边骤然暗了下来,厚重的云层如铁幕般压下,金光万丈的云海转瞬被黑压压的阴影吞噬,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战鼓声,每一声都似敲在人心上,震得凌云舟如海浪上颠簸的
小舟。
萧衔蝉猛地站起身,混元棍自腰间飞出,在她掌心嗡鸣不止。
她抬眼望去,只见天际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将如潮水排列开来,旌旗猎猎,战甲森寒,肃杀之气席卷万里长空。比之此前,这次追杀的架势显然上升了好几倍
最前方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隐光。
他一身玄金战袍,额间神纹熠熠生辉,四周众仙躬身退让,神色恭敬,口中皆称:“太子殿下。”
“隐光,”萧衔蝉冷笑,眼中寒意凛冽,“你还是从春不过逃出来了。”
隐光神色淡漠,目光扫过三人,最终停在秦含玉身上一瞬,又迅速移开,他抬手一挥,身后天兵呼喝与战鼓声戛然而止。
他声如寒铁:“束手就擒,我可饶你们一命。”
“饶?”萧衔蝉嗤笑一声,“来战!”
话音未落,天兵已如洪流般冲杀而来。
萧衔蝉纵身跃出,混元棍横扫千军,棍风所过之处,气浪翻腾,数十名天兵瞬间被掀飞。
谢无柩紧跟其后,剑光如电,身形如鬼魅般穿梭于敌阵,所到之处血雨纷飞。
秦含玉紧握且停侯,那把等人高的重刀魔气环绕,刀身漆黑如墨,刃口泛着冷冽的寒光。
看到隐光后,她心底的恨意似火焰般窜上来,重刀挥舞间,风声呼啸,竟硬生生劈开一条血路,直冲隐光而去。
隐光高立云端,千军万马中,他与秦含玉遥遥相望,一人眼底古井无波,一人双目赤红憎恶难藏。
敌众我寡,很快便有数名高手围剿而来,一道凌厉的掌风直袭秦含玉后心,千钧一发之际,那道掌风突兀地偏了方向,擦着她的衣角掠过。
秦含玉愕然回头,却见隐光立于高台之上,神色如常,仿佛方才的出手只是错觉。
有天兵却看得分明,低语:“太子殿下为何……”话未说完,便被同伴以眼神制止,隐光目光冷峻,无人敢再置喙,众人有意无意地避开了秦含玉,所有攻势往萧衔蝉和谢无柩两人身上招呼。
萧衔蝉的虎口已被震裂,鲜血顺着混元棍蜿蜒而下,穿过云层,滴落下去。
她喘息着抬头,眼前的天兵天将仿佛杀之不尽,每一次冲锋都比先前更加凶猛。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的实力远超以往,招式狠辣,竟隐隐压制住了她,她咬牙硬抗,手中混元棍再度横扫,将逼近的敌人逼退数丈,可自己的手臂却因反震之力微微发麻。
轮回珠在她丹田内微微颤动,似在呼应她的危机,却无法像此前那样使用随心,轮回力量在经脉之中滞涩无比。
萧衔蝉心里明白,她如今道心已乱,大师兄的死、苍生的重担、对于天枢给出的两个预言的猜测……种种杂念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意志。
“噗——”
一道金光直插后心,一口鲜血喷出,萧衔蝉踉跄往前走了几步,跪了下去,她看见谢无柩目眦欲裂,口中喊着什么,正不顾一切地向她跑来。
“师姐!”
秦含玉顾不得其他,重刀横扫,想要回援,却有一架灵力凝成的锁链拦住,她恨恨看去,果不其然看见隐光收回的手,倏尔,她消失在原地。
天兵们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就要刺穿萧衔蝉的心脏。
谢无柩被敌阵隔开,竹剑几乎烂了,剑锋染血,却寸步难进。
“等等——!”
萧衔蝉突然大喊。
战场寂静了一瞬,隐光道:“你还有说什么?”
萧衔蝉悄悄摸向腰间芥子袋,她突然想起,师尊在他们离开家前,给了他们每人一个锦囊,说在生死危急时刻才能打开,现在就是这个时刻。
摸到锦囊了,萧衔蝉瞬间觉得有了底气,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锦囊,一道精纯的灵力从精囊中溢散出来,渡劫期的灵力引得场上人都警惕防备起来。
萧衔蝉眼睛一亮,一定是师尊给的压箱底的保命之法。
只见来自无法心道君的渡劫期灵力在空中组成四个字——好汉饶命。
萧衔蝉:……
希望突然破灭了。
隐光嘴角抽搐:“这就是你的……法宝。”
萧衔蝉的脸部表情都僵住了,她正要说什么,却见那行字突然爆炸,似炸弹冲击波,震得人仰马翻,以萧衔蝉为中心,方圆三里,空无一人。
轮回珠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化作屏障护住萧衔蝉,可那罡气震荡的威力太盛,虽没冲破屏障,却如同海啸狂风,颠簸起来。
萧衔蝉如断线风筝般从云端之上坠落,耳畔风声呼啸,眼前的天光与战火渐渐模糊,恍惚间,她看到谢无柩突然出现在她上方,追着她一起跳下来。
这家伙,笨死了,就这么喜欢她吗?
她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身形穿过云层,朝着凡间无尽的山川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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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渐渐褪去,萧衔蝉的意识浮浮沉沉,耳边传来模糊的争吵声。
“……她身上有血!万一是被官府通缉的歹人怎么办?”一个粗犷的男声压低嗓子,语气里满是警惕。
“可她还有气!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清脆的女孩子声音反驳道,带着倔强,“爹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懂什么!这世道都乱了,你带回这个人又得造多少粮食?”
争吵声渐渐远去,萧衔蝉艰难地睁开眼,视线里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棚顶,阳光从窗缝漏进来,落在她手边,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全身的骨头仿佛被碾碎了一般疼痛。
“啊!她醒了!”一张稚嫩的脸凑过来,是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见她醒来,立刻转头喊起来,“爹——娘——她醒了!”
很快,一对中年夫妇走了进来,男人身材魁梧眉头紧锁,手里还握着锄头,显然刚刚还在劳作。
女人面容慈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见她醒来,松了口气。她温声道:“姑娘,你可算醒了。”
萧衔蝉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女人连忙扶她起来,小心地喂她喝了一口温水。
“谢谢……”她终于能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男人站在一旁,神色复杂,最终叹了口气:“你伤得不轻,先养着吧,不过丑话说在前,我家里没有多余粮食,每天只有一碗稀粥。”
小女孩笑嘻嘻地凑过来:“我叫阿禾,是我先发现你的,你从天上掉下来,我还以为你是神仙呢!”
萧衔蝉怔了怔,随即苦笑。
接下来的日子,她在这户农家养伤,阿禾每日都来陪她说话,叽叽喳喳地讲村里的趣事。女人会给她熬药,偶尔还会给她的粥盛得稠一些。男人虽然话不多,但每次上山打猎,也会带回些草药给她疗伤。
萧衔蝉看着他们,心里某处渐渐松动。
她曾以为,苍生不过是一群冷漠的看客,逼死了她最亲的人,可如今,她在这小小的山村里,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东西。
阿禾会为了救一只受伤的野兔,和父亲一起上山采药;女人会给上门
乞讨的乞丐送一碗稀粥;男人虽然嘴上说着“别多管闲事”,可村里谁家有事,他总是第一个帮忙。
他们不是圣人,会争吵,会自私,会害怕惹祸上身,贪生怕死,喜欢占小便宜,他们在尽自己所能,努力生活,他们不是坏人。
人性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善恶清浊会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当一个人濒临死亡时,善恶便很难自控,这是人之常情。
萧衔蝉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云层之上,或许仍有天兵在搜寻她的踪迹,九州之中,肯定还有人想捉拿她去领赏,可此刻,她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世上有人为恶,亦有人为善,若因恶人而憎恨苍生,那与那些恶人又有何异?真正的道,不是灭恶绝性,而是明知世间有恶,仍愿以善渡之。
轮回珠在她丹田内微微发亮,光芒温润如初春的晨光。
她的道心,终于重塑。
谢无柩找到她的时候,萧衔蝉正坐在农家小院的矮墙边,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与阿禾编草蚂蚱玩。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站在一棵老槐树下,衣袍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竹剑破烂不堪,风尘仆仆,他久久地望着眼前的身影,似是不敢相信终于找到了日思夜想的人,眼底翻涌着无数情绪,最终化作一声低哑的呼唤——
“妙妙。”
萧衔蝉指尖一颤,草蚂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她缓缓回头,对上谢无柩的眼睛。
空气仿佛凝滞了,这一刻,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却好像已经说完了千言万语。
阿禾好奇地打量着谢无柩,出声打破了安静:“妙妙姐姐,这个大哥哥是谁呀?”
谢无柩垂下眼,没有回答,萧衔蝉突然向前跑了几步,步速越来越快,她飞奔向他,紧紧抱着他。
槐树叶子沙沙作响,两个人同频的心跳愈加清晰。
谢无柩突然察觉到什么:“你的修为……”
“嗯。”萧衔蝉在他怀里点头,肯定他的猜测,“我好像又要破镜了。”
第148章
夜色深沉,萧衔蝉站在农户的小院外,手掌轻轻一拂,一块沉甸甸的金子无声地出现在掌心,她将金子放在灶台上,望着黑沉沉的屋子,阿禾一家人已经熟睡,呼吸均匀而安宁。
“走吧。”谢无柩低声道。
她点点头,转身与他一同消失在夜色中,夜幕广袤无垠。
暗夜之中灰蓝的云连成一片。
秦含玉坐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丹炉的纹路,炉火缓缓跳跃,触感温热,窗外是浩瀚的云海,仙鹤掠过,静谧美好,却与她无关。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每日,这座华美的寝殿里只有她一个人,连伺候的仙侍们都被隐光勒令不得出声、不得靠近。
她唯一能见到的人,只有他——隐光,仙帝之子,如今的太子殿下。
门被推开,一抹银白的衣摆反射着粼粼月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秦含玉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今日又要说什么?劝我归顺仙庭?还是逼问我师姐的下落?”
隐光站在她身后,沉默片刻,才道:“……你瘦了。”
秦含玉顿时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托太子殿下的福。”
隐光走近,伸手想碰她的肩膀,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停住,最终收回,他低声道:“含玉,你知道我不想这样。”
秦含玉呲牙咧嘴,五官挤在一起,她觉得隐光有病,自从她被他关起来,他说话风格就变成这样了。
以前也没看出来这人这么肉麻又变态啊!难道是因为在大衍镜里她把他搞怀孕了,他的心理健康就出现问题了?
“你到底想怎样?”她终于回头,气急败坏,“囚禁我,折磨我?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们追杀我的家人?这就是你的’不想‘?”
隐光闭了闭眼,眼底闪过一丝水光,声音微哑:“在你心里,我就这样不堪吗?”
秦含玉倒吸一口气,抓狂:“我求你了大哥,你说话正常一点成吗?!”
隐光:“……我只是不想你死。”
秦含玉一怔,随即讥讽地笑了:“不想我死?怎么,你把我关起来还是为了保护?那我得好好谢谢你。”
隐光没有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颗南瓜大的明珠,放在桌上。
“这是瑶池明珠,可辅佐修行,好用的。”
秦含玉面无表情。
隐光见状,又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玉。
“这是九天玄玉,装饰在衣服上可撑起百年护身符箓,好看的。”
秦含玉:?
隐光见她还是不为所动,又从袖中取出一颗火红的果子。
“这是炎焱果,吃了可增百年修为,好吃的。”
秦含玉:“……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要干嘛?
隐光顿了顿,声音极轻:“……这里只有我能进来,你安心待在这里,我会对你好的。”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竟有几分仓皇。
秦含玉盯着桌上摆着的一堆天才地宝,指尖微微发抖,心中涌出一个不妙的猜想。
这么多贵重东西,他不会是……
想买她的命吧?!
窗外,黑云翻滚,似有风暴将至。
凌霄殿
仙帝高坐于九天御座之上,周身萦绕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隐光单膝跪地,低垂着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萧衔蝉与谢无柩逃脱了,儿臣未能擒获。”
仙帝眸光一冷:“那个不舟遗民呢?”
隐光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颤,随即淡淡道:“已死在儿臣手里。”
仙帝盯着他,似在审视他话中真假,良久,才缓缓开口:“……很好”他站起身,袖袍一挥,“继续追查萧衔蝉等人的下落,务必斩草除根。”
隐光低头领命:“是。”
他转身离开,提着的心还没放下,后面突然传来韩飞光的声音——
“等等。”
隐光脚步一顿,回身跪下,心提到了嗓子。
韩飞光换了一幅温和的面孔:“隐光啊,父亲知道你怨怪我夺走了你的灵根,唉……当初若不是红罗莲这个妖女献上秘法,言说通过换灵根就能突破瓶颈,顺利飞升,又自作主张,断了你的灵根,你也不会坠落九州,你我父子不会分隔千年。”
隐光恭敬道:“儿臣从未怨怪过父亲。儿臣无用,灵根不能帮到父亲,却累父亲伤势重了几分。”
韩飞光和蔼极了:“这都是红罗莲挑唆你我,如今你回来了,当知道为父的心啊!”
隐光的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贴到地面:“儿臣敬仰父皇,唯父皇马首是瞻。”
韩飞光与经年不见的儿子敷衍地联络了下感情,这才含情脉脉地送儿子离开,在隐光身影消失在凌霄殿后,他的目光立刻沉了下来。
夺灵根、落凡间、母早亡,这种经历若放在他身上,他绝不可能轻放罪魁祸首,更不可能相信所谓父亲的话。但隐光幼年似乎的确是个怯懦的孩子……
韩飞光有些犹豫,这个陌生的儿子是站在他这边的吗?可恨现在心腹不够,他只能用他,也不知道那个不舟遗民究竟死没死。
一想到那两个预言,韩飞光坐立不安。
秦含玉站在窗前,望着翻涌的云海,怔忡出神。
“死尔之刃,出于不舟……”
她低声念着这句预言,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丹炉内,微弱的炉火忽然窜高,仿佛在回应她的低语。
南天门。
夜色深沉,云雾缭绕,两个四肢乱飞的生物潜藏在暗影里,不断靠近。萧衔蝉与谢无柩隐匿身形,避开守卫的耳目,悄然潜入天庭。
“你确定小玉真的在这里?”谢无柩低声问。
萧衔蝉爬行动作如同凌乱的章鱼哥,但眸光冷冽:“她一定在天庭,并且一定是隐光以保护的名义囚禁了她。”
谢无柩吃惊:“你这么肯定?”
萧衔蝉冷哼:“如果我们不及时救出小玉,接下来的剧情就是隐光强取豪夺,小玉誓死不愿,二人恨海情天,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谢无柩充满敬畏:“你也能预言未来?”
“不,我不能。”萧衔蝉道,“我只是了解剧情。”
南天门守卫像一座庞大的肉山,巡逻时脚步踏云,荡起层层云雾,两人对视一眼,好机会!
两道身如离弦之箭,穿进云雾,借云雾遮掩身形。萧衔蝉屏住呼吸,暗暗祈祷这个守卫没有脚气。
守卫的脚步声如闷雷,震得云层微颤,眼看就要进入南天门,突然——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自九霄之上传来。
萧衔蝉浑身一僵,抬头望去,只见云海之中浮现出一具仙帝法相,巨大的眼睛太阳金轮一般,直刺二人藏身之处!
是仙帝!
“本尊正要找你们,你们就送上门了。”仙帝法相威严一喝,整片云海骤然凝固,化作万千冰棱悬于二人头顶,“既然来了,便留下吧。”
谢无柩挥出竹剑,剑光割裂冻结的云雾:“走!”
下一瞬,仙帝指尖一落——
“轰!!!”
冰棱如暴雨倾泻,每一道都裹挟着磅礴力量,萧衔蝉混元棍横扫,棍风与冰棱相撞炸出漫天晶屑。
仙帝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逼近,一掌直取她天灵,与巨大的手掌相比,萧衔蝉渺小的就像一只蚂蚁,掌风徐徐,云层已崩裂出万丈深渊!
“萧衔蝉,你的道,到此为止!”
无边墨色云海轰然炸出金色,坐在窗边的秦含玉猛地站起来。
是师姐,一定是师姐来了。
一直没有动静的飞讯密域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小玉,我在天庭。”萧衔蝉气喘吁吁,“仙帝这狗东西发现我和谢无柩了,我们拖住这里,你找机会离开。”
秦含玉闭了闭眼,这座殿宇如海上孤舟,门窗上都有禁制,除了隐光,没人能自由出入,该怎么做才能离开?
再睁开时,秦含玉眸中已浮起一层朦胧水光,她抬手抚上心口,似是强忍痛楚,踉跄着跌坐在榻边。
当隐光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她苍白如纸的脸色。
“你怎么了?”他快步上前,语气难掩焦
灼。
秦含玉抬眸看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突然被惊醒,旧伤发作罢了。”她顿了顿,声音轻若叹息,“隐光,发生了什么?我睡得好好的,突然听到一声巨响,那里怎么了?”
隐光忙道:“没什么,南天门之前被你们捅坏了,天兵正在修门。”
“原来是这样……”秦含玉捂着心口斜靠在引枕上,她看向远方,“隐光,我活不久了……”
隐光瞳孔骤缩:“胡说什么!”
“是真的。”秦含玉道,“魔修之路不好走,非杀戮不能修魔,而我,偏偏选了慈悲道。道选错了,如今,我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不然,你以为你囚禁我,我为何一点儿也不反抗?”
隐光嘴唇颤抖:“我这就去练九转还魂丹……”
“不必了。”她轻轻抓住他的袖角,指尖冰凉,“我只想……最后看一眼九州。”
她的目光哀戚却平静,嘴角流出鲜血。
“我听说天庭有地方可以看见九州,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就当是……成全我最后一个心愿。”
隐光骇然,僵在原地,袖中的手攥得骨节发白,最终,他低声道:“……好。”
秦含玉倚在浮世井的白玉栏边,望着云海之井,通过这个井一样的器物,就能看到九州生灵,她眸中映着粼粼波光。
隐光站在她身后三步之遥,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见秦含玉出神,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若还想看,我就把浮世井带回去。”
秦含玉身形有些僵硬,她只知道学习师姐话本里那些女主演戏时的样子,但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直接逃?隐光这小子现在挺有实力,又离她太近,恐怕她一抬腿,他就追上了,她逃不掉。
跟他回去?那她费劲出门做什么,这不脱裤子放屁?
秦含玉的脑袋快燃烧了。
仙帝的巨掌打地鼠般追着萧衔蝉,劈开云层,混元棍横扫千军,两股力量相撞的余波将方圆千里的云海震得粉碎!
灵力余波荡开,秦含玉踉跄后退,险些被一道崩裂的攻击击中。
“小心!”
隐光的身影倏然闪现,一把将她拽到身后,化作原型,龙尾一甩,化去那道致命攻击,他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声音却压得极低:“别动!”
秦含玉被他压在胸腔下,能感觉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
百丈外,仙帝突然收势,法相金瞳如电扫向这个方向:“谁在那里?”
隐光立刻掐诀,龙族天赋之术“潜龙在渊”无声笼罩住这里,秦含玉被他翕张的鳞片盖住,不露一丝气息。
萧衔蝉抓住仙帝分神的瞬间,身影瞬间模糊,消失在暗影里。
隐光的肚腹下又多了两个人。
萧衔蝉与谢无柩听到秦含玉在飞讯密域的声音,才来到这里,他们很怀疑隐光究竟会不会帮忙,但秦含玉既如此说,他们便信任她的话。
隐光叹了口气,方才秦含玉要冲出去,他好像压着一只脱缰的马,为了她不被仙帝发现,隐光只好答应秦含玉要保护萧衔蝉那两人的要求。
现在,四人一炉坐在一处殿宇中,面面相觑。
看到萧衔蝉来了,金不禁化作的丹炉炉火都明亮了几分。
隐光率先开口:“这里不能久留,你们快点离开吧。”
萧衔蝉同意这句话,站起身,谢无柩与秦含玉一起站起来。
隐光一把拉住秦含玉:“她不能走!”
“不是……大哥?”秦含玉一脸无语。
萧衔蝉与谢无柩交换眼神。
“那我们就不走了”萧衔蝉一屁股坐回去,“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隐光面容有些扭曲:“那真是太好了,我真高兴。”
这座殿宇很大,隐光怕秦含玉趁他不注意就跟人跑了,于是留在外间暖阁。萧衔蝉怕隐光悄悄去向仙帝告密,于是让谢无柩盯紧他,外间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地相对而坐。
内殿只余一盏夜明珠灯,灯光柔和明亮。
萧衔蝉与秦含玉对坐在窗边矮榻上,中间隔着一方小几,几上摆着温热的茶,茶汤里映着两人严肃的面容。
萧衔蝉看了小师妹一会,好奇地问道:“你要说什么?”
方才她要闭目打坐,师妹却拉她过来坐下,说有话要说,但现在又迟迟不说话。
秦含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半晌才开口:“师姐……”
“嗯。”萧衔蝉看着她的目光很柔和,“怎么了?”
秦含玉终于抬起头,鉴定道:“师姐,让我做你的刃吧。”
萧衔蝉倒抽一口凉气,她一个后仰,眼睛瞪大,浑身一颤,似是被吓到了,毛茸茸的耳朵都弹出来了。
“小玉,我不搞百合哈!”
第149章
秦含玉见萧衔蝉如此反应,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她目光坚定地望向萧衔蝉躲避的眼神,轻声道:“师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明白的。”
萧衔蝉嘶嘶地吸气:“小玉啊,我真不能和你搞百合,咱们俩是姐妹,这样做不对!”
“师姐,我没有在开玩笑。”秦含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预言中的’死尔之刃,出于不舟‘,我想了很久,或许我就是……”
“诶呀!”萧衔蝉突然打断她的话,“说起来我也该练练刀法了,小玉你快点休息吧,我出去……”
她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师姐!”秦含玉拉住了萧衔蝉的手,她看着师姐的背影,一字一句道,“师姐,其实你也知道,我就是那个’刃‘!”
萧衔蝉眼睫低垂,死死咬住牙关,脸颊两侧鼓起一小块肌肉。
“不是护生刀法、不是天庚金脉,是我!开天斧需要一道刃,而我……就是那道刃。”
若说可杀仙帝的是护生刀法,那第一次上南天门时,韩飞光就该死在混元棍下了。至于天庚金脉,那更不可能。
现在,所有的线索和猜测指向一个人。
萧衔蝉的耳朵抖了抖,没有转过身,她继续低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地面:“小玉,你不清楚这些事……你、你也不知道要付出什么……”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秦含玉语气坚定,“师姐,让我做你的刃吧。”
胸膛剧烈起伏,萧衔蝉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绝望与愤怒瞬间充满整个胸腔。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化身为刃,意味着你的神魂将永远与开天斧融为一体,你会变成器灵,你知道什么是器灵吗?!你将永远附在开天斧上,再无为人的喜悦,甚至不能轮回转世!”
秦含玉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师姐,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捡到我的场景吗?”
那时候秦含玉乘着一截长生木,飘过无边无际的墟空,飘过危机四伏的鸿蒙海,终于来到蓬莱岛的沙滩上,孤身一人太久,她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
“你每天都陪着我,陪我修炼,陪我玩……师姐,你是我最重要的人,那时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力量,而不是你的累赘。”
萧衔蝉猛地站起身,茶盏被她的动作带翻,茶水洒了一地:“不行!我绝不同意!什么狗屁预言,大不了我们另寻他法!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外间的谢无柩和隐光听到动静,同时转头看向内殿,隐光皱了皱眉,正要起身,却被谢无柩抬手拦住:“她们的事,让她们自己解决。”
内殿中,秦含玉缓缓起身,走到萧衔蝉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师姐,师尊曾说过,修道之人当以苍生为重,如今三界倾覆在即,若我的牺牲能换一线生机,值得。”
萧衔蝉微微发抖,声音滞涩:“可、可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我……”
她没有说完话,但秦含玉明白她在说什么。
“二师兄已不能动弹了,大师兄也……”一想到大师兄,萧衔蝉就哽咽到说不出话,“现在又是你,小玉,我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我决不允许!”
萧衔蝉掐诀,
一道金光自手中飞出,化作细密锁链缠绕住秦含玉的手腕,秦含玉一惊,刚要挣扎,却见师姐咬破食指,凌空画下一道符咒。
“睡吧,小玉。”她声音沙哑,符咒没入秦含玉眉心。
金吾炼星炉火光忽明忽暗,似是二师兄在焦急,秦含玉踉跄栽进萧衔蝉怀里,睫毛颤动如蝶翼,她想挣扎着醒来,却终是无法,沉沉睡去。
萧衔蝉将人轻轻放倒在矮榻上,轻轻摸着小师妹的头发。
“小玉,我决不允许有人再因此牺牲了,你放心,有我在,三界不会倾覆,既然我是天命之女,我便与他,同归于尽。”
将秦含玉以术法禁锢在殿内,又在外间布下重重结界,萧衔蝉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小师妹,转身对谢无柩和隐光故作轻松道:“看好她。若她少了一根头发,我回来定不饶你们。”
谢无柩心中陡然生出不详的预感,皱眉:“你要做什么?”
隐光也察觉不对,起身阻拦:“萧衔蝉,别冲动,你若出了什么事,含玉知道了会恨死我的。”
萧衔蝉冷笑一声:“小玉现在难道没恨死你吗?”
隐光:……
谢无柩紧紧拉住她的手:“不行,萧衔蝉,不管你要做什么,不可以!”
萧衔蝉眼神决然:“放心吧,我会回来的。”
谢无柩早将她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以什么形式回来?肉身还是鬼魂?”
萧衔蝉一噎,顿了顿,她道:“对不起。”
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流光冲出殿外,直奔凌霄殿。
“萧衔蝉——”
谢无柩就要跟她冲出去,这处殿宇却早被布下了阵法,他一时半会竟无法破阵而出。
凌霄殿外,云雾翻涌。
萧衔蝉手握混元棍,周身杀气凛然,就在她即将踏入殿门时,一道纤细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萧衔蝉警惕地眯起眼:“女桑道君。”
她手背在后,混元棍蓄势待发。
女桑依旧一袭素衣,眉目如画,莲花冠逍遥巾,衬得云海之中的她像观音菩萨。
“不知女桑道君拦住在下,意欲何为呢?”
女桑轻笑一声,非但不退,反而上前一步:“萧姑娘何必着急?我今日来,可不是为了拦你。”她压低声音,“我是来帮你杀仙帝的。”
萧衔蝉瞳孔一缩:“你?帮我?”
她倏尔上前一步逼近,冷笑一声,混元棍横在胸前:“女桑道君,你与仙帝同流合污多年,如今倒戈相向,莫不是以为我会信?”
女桑轻叹一声,拂尘轻甩,一缕银丝悄然浮现:“你看这个。”
她将一根蚕丝托在掌心,细如发丝的蚕丝泛着幽光。
“千年前仙帝闭关时,我将本命蚕丝种入他丹田,这些年,他腹部的伤为何迟迟不愈?因为我在用蚕丝一点点蚕食他的元气。”
萧衔蝉盯着那缕蚕丝,果然察觉到其中蕴含的气息,与仙帝伤口渗出的脓液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为何?”她仍不敢松懈。
女桑眼波流转间,面容闪过一丝痛色:“我虽想做人上人,却不想踩着无辜之人往上走,可他威胁我……”她抽泣一声,“他敢威胁我供他驱使,就该想到会有反噬的一日。”
她忽然抓住萧衔蝉的手腕。
“现在蚕丝已遍布他全身经脉,但还差最后一步,只要你在蚕丝刺破他心脉的瞬间击中他的丹田,双管齐下,我们一定能一击即中,杀了韩飞光!”
说到最后,女桑杀气腾腾,往日素雅的模样不翼而飞。
女桑话音未落,凌霄殿内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冷笑。
“好一个’双管齐下‘!”
殿门轰然大开,仙帝韩飞光踏云而出,腹部洞开的伤口虽未愈合,周身威压却如渊似海。
他的伤口腐烂的肉芽上刺出一丝银线——正是女桑方才展示的蚕丝。
“自从轮回盘破腹而出,这伤口便再没有愈合,原以为轮回盘是天道规则化身,其所造的伤也与众不同,没想到……”
韩飞光缓缓抬手,像是察觉不到剧痛般,狠狠抽出一根蚕丝,经脉因这抽动而骤缩,剧痛使得他脸色惨白。
他咬牙切齿:“没想到,竟是你这贱人千年来日日’精心照料‘的结果!贱人,你找死——”
女桑面色骤变,拂尘一甩,脚尖点地向后飞去,云海被她的脚分成两侧白茫茫雾气。
韩飞光一掌劈下,金光如刀锋般撕裂云海,直取女桑咽喉,女桑侧身急避,却仍被余威扫中肩头,素衣顿时绽开一道血痕。
她踉跄后退,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却低低笑了起来:“韩飞光,几千年了,你的本事,还是只有这么一点。”
韩飞光怒极,已经快要气疯了,攻击毫无章法,雨点般密集。
萧衔蝉握紧混元棍,冷眼观察着战局,韩飞光每次出招前,腹部的伤口都会隐隐泛出黑气,右臂也随之迟滞半分。
“原来如此……”
她眯起眼,韩飞光每次攻击,每次调动法力,腹部的伤口处的蚕丝也会随之抽动。
蚕丝……
萧衔蝉突然想起天枢星君的第三个预言,那是一幅画面,就是她在离开蓬莱岛之前,偶遇金阿姨的场景,那时金阿姨还说她的芥子袋上挂了丝。
那时她将灵石塞进小师妹的芥子袋时,触碰到了一些丝线,她没当回事,随手在自己的芥子袋上拍了拍。
莫非……
小师妹是不舟人,说不得曾经偶然得到一些女桑的蚕丝,随手放进芥子袋里,而后来到蓬莱岛,忙于修炼,不修边幅,那些丝线便一直被放置在芥子袋里,不见天日,直到她打开了她的芥子袋。
天枢看到的那个预言,难道预示着韩飞光的死因也有蚕丝的缘故?
“女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甚至允许你生我的孩子。”韩飞光用盛怒掩藏他的羞耻 。
已是撕破脸了,女桑索性不再演戏,她冷笑:“你以为与你生孩子是什么至高无上的荣耀吗?当初听到你说这话,差点恶心到我。”
“到底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做?你到底图什么?”
女桑冷笑:“九天御座,六界之主,你坐得,我比你更坐得。”
韩飞光大怒,他感到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有些可笑。心底对于这件事的定义翻天覆地——他开始只以为是女人的爱恨情仇罢了,没想到她在掠夺他的权力。
“你竟敢妄图帝位!”
女桑悠然道:“怎么能是妄图呢?我就快要得到了。你这样的人都能稳坐天帝之位,我只会比你做得更好、更稳。”
韩飞光怒而摔袖,双手张开,做出挥斥方遒的姿态:“本尊曾是振音大族嫡长子,是南天一派开宗立派之祖,你一卑贱蚕奴,也配与本尊相提并论?只怪本尊一时不察,被你蒙骗过去,没能看出你的不安分!”
女桑冷笑:“不安分?大族的天之骄子将天下玩弄掌中就是雄韬伟略,我视天下为棋盘,众生皆棋子就是不安分?就因为我出身低?哈哈哈,韩飞光,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正是因为你从不放在眼里的人。”
韩飞光被戳中痛点,他想起他不曾放在眼里的红罗莲、云似雪、天枢,乃至于萧衔蝉等人,这些人无不予他痛击。
他气急败坏:“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日后众生提起你,不仅会骂你得位不正,还会笑你曾在本尊身下婉转承欢。”
女桑丝毫没有因此而觉得恐惧,她笑了:“这又有什么妨碍?尽管去议论,好叫天下人知道,堂堂仙帝也不过是我登顶路上的装饰品。”
第150章
女桑臂弯搭着拂尘,莲步轻移,款款逼近韩飞光。
韩飞光踉跄后退,面色惨白,腹部的伤口渗出黑血,整个人仿佛随时会倒下,他突然广袖一挥,转身欲走,后背突然被一个人影笼罩。
左洞明无声地出现在韩飞光背后,挡住了他的去路。
“韩飞光,乖乖受死,我留你全尸。”女桑居高临下地问道,声音轻柔却透着寒意。
韩飞光恨恨垂下头,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他虚弱地抬手,指向凌霄殿深处的案几:“号令天兵的兵符,就……就在那里……我用兵符换……”
女桑唇角微扬,转身走向案几,果然看到一方流转着金光的符鉴摆放着案头,她伸手去取,指尖刚刚触碰到符鉴边缘——
“贱人!”
原本奄奄一息的韩飞光骤然暴起,周身金光炸裂,一掌直取女桑后心!女桑仓促回身格挡,蚕丝如瀑,却已然来不及。
倏尔,她身前闪过一个身影,左洞明奋不顾身挡在女桑身前,被这一击震飞出去,重重撞在殿柱上,喷出一口鲜血,闭上了眼睛。
韩飞光冷笑,掌心又凝聚出一道攻击:“你以为本尊真的虚弱到任你宰割?受死!”
他猛地抬手,无数银丝竟从女桑体内刺出,如同万箭穿心,女桑立刻抬手,灵气化冰,根根丝线上凝出冰霜,虽疼痛难忍,但不再搅动经脉与血肉了。
韩飞光得意洋洋:“区区蚕丝也想破了本尊金体?你做梦!本尊早就察觉到身体有异,一直隐而不发,就是为了掌控你留下的蚕丝。若我没猜错的话,为了破本尊金体,你留下的是本命蚕丝吧。”
本命蚕丝与其他不同,一旦被他人掌控,便会反噬本体。
女桑怒道:“萧衔蝉,你身负轮回珠,杀了韩飞光,这天下我可与你共享!若今日不除掉韩飞光,待来日他休养生息,必将你除之而后快!”
韩飞光与女桑一起锁定萧衔蝉的身影。
萧衔蝉正打着渔翁得利的计谋,哪肯如他们的意,她倏尔身形一转,隐匿在影子里了。
女桑与韩飞光厮杀得近乎疯狂,蚕丝与法术绞缠,银白与金光交织,整座凌霄殿都在震颤。
萧衔蝉隐在殿柱之后,暗中观察,蓄势待发,只等二人两败俱伤之际自己再冲出去,突然,她腰间玉简亮起微光,她疑惑地挑眉,这个时候谁会给她发来讯息?
玉简里飞出一份来自一个月前的讯息。
“妙妙,立刻回来!”是师尊的声音,罕见的急促,“什么天命,什么大劫,都不必管了!为师只要你……”
话音戛然而止,玉简光芒骤灭,所有讯息只有这短短一句未完的话,仿佛被人强行掐断。
萧衔蝉心头一紧,师尊最后那句未完的话里,分明传来一声闷哼,像是被人禁锢住了,阻止他发声。
她的心陡然一沉,握紧玉简,指节发白。
前方韩飞光正掐着女桑的脖子将她提起,而女桑的蚕丝也深深勒进韩飞光的血肉,二人看起来斗得不可开交,萧衔蝉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冲出去,但一来被方才师尊的话分了心,二来担心眼前二人是否在演戏。
想到此,她脚步一顿。
女桑的修为虽与韩飞光比略低一些,却仍深不可测,且她是蚕妖,身负秘法,又在韩飞光身边多年,了解他的弱点,一时间韩飞光竟奈何不了她。
韩飞光见势不妙,突然狞笑一声,五指虚空一抓。
天庭中所有带着兵士符印的天兵突然浑身剧颤,周身灵力化作金色洪流,不受控制地涌向韩飞光掌心。
他们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眼变成枯槁皮囊,而韩飞光却肉眼可见的强壮起来。
他竟将他人的性命与修为化作自己的养料!
韩飞光周身威压暴涨,凌霄殿柱在这股力量下纷纷崩裂,穹顶簌簌坠落。
萧衔蝉握紧混元棍,心底发寒,一股愤怒直冲天灵盖。
/
茫茫墟空中传来激烈的争执声,灵力震荡,将无形的屏障几乎冲破。
“无法心,你疯了!”逍遥道君声音里带着雷霆怒意,水母一样单薄的身体颤抖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打我的师尊、你的师祖!”
“你们若是不拦我,我也不会如此。”无法心愤怒地涨红了脸,“我绝不会看着妙妙去送死。”
“无法心!”明羲仙尊怒喝一声,周身灵力如潮水般压下,将无法心道君生生逼退三步,远离此地的屏障,“你可知何为’道‘?”
她的声音如古钟长鸣,回荡在茫茫墟空之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我等修道之人,既承天地之灵,便当以苍生为念!”
无法心愤愤地一甩袖子:“我不听你们这些大道理,我也不管你们有多少大道理,总而言之,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妙妙去承担这个狗屁天命!”
说着,他就要冲破此地为了容纳亡魂而设起的屏障
逍遥道君失望极了:“无法心,你可还记得当年为师立下的誓言?愿以己身渡苦海,不教众生堕幽冥,如今,轮到衔蝉了。”
无法心道君双目赤红,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顾不得礼仪尊卑:“放屁的’轮到‘!你们口口声声苍生大义,可曾问过妙妙愿不愿意?她才不到三百岁,九州那么多老东西都避世不出,凭什么要她去?!”
逍遥道君闭了闭眼,单薄的身形在虚空中显得愈发透明:“无法心,你以为为师舍得?为师与你师祖为维持无法入轮回的亡魂不散,早已肉身消散,魂魄难为,若妙妙不能斩杀仙帝,还九州清明,到时候就是苍生魂魄俱归虚无!你心底还有没有苍生?”
“我若心里没有苍生,就不会这么多年来如一日将灵石送往海底,供师尊布阵稳固诸多亡魂,不会在蓬莱岛数年,一日都不敢离开。”
“苍生劫就该苍生救——”
一个女声突然插入几位法力高深的修士之中,众人看去,只见一农妇打扮的中年女子骑着一条大金鱼,顾涌顾涌往这儿飞来了。
无法心略有些惊讶:“翠翘?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金不禁的母亲,金翠翘。
金翠翘修为不高,幸而其夫是鸿蒙海鲛人,皮糙肉厚,夫妻二人合力,这才能来到墟空。
金翠翘道:“无法心道君,你这几人愁眉苦脸的,我便猜是几个孩子在外遇到麻烦了,见你离开蓬莱,与拙夫一起跟着你来到此地。”
“你们几位的争论,我也听清了,我倒觉得,你们修士也太高傲了。怎么,拯救苍生这样的大事只能教大人物来做么?我们普通人,力虽微,却也能倾天呢。”
她拍了拍屁股底下的丈夫。
“走,老金,咱们出去给孩子撑腰。”
说着,二人身影便如离弦之箭,“嗖”得一下撞上了屏障。
无法心道君突然暴起,一剑刺向虚空屏障:“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散架呢!凭什么要孩子替天下人死?!”
两人一鱼的身影霎时消失在墟空中。
明羲仙尊叹息道:“能力愈高,责任愈重,衔蝉身负轮回珠,此乃天命所归……难道,我真的错了?”
/
秦含玉站在丹炉前,指尖轻抚炉壁,三昧真火的焰光映在她坚毅的脸上。
“师姐……”她低喃一声,忽然来到前殿,对隐光和谢无柩二人道,“你
们快去找师姐!她一个人对付不了仙帝!”
隐光皱眉:“那你……”
“我在此稍等等,万一师姐过不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呢?”她眉头微蹙,显然是一个担心师姐安危的模样。
待二人身影消失,秦含玉深吸一口气,转身来到内殿,金吾炼星的炉火剧烈地抖动起来。
她指尖掐诀,丹炉轰然开启,炽热的火浪扑面而来,她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萧衔蝉心头猛地一颤,仿佛感应到什么,她现在思绪有些乱,或许是师尊传来的话,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空气仿佛凝滞了,杂乱崩塌的凌霄殿突然寂静得好像从没有人居住。
萧衔蝉眨眨眼,眼前缠斗的女桑与仙帝的身影骤然消散,她瞳孔骤缩,突然反手,混元棍横扫身后——
“铛!”
韩飞光的金掌与棍身相撞,震得她虎口崩裂,她一个鹞子翻身,猛地向后撤去。
“就这点本事,也配称天命之女?”韩飞光冷笑,掌心金光暴涨,攻势愈发凌厉。
萧衔蝉一边与他对打,一边扫视周围环境,女桑呢?她一边观察,一边假装不敌,节节败退,眼神却冷静至极,她在等,等一个破绽。
就在仙帝一掌劈向她天灵盖的刹那,萧衔蝉一个翻身,躲过攻击。
她看到女桑了,左洞明破碎的身体肉块下,女桑已现出原型,一条通体莹白的蚕僵直地躺着。
她死了?
韩飞光见一击不中,就要再来,萧衔蝉眸光冷凝,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她已到渡劫期边缘,待渡过天劫,就是铁板钉钉的渡劫期,如若能此时将天雷引来……
她闭眼,渐渐放开对灵力的压制,远方天际云海悄悄染上墨色,就在此时,一道金光自凌霄殿外破空而来,如流星划破天穹,直冲萧衔蝉而来。
萧衔蝉见状,瞳孔猛然一缩,这金光……
金光仿佛有意识般,缠上混元棍,棍身震颤,金光流转间化作锋锐的斧刃,寒芒凛冽。
开天斧,终成!
萧衔蝉握紧斧柄,熟悉的感觉让她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她红了眼眶:“小玉……”
韩飞光脸色大变,那不舟遗民竟没死?!
死尔之刃,出于不舟……
萧衔蝉手持开天斧,斧刃金光流转,与韩飞光的攻击轰然相撞!气浪炸开,整座凌霄殿的残垣断壁被震得粉碎。
与此同时,天际雷云翻滚,第一道天雷如巨龙般劈落,直击二人交战中心。
“轰——!”
电光撕裂长空,萧衔蝉借雷势一斧劈下,韩飞光被迫后撤,金袍被雷火灼出焦痕。
他怒极反笑:“好一个天命之女,连天劫都为你所用!”
萧衔蝉不答,斧锋再起,而第二道、第三道天雷已接连劈下,整个天庭仿佛陷入雷暴深渊。
无法心道君三人拼尽全力在墟空之中穿行,冲破界壁,落脚到密州悠然城,城门上贴了五张通缉令,通缉画像上,花沸雪、金不禁、萧衔蝉和秦含玉的面容用了法术,让他们的脸在纸上可以动作,生动极了,也更容易让人辨认。几人的通缉令旁还有一张写有“谢无柩”名字与画像的通缉令。
无法心瞬间了然,恐怕此人就是徒儿他们在外交的朋友。
城门口人来人往,有几个人挎着篮子边走边聊天,声音传到无法心耳朵里。
“听说花真君的生日要到了。”
“是啊,明儿一起去庙里上柱香吧。”
“该当的,我备些鲜果去。”
便有稚子问道:“花真君是谁啊?”
“花真君为救九州百姓,不惜以身入药,是你我的救命恩人。”
无法心与金翠翘夫妇对视一眼,他忙拦住路人:“你们所说的花真君,是不是叫花沸雪?”
“不是他还是哪个?”路人道,“你虽是修士,却不能直呼花真君之名,真君以身入药救下的不止我们凡人,还有你们修士,该敬重才是。”
无法心瞬觉五雷轰顶。
沸雪是药人,以身入药,这意味着……
他脚下踉跄,被金翠翘扶住,她低声道:“说不得是重名,沸雪若要不顾惜自己身体,不禁、妙妙和小玉也会拦着他的。”
无法心颤抖着手拿出玉简讯符,联系萧衔蝉,玉简亮了,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的轰鸣,无法心顾不得其他,大声问道:“妙妙,你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
萧衔蝉一斧子将韩飞光的攻击打回去,斧刃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她听到玉简传来师尊嗡嗡声,气喘吁吁道:“我在天庭,正在造反!”
话音未落,韩飞光一道金刃袭来,罡气将她的玉简震碎,衣摆破絮。
“这帮小混蛋……”无法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要直上云霄去寻他的徒儿们,忽然察觉天色异变,头顶的天穹雷云如墨,电光如龙,云海之上似有雷劫。
“不好!”无法心脸色骤变,急忙掏出玉简,“妙妙!你在干什么?天劫是能随便引的吗?!”
金翠翘一把按住无法心的手,目光坚定:“事已至此,与其拦着他们,不如帮孩子们一把。”她转头望向天际翻滚的雷云,“既然要闹,就闹个天翻地覆!”
无法心深吸一口气,眼中终于现出决然之色。
他掐诀念咒,周身灵力暴涨,声音如洪钟般响彻九州云霄。
“韩飞光为避天命,私封冥界,断轮回之路!万千亡魂不得往生,皆因仙帝一己私欲!天庭本是振音一界,因韩飞光之力而赖九州供奉,韩飞光其人,本是振音南天门宗主,其人野心勃勃意欲为九州十界之主,如今轮回不通数千年,九州倾覆就在眼前。”
声浪所过之处,山河震颤。
田间劳作的农夫农妇、市集叫卖的商贩老板、书院读书的学子姑娘,全都惊愕抬头。
九州大地,民怨渐起。
无数修士御剑升空,意图查看此言真伪。
待无法心说出此番话后,明月夜、昆仑宗等门派的掌门陆续来到悠然城寻找这位经年不露面的道君,此时,无法心已被见南山掌门请去了。
/
天庭之上,韩飞光越发觉得力不从心,他有预感,他征程会在萧衔蝉手里终结,他不甘,试图威逼利诱,动摇萧衔蝉的道心。
“萧衔蝉,你看看四周,那十万天兵,无不是一州之大能,曾也是天之骄子,他们有的可一剑断三千生死,有的可一掌定十丈乾坤,天才,不过是入我上界的门槛罢了,他们尚且都只是我的养料罢了,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打败呢?凭你那可笑的爱与正义吗?”
萧衔蝉未因他的话而动摇分毫。
她体内的轮回之力在一道又一道的雷劫中愈发纯粹,轮回珠将凡间的愿力带了上来,萧衔蝉的识海中浮现了一幅幅画面。
她冷声道:“如今二百五十岁,法力不过渡劫期,我的法力不如你,甚至不如这些天兵天将,我也的确战胜不了你,不过……”
她挥手,将轮回珠映照的世人画面设于云海天幕上。
衣衫褴褛的人们愤怒地冲进仙帝祠堂,将高高在上的泥胎神塑打碎,金粉红漆裂开,透出泥土本来的黄色。人们用水调和,把这泥土,重塑成墙,这墙伫在厨房,伫在茅厕,亦或又变回泥土本身,变成一条平整的路。
车去碾它,脚去踩它,雨雪去覆它,它不言不语,长出了庄稼。转眼间,麦子熟了几十次,这土盖在棺材上,不多时,一只绿油油的麦苗伴随着远处婴孩的哭声,拔地而起。
“我打败不了你,但万千百姓可以,你坐在天庭王座上,坐在这些百姓的背上,吸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奴役他们的身体和灵魂,将他们视作蝼蚁,你怕是早就忘了,天下人可成就你的霸业,亦能打败你的妄想!”
“区区低贱凡人,他们也配打败本尊!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力。”
“蚍蜉撼大树,可敬不量力。”
天雷如怒龙咆哮,与开天斧的金光同时贯穿韩飞光的胸膛,仙帝发出震天嘶吼,周身皮肤寸寸碎裂又修复。
萧衔蝉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斧柄流淌,却死死压着斧刃,一寸寸往下斩,韩飞光双目赤红,双手抵住斧锋,金光与黑气在二人之间疯狂绞杀。
九州上空,黑云翻涌,整整一年不散。
凡人抬头,只见云层中时而金光炸裂,时而雷暴轰鸣。
第一日,韩飞光折断萧衔蝉三根肋骨。
第三十日,萧衔蝉劈开仙帝半边臂膀。
第一百日,二人从九天打到黄泉,韩飞光修为流失如洪水,冥界再也封锁不住。
第三百日,最后一道渡劫期的金雷落下,九颗轮回珠连成一串,围成一个圆。
萧衔蝉只觉四肢百骸都被无形的力量蕴养,她的丹田里好像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一斧斩落——
“轰——”
韩飞光被开天斧劈中的瞬间,周身金光骤然崩碎。
斧刃将他的头颅斩断,仙帝的躯体开始龟裂。
“不……”他狰狞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指尖已化作飞灰。
萧衔蝉冷眼看着,斧刃再次举起。
最后一斧落下,韩飞光的身躯彻底爆裂开来,在墨色云层中爆发出刺目金光。
深渊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轮回道重新开始转动,无数被困的亡魂被无形的力量吸引,回归轮回,终于得以往生。
萧衔蝉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单膝跪地,开天斧深深插入地面才勉强撑住身体。
以渡劫期去对抗韩飞光,还是有些吃力,幸好结果是好的
九颗轮回珠悬浮在半空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被封锁千年的轮回规则开始重新流转,无数亡魂的虚影在天地间浮现。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闪过——
“多谢替我除掉这个麻烦。”
女桑的声音突然响起。
只见那条原本僵死的白蚕竟化作人形,一把将轮回珠拢在手中。
“现在,该由我来执掌轮回了。”
她竟然是诈死!
萧衔蝉想要起身阻拦,却因伤势过重再次呕出一口血,她翻手,轮回珠便似认主般,不顾一切往她这里飞。
“本尊已是轮回化身。”一道金芒自她眼底渐渐浮现。
女桑笑得猖狂,死死制住意图回去的轮回珠:“一个初生的天地规则罢了,连人间供奉都无,如今又身负重伤,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