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柳意绵和钟离期齐刷刷望向漱玉,神色愕然。
漱玉被两人盯得小脸焦黄,心虚的眨了眨眼,捏着帕子,不好意思偏过脸去。
恍惚劲儿过去后,钟离期解答了她的疑惑。
“军营除了乌洛雅带来的舞娘,并无其他女子。做臣子的便是再色胆包天也没人敢沾染。”
“那香料并不是毒,所以也谈不上解药,熬几个时辰,或者发泄出来便可。”
“我瞧见主上和军师回房间去了,没找女人,想来应当是用手解决的。”
钟离期每说一句,两人脸色便缓和几分,最后一句,让人赧羞,两人眼神不自觉躲闪。
用用手钟离期说话也太直白了。
柳意绵小脸发热,默默举起了自己一只爪子瞅了瞅,嘴里不知在嘀咕着什么,声音含在嗓子眼,旁人听不明确。
发现钟离期和漱玉都看向自己,她忙从回忆中抽离,故作清纯无辜说道:“手,手也可以吗?”
“自然,别说是手了,我在军营见的多了,有些兵痞还会找清秀的小兵发唔”
话说一半,漱玉急急忙忙堵住了钟离期的嘴,将她赶了出去,生怕某人口无遮拦,吓坏了自家纯洁无瑕的小姑娘。
两人说说笑笑,打闹着出了院子,柳意绵盯着她们的背影,低低笑了声。
她可是三人中唯一真正有经验的,可吓不着她,她也知晓有些男子是有断袖分桃之癖的。
不过,一想到昨晚慕容恪用手总感觉有些幻灭。
前世两人房事颇为传统,十来年了,总共也就那几个姿势,她从未见过他自我满足。
她有点儿想笑,笑着笑着嘴角又落了下来。
隐秘的开心……
是在钟离期说他没有找女人开始。她都不愿跟他了,为何还要在意这个,真该打啊!
柳意绵抬手想打自己一巴掌,最后舍不得,轻轻摸了下自己光滑细嫩的脸颊,长吁短叹,惆怅着。
一炷香后。
屋外漱玉在唤她。
“姑娘,阿苏图来了,说找您有事儿。”
他来做什么?
柳意绵狐疑的出了房间,警惕的看着院子里的阿苏图,越看越想笑,他怎的鼻青脸肿的,脑袋被纱布包得看不清模样,好丑。
笑完了,想起昨日种种,她傲气又轻蔑的抬了抬下巴。
“你来做什么!”
阿苏图脸上肌肉一抽,回头看了眼身后两个带刀押他的小将,深吸一口气,抱拳弯了弯腰。
“柳姑娘,昨日是我冒昧了,对不起。”
柳意绵略微瞅一眼便看清了形势,阿苏图是被逼着来道歉的,那就别怪她拿乔了,谁让他昨日羞辱她。
她凑到漱玉耳边低语几句,漱玉勾勾唇,很快搬来一张椅子,还拿了一盏茶水。
“想让我原谅,那就给我敬一杯茶,这是大晋的规矩,你既已是大晋子民,自该遵从!”
阿苏图一听,不乐意了,直起身子,眸光凶狠,粗声威胁道:“我都道歉了,还送了你一箱子黄金,你个小丫头片子,最好见好就收!”
柳意绵目光这才落在院子里一个木箱上面。
她还没说话,阿苏图身后一个小将就拔剑横在了他脖子上。
“放肆!主上说了,必须要柳姑娘消气,否则”后面的话沉在喉咙里。
阿苏图却明了,气势一下子弱了几分。
僵持片刻,阿苏图攥紧了拳头,咬着牙,一把夺过漱玉手中茶盏,扑通一下跪直,像是认命了,只是脊梁高挺,嗓音雄厚,又像是没认全。
“柳姑娘,在下错了,请你大人大量原谅一次,喝了这盏茶,日后恩怨一笔勾销,可好。”
柳意绵没想到他会下跪,看来真是被逼急了,想起阿苏图日后的作为,她下意识想站起身。
漱玉轻轻将她按了回去。
“姑娘,别怕,您受得住。”
柳意绵定了定神,接了茶抿一口,而后亲自扶起他,柔声说道:“茶我喝了,如你所愿,恩怨尽消,只是大晋有大晋的规矩,你日后可不能再随意欺辱女子了,如若遇见了真心喜爱之人,也要按大晋的规矩体统行事,三媒六聘求娶。”
阿苏图含糊点头:“柳姑娘说的是。”虽是这般说着,看得出他心里还是不服,但已经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柳意绵让漱玉送几人出。
出了院子,男人压抑的戾气又开始飘散,见漱玉在和他身后两人寒暄,忽的道:“你这丫鬟长的倒是不错,合乎本将军胃口,要不要跟了我,日后生了小崽子,本将军不会亏”
“啪!”
阿苏图话没说完,脸就被他看着娇小到一手能捏死的女人打了一巴掌,伤口被刺激,疼得五官扭曲。
趁他张着嘴巴发愣,漱玉又打了他一巴掌,彻底将他打懵了,而后冷哼一声,翻着白眼进了院子。
身后是男人迟钝、无能跳脚的暴怒声,“死丫头,你给本将军等着,老子早晚把你搞到手,让你在老子**哭!”
漱玉呲了声,加快步子回到院子里
见到柳意绵,漱玉立马笑着说:“姑娘,我刚打了阿苏图两巴掌,给你出气了,看那蠢货吃瘪,不知为何,心里特别舒畅。”
柳意绵正蹲在地上数金子,闻言抓了满怀的金子放在漱玉怀中,两人对视一眼,抱着金子开怀大笑,如春日绽放的花朵。
只是开心了没多久,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大胆!我可是女皇,你敢搜我身!”
女人的怒喝声从外院飘荡进来,柳意绵探头一瞧,乌洛雅和沈其岸正在对峙。
沈其岸守着院门口,怎么说都不让她进,除非答应搜身,乌洛雅自持身份,自然不同意,两人便在外边僵持了许久。
到底是一国之主,柳意绵不愿得罪了,派小丫鬟去领人进来,很快乌洛雅和沈其岸便一同出现。
“不知女皇陛下是为何事而来?”她远远朝对方福了福身,仪态落落大方,透着股疏离。
乌洛雅笑着上前几步,还未靠近又被沈其岸长剑拦了下来,她脸色难看,幽怨瞪他一眼,最后无奈撩起袖子,自证清白。
“我不过是来找阿绵玩耍,你也太过分了,你们大晋人就这么待客吗?”
她哼了哼,小脸皱巴巴的,又跑到柳意绵跟前说起沈其岸坏话。
柳意绵不着痕迹抽开被她挽着的手,复问了她的来意,她却只说是来找她玩儿,柳意绵多次暗示,她都不离开。
最后不得已一起吃了顿饭,还打了一下午叶子牌,柳意绵才疲惫的将人送走,走前乌洛雅还拉着她的手,伤心的掉了几滴眼泪。
“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们的,在庇护下肆意生活,可我,天天被那群臭男人欺负,没人怜惜我”
柳意绵递了方帕子给她,什么也没说,不失礼数的送她到了门口,小手一挥,迫不及待道别。
乌洛雅一走,柳意绵倚在门边,大口喘息着,像刚甩开了一个大包袱,突然的轻松愉悦。
她朝沈其岸道:“沈大人,日后她若再来 ,还是拦着吧,就说我不在。”
她实在不想应付乌洛雅。
从今日相处来看,柳意绵对她的排斥越来越大了。
乌洛雅表现得就像一个在所有人宠爱下长大的无辜可爱少女,又对中原文化十分喜爱,还能即兴吟诗一首任谁看了都会觉着,她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好姑娘。
若柳意绵没从钟离期口中听过她说如何算计北戎皇室,血洗皇室的,她一定会相信她是善良的,单纯的。
可柳意绵清楚知道,乌洛雅行事定有目的,换言之,不能再接触了,不然就怕一不留神被她下套害了去。
只是,第二日,乌洛雅又来了,约她去跑马。
沈其岸将她挡了回去。
第三日,她又又来了。
她知道柳意绵在屋子里,也不进来,就在外面看扯着嗓子喊:“阿绵,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天天在屋子里可别闷坏了,我们去围猎吧,可好玩儿了。”
柳意绵捂了捂耳朵,觉着好吵。
不去不去,命更重要。
外面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就没了,她刚松口气,推开窗,却见沈其岸在院门口踌躇着。
他仰着头,朝着她的方向,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柳意绵喊住他:“沈大人,有话请说,不必拘束。”
沈其岸双眼噌的发亮。
“柳姑娘,今日万里无云,阳光烂漫,很适合外出,大家都在西郊围猎,钟离将军,虞校尉,还,还有军师和主上,也在,很安全。”
围猎?
柳意绵两世都未曾参与过,自然是好奇的,若非情况特殊,她是不会错过的。
沈其岸约莫是想去,却被安排来保护她,是以心绪不宁,她心里过意不去,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众目睽睽之下,总不会有人害她。
沈其岸大喜:“谢柳姑娘,属下这就去准备马车。”
第32章
马车在西郊临时搭建的帐篷处停下,柳意绵掀开帘子,仰头观测一眼地形,当即明白为何在要这儿围猎了。
这块地儿不愧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天然的围猎场。
南边是一大片平原,天地广袤,视野开阔,适合跑马、赛马,往北是连绵的山坡,坡度小,蜿蜒曲折,地形复杂犹如迷宫,非常考验马儿和御马之人的配合和个人应变能力。
感慨了片刻,柳意绵利索的提着裙摆跳下马车,微微抬头,便见几十个人骑着马在百米之外列队。
只待一声令下,马儿便会疾驰而去。
“还是来晚了,看来我们只能参加下一个环节了。”
沈其岸轻声叹息,目光扫向柳意绵娇弱的身躯,存了怀疑。
第二个环节,她行吗?
第一个环节是赛马、且要在通关过程中用弓箭击中关卡靶心,于他们而言不是很难,但若想拔得头筹,也并非易事。
第二个环节,是去跑迷宫,谁也不知前面会有怎样的天险,更不知设置了何种路障,他们需保证安全的同时,要击中藏匿的靶心。
第三个环节,密林深处,自由狩猎。
柳意绵回头瞥一眼,看清了沈其岸眼底质疑,没说什么,只是道:“我先去换身衣裳。”
她没有订制的骑装,临出发时在城内买了一套,还没来得及换上,沈其岸颔首,也跟着去换装了。
一刻钟后,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靠近了前方人群,去观赛。
“你真不下场?”
即将开赛,离戈最后问了声,慕容恪对此兴趣缺缺,遂再次摇头,骑着马远离赛场。
离戈‘嗯’了声,低头和马儿交谈、检查装备,几个呼吸间,慕容恪竟打马回来了,还将他挤的超出线外。
他狠狠拧了下眉,刚想问他发什么疯,话头在看见柳意绵架马而来的刹那,生生咽下。
“呲,还以为转性了!”
原来是为色所迷!从前怎没发现他如此不着调?
“阿绵!”钟离期也看见了柳意绵,她旁若无人大喊一声,朝柳意绵挥手,脸上笑容比春晖还要明媚,“我在这儿,看我!我一会给你赢个好东西,你一定喜欢!”
所有人视线都聚焦在了刚靠近的柳意绵身上,害她闹了个大红脸,轻笑一声,朝钟离期点头如捣蒜,一身红色骑装随风飘曳。
温柔内敛之后,是热烈的张扬,交织缠绕,未成胜负。
离戈觉着好友没出息,那女人不过是换了身衣服,就像喝了假酒一样看呆了,虽然红色确实挺衬她,尤其,她最近白了不少。
“回神,要开始了!”离戈提醒慕容恪,说完便策马而去,路过柳意绵时多瞥了一眼,心想,不仅脸白了,她还圆润了些,比之前那黑瘦的模样可爱。
慕容恪默默收回视线,见自己还在原地,落后了一大截,脸色一沉,目视前方,低喝几声,架着马儿不走直线,而是从侧面迂回包抄,没多久就跑去了前面。
几十匹马儿齐齐奔驰,柳意绵吃了一嘴的灰,漱玉给她递了面纱遮脸,又远离了赛道,这才感呼吸顺畅不少。
上了赛场的都是顶顶厉害的人物,随便一个拎出来都能以一敌百,割据一方,一群大人物赛马,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四处都是飞扬的尘土,和散乱的渺小的背影。
柳意绵看得无趣,拉着漱玉的手,去找负责防护守卫的虞校尉,“虞伯伯,我们也想玩儿,能搭几个靶子吗?”
虞校尉大手一挥,“这有何难!”他随手指了两个下属,“去弄几个靶子,还有流动靶子,再找几个人一起陪着小阿绵”
“虞伯伯对阿绵最好啦。”
柳意绵亲热的递给他一颗熟透了的红果子,水眸轻眨,干净透彻,看得虞校尉心里发软。
“快去吧。”
目送两个小丫头手挽手蹦跳走走远,虞校尉咬一口红果子,为自家将军感到欣慰。
将军果真有远见。
瞧瞧阿绵来北境这一趟,变得多生动活泼,一点儿也不蔫哒哒了,像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也不对,现在的她更明媚自信了些,许是见多了山河之美,又经历了不少事儿,心胸更广阔了。
柳意绵的箭术并不好,自钟离期教她开始,她便勤加练习,但终究是力气太小,应变也不行,只能射中固定靶心,且无法保证次次命中红心。若是移动靶子,往天上抛果子,鸽子什么的,她更难射中,更别提在马背上射击了。
不过她和漱玉箭术差不多,比得有来有回,技术含量不高,却也玩得开心。
玩累了,比赛也结束了。
钟离期拿着她赢来的战利品,催促着**的马儿,献宝似的奔过来,到了跟前不远处,她勒紧缰绳,一跃而下,“阿绵,看,好东西。”
她算不上温柔的打开盒子,捧出里面的东西时却是万分小心的。
那是一大串的蓝色珠宝,很大的一捧,近了才看得出是一件珠宝制成的云肩,是好几种蓝调渐变珠子组合的,像是仙女才能穿的。
惊艳一闪而过,绕是她不懂珠宝,却也知定是千金难得,她开心的摸了摸,欣赏完轻轻推了过去,“太贵重了,我不要。”
钟离期浓眉一挑,不由分说将云肩解开披在柳意绵身上,长手带着她绕了几个圈,连连说着好看极了。
又转头问漱玉。
“好看吗?”
漱玉笑道:
“云肩好看,姑娘更好看。”
柳意绵绕的头晕,又被两人哄着夸着,脑子发懵,被哄成了三岁小儿,哪还记得拒绝二字,小脸笑得粉扑扑的,也低头欣赏起如水滴流动般的云肩。
钟离期抱着胸,看她开心的模样,唇角扬得高高的。
一偏头,又用肩膀推了推漱玉,不知从袖口掏出点什么,扔到了她怀里。
漱玉眼急手乱抓到了用锦缎包裹着的东西,里面是一支雕刻精美的翠玉簪子,准
确来说,是小兔铃兰簪,玉身通透,小巧可爱。
她努了努嘴,小猫儿似的哼哼,“我不要!”
她还生着气呢,一直没消过,让她说她是无用的菟丝花!
钟离期抢走她递过来的簪子,不算温柔的插在她发间,凑到她耳边闷声说:“错了,行了吧,小祖宗,给你赔礼道歉了!”
“”
漱玉摸了摸发间可爱的小兔,没舍得拿下来,既是道歉礼,她没理由不收,眼角笑容更深。
氛围正好,有两个骑兵突然走了过来,翻身下马。
“柳姑娘,这是主上的赏赐。”
“柳姑娘,军师赠礼。”
两人一左一右,打开了锦盒,三个少女笑容褪去,纷纷回头,表情是一样的发懵。
钟离期拿起一个盒子里的药瓶,轻轻闻了闻,眸光一闪,递给了柳意绵,“没想到离戈还能制女人香,这东西不错,既能美容养颜,还能让人平心静气。更重要的是香气一月不散,好闻!”
柳意绵意动,哪个女子不喜欢这个,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留下?回头再送个谢礼算了。
钟离期又去看另一个盒子,浅瞥一眼,似乎是一根惟妙惟肖的凤头簪,她刚想拿起来凑近看看,盒子啪嗒一声被关上。
“我不要,拿回去!”
柳意绵脸唰一下黑了,她才不要那臭男人的簪子!
她气呼呼拉着两人离开,“走,我们跑马去,第二个环节开始了。” 。
不远处。
小将心虚的捧着锦盒回来,脑袋低低的,害怕极了,余光瞥见主上下拉的唇角后,腿又软了几分。
“没事儿,追女孩子是这样的,脸皮要厚,嘴要甜。你一没长嘴,二脸皮薄,送东西也不自己去,被拒绝太正常不过。”
离戈拍了拍他肩膀,半是揶揄,半是安慰。
慕容恪甩开肩膀上笑发抖的手,凤眸散发的冷意更甚,质问的语气,“你为何要送她礼物。”
离戈收了笑,无辜道:“当然是报答救命之恩。”
“最好是这样!”
男人骑着马离去,俊脸冷白无温,背影冷漠中带着戾气。
离戈摸了摸鼻尖,觉着他真是无理取闹,一天天的矫情个不停。
若是他出马,不到三天就能拿下那女人。
参加第二环节的没之前的人多,北戎有十人,他们这边也有十人,柳意绵和漱玉加入后,北戎也加了二人入场。
开赛后,所有人像箭一样咻的飞出,另有四人除外。
钟离期和沈其岸左右夹击着柳意绵和漱玉,一副保护的姿态,陪她们慢悠悠骑着马。
“你们快去比赛吧,不要跟着我们了,我们就出来玩玩儿。”柳意绵不想二人在这儿浪费时间。
“不行,我要保护你们。”
“主上说了要寸步不离。”
钟离期和沈其岸异口同声说道。
柳意绵板起小脸,挥了挥马鞭,佯装生气,“我不想跟你们一起,你们快去,若是输给了北戎人,我会嘲笑你们的。”
说是赛马,比的还是离不开两国脸面。
在她强烈坚持和控诉下,两人依依不舍的走了,人走后,柳意绵和漱玉都心都松了松,她们骑术不精,被人瞧见了多尴尬。
两人缓缓骑着马慢悠悠去闯关,没一会儿便遇见一个岔路口。
柳意绵提议道。
“这里应该有一个暗靶,不知在哪条路上,我们一人选一条查看,一盏茶时间后回头汇合。”
第33章
柳意绵同漱玉在岔道口分开行动,这儿四处都驻扎着大晋的士兵,不会有大的隐患。
不过片刻功夫,柳意绵找到了小溪边被草丛半遮挡的靶子,她从箭篓抽出一支箭,瞄准,颇为自信的射了过去。
约莫是距离太远,箭擦着靶子边沿飞出,落入了溪流,她也不泄气,又抽出一支,第三支才射中。
眼见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小兵捡起了她的箭,拿笔纸记录着,柳意绵微微叹了叹,还是要加强箭术才可。
越往后估计越难,柳意绵调转马头准备回去找漱玉,却发现她不认得路了,一路走过,遇见了好几个类似的岔道口。
找不着索性骑着马儿慢悠悠走起迷宫,观赏起周围的风景,不知不觉骑着马到了一个小山头。
一只野兔从灌木丛蹿出来,柳意绵下马追了几步,野兔却突然停下不动,耳朵一颤一颤的,望着另外一个方向。
柳意绵顺着野兔视线望过去,心猛地一缩,接着倒抽一口凉气。
有人拿着弓箭瞄准了她的脑袋,她太没警觉了,竟然才发现。
是乌洛雅。
她要做什么?
此刻柳意绵站在半山坡,树上的叶子早已落光,视线并无遮挡,乌洛雅骑着马在坡底,唇角牵着森冷的笑,半眯着眼睛,拉了个满弓,蓄势待发。
命脉被瞄准,柳意绵心脏乱跳,强迫自己深吸气。
她也不躲,抬起自己的弓箭,亦瞄准了对方,并非她不害怕,她在赌,赌乌洛雅不敢在大晋的地盘做蠢事儿。
僵持了一会儿,柳意绵有些抬不动弓箭了,额间沁出了薄薄的细汗,掌心也湿漉漉的。
就在这时,她敏锐的感觉对方动了,一支长箭划破空气,朝着她咻咻而来。
心里一股火气直往外冒,柳意绵手中的箭也同时射了出去。
只是她还来不及躲便发现那箭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去了她后侧方,那里立着一个靶子,从她的视角很难发现。
可她的箭却是朝乌洛雅身上射的,距离不远她确保能命中,虽是冲着乌洛雅大腿去的,可若真伤了她麻烦便大了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飞出来的一支箭,将柳意绵的箭格开,两支箭在半路碰撞着,摩擦着,齐刷刷落在了地面。
柳意绵紧绷着的小脸终于缓和下来,蓦然回头,目光与立在身后的男人相撞,他清淡瞥她一眼,又拉了满弓,射出一支箭。
男人长身玉立,射箭的姿势好看极了,碎碎的暖光渡在他身上,融化了他经年沉积的寒气。
“可吓着了。”直到慕容恪走近,柳意绵才从恍惚中清醒,面对男人关切的眼神,她不动声色避开,“我没事儿。”
“啊啊啊,我有事儿!慕容哥哥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乌洛雅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山下传来。
柳意绵低眉一瞧,忽然捂着嘴轻笑出声。
乌洛雅头上竟插了一支箭,正好插入了发冠内,扯出来都很难,待她终于拔出箭,手上也多了一大团头发。
慕容恪紧握的拳头松了松,她笑了,出气了,就好。
“我跟你们说话呢,听见没有!我正常闯关,你们凭什么如此对我!”乌洛雅还在那满眼愤怒的控诉着。
柳意绵心道一声,活该。
她不信方才僵持了那么久,只是为了闯关,现下又做出这般模样,真是又当又立。
“我也是正常闯关,没见着你身后有一个靶子吗?”柳意线上前一步说道,语气有些嘲讽。
乌洛雅回头望一眼,皱了皱眉,她什么也没发现。
柳意绵却双手环胸,狡黠的笑了笑,“啊,对不住了,女皇陛下,距离太远我看错了,不过没事儿,您也没伤着不是?”
至于慕容恪的那支箭,跟她柳意绵有何关系。
“你!”
将乌洛雅气到说不出话,柳意绵满意的爬上马背,往回走去,她玩腻了,不玩儿了。
路过慕容恪时,她低声道谢,也不管他是否听见了,勒紧缰绳,御马而去。
她告诉自己,不要探究,装作看不见听不见即可。
发现他跟上自己后,她更
是拍了下马背,加快了速度。
慕容恪刻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护送柳意绵回到营帐。
待她安全了,他调转马头,又折返回去,找到了脸色阴沉的乌洛雅,警告道,“若再不安分,本王不介意踏平北戎,你也不用回去了!”
男人音色冷冽,令人头皮发麻,乌洛雅双瞳微睁,不可思议望向他,下意识道:“你就不怕西羌和后狄两国联合拖死你们吗?”
“左不过多费些时日。”男人淡淡陈述着一个事实。
乌洛雅心中涌现深深的无力感,这便是强国与弱国的区别,她费尽心思也不过是想拿一些筹码上谈判桌,他却能轻而易举掀桌而起。
若是能拿捏那女人
乌洛雅咬紧唇瓣,垂眸闷闷道:“乌洛雅知错了,慕容哥哥你别生气,我太爱慕你了,所以才妒忌她,但我只是想试试她的胆量如何,未曾想过要加害于她。”
她古怪的话一出,慕容恪眉头紧蹙,像是误食了苍蝇一般,他甩了下袖子,转身就要离开,身后的乌洛雅却迅速往他身上扑去。
慕容恪心里藏着事儿,反应比平时慢了些,发现一双手臂快环上自己腰时猛地退后,却还是被对方抓住了一片衣角。
哗啦一声,布料碎裂。
“慕容哥哥,乌洛雅喜欢你,愿意服侍你,求你怜惜。”乌洛雅抓着手里的一块布料,微微一怔。
但她很快调整表情,眼里还包着泪,美人垂泪,好不可怜。
此时的她褪下了骑装,里面竟是大晋女子常穿的罗裙,布料轻盈透亮,什么也遮不住,像极了一朵盛开的曼陀罗花。
慕容恪避开视线,额角青筋凸现,已是压不住怒气,他怎会扶持这样的疯女人上位?
“你若缺男人,本王军营里有的是。”
“可他们都比不上你啊。”
见男人大步离去,乌洛雅紧跟而上,不过却将衣裳穿了回去,色诱失败,不打算再用美人计了。
即便是在太阳底下,气温也不高,快冻死她了。
她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来,慕容恪拿剑指着她脖颈。
她丝毫不惧,反而眨着大眼睛说:“我看柳姑娘似乎并不喜欢燕王殿下,您好像是单相思呢?要不要我帮您试探一下?”
“如若我们整日成双入对,她亲眼瞧见了,若真心爱您,定会吃醋的”
慕容恪觉着聒噪,命人将乌洛雅请走了。
心绪却还是一团糟,尤其那句单相思,像刀子一样戳到了他。 。
两人都离开后,茂密的荒草堆里冒出一个小脑袋来,此人正是同样迷路了的漱玉。
她跑累了,将马儿牵到小溪边饮水,自己却在山坡处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下晒着太阳。
没想到,竟看见了方才乌洛雅献身那一幕,真是精彩。
待她回到营帐,柳意绵已经命人架起了铁锅,锅里炖着羊汤,正咕咕冒着热气,香气弥漫了整片空间,旁边还有一个小火堆,用来烤肉串的,肉刚串好,还没来得及烤。
漱玉主动接过肉串,抹了油,放在火上烤,烤得滋滋冒油。
两人一来一回说着闯关时遇见的事儿,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直到眼角笑出泪花儿,漱玉忽然顿住,不知是否该将她撞见的那一幕说出来,纠结后,还是决定全盘托出。
“姑娘,我刚才遇见了乌洛雅和主上,她竟褪下衣裳,主动求主上宠爱她”
她边说边观察柳意绵的脸色,却什么也没发现。
沉默了片刻,柳意绵抬眸看向她,模样极为认真,也极其坦然。
“我不会难过的,漱玉。便是他没拒绝也正常,乌洛雅可是个难得的大美人。他日后总会成亲生子的,这些都和我没关系。而我或许以后也会有自己圆满的人生。”
“不过,乌洛雅这人真是捉摸不透,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乌洛雅是柳意绵见过的最复杂的女人,危险又神秘,永远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过越是过于神秘的人或物,反而越不能深入探究。
她对北戎女皇的兴趣已经消失,只盼她能早些离去,自己也能尽早回家和爹爹还有乔乔相聚。
不知能否在年前赶回去?
她好想和爹爹、乔乔一起过年,上一次一起过年,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
上午的比试,结果出来了。
慕容恪都是第一名,离戈第二,沈其岸第三,第四第五也是自家人,乌洛雅第六。
第七是一个并不熟识的北戎人,模样俊美,只是瞧着有些阴郁。且他地位很高,一直跟在乌洛雅身侧。
对于北戎人来说,这样的结果算是一个响亮的耳光了,毕竟他们有着天生的优势,号称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战斗民族。
是以最后一场狩猎活动,北戎人都牟足了劲儿想要拿个好名次,个个眼冒凶光,狠意毕现。
用完午饭后,大家都整装待发,铜锣声响起,马蹄声轰鸣入耳,声势如雷。
柳意绵和漱玉在原地待着不动,等望不见他们身影后,慢悠悠在护卫保护下,去了密林外围。
外围只有一些圈好的小动物,没什么攻击性,很适合她们练手。
猎了几只山鸡和野兔,又捡了两篮子蘑菇,两人便急着回去处理,这样晚上就能喝上新鲜的野鸡蘑菇汤,吃上麻辣烤兔腿。
晚上吃好喝足后,她们在营帐门口溜达消食,快回去的时候才远远瞧见两方人马赶着夕阳回来了。
又过了会儿,两个士兵抬着两个一大一小的铁笼子过来。
柳意绵正疑惑着,其中一人贴心的上前一步,说道。
“柳姑娘,今日猎得了不少活物,大家都在分猎物,这是分给您和漱玉姑娘的。”
第34章
柳意绵刚掀开笼子上裹着的蓝布,奶呼呼的嗷嗷声和哼唧声响个不停,里面竟是一只两三个月大的小肥狗,正躁得团团转,还不时跺着小爪子,姿态娇憨。
不对,这似乎是一匹灰狼,虽是幼年形态,很像狗,却不是狗。
柳意绵脑子一懵,“狼也能吃吗?而且也太小了吧。”
士兵震惊得瞪大了眼珠子,差点儿不会说话了,愣了会儿才红着脸道:“不能吃,可,可以养,养熟了会护主。”
柳意绵仰头拍了下脑门儿,觉着自己太蠢了,怎会说出这番话,她干巴的笑了笑,“说笑而已,莫要介意。”
士兵咧嘴笑,轻轻嗯了声,主动掀开另一个笼子的蓝布,露出一只白绒绒的红眼小兔子。
“这是给漱玉姑娘的。”
漱玉惊喜的眨眨眼,指了指自己鼻尖,“我也有?”
得了回应,她试探靠近笼子,伸出白皙修长的食指,想要隔着笼子缝隙摸一摸小白兔脑袋,却被士兵的话吓得缩了回去。
“姑娘,还不能碰,到底是野物,还需要消杀清洁,并确定没有攻击力才行。”
“啊,好吧。”
漱玉眼底喜悦淡去,片刻后又恢复了,小脸上写满了期待。
柳意绵盯着自己的那只小狼,柳眉微蹙,“谁分配的,所有人都有吗?”
“是的,去了的人都挑选了,没去的都是随机分配。”
听士兵这般说,她将心放回了肚子里,盯着自己的小狼,眼中缓缓绽出光华。
直到小狼被送走,柳意绵有些依依不舍,虽然只培养了那么短时间的感情,但是她很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一瞧见就心软软。
今夜宿在西郊。
白日里天气极好,万里无云,夜晚的星星便格外繁密,亮眼,赏了会月,两人便回去睡了,次日天一亮,又赶着晨露回到了坪城。
之后几日并无波澜,平静的恍惚一潭死水。
听闻和谈一事推进的不错,乌洛雅很快便会回国,而柳意绵她们也要动身回肃州了。
“姑娘,你要抱百福出门?”
漱玉赶了马车过来,发现自家姑娘抱着已经洗干净了的小狼出了府门,不由惊呼了声。
“是啊,百福不小了,不怕出门,带它出去溜溜。”柳意
绵低头亲了亲百福的小脑袋,眉眼带笑的说着。
这几日她对小家伙正新奇着,甚至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睡觉都要它陪着。
漱玉没好笑道:“好吧,姑娘记得给它脖子上系根绳子,它可肥了,别累着自己。”
柳意绵嗯了声,抱着小家伙上了马车,一进去就开始给它顺毛、投喂肉干儿,等它吃完再给它系上绳子,又穿上一件亲手赶制的红褂子,然后抱在怀里像哄小孩儿一样哄睡。
漱玉看着这一幕,轻笑。
她觉着自家姑娘像极了一位刚生产后的小妇人,眼里总是不经意流露出母爱和温柔。
马上要回肃州了,今日柳意绵要出门采买些当地特产回去,带给远在肃州的亲人,同时也给怀中的百福置办一些吃食和日常用具。
到了街上,两人便逛了起来,买了一包又一包的好东西,身后几个随从身上都挂满了包袱,实在挂不住了便回去放在马车上。
一开始柳意绵非要抱着百福,抱着抱着手就酸了,小家伙又闹腾的很,她便将它放下来,牵着它在街上走着。
百福虽是野外的狼,却没有太大的野性,脾气温和,又很亲人,更像一只家养的乖狗狗,此刻它穿着绣着大红花朵的小衣,喜庆又可爱,惹了不少人的目光。
它被众人赞赏着,惊叹着,柳意绵听了微微得意,唇角居高不下。
她带着百福进了一间书铺,百福慢悠悠走着,不知为何突然一蹿,差点儿害她跌倒,手臂适时被一个正往外走的人轻轻扶了下。
扶她的手掌宽大粗糙,掌心温热,却极有分寸感,待她站稳便缩了回去。
柳意绵仰头,眼底是一张放大的笑脸,还有一口洁白的牙,这是,薛荣?
“柳姑娘,好巧啊!”
薛荣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心心念念的姑娘,眸中涌动着灿烂的星光,藏不住的欢喜让他口干舌燥,身子不受控小幅度摆动。
柳意绵微微笑笑,礼貌颔首,“是啊,薛公子好巧,你买书吗?”
薛荣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道:“今日我轮休,给好友带的,你,你也来买书吗?”
“嗯,随便逛逛。薛公子,你忙就先走吧,我也要进去了。”
她们挡在门口,门内门外已经有不少人看过来,幸好都很随和,没人口出恶语。
且柳意绵不知如何同对自己有好感的男子共处,索性逃了。
薛荣并未离开,身体和魂儿都下意识跟了过去,只是他不敢再轻易攀谈了,而是用余光目不转睛盯着心上人,如痴汉一般,然眼神又过于清澈,并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冒犯。
柳意绵拿起一本书看几眼又放下,他隔了会儿便拿去,放在腋下夹着,如此,很快拿了好几本在手上。
柳意绵都无语了,但她什么也没说,挑了几本书打算回去的路上看,打发时间,她挑好后付了钱便离开。
薛荣也紧跟着付了钱,急冲冲追上,气喘吁吁道:“柳姑娘,等等在下。”
柳意绵疲于应付,不过良好的修养还是让她停了下来,她回过头,静静的看着他。
薛荣手心出了层薄汗,往大腿擦了擦,鼓起勇气望着柳意绵水润的双眸,执拗道:“柳姑娘,我喜欢你,我不想放弃。”
柳意绵红着脸,下意识想拒绝,又听男人继续直白道,
“我知道我人微言轻,配不上你这皎皎明月,但我不会放弃的。前阵子我又立了功,等我再攒几个军功,等我当了大将军,我,我再来追求你,好吗?”
他攥紧拳头,双目炯炯,一脸期待的望着柳意绵,少年人眼神纯净如清潭,让人不忍拒绝。
柳意绵无心伤人,斟酌着,委婉道:“薛公子,其实我们,只见了不过四次……”
她也没给他任何示意,她想不通,薛荣对她,到底哪来的感情?
薛荣没听出她话里的拒绝,反而眸光更亮,坚定道:“在下对姑娘,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
“薛荣出列!”
薛荣心中滔滔不绝的情意还未抒发干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像是军营里长官突然点名,惊得薛荣耳朵抖了抖。
他下意识绷紧身子,站的笔直笔直的,脑袋更是向上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大声回了个‘到’。
几息后反应过来,薛荣眼珠子四处瞅了瞅,没发现异常,又扭头往后看,这一看,心猛的一跳,几欲窒息。
“主上?”他惊呼出声。
听见这两个字,柳意绵目光一滞,转身便瞧见了慕容恪,以及他身侧穿着红色斗篷的乌洛雅,两人一黑一红,并肩而立,男子隽秀,女子美艳,瞧着很是登对。
乌洛雅手上拿了个锦盒,正笑容满面的望向慕容恪。
两人一起出门逛街?大事都谈完了,谈起了私事儿?
柳意绵微眯着眼,想的很深,慕容恪再次喊了声‘薛荣’,她才回到了现实。
薛荣小跑了过去,行了个屈膝礼,“主上,您找属下有何吩咐?”
他有些忐忑。
余光里,这位不苟言笑的主宰者,气息阴沉,脸色很臭。
“你为何在此。”
头顶的声音冷的像是冬日井水里的冰,薛荣嘴唇颤动,故作镇定解释,“今,今日属下休沐,来买些东西,准备回肃州。”
“买好了吗?”
“买,买好了。”
“你回军营,让军师来找本王。”
“是,属下这就去。”
薛荣得了命令,转身就走,路过柳意绵时,深深凝了一眼,说了声‘柳姑娘,肃州见。’
目送薛荣离开,柳意绵回头,正好对上慕容恪望过来的复杂眼神,她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只觉得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她下意识避开这道灼热视线。
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她无法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低头行了个礼,拉着漱玉便要离开。
乌洛雅娇笑了声,喊住她们,“柳姑娘,漱玉姑娘,寡人同慕容哥哥要去同庆楼用膳,你们可要一起?”
“不用了,我们还有事儿。”柳意绵面色转冷,她才不想听什么哥哥妹妹,她会被恶心的吃不下饭。
她牵着百福走的很快,没瞧见慕容恪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
才走了几步,耳边响起一阵狼嚎。
小小的百福原本欢快的在柳意绵前面走着,听见狼嚎声立马停住,小脑袋往后一探,猛地狂奔了起来,带动着柳意绵也跟在后面踉跄跑着。
“百福!慢点儿!”
她气喘吁吁跟着,小家伙力气很大,怎么也拉不回来,最后竟咬断绳子,自己跑了。
它去的方向,正是慕容恪和乌洛雅站着的地方。
“啊,慕容哥哥救命”乌洛雅见百福朝她奔了过来,嘴角一扬,身子便软哒哒往身侧的慕容恪肩膀靠。
只是没想到,才靠上去就被一掌推开,跌在了地上,屁股快摔成了两瓣儿,疼得五官扭曲,龇牙咧嘴。
慕容恪厌恶的推开贴过来的女人,从袖口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又扔了,很是嫌弃的模样。
再抬头看向跑过来的柳意绵,神情先是一紧,后又是坦然。
“慕容哥哥”
乌洛雅爬起来,两眼含泪控诉他,却又一次被无视了。
此时百福来到了两人跟前,百福左右闻了闻,忽然对着乌洛雅龇着牙,疯狂大叫。
乌洛雅好看的眉拧着,正要一脚踢开它,慕容恪眼疾手快将百福抱在了怀里。
他一手抱着小家伙在怀中,另一只手从它头顶往下顺毛,刚顺了几下,小家伙似乎不满意了,瞬间炸毛,还一口咬住了他的右掌。
柳意绵跑过来,惊愕的盯着眼前的一切,眼神发虚。
尤其是听见慕容恪像个假人一样,木着一张脸,颇为正经的说,“它咬了我,柳姑娘要负责。”
第35章
柳意绵从未想过会从慕容恪嘴里听见这种类似撒娇、委屈,还有些许胁迫的话儿。
她怔愣了一会儿,直到百福又咬了他一口,她才惊觉要阻止。
“百福,你快松口!”
她惊呼着,一手扯着它脖子上软肉,另一只手去掰它的嘴,费尽力气都没有掰开,急的额间冒起细汗。
慕容恪低着头,像是感受不到疼,他看着属于自己的鲜血从他手心流出,又滑落在她的手心,她的手白皙细腻,鲜红的血染在她手上,格外好看。
他隐约听见,心口涌动起一层热潮。
若是柳意绵知晓男人此刻的想法,定会骂他一句疯子。
“伤人的杂种,杀了便是。”乌洛雅看不明白眼前这两人在做什么,无语的睨了一眼,一并递过去一把匕首。
下一瞬,两双锐利的眸子一同射向她。
“寡人说的不对吗?”
乌洛雅退后一步,声线干涩尖锐,这两人干嘛用吃人的眼神看她。
柳意绵鼻子冷哼一声,脑子灵光一闪,想起什么,右手在百福脖颈摸了摸,确定了一个穴道后,狠心用力一压,没多久,百福就翻着眼皮晕过去了。
尽管有些心疼,她还是这样做了,一点疼而已,保住命更重要。
柳意绵将慕容恪的手从百福手里解救了出来,接住了它软软的身体,她将它递给漱玉。
思虑再三,又从袖口掏出一张帕子,擦了擦慕容恪手上的血,擦干净后,将帕子系在了他手心,止血。
“王爷,前面有家医馆,您赶紧去瞧瞧吧。”
到底是她的错,她确实需要为此负责,也生怕百福因此遭了祸。虽然她觉着慕容恪不至于和一只小狼计较。
“柳姑娘陪我一起?”慕容恪侧头低声询问。
柳意绵张了张嘴,又合上,不情不愿点了点小脑袋。
两人一起去了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医馆,乌洛雅看见了也想跟上。
慕容恪回头示意,沈其岸一看便懂,将乌洛雅拦在了原地。
医馆人很多。
几个大夫忙的脚不沾地,药童看着药方仔细抓药,收钱,忙的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们。
“漱玉。”
柳意绵求助的眼神看向小姐妹。
漱玉点头,和大夫不知说了什么,很快便拿了药过来,“主上,我先给您处理下伤口。”
慕容恪坐在一旁,巍然不动,沉默了许久才说,“你去排队,让大夫看下百福有没有事。”
随后目光落在柳意绵身上,隐含期待。
漱玉:“……”
百福有没有事,她很清楚,而且人家大夫也不是兽医。
柳意绵嘴角也抽了下,她如何不明白男人的心计,太直白了,他真的变了,越发看不透。
只是她不占理,不得不拿起药给他清洗伤口,敷药包扎。
她心里有气,手下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可以说是粗鲁,上药时总是不小心戳到伤口,给他包扎时特意包成了粽子
“百福的母亲被乌洛雅射了一箭,她身上有母狼的味道。”
慕容恪忽然说道。
所以白福才会突然凶乌洛雅?
柳意绵包扎的手一怔,不由问道:“那百福为何咬你?”
“母狼已死,我给它下葬了,身上也存有母狼的气息。”
这是个悲伤的话题,柳意绵沉默了。
良久,她闷闷说了声谢谢,没说为何而谢,可他知道。
柳意绵长睫垂落,在眼睑投下大片阴影,她将纱布拆开,重新给他上了药,认认真真包扎好,还系了个漂亮的绳结。
做完这一切,她如释重负,朝男人欠身行礼。
“王爷,今日实在抱歉,回头一定好好赔礼道歉。我们还有事,先不打扰您了。”
男人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她已经拉着漱玉出了医馆。
少女纤细的背影渐渐失去轮廓,慕容恪收回视线,目光回落在右手上系得很漂亮的绳结,唇轻轻勾了勾,很快又敛去。
她对自己的防备,还是那么深。
又想起不久前,她和那个小兵有说有笑的一幕,慕容恪心底泛出一股难言的酸涩。
当时,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想用尽一切方法阻止、分开二人。
离戈说他太木讷,不会主动,他便想再主动一次,可她避之不及的模样,深深刺痛了他。
他害怕过早暴露她,让她陷入危险,更怕她的光华被旁人发现,悄无声息夺了去。
他究竟该如何,才能两全其美? 。
听闻慕容恪在找自己,离戈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骑着马就从军营冲了出来。
到了街上,找了许久也没见慕容恪的身影,后听人说他回了军营,气得离戈火冒三丈。
他也不去找他了,径直回了自己房间休息,没想到一进去就看见了慕容恪。
外厅有一个狗窝,缩在角落里,狗窝里躺着一只灰狼幼崽,小家伙睡的很熟,毛茸茸的肚子一鼓一鼓的,憨态可掬。
不过它右腿被纱布包着,显然是受伤了,看着又有些可怜。
慕容恪此时正蹲在角落里,用手轻轻抚摸着小狼,给它顺毛儿。
离戈打了个寒颤,这一幕,实在是诡异,让他心底发毛。
温柔?慈爱?
这词竟能和慕容恪沾边了?
“你逗我玩呢!”
离戈幽怨的冷哼了声,让人找他过去,自己却跑到这儿来看狼?
慕容恪头也不回,只是让他小声些,而后起身带着离戈出了房间。
他侧头看向离戈。
“你可认识薛荣?”
“谁?不认识。”
不是谁都有那么大面子让他离戈记住的。
慕容恪眼神极为认真的说道:“方才来找你的小兵就是薛荣,此人能力不错,可以栽培,你找个由头将他留在北境历练。”
离戈来了兴趣,眉梢一挑,揶揄道,“哟,这人怎么得罪你了?”
慕容恪避而不谈,一双眼,幽深宁远,清冷矜贵。
好像方才,以权谋私的,并不是他。
离开前,他指了指屋子里的小狼,嗓音轻柔。
“我给它取了个名,叫千岁。辛苦你,代我好好照顾它。”
离戈:“……”
什么鬼!哪有一只狼叫千岁的,又不是宫里娘娘。 。
和谈终于结束了。
知晓乌洛雅她们两日后便会回国,柳意绵心头畅快,好似雨过天晴,浑身舒畅。
她决计这两日都不出门,怕遇见了对方,看着晦气。
待乌洛雅离开,她也将动身回肃州,一别半载,她想家了。
柳意绵莫名有一种直觉,乌洛雅接近她是不怀好意,她便一直躲着她,可惜这个麻烦总是会自己找上门,避也避不开。
临行前一天,乌洛雅前来邀请柳意绵出去玩儿,柳意绵称病拒绝,她也不恼,就在外面守着,守了好几个时辰才走。
柳意绵闷在屋内,一夜过后,竟真的闷出病来,身子发冷,一直打着喷嚏,脑子也胀胀的。
次日一早。
柳意绵想去找漱玉,拿点伤寒药来,推开门竟看见了乌洛雅。
她穿着女皇的朝服,独自一人静静的站在门口,唇微微勾着,庄严冷艳,不可攀折。
旁边七八个守卫打起精神,围在她身侧,没有命令,并未允许她近柳意绵的身。
“阿绵,我是来同你告别的,你别怕我,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喜欢你的坚毅,你的勇敢。”
“其实我们,是一类人。”
柳意绵晃不晃脑袋,并不认同这句话,“不,我们不是同类人。”
信仰不同,行为处事不同,性格也不一样,唯一相同的,是她们都想努力往上爬。
柳意绵不愿同乌洛雅一般,不择手段,也没有踩踏一切的野性。
“你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个?”
柳意绵她不信,浑身的刺不经意外放,防备着,警戒着。
乌洛雅上前一步,柳意绵便退后一步,几个士兵立即拦下乌洛雅,形成保护之势。
乌洛雅难过的撇撇嘴,双手一摊,神情有些无奈。
“阿绵,我马上要走了,还能害你不成,此次来坪城,我确实做了些
不好的事,但并非出自我本心,我只是想多为北戎争取些权益,你知道的,我们本就不善耕作,缺衣少食,又打了败仗,我一个女人撑起一个国家太难了,我以为你会懂我……”
柳意绵表示不理解,乌洛雅做这些小动作有何用?
既吃了败仗,既选择和慕容恪合作,那就在自己还弱小时,继续攀附、隐忍便是。
一边攀附,一边作妖,能得到什么好处?
目前看来,乌洛雅作来作去,似乎也没改变什么。
而且,乌洛雅一直出现在她面前作甚,事出反常必有妖。
“女皇陛下,你该走了,你的臣子们还在等你。”
柳意绵避开乌洛雅无头无脑的话,提醒她时辰到了,赶紧离开。
“你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些。”乌洛雅盯着柳意绵,摇了摇头,忽的捂着嘴大笑出声。
女人尖细的声音从嗓子眼溢出,将鸟儿都吓噤声了,人听了,亦毛骨悚然。
柳意绵眼皮狂跳,莫名觉着心慌,转身就往门内跑,下一瞬,耳边响起几道闷哼声。
她下意识回眸。
原本围在自己身边的士兵一个个都倒了下去,不知是死是活,乌洛雅站在几人中间,双手环胸,唇角的笑像是冰河凝结的霜花。
柳意绵双腿发软,咬牙提气跑进院子,关门,一气呵成。
刚捂着心脏平复了下心跳,方才那阵尖细的嗓音又出现了,恍惚近在耳畔。
柳意绵微微抬头,院中竟站了一人,她呼吸一窒,瞳孔猛地睁大。
第36章
屋外大雪纷飞,隔着窗户也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像是野兽在咆哮,势必要吞噬任何一个独行者。
整个大地被白雪覆盖,除了穿成一团球的柳意绵,不见一丝活人踪迹,柳意绵被冻得牙齿发颤,还是坚持往外走。
她已经闷在屋子里两天了,百无聊赖,只能去找漱玉借几本书打发时间,等摸到漱玉房间,差点儿冻成冰雕。
漱玉在里间补眠,听见她的声音,迷迷糊糊指了个方向,又卷着被子躺了回去。
柳意绵从书架拿了几本书,像只毛绒绒小鼠,溜了回去。
回了房间,她搬了躺椅,坐在碳盆处悠闲的翻起书页。
才翻了几页,忽然红着脸大口喘息几声,猛地合上了书本,漂亮的桃花眸微微睁大,些许失神。
许是屋子里碳盆太热,她额间淌出薄薄的细汗,口干舌燥,起身喝了一大壶凉茶也没驱散心底那层燥意。
在屋子里走了一会儿,心境平复后,血液里仍有一阵痒意,柳意绵心虚的眨眨眼,又坐回去,拿起书册,认真的翻看着。
无意识喘息,翻身,扭动几下。
看完一本,她意犹未尽,小脸通红,双眸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新天地一般,又像是吃了灵丹妙药,眉眼含春。
柳意绵没想到漱玉竟然会看这种禁书,写的也太露骨了,可是真的好好看。
《霸道皇叔缠爱三十六式》
《区区口口,小尼姑狠狠拿捏》
《啊啊啊,继兄口口不可以》
一连看完五本,柳意绵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心脏开始突突突直跳,她才惊觉已经三更天了。
怕熬夜猝死,她恋恋不舍放下书册,强迫自己闭眼。
可是脑子依旧清明,里面全是那不正经话本子里面的香艳场景,无论哪个场景都靡丽惑人,其中男女纠缠,姿态万千。
柳意绵心底早被勾起某些令人羞赧的记忆,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变化,正蠢蠢欲动。
锦被下,情意潺潺。
她情不自禁想起慕容恪覆在自己身上时,那几乎能融化她的灼热气息、以及他胸膛间的温度。
她从未和慕容恪有过书中那些大胆的尝试,不知有何不同之处。
她无意识哼唧着,抱着被子蹭了蹭,辗转反侧,许久后才酝酿出了一丝睡意。
她睡得并不安稳,好似睡着了,又恍惚还存有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越来越嘈杂,风吹叶落,雨水潺潺,顺着屋檐滑落,其中还有阵阵脚步声。
门砰的一声,被风吹开。
柳意绵惊吓起身,房间里微弱的烛光一晃一晃的,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扭曲,冰凉的雨水被卷进了被窝,冻得她牙齿发颤。
她迅速穿上鞋,晃悠悠去关门。
风很大,好不容易关上,刚想插上门栓,一只手从缝隙中伸出来,抓住了柳意绵纤细的手腕,不费一丝力气便推门而入。
“谁!”她惊慌出声,双手下意识去推挤进门的男人。
屋外雷声轰鸣,她推了又推,男人纹丝未动,心下焦急,手脚并用。
下一瞬腰间多出一双大掌,柳意绵只觉视线徒然拔高,心也蓦的悬了起来。
她,她竟被男人攥着腰举了起来,双脚离地,抵在了并不稳固的木门上。
一道闪电划破云霄,刹那间,冷白光束下,她看清了男人冷肃的面容,慕容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