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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蔚卧室的床是单人床,考虑现在‘已婚同居’的身份,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决定再买一张。

白榆低头问白予安,“你喜欢哪张啊。”

“那个。”心虚的小崽崽迅速的指了一张床,视线飘忽,“我们去找爹地吧。”

白榆顺着安安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张造型相当夸张的公主床,自带亮闪闪的特性。

白榆:“……啊,嗯,啊……你喜欢就好。”

白予安牵着白榆的手指,快速的往别的地方跑,“我们快去找爹地吧。”

卖大床的地方就在旁边几步路的距离,白榆过去的时候,宋时蔚已经没在看床了,正在挑床垫。

白榆:“床选好了吗?”

“嗯。就刚看的那张。”宋时蔚把手放在面前的床垫上,试着按了按,“这个感觉还不错,你试试。”

“哦。”白榆眼梢耸拉着,行动上却很听话的走到宋时蔚跟前,顺着他刚按的地方,按了按。

宋时蔚:“你觉得怎么样。”

白榆对床垫没什么研究,只觉得很舒服,“挺好。”

白榆算不上矮,但是很瘦,站在宋时蔚旁边有一种微妙的体形差。

导购小姐姐看看白榆,又看看宋时蔚,两眼发光,就差把‘好配’喊出来了。

她上前一步,热情的介绍道:“先生您真有眼光!这款床垫不仅透气控温,舒适度强。最主要的是这款床垫有非常好的支撑性并且防震。”

“不管在床上做什么,都能为您提供很好的支撑性!”

第46章

这句惊人的话说出来后,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

导购还在旁边异常热情的介绍,但白榆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脑子里嗡嗡的, 掏出一张卡,物理打断导购施法,“买了。我掏钱。”

导购确实安静了一秒。

但只有一秒,下一秒导购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更兴奋了, “好的,白先生。您放心, 这个床垫我们商场会代为售后的,万一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一年内都是可以换的。”

白榆的灵魂差点离开这里。

接下来,白榆光速结束了这场采买。

除了两张床,宋时蔚和白榆还添置了一些别的家具,用来给安安布置儿童房,商场负责配送, 填好住址,明天上午他们买的东西就会被按时被送到宋时蔚家里。

嗯,被一起送过去的当然还有那张据说很防震的床。

白榆用手按了按帽子,一句话也不说的站在里宋时蔚三十米远的地方, 等宋时蔚填住址和联系方式。

导购:“好了,先生。请这边刷卡。”

白榆正准备去付钱,步子刚迈了一半,宋时蔚就在他前面刷了卡。

导购小姐姐os:好甜>y<

她把准备好的礼品袋迅速换成红色的,“这是送两位的礼物,感谢您的光顾。祝两位长长久久, 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白榆已经麻木了。

他发现人的接受能力(脸皮)其实是可以不断上升的,比起刚才买床的时候,他现在内心甚至毫无波动。

白榆面无表情的从宋时蔚手中接过商场送的礼物。

大红的礼品袋里装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八音盒。八音盒的底面的右下角刻着白榆和宋时蔚的名字。

白榆回到家,用刀在旁边坑坑洼洼的又刻上了安安的名字,

白榆拿着八音盒打算去找白予安,一打开卧室门,他家崽正自己盖着小被子,端端正正的躺在床上在睡觉。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白榆维持着开门的姿势,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一大早,白榆的邮箱里多了一封幼儿园发来的邮件。

中英双文,辞藻优雅,非常正式,邮件里言之切切的表达了这周六幼儿园老师想要来家访的意愿,体贴地询问他是否有时间,末尾还不忘祝他和宋时蔚‘新婚快乐’。

白榆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正在吃早餐,看完他食欲都消失了大半。

白榆把勺子扔回碗里心想,果然他不管是做家长,还是做学生,他都不喜欢家访。

宋时蔚收到幼儿园邮件时,已经在研究所了。

他打开邮箱起了一封回件的草稿,给幼儿园发了过去。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树:你收到幼儿园的邮件了吗】

宋时蔚看了眼时间,猜这小孩才起床。

【宋时蔚:嗯。收到了,刚写了回件。吃早饭了吗?】

白榆才意识到要写回件的事。

【树:吃了。回信你怎么写的】

宋时蔚把刚才发给幼儿园的邮件又发了一份给白榆。

白榆看着邮箱里又出现的一封‘中英双文,辞藻优雅,非常正式’的邮件,陷入了沉默,主动跳过了这个话题。

他随便往嘴里塞了几口面包,单手打字问道。

【树:我下午都没课,你大概几点有空】

【宋时蔚:一点左右,你吃完午饭叫我,我去东门接你】

【树:好】

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宋时蔚把屏幕按灭,“请进。”

“早上好,教授。”唐绪敲门进来,把打印好的报告放在宋时蔚桌子上。

“早上好,唐。”宋时蔚拿起报告,“一会联系一下刘纪,让他今天去我房子一趟。找人把一楼最右边那间卧室腾空。下午一点左右,会有人送新的家具过来,把那间房子布置成儿童房。”

“好的。”唐绪拿小笔记本记下这件事。

宋时蔚:“让他添购一些毛巾、牙刷、杯子之类的日用品。两份,一份儿童的,一份成人的。”

“好的。”唐绪记下这些事,“款式上您有什么要求吗?”

宋时蔚:“现在二十岁的小孩喜欢什么样的。”

唐绪的笔尖一顿,心底‘哦吼’一声。

宋时蔚想了下,改口道:“买成情侣款的,买一对。”

唐绪在心里‘哦吼’,‘哦吼’,‘哦吼’了好几声,表面上却安如泰山,非常有职业素养的说道:“好的。”

她把记录的本子收了起来,面上还维持着刚才那副职业化表情,‘一本正经’的问道:“出于职业道德,我不好过多问您的私人生活。但是出于个人好奇,请问一下,宋先生,您是恋爱了吗。”

“没谈恋爱。”宋时蔚笑了一声,视线从报告上移开,“他不喜欢我。”

唐绪顿住,八卦的心消了不少。

唐绪其实不惊讶宋时蔚会谈恋爱,就算宋时蔚现在告诉她自己要结婚了,估计她都不会惊讶。

唐绪跟着宋时蔚七年了,对自己老板多少还算了解,她老板完全是一个能和毫无感情的女人奉子成婚,婚后做个模范丈夫的人。

但要说宋时蔚会多喜欢一个人,唐绪觉得宋时蔚可能没有安装感情板块。

顿了顿,唐绪还是试探的问道:“那你……喜欢她?”

“这不重要。”宋时蔚把看完的报告放下,掀过了这个话题。

下午一点。

b大东大门……八百米外的小巷子的拐角的拐角的角落里,此时正是艳阳天,一个戴着口罩帽子,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人像特务接头一样,悄悄摸摸的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上车后,这人问道:“没人发现你过来吧。”

和他接头的人说道:“没人。”

“哦。”白榆把闷得慌的帽子还有口罩扯掉,露出一头显眼的白发。

他沿窗外看了一眼,警惕道:“还是要小心,a大的人可闲了。”

一天天不学习,就在那八卦,白榆小心眼的想道。

宋时蔚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头一次有一种自己见不得人的感觉,“好了。我们走吧。”

白榆:“嗯。”

宋时蔚把车发动,熟门熟路的往白榆家走,“你父母知道安安的事吗?”

“我爸妈都死了。”白榆坐在副驾驶上,很平静的说道。

遇到红灯,宋时蔚把车停下。

宋时蔚没转头去看白榆,手放在方向盘上,沉默的听着。

“我妈……几年前因为脑出血去世了。”白榆过了几秒才说,“我爸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次,和死了一样。”

白榆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语气也没变。

宋时蔚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这一秒,宋时蔚想了很多。

什么开始时候一个人生活的?

自己在家生病了怎么办,有人照顾你吗?

最后这些话,被宋时蔚压了下去。

“所以,不会有什么婆媳问题的。”白榆仿佛顺利当然的接了这句话。

宋时蔚侧过身看了眼白榆,发现白榆一脸沉思。

白榆皱眉思考,认真的改口道:“或者是翁婿关系?”

宋时蔚:“……”

铺垫完这些,白榆抿了抿唇,问了他想问的,“你父母呢?”

宋时蔚神奇的理解到了白榆的意思,说道:“我父母常年定居在国外,平时主要电话联系。”

“哦。”白榆放心了,悄悄松了口气。

那就好。

暂时不用见宋时蔚爸妈就好、

* * *

太阳高高挂着,这个时候到了莫顿幼儿园的午饭时间。

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吃午饭的地方在食堂单独的房间里,里面排着一张张的矮脚桌,四个一组的围着小桌子坐一起。

萧望舒、杜子良听完自己的好朋友说完话,疑惑的重复:“告状?”

“嗯。”白予安认真的点了一下头,“周末老师会到安安家,去给爸爸和爹地告状。”

萧望舒和杜子良拿着勺子,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自己爸爸妈妈被告状的样子。

片刻后,两只崽崽如遭雷劈惊恐万分:“诶!!!”

萧望舒:“那,那要怎么办。”

杜子良泪汪汪的说道:“安安,安安你不会被骂吧。”

白予安用力的挥舞了一下手上的儿童勺,用力的说道:“没关系的!安安想好了!安安这两天要好好的听老师的话,这样老师就不会说安安坏话了。”

安安得意地仰了一下头。

骨子里流淌着好斗因子的两只崽一下就兴奋起来了,闹哄哄的说道。

“安安好聪明!!”

“安安好厉害!!!”

在一旁认真安静地吃饭的长沐小朋友嚼着腮帮子里的东西,慢半拍地说道:“可是,我们不是刚被告状过吗?”

桌子上安静了一下,剩下的三只小崽崽豆豆眼的看着长沐。

长沐把腮帮子里的东西咽下去,蓝色的大眼睛看着其他人,真诚地说道:“我们不是每天都在做坏事吗?”

白予安、萧望舒、杜子良:0.0

桌子上安静了几秒。

午饭时间差不多了,梅老师走了过来,看见被长沐仔仔细细挑出来放在旁边的小花菜,耐心的说道:“不要挑食,沐沐也要把花菜吃掉啊。”

长沐用勺子戳了戳被放在旁边花菜,过了一会才把花菜舀起来,用力盯着绿油油的花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安安,小声说道:“不想吃花菜。”

梅老师正打算说些什么‘尝尝看怎么样啊’,‘说不定会好吃的’之类的话,就看见安安的嘴张的大大的,嗷呜一口就把长沐勺子上的花菜给吃掉了。

“老师!”白予安的脸颊还鼓鼓的,就举起手说道,“老师,我帮沐沐把花菜吃掉了。”

长沐眨了眨眼睛,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举起手,大声的说,“老师,安安帮我把花菜吃了。”

对面的两只崽也从小黄板凳上窜起来,一起给老师说。

“老师,安安帮长沐把盘子里的花菜吃了!”

“老师,安安吃了花菜!”

有些懵的梅老师:“啊?”

其他的小朋友听到的声音,虽然不知道发什么了,但是也跟着举起了手。

“老师,我也吃了花菜!”

“诶,你不吃吗。那我帮你吃了吧。我也帮忙吃了花菜。”

忽然被一大群孩子包围的老师,“???”

吃完鸡飞狗跳的午饭,是半个来小时的手工时间。

安安这次做手工的时候表现出了异常的积极,拿着剪刀胶水费力对着一桌的彩纸剪剪粘粘了半天。

“老师,看!”安安一只手举着他的做出来的东西,兴奋地给梅老师展示。

“哇!”梅老师非常配合的做出惊喜表情,然后看着眼前奇形怪状的东西,问道,“安安做的是什么啊?”

杜子良举起小手,在旁边大声抢答,“老师,这是飞天大企鹅。”

安安一下子凝固了,他把做的手工拿到眼前又看了一眼,眨了眨眼,转过头看着杜子良说,“这是老鹰。”

杜子良没有说话,眨了眨眼睛,陷入了自我怀疑。

老鹰,老鹰是长这样的吗(被吓到)?!

梅老师……也看不出来这是老鹰,但她还是很配合的夸夸,“哇,真的好漂亮,好像老鹰啊。”

不过这份夸夸,好像并没有让对面的两个小朋友笑起来。

两只崽沉默的看着手上的‘老鹰’。

做完手工,到了睡午觉的时间,老师们领着幼儿园的一群小宝宝到了新的睡觉房间。

陈老师照例给白予安塞好小被子。

“老师。”白予安忽然叫了她一声。

陈老师温柔的问,“怎么了?”

“安安,会好好睡觉。”白予安认真的说道。

陈老师很奇怪。

陈老师很害怕。

她和昨天晚上的白榆一样,不由的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陈老师:不祥的预感。

陈老师警惕的看着安安。

老师离开后,午睡的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这个年龄的小朋友一个两个的很快都睡了过去,当然也有例外。

白予安睁着一双滚圆的眼睛盯着天花板。

三分钟后,安安发现了一件事。

安安,睡不着了。

安安,好无聊。

白予安往右边翻。

右边是小良,小良已经完全睡了过去,睡得四仰八叉的,被子都被蹬掉了一半。

白予安轻轻的从床上下来,帮小良把被子盖好后,又爬上回了床上。

白予安又往左边翻。

左边是长沐,长沐……还没睡!

白予安眼睛一下就睁大了。

长沐也还没睡,睁着大眼睛和安安对望着。

几秒钟后,白予安没忍住眨了下眼睛。

接着安安发现长沐也跟着眨了下眼睛。

诶●。●

安安又眨了下眼睛>。<

长沐也跟着又眨了下眼睛

安安只眨了一下右眼。

长沐也只眨了一下右边的眼睛

眨左边的眼睛。

左边的眼睛。

安安和长沐就这么玩了一分多钟。

长沐小小声的说道:“安安,你睡不着吗?”

白予安同样小小声的回复,“嗯。”

长沐想了一会,慢吞吞的说,“那我们来玩游戏吧。每次我睡不着我妈妈都会和我玩这个游戏。”

白予安点了点头。

长沐声音软乎乎的,“叫木头人。我们两个面对面,闭上眼,谁先动谁就输了。我喊一二三,就开始。”

“一、二、三。”长沐的声音越来越小。

白予安:“?”

安安觉得很奇怪。

但安安还是跟着长沐的声音,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白予安悄悄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他小心的看看着一动不动的好朋友,过了一会,试探性地小声叫了一声,“沐沐。”

“沐沐。”

“你是不是睡着了啊。”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啊?

那样不就看不到别人动没动了吗,白予安奇怪的想道。

第47章

宋时蔚把白榆送到楼下几次了,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到屋子里来。

房子不大,很标准的两室一厅,里面谈不上乱, 但到处都是白榆和白予安的生活气息。

茶几上被人随手丢了几块糖,靠门的挂钩挂满了白榆和白予安的衣服。一排排玩偶被整齐的摆放在沙发上,客厅的垃圾桶里还有不知道是谁吃的薯片包装袋。

宋时蔚有轻度的强迫症,但眼前这间屋子却只给了他温馨一种感觉。

白榆弯着腰找拖鞋,这间房子除了他和安安没其他人来过, 翻了半天才找到一双没穿过的拖鞋。

白榆小学的时候就一个人生活了,长这么大他还从没招待过客人。

他看着换鞋进来的宋时蔚, 思考着别人来了应该怎么办,主动问道:“要喝点什么吗?”

“有……”白榆想道冰箱里的雪碧和可乐,生硬的转折:“有凉水和热水。”

宋时蔚换好鞋子,弯唇,“不了。我们先收拾东西吧。”

“哦。”白榆自觉跳过了待客这个问题。

家访的时间最后被定在了周六上午。白榆和宋时蔚商量了一下,打算今天下午就到宋时蔚那里去,晚上在宋时蔚家过夜, 这样就不用第二天一大早赶过去,还能创造一些所谓的‘同居气息’。

白榆带着宋时蔚到他卧室里面,进去前,白榆伸头先看了一眼, 确保被子叠了,房间里也是干净的,放下心来。

白榆翻出一个袋子,看着房间里的衣柜说道,“我先去拿安安的东西。里面的是我的衣服,你随便拿几件。留着换洗, 老师应该不至于变态到要看衣柜。”

时间比较紧张,白榆说完就去拿白予安的东西了。

宋时蔚看着眼前一排的白色柜门,问道:“拿哪个柜门里的衣服?”

白榆在想办法拿安安的玩偶,头也不抬的说,“随便。那个柜门里的衣服都一样。”

宋时蔚打算拿几件白榆平时不常穿的衣服,到时候直接放在他那里,也方便。

宋时蔚打开了最角落的一个柜门,他看着衣柜里的衣服,挑了下眉,没说话。

白榆怀里艰难的挤着三只摇摇晃晃的玩偶,最大的白色狗狗因为没有位置整个脑袋都趴在白榆的肩膀上,他小心的抱着这些玩偶转身,忽然一排排的黑色紧身皮衣,夸张的耳钉链子,错不及防的跳到了白榆眼睛里。

某些连白榆自己都快要忘干净了的衣服,就这么精准的被宋时蔚找到了。

众所不周知,人在紧急情况下,行动是快过脑子的。

白榆一个闪现,一只手在身前够着,duang的一声……成功把柜门砸坏了。

宋时蔚在旁边扶住摇摇欲坠的衣柜。

衣柜:我快要死了——

白榆维持着关柜门的姿势沉默了两秒,然后仿佛若无其事的把掉下来的柜门取下来,对着痛失一个门的衣柜比了比,找了个奇妙的角度,把柜门重新塞上。

转身,弯腰,低头,白榆把掉在地上的玩偶捡了起来,期间还拍了拍玩偶上根本不存在的灰。

看起来非常的淡定,嗯,淡定。

没关系。没关系。我在宋时蔚面前丢的人还少吗。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宋时蔚。

白榆头也不回,快速往外走。

宋时蔚抬手从白榆身上拿了只玩偶下来,抱在身上,问道: “衣柜坏了,要修吗。”

“……不修。”白榆脚步一僵,面无表情地把玩偶从宋时蔚怀里用力扯走,盯了宋时蔚了两秒,补充道,“我们校霸,就喜欢这么穿。”

宋时蔚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嗯,好。那校霸,这些衣服要拿吗?”

“不拿。”白榆抱着一大堆的玩偶往外走,步子没有迈的像是有狗追一样往外跑。

宋时蔚笑了会,打开已经残破的衣柜,给白榆拿了几件衣服。

白榆正常的衣服大多都很简单,二十几岁男生常穿的上衣,裤子放在他身上却让人眼前一亮。

宋时蔚把衣服叠好,整齐的装进袋子里,半蹲下来,打开衣柜下面的抽屉。

抽屉拉开,摆放整齐的小熊内裤映入眼帘。

宋大教授停顿了。

几秒后,宋时蔚礼貌地把某人的小熊内裤仔细叠好,装上。

秉承着一种‘研究’的心态,宋时蔚多看了几眼白榆到底穿什么尺寸的内裤。

宋时蔚心想道,还行,正常尺寸。

要带到宋时蔚那的东西远比白榆想象中的要多——他和白予安的衣服、鞋子、白予安的玩偶、巧克力、他的电脑、课本等等等等。

为了不让来家访的老师觉得不对劲,白榆甚至把平时一些常用的小东西也都带上了,最后连车厢带后座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因为塞不下,走的时候,白榆坐在副驾驶上,怀里还抱着只白予安的大狗玩偶。

开车到宋时蔚那边的路上,白榆靠在玩具狗的身上,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下午的阳光,远没之前那么刺眼了,隔着车窗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白榆今天穿的是件短袖,手臂搂着毛茸茸的狗,脑袋靠在玩偶身上,手腕处伶仃凸起的骨节和极淡的唇色,暴露在阳光下。

宋时蔚的余光落在旁边这道过分单薄的身影上。

太瘦了。

宋时蔚心底不止一次冒出这个想法。

低血糖。

父母早逝。

营养不良。

宋时蔚看着身旁的小孩,心头发涩。

要好好养养才行。

到了目的地,宋时蔚轻声叫醒旁边的人,“到了。”

“……嗯。”白榆眯了眯眼睛,没想到自己睡过去了,不太清醒的往外看。

宋时蔚在学校附近的住所,是一栋两层带阁楼的小型别墅,门外带着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是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坪,从远处看过去,空荡荡的一片。

宋时蔚把车在车库停好,和白榆一起把东西往屋内搬。

宋时蔚家给白榆的第一感觉,就是干净、明亮。

当然,这种感觉在白榆这也能换一种更简单的说法——空。整个屋子里白榆扫视过去,甚至找不到一样称得上多余的东西。

白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视线忍不住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屋门口的几大箱东西里。

“这是什么?”白榆疑惑的问道。

宋时蔚也看了一会,才确定道:“上午让助理买的一些布置屋子的东西。”

白榆低头看着旁边的几大箱东西。

这叫一些吗?

这位白榆不认识的助理,把‘情侣款’买的相当全面——情侣牙刷、情侣牙杯、情侣毛巾、情侣拖鞋、情侣睡衣、情侣挂饰、情侣发箍、情侣床单,情侣纸巾,情侣……白榆认识不认识的东西都买了。

白榆和宋时蔚忙碌了一个下午,等把所有的东西布置好后,白榆站在刚进来的地方,往里面看,感觉自己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到处都是‘没用的东西’。

白榆看着放在鞋柜上两个在亲亲的情侣挂饰,踩着情侣拖鞋的脚趾忍不住扣地,尴尬地错开视线,一转眼一对放在一起是亲嘴样式的情侣马克杯防不胜防的跳进白榆眼里。

白榆用力眨了眨眼,努力把这些东西从自己视线清出去,“会不会,太夸张了?”

“嗯?”宋时蔚找了个花瓶来,用剪子修剪助理今天一并买来的玫瑰花,把花插进花瓶里,“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不应该是这样吗?”

助理买的这把花特别大,红玫瑰配在人身上,要么俗,要么艳,一大把的插在宋时蔚身前,这两种感觉却都没有,鲜花衬的宋时蔚身上的疏远少了几分,眉目间仿佛都是温情。

花好看,但人更好看。

白榆被这一幕弄的有点晃眼,回过神刚想说,当然不是。

然后,白榆想起一件事。

等等,我好像从来都没谈过恋爱吧。

现在谈恋爱都是这样的吗???

白榆怀疑了自己几秒。

谈恋爱就应该是这样吧。

想通(?)了之后,白榆也没在这事上矫情了,他们忙一下午了,到接白予安的时间。

“安安快放学了。”白榆用手用力锤了下有些酸的肩膀,拿起放在桌上的帽子,扣到头顶,准备出门,“我去接他。”

“我去接吧。”宋时蔚走过来,抓着白榆的帽檐,把白榆的帽子摘了下来,看着冒出来的一头白毛,说道,“正好我和安安其他的老师还有别的家长也认识一下。”

白榆下意识的去够帽子,拿到手里后,思考了下,觉得也对,提醒道:“那你记得带上身份证,幼儿园接小孩要用。”

“好。”宋时蔚道,“书房在一楼,你前面进去过。”

“嗯。”白榆不知道宋时蔚提书房干什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冰箱里有吃的,写作业累了就自己拿着吃。”宋时蔚去拿车钥匙,“你周末应该有要做的作业吧。”

白榆的思考被打断,寒毛刷的立起来了。

白榆忽然想起来了,眼前这人还是个大学教授,是他发小的老师。

宋时蔚想起上次收随堂作业的情况,“如果有不清楚的先空着,回来我看。”

白榆抿唇,松开,再抿唇,最后还是没有底气的答应了,“嗯。”

“我走了,记得写作业。”宋时蔚留下这句话,离开了屋子。

* * *

宋时蔚的书房非常大,看起来像是直接打通了两个房间,里面很安静,放着一堆白榆不认识的书和看不懂的资料。

当然白榆也不关注这些,他更关注书房里的凳子不带靠背这件事。

不过很快,白榆也不关注凳子了。

白榆手里握着支笔,坐在宋时蔚的书房里——写作业。

写作业的过程不是特别顺利。

白榆思考片刻,把不顺利的主要原因归结为写的太早了,没有可以‘参考’的样本。

白榆拿出手机,对着题目拍了几张照片,发给老周。

【树:留的作业写了吗?这些题会吗?】

老周回答的很迅速。

【老周:写了。不会。被盗号了?你是谁?我认识的白榆周三才交的作业,不会现在写。】

白榆:“……”

贫完,老周积极地补了一句。

【老周:虽然我不会,但是豫南肯定会,他就在宿舍呢。我帮你问他,让他给你讲。】

白榆迅速回复。

【树:别问】

老周热情地回复。

【老周:不要客气,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豫南那么乐于助人,肯定乐意给你讲】

白榆冷酷无情的回复

【树:别问】

树:我生性不爱问人问题,不要打断我的思考】

老周:“……”

第48章

宋时蔚开车到了莫顿幼儿园。

进幼儿园要核实身份, 刷脸验证信息,好在之前老师已经在学校系统内登记过宋时蔚的信息。

宋时蔚正常进去后,跟着指示牌, 到了幼儿园指定的接送区域,这里围了一圈等着接孩子的家长。

没过几秒,老师带着排排成一队的小崽崽们过来了

“爸爸!”

“小叔!”

“妈妈,妈妈我在这!!”

后面原本还算安静的小崽崽们立马躁动起来。

“老师,我们家涵涵今天午饭有吃吗?”

“老师, 您上次说的那个夏令营名额?”

“老师,午睡的事。”

前面的一群家长也实在算不上安静。

陈老师在后面艰难地维持秩序, “宝宝们,站好哦,乖乖排好队,等小梅老师叫的你们的时候在过去啊,不要……小良,不要从队伍里跑出去!思思不要钻出去!!!”

梅老师站在最前面拿着接送表,一边核实家长的信息, 一边还要回答着家长的问题。

后面是一群闹哄哄想要到处跑的小崽崽,前面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家长。

白予安站在队伍的第一个,手里拿着一顶小旗子,时不时的摇两下, 豆包似的脸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宋时蔚来到梅老师面前,“您好,我是安安的另一个爸爸,来接安安的。”

梅老师没见过这位安安多出来的爸爸,她只在别的老师聊八卦的时候听过, 一时间没把宋时蔚和别的老师口中那个疑似和小自己一轮的男大学生闪婚,疑似位高权重压迫学生老牛吃嫩草的中年男人对上。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回过头向陈老师求助,“陈老师,他是?”

陈老师刚把想要从栏杆里钻出去的小崽崽提溜回来,看到宋时蔚,热情打招呼道:“安安爸爸,来接安安的吗?”

宋时蔚:“嗯,我来接安安。”

梅老师也反应过来了,手忙脚乱地把接送表给宋时蔚,“啊,您好,我是安安的老师。然后这个表要填,这里填时间,填完在这签字就可以了。”

“好。”宋时蔚填完表,成功把白予安领走。

“爹地!”白予安登登跑过去,从宋时蔚左边探头看看,又从宋时蔚右边探头看看,疑惑的问道,“爸爸呢?”

宋时蔚:“爸爸在家。”

“老爹!”旁边的萧望舒也发现了宋时蔚。

“快看!快看!那就是安安另一个爸爸。”萧望舒今天扎了一对双马尾,戴着一顶明黄色的帽子,小手拍了拍萧梁,回过头开朗的对自己爹说,“就是比你高,比你帅的那个。”

萧梁:“………………”

夸别人这种话,在大人身上,还会彼此客气一下,但在小孩子之间就只会说大实话了。

白予安一点都不客气,扭着小脑袋看着萧望舒说,“我爹最帅。”

“我也觉得。”萧望舒双手环胸,点头附和。

两只崽一唱一和的。

宋时蔚觉得好笑,“舒舒爸爸,您好,我是安安的爸爸。”

萧梁客气道:“您好。”

宋时蔚被老师拉进群的那天下午,给安安领着从幼儿园跑出的孩子的家长都发了消息道歉,虽然是第一次见,但萧梁对这个人观感很不错。

还没等宋时蔚和萧梁客套两句,有人朝他们的地方直直走了过来。

来的人是位老先生,一头白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有着张严肃的脸,目光犀利,左腿看起来有些行动不便,拄着根拐杖,步伐却很稳,这个天气下,还穿着全套的西装。

萧梁看见来人,怕宋时蔚不认识,小声提醒,“这位是,学院的副校长,也是学校最开始的创始人之一。”

萧梁顿了顿,还是补充道:“这位老先生,在学校地位很高。不过他本人比较……古板。据说不太能接受同性恋。听说之前有一对同性恋人,收养了一个孩子,想入学,被他力排众议的拒绝掉了。”

萧梁刚说完,对方就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老师,下午好。”白予安和萧望舒小声打招呼。

年级长颔首,“下午好,白予安同学,萧望舒同学。”

虽然没见过几次,但萧望舒明显有点怕他,话都不怎么说了,发现副校长不是来找自己的,左右张望了一圈,就拉着自己爸爸跑路了。

宋时蔚主动问好,“您好,我是安安爸爸。”

“您好,宋先生,我是安安他们的老师。”老先生礼节完善,说话也慢条斯理的很优雅,但看宋时蔚的目光实在是算不上友善,“听说您和安安爸爸结婚了。正好,不巧,我们明日还要去您家拜访您,希望两位一切安好。”

宋时蔚觉得以这位老先生的语气,比起拜访,审查才更合适一些。

* * *

宋时蔚回来的时候,白榆的作业还没写完。

不仅没有写完,人还在看手机。

宋时蔚站在书房门口,往里面看。

白榆原本翘着个二郎腿,一只手支着脑袋在看见手机,余光瞥见宋时蔚后,立刻把腿放下,整个人直起身子,端庄笔直的坐好。

白榆下意识的薅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

“萧梁,就是那个……那天和安安一起去找你的小女孩的爸爸,他刚给我发消息,我在看消息。”白榆把笔拿起来,又补充道,“作业我写一大半了,就剩下不会的了。”

宋时蔚从白榆的脸上看出来不乐意,“不想写就不写了。怎么一直坐在这。”

白榆心想,不是你叫我写的吗。

但转念一想,对啊,我为什么要听宋时蔚的。

宋时蔚读出了白榆的表情,“因为我?”

“白榆,我在你眼中是什么很严肃的人吗?”

“我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吗?”

宋时蔚自认涵养不错,更是从来没在这小孩面前发过火。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孩好像总有点怕他。

如果让白榆知道宋时蔚在想什么,他一定会狠狠吐槽。

废话,你要不要看看a大那群人怕不怕你。

但凡,他换个人在对方面前丢这么多脸,他早就和那个人再也不见了。

宋时蔚认真地说道:“我脾气不算差,也不严厉。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我都不会对你发火。你没必要什么都听我的。”

白榆没想到宋时蔚这么好说话,想起那天在鉴定中心的事,问道:“你对我脾气那么好,是因为我比你年纪小吗?你对所有小孩都这样吗?”

宋时蔚脑中飞快的过了一瞬自己的几个学生,挑了下眉,“那倒不至于。我还没那么和善。”

白榆想,那就是因为白予安的原因了。

因为他们两要一起养孩子。

宋时蔚打断了白榆的思考,说道;“路上遇见卖蜂蜜蛋糕的,买了点回来。先出来吃点东西。”

“哦。”白榆跟着宋时蔚出了书房,边走边说,“刚萧望舒爸爸给我发消息了。”

宋时蔚大概能猜到,“说什么了。”

“你遇见安安他们学校的副校长了。”

“副校长恐同。”

“还看你不顺眼。”

白榆言简意赅

宋时蔚低笑一声,“总结的还挺全面。”

“先吃东西,吃完了在说这件事。”宋时蔚带白榆到茶几跟前,上面放着宋时蔚刚买回来的蜂蜜蛋糕。

白予安坐在茶几对面的沙发上,捧着自己的小脸长长的叹了口气。

白予安:“哎——ε=(●。●)”

安安,好忧愁。

安安,好烦恼。

白榆揉了揉眼,头一次在一只小包子一样的脸上看见了心事重重这个词。

白予安忽然睁大眼睛 ,发现爸爸了,白予安没像以前回来一样,像个小炮弹发射一样扑过去,反而小心翼翼的从沙发的这一头,蹭到了沙发的那一头。

因为脚够不着地,小崽崽费力的扭动着身子,快速地扭啊扭的让自己跑到沙发另一头,把自己缩成一团躲起来了。

白榆奇怪的看着白予安的举动。

宋时蔚去厨房倒了两杯橙汁过来,叫了一声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小崽崽,“白予安。”

缩成一团的小崽崽一抖,冒了个头出来,“爹地,爸爸。”

白榆坐到白予安旁边问道:“怎么了?”

“没有。”白予安视线乱飘,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白榆,去拿了块蜂蜜蛋糕,心虚的回应,“安安,安安饿了。”

蜂蜜蛋糕是宋时蔚在路边的一家小店里买的,开车路过的时候,蛋糕刚好被烤好,点心的香气冒了出来,觉得家里可能会有人喜欢吃,宋时蔚下车去买了一些带回来。

白榆拿在手上的时候还是热的,他张大嘴咬了一大口。

好吃。

白榆又吃了两个。

他腮帮子鼓着,脑子里却忍不住想道了学校的副校长。

这个什么副校长连宋时蔚都看不顺眼。

那肯定是更看不顺眼我。

他不会因为恐同要把安安开除了吧。

第49章

某染发打耳洞飙车的前非主流少年, 脑子里开始冒出这样的画面。

“两个人男人怎么能在一起!不成体统!”

“没想到我们学校居然还有你这种糟糕的家长。”

“你们家这种情况和我们学校的教学理念不符,请你离开我们学校。”

想象中的画面太糟糕了,白榆一下没了食欲。

白榆拿湿纸巾擦干净手, 觉得自己为了扮演好恩爱夫夫这一人设,必须提前做些准备。

白榆目光认真的说,“我觉得我们要提前‘串通’好?”

宋时蔚:“‘串通’什么?”

“比如,我和你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在一起?”白榆思考着正常情侣该有的事。

说完,白榆安静了一下, 低头去看像是当作最后一顿一样,左手一个, 右手又一个,大口大口不间断的吃着蜂蜜蛋糕小脸鼓鼓的小崽崽。

白予安:安安明天要被告状了。

老师一定会把安安干的事都告诉爸爸T^T

“安安,你知道我和宋时蔚是怎么认识的吗?”白榆视线下移,打断了白予安的脑中世界。

“认识?”安安被噎了一下,用力捶了锤胸口,才说道,“安安知道的。”

白予安两只手捧着宋时蔚递给他的杯子, 吨吨的喝完橙汁后说道,“爸爸和爹地是在省图书馆二栋三楼西区第十四排的书架前,认识的。”

白榆:“图书馆?二栋几楼?”

白予安继续说着,“那天是六月十八号下午三点左右。爸爸当时要拿尼采的权利意志这本书, 正好爹地也要拿这本书,你们的手撞到了一起。”

宋时蔚:“六月十八号下午三点左右?”

白予安奶声奶气的继续念着, “爹地和爸爸同时回头,愣在了原地。这一刻仿佛连时间都慢了下来,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这段抓马又熟悉的经常在电视剧里出现的文字,让白榆和宋时蔚都沉默了。

“是爸爸和爹地告诉我的。”白予安拍拍胸脯保证到, “安安一个字都没说错!”

宋时蔚问道:“包括六月十八号,下午,三点左右,省图书馆二栋三楼西区第十四排书架上尼采的权力意志?”

“嗯。”白予安用力点了点头。

“但是安安在书上看过。”小崽崽的视线在宋时蔚和白榆身上飘了一圈,眨了眨眼睛, “人只有在撒谎的时候,才会一直强调细节。”

白榆:“…………”

宋时蔚:“…………”

最后,白榆把今天安安还没吃的巧克力给他,把安安送到到房间里去了。

事实再一次证明,想要从白予安的这里得到信息是不可能的。

白榆在这件事上遭受到了一定的冲击,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了。

“先别‘串通’了。”宋时蔚道,“干点其他的事。

白榆现在情绪不太高,“什么事。”

宋时蔚:“比如,去看一下你的作业。”

白榆:“……不用了。”

宋时蔚耐心问道:“不是有不会的吗?”

白榆恼悔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叫你多嘴。

自己挖的坑,要自己往里面跳,白榆不是很情愿的和宋时蔚到了书房,把他刚写的作业拿给宋时蔚。

白榆:“我的作业。第三道不会做,就空着了。”

他作业不算太多,一共就三道题,一道题两张纸。

宋时蔚看了一眼。

嗯,一共就三道题,第一道思路对了,答案居然也能错,第二道从头就直接错了,第三道就更不用说了,直接没写。

宋时蔚按了按太阳穴。

他又拿了个凳子过来,招手,“过来,我给你讲。”

“哦。”白榆只能过去了。

三分钟后。

宋时蔚:“听懂了吗?”

“怎么可能?”白榆的语气不止理直气壮,还夹杂着惊讶,“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听懂?”

“你不觉得你刚才的解释和这样,那样,然后就显然易见得,没有任何区别吗?”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白榆胆从心生,一不做二不休,决定替在宋时蔚课上那些只见过几次,但已经同生共死过了的兄弟姐妹们发声,“我之前就想说,你上课的时候讲的太快了。”

这个时候,如果有上宋时蔚课的学生在,一定会为白榆的勇敢鼓掌,大鼓特鼓。

但很可惜,这里没有一同上过课的兄弟姐妹。

这只有姓宋的某位教授。

宋大教授从没给人做过家教,哪怕是后来在学校了教书,课后辅导的时间也有限,现在辛辛苦苦在这里耐着性子教东西,却要被嫌弃,这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吗。

“过来,我再给你讲一遍。”宋时蔚觉得要证明自己的教育水平,结果他说完,这小孩拿着作业还往后退了半步。

白榆刚生的胆子,很快就没了,他觉得宋时蔚语气有些危险,“你把答案写一下,我自己看。”

说完,白榆还不忘小声补充道,“我能看懂。”

宋时蔚:“可以。”

宋时蔚把这理解成一种小朋友的逆反心理。

他拿了张白纸,把题目的解析写在上面。

宋时蔚很多年没接触大学课本了,不清楚现在的学生到底学了什么,他又拿了几张纸,尽量把相关的东西都写全了。

宋时蔚把纸给白榆,“不会来问我。”

宋时蔚刚只来得及给白榆讲了第三题,白榆看到‘答案’,才发现他压根没一道对了的。

怎么会都错了。

白榆耳根突然有点烧。

他把凳子搬得离宋时蔚又远了一些。

在白榆在知识的海洋中淹死的时候,宋时蔚在桌子上发现一样东西。

一份写了一半的检讨。

‘亲爱的郑老师,您好。我深刻的意识到了我的错误,不该在您的课上逃课,更不该逃课去a大,还跑到了别的老师课上,不幸被a大闲着没事干(划掉)的同学拍到。还发到学校论坛里,这种行为无异于渣男出轨一样,是非常恶劣的,我深深的感受到了愧疚。b大是一所作风严谨的学校,校训是……’

白榆在写检讨方面还是有一定水平的,得益于多年的累积,他在写检讨上有一套固有模板,开头陈述错误,中间塞一大堆废话(塞多少废话取决于检讨要求写多少字的),结尾在深刻反思一下就行了。

目前这份检讨,刚进行到塞废话的环节。

旷课来找我的。

还被抓到了。

很不道德,但宋时蔚想笑。

宋时蔚清了清嗓子,把笑意压下去,拿了支笔,顺着白榆没写完的话往下写。

白榆的字夹好看和难看之间,是一种更特殊的状态——好难看。

宋时蔚不好模仿,写了几句后,把笔换到左手。

白榆拿着宋时蔚给他的答案纸,看了很久,很久,他居然看懂了。

白榆从知识的汪洋中划上岸,抬头去找宋时蔚,“我看……你在干什么?”

“写检讨。”宋时蔚语气自然,“刚好,写差不多。”

白榆没法像宋时蔚一样那么淡定,“那不是我的检讨吗。你写我检讨干什么。”

“不是因为旷课来找我,才要写检讨的吗?”宋时蔚笔没停。

白榆觉得这个说法怪怪的。

他是去找宋时蔚。

不对,他不是去找宋时蔚的。

“我是去找安安爹的。”白榆头脑风暴一番后,得出结论。

宋时蔚:“有区别?”

“……没有。”别扭过了,白榆也不纠结了,反正宋时蔚都快写完了。

白榆:“写这么多就差不多了,一共就要这些字,收个尾。”

“别写这么正式,太装了。”

“嗯,嗯。”宋时蔚好脾气的应着。

宋时蔚写完,放下笔,发现某个小朋友眼尾还是耸拉着。

答案也给了。

检讨也给写了。

怎么还是不高兴。

* * *

儿童房里。

某只小崽崽也在忧愁家访的事。

没有大人在监督,安安把袜子和拖鞋都脱了,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在房间里登登登的转来转去去。

“怎么办!”

“老师明天就要来家里了!”

“要来告安安状了!!!”

安安很忧愁。

安安很烦恼。

安安很担心。

“安安,安安已经很努力的在表现好了。”白予安学着大人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有模有样的扶着额头,一幅被生活痛击到了的样子,向前用力弯腰,“但是,但是……”

安安词穷了半天,终于但是完了,模仿着电视剧里的语气,“但是……意外总比计划更快到来。”

几个小时前。

莫尔幼儿园午睡的小房间里。

白予安努力睁着眼睛,用力盯着另一张床上呼吸均匀的长沐。

沐沐,到底睡没睡着。

睡着了?

没睡着。

盯着了足足有三分钟,白予安还是不死心,从小床上翻下来,跑到长沐的床边,去戳了戳自己的好朋友。

戳戳——

白予安小手刚戳上,门就被打开了,这一幕,被进来的梅老师当场抓个正着。

梅老师一脸不赞同,双手在胸前比叉,小声地说道:“安安,不可以打扰别的小朋友睡觉哦。”

白予安觉得自己受到了委屈,而且是天大的委屈,“安安,没有。”

梅老师盯着安安准备去戳长沐的手。

白予安也扭头去看自己的手

梅老师:盯(个_个)。

白予安:<(⊙▽⊙”??!

第50章

“做事情要承认, 要敢作敢当,这样才对哦。”梅老师把白予安抱起来,重新放回床上, “小宝宝中午要好好睡觉才可以的。这样才会长高高哦。只有坏孩子才会不睡午觉,还打扰别的小朋友睡午觉的。不可以捣乱的。”

坏孩子。

被塞回床上睡不着的小崽崽咬着手,脑中忍不住开始冒起了奇怪的小剧场。

白榆:“啊,安安居然不睡午觉,他是个坏孩子。”

宋时蔚:“老师给我们说。安安, 还不让别的小朋友睡午觉。真是一个坏孩子。”

白榆:“我不喜欢坏孩子,讨厌安安。” !!!

白予安被吓的睁大了眼睛。

老师周末要去安安家里家访!

老师周末要去给爸爸告状!

老师要给爸爸讲安安是个坏孩子的!

爸爸要讨厌我了!!!

被塞回床上的白予安如遭雷劈。

“狗狗!”白予安从回忆中回来, 扑过去用力地抱住了坐在地上的巨大白色玩偶狗,“安安,要怎么做才可以啊!”

“哎——”白予安学着大人的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为难地抱着大玩具狗,在地板上滚啊滚,滚啊滚,滚啊滚的。

砰的——

一声巨响。

白予安的膝盖撞到凳子上了。

好疼!

白予安在地上缩成一团, 瑟瑟发抖。

“狗狗。”白予安坐起来,用力地大口大口吸着气,不让眼泪留下来,一只手盖在撞到椅子的膝盖上, 另一只手赶紧去扶狗狗,“有没有被撞到了。”

“没事,没事的,狗狗,不疼的。”白予安说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狗狗不疼的。”

白榆来找白予安的时候,就看见他家崽抱着玩具狗坐在地上哭成了一团。

白予安抽咽着,“爸爸,狗狗撞疼了。”

* * *

“还好,没伤到骨头,只是撞到了。”宋时蔚半蹲着,抓着白予安的小腿,确认完伤势,拿了跌伤喷雾过来,“乖,喷了,就没那么疼了。”

“不疼。”白予安坐在沙发上,用力抿着唇,圆圆的眼睛里还继续溢着泪珠,坑坑巴巴的说道,“安安,一点,一点都不疼。”

“嗯,不疼的。”宋时蔚揉了一把安安的头发,趁小崽崽不注意,迅速把药喷上去。

白予安:好疼**

“狗狗。”安安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疼痛,牵着他旁边的玩具狗的白色的毛绒绒的手,对宋时蔚说道,“狗狗撞疼了。”

玩具狗狗:并没有。

“嗯,那给狗狗也喷。”宋时蔚轻轻按着喷头,装着给玩具狗也喷了点药。

“没事就行。”白榆在旁边看的想笑,走过来问道,“怎么会撞到了?”

白予安瞬间就心虚了起来,眼睛睁大,视线到处乱飘,就是不看白榆,“没,没什么。安安没做什么。”

白榆:“?”

奇奇怪怪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白榆住在一楼的客房里,白予安在另一间房间。

虽然是客房,但房间里的被褥一眼就能看出是新换的,浴室和卫生间在外面,但离得近,洗漱起来没什么不方便的。

白榆换上刚洗过,烘干的情侣睡衣,打了个哈欠,准备去洗澡睡觉。

哦,对,换洗的内裤没拿。

白榆往后退了几步,打开装衣服的袋子,从里面翻出一条叠好的小熊内裤。

内裤是他前两天在网上买的,卖家发错款式了,他懒得换就凑合用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

白榆困倦的大脑稍微清醒了点,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件事。

这东西哪来的。

几秒后。

白榆拿着一条他的小熊内裤站在原地,脸像调色盘一样,一会白一会红,一会青的,最终汇聚成了五彩斑斓的黑。

宋时蔚为什么会拿我的内裤!

哦,是我让他拿的。

破案了,得出的结论,让白榆想死。

他一头撞到墙上,妄图把自己撞失忆了。

我是傻子吗。

我为什么要让宋时蔚拿我的内裤。

白榆撞墙并没有成功把自己撞失忆了,反而声音太大,把人给招来了。

“出什么事了?”宋时蔚在外面敲了几下房门,“我可以进来吗?”

白榆第一反应就是要把小熊内裤藏起来,把这东西迅速的塞到睡衣口袋里。

“没事。我刚撞到……”白榆打开房门。

下一秒,白榆飞快地关上房门。

宋时蔚怎么穿这个样子。

他,他……

白榆脸色爆红。

在下一秒,白榆又飞快地把房门打开。

大夏天在宿舍又不是没见过光着个膀子的男的,这有什么不能看的。

这有什么不能穿的。

宋时蔚……还没光着呢。

宋时蔚明显刚洗完澡,身上的热气都没散,头发是湿的,没带眼镜,套着一件黑色的真丝睡袍,下面的腰带没有系紧,胸口大开,有水珠在上面滑动。堪比顶级男模的身体,就这么半露不露的展示在白榆面前。

“小朋友。”宋时蔚的声音把白榆叫回神,手指勾住胸前的衣领,手背上鼓胀起的青筋明晰可见,关节处泛着淡粉,“看哪呢。”

和动作相反,宋时蔚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他声音沙哑,尾音微微上勾,有一种说不出的涩情。

白榆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宋时蔚……那看。

白榆舌尖舔了下唇,脑子里嗡嗡的在响。

想摸。

这是白榆脑子清醒一点后的第一想法。

我是个……流氓吗。

这是白榆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二个想法。 !

白榆被自己吓到了。

活了二十年,白榆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是想对一个男人动手动脚甚至想动嘴的死变态。

他居然馋宋时蔚的身体。

白榆被吓的瞳孔都竖起来了。

宋时蔚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两三分,“怎么光着脚,鞋呢?”

“在旁边。”白榆低着头,不敢去看宋时蔚,心脏狂跳,“我要去洗澡。我马上穿。”

“我去洗澡了。”白榆三两下把拖鞋穿上,火箭发射般的往浴室跑。

白榆快速给自己冲了个澡,在心底念佛经,努力把一些不该有的念头驱赶出去。回到房间里,白榆把灯关上,躺在床上,放空脑袋,妄图让自己睡过去。

赶紧睡觉。

睡觉。

五分钟后,白榆掀被而起。

他脑子不受控制了。

完了,白榆你是个流氓。

你在想什么。

白榆晃了晃脑袋,打算做点什么,把脑子里刚那段记忆清掉。

他从包里翻出平板,在文档里面找到大学物理看了起来。

* * *

宋时蔚回屋冲了个凉水澡。

出来后,宋时蔚发现他的私人号码,有人打电话进来。

号码后面备注的名字是苏南。

确认电话是在三分钟前打过来的,苏南应该还没睡,宋时蔚回拨过去。

“喂,时蔚。”电话那头传来优雅的女声,“我刚忙完婚礼的事,现在才给你打电话,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

十来年前还在国外那会,宋时蔚这个点一般不会睡觉,泡吧、party、飙车、夜间攀岩,跳伞,总有各式各样的刺激让宋时蔚打发晚上的无聊的时间。

不过宋时蔚早就过了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年龄了。

如果没有重要的事,这个时间点,宋时蔚大多已经休息了。

“没有。”宋时蔚从床头的眼镜架上,取回眼镜,带上,“新婚快乐,苏南。抱歉,这段时间太忙了,没能去参加你的婚礼。”

苏南的父母是苏州人,她吐字间带着一种江南水乡的腔调,“没有关系。礼物收到了,谢谢。花瓶很漂亮,你的眼光还是那么好。”

苏南没好意思说,宋时蔚送的花瓶到的时候,差点被她小男朋友拿走偷偷扔了。

“你喜欢就好。”宋时蔚从书架上找了本书,消磨时间,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苏南和他闲聊着,“最近忙什么呢?我今天听Jesse跟我抱怨,你跟他讲这都时间都不能和他去打球了。”

Jesse是宋时蔚的球友,和苏南关系很不错,早两年在华国定居了。

“嗯。”宋时蔚弯唇,他计划把时间尽量空给家庭,这段时间都在重新规划他的日程,“在忙孩子的事。”

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苏南犹豫着问道:“你谈恋爱了?”

宋时蔚奇怪,“话题是怎么跳到这的?”

“时蔚,你不觉得你刚才的语气……”苏南顿了顿,找不到合适的词,“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听起来很不一样。”

苏南没等到宋时蔚的解释,问道:“真的谈恋爱了?对方是谁?我认识吗?听起来比你小不少,成年了吗?”

“没谈恋爱。”宋时蔚把书合上,“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南品鉴了这句话一番,尝到了点不一样的滋味,“你……单恋别人?”

苏南有点不可思议,她很难想象宋时蔚暗恋别人的样子,“没去追?”

在苏南的印象里,宋时蔚在感情方面一直是主动的人,在一段关系中总是习惯性的掌握主动权。

宋时蔚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大他十来岁,不合适。”

也不道德。

他年长白榆太多,年龄上的差距让他天然的在这段感情里有不对等的地位。

即使他真的能引诱白榆和他在一起。几年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许对白榆来说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就只剩下年少时的冲动和后悔。

更何况对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讲,肯定还是更喜欢和同龄人在一起。

当然这些想法,归结起来只剩下一句话——他不怎么年轻了。

宋时蔚抬手把书放回书架,沉默地站着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