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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蔚的心在这一刻生出希望,她此时根本不在乎苏晓乐究竟是人是鬼,只要能证明苏晓乐存在就行。

她买了回家的票,跟公司请假,立即收拾东西要回到那个小乡村去。

她要回去,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要去寻找苏晓乐的踪影。

即便苏晓乐这近一个月都是鬼,可苏晓乐没有伤害过凌蔚,她来到自己身边,只带给自己快乐与幸福。

首都离家乡很远,坐飞机,又转乘大巴车,在路上一整天,凌蔚才终于在晚上到达了村口。

凌妈妈接到了凌蔚突然回家的电话,疑惑不已,等到晚上接着了人,还在奇怪凌蔚怎么会突然回来。

“你工作呢?现在突然回来做什么?”凌妈妈简直想不通。凌蔚自从去首都工作后就很排斥回家。

她也知道乡下条件不好,凌蔚从高中就出去读书,过惯了大城市的日子,不想回来很正常,一般除了过年也不让她回来。

何况这里落后保守,很多人看不惯凌蔚如今的特立独行,碍于凌蔚的气势,不敢在凌蔚面前说,背后却总有闲言闲语。

凌妈妈听得不少,也不是那么想凌蔚回来。

只是这次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就回来了,快到了才打电话说去村口接她,实在让凌妈妈疑惑。

“妈。”凌蔚喊了一声。

村口没有灯,凌妈妈拿着手电出来,见到凌蔚后皱着眉伸手接过了凌蔚的行李,拉着人往家中走去。

一路上凌蔚都沉默不语,她望着这个让她熟悉又陌生的村子,因为天色已晚,又没有路灯,整个村子都像是笼罩在黑幕之下。

不知是不是季节的原因,抬头望见的夜空也昏暗不见几颗星星。

走过的泥土地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土腥味,手电筒照出的树枝张牙舞爪,在夜色下宛如一个个直立的怪物,乌压压的连成一片。

偶尔会有几声犬吠与杂草丛中不知什么动物跑动的声响,在这黑暗的世界里显得尤为诡异。

凌蔚心中发寒,幸好凌妈妈一直在说话,一直紧紧牵着她,才让她有了一丝安全感。

没多久两人走回了家中,凌妈妈出来时没有关灯,老旧昏黄的灯光映入眼帘。熟悉的院子,家的温暖,终于驱散了凌蔚的恐惧与不安。

进了屋,凌蔚收拾好自己,凌妈妈看着她的模样,明明已*经收拾整洁了却依旧让人感到她的萎靡。

“究竟是怎么了?工作上有什么事吗?”凌妈妈小心地问,她实在不懂女儿的那些工作,所以也不知该如何安抚。

但凌蔚的脸色实在太差,她放心不下,最后还是开了口。

凌蔚抬头朝凌妈妈看去,并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妈,苏晓乐是怎么死的?”

她问完,死死地盯着凌妈妈,不放过后者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她看见凌妈妈的神情瞬间变得古怪,随后使劲挥着手,冷下脸说:“你提她做什么?别提她!”

这样的反应只让凌蔚生出更多的猜测,凌蔚还想追问,却被母亲以太晚该休息了给堵了回去。

凌蔚盯着母亲慌急离开的身影,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她一定要找出真相,一定要找到苏晓乐。

第二日凌蔚很早就出门去,在问了许多人后,她找到了苏晓乐的墓地。

——

烟暮雨这一长段戏的情绪波动很大,需要悲伤压抑的样子,还有压抑到极致突然爆发的时候。

很长一段都是她个人撑起整个画面,她在表演时完全地投入进去,在浴室里的哭泣宛如一根针一样深深扎入片场观看她表演的人们心中。

许为霜因为本就难以出戏,带入了苏晓乐的视角去看,竟与烟暮雨一样痛苦不堪。

她蹲在场边一直没有走开,痴迷地看着剧中的凌蔚,跟着凌蔚哭泣,等烟暮雨结束了表演,她却还在戏中,不知自己是苏晓乐还是许为霜。

其实随着这部戏的拍摄越来越久,许为霜这毛病就越来越严重,不过她训练过,很多时候只是要花更多的时间出戏而已,还没有对她造成很大的影响。

只是到了情感爆发的阶段,许为霜为角色投入更多的精力后,她被影响的程度就开始变深了。

烟暮雨知晓她的情况,却并没有上前,作为凌蔚的她会让此时的许为霜更加混乱。

只是许为霜在一旁流着泪,沉浸在另一个角色之中,痛苦挣扎着,让烟暮雨也有些揪心。

等许为霜停下眼泪过来时,烟暮雨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忍不住伸手将许为霜抱住。

不过也只抱了一会,周围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连柳月白都看着她们,烟暮雨并不想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被当作八卦看。

正好今日的戏也结束了,干脆拉着许为霜回去。

许为霜只是停止了哭泣,情绪还没有完全整理好,烟暮雨不想就这么放她回去一个人待着,于是拉住了她。

“别走。”烟暮雨轻声落在许为霜耳畔。

她说得缠绵,尾音稍稍勾起,带着一丝祈求的意味。

许为霜抬起眼,还红红的眼睛因眼泪看上去湿润又可怜,但她神情冷然,这样结合下来竟有种清冷美人受了欺负的感觉。

莫名勾人心。

烟暮雨轻咬了咬舌尖,压下心头忽然升起的悸动,等待许为霜的回应。

而许为霜听到了烟暮雨的声音,下意识地听话停了下来。

许为霜与烟暮雨之间其实没有很多话语,大多数两人都很沉默,倒不是对对方无话可说,只是心中有太多话语,总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许为霜没有回答,但身体已做出了反应。

回握住烟暮雨拉她的手,看向烟暮雨的眼睛,好像看到了烟暮雨期望,沉默了半晌,许为霜回身让小十一离开。

小十一非常识趣,转身就走,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烟暮雨牵着许为霜到了自己的房间,终于没有了别人,她才放纵地拉起许为霜手指,放在唇畔轻轻吻了吻。

柔软温热的触感让许为霜心头一颤,眉眼低垂下,看到了烟暮雨亲吻她时虔诚的样子。

许为霜一直被戏中苏晓乐的悲伤纠缠,此时却因为烟暮雨的吻,一瞬间只剩下悸动。

她睫毛轻轻颤,宛若振翅的蝴蝶,透露着此时她悬在半空,不断飘荡的内心。

烟暮雨的亲吻并没有结束,她似安抚,又似留恋,吻着许为霜指尖,吻在许为霜指骨,吻到许为霜掌心。

许为霜觉得好痒好痒,指尖蜷缩了一下,被一直亲吻她的烟暮雨察觉到。

烟暮雨半阖上眼,顿了顿,随后张开唇将许为霜食指含进口中。

她含进去,轻轻咬着,不管许为霜此时会受到多大的刺激,用牙齿和舌尖不断地挑逗着。

但她这般诱惑,等两人全身发热,紧紧抱在一起时又不再继续。

两人关系越来越紧密后,烟暮雨却似乎越发不想如以往一样成为掌控者,每一次两人情不自禁地亲昵,烟暮雨总是会在浓情时停下。

许为霜上回已经知晓了原因,也理解了烟暮雨的害怕,她并不勉强烟暮雨做那些事。

她也享受着烟暮雨心中明明有那样强烈的占有欲望,却舍不得对她做任何的行为。

许为霜并不着急消除烟暮雨这样其实毫无所谓的害怕,许为霜早已知晓烟暮雨那些想法,也早已接受。

她喜欢的烟暮雨,并不是别人眼中完美的女神。烟暮雨并不特别温柔,也算不上真的脾气好,还总是戴着面具虚假示人,猜不透这人究竟哪一面是真实。

可她就是爱着这样的烟暮雨,给予她浓烈的爱,疯狂地占有她,又小心翼翼地抚慰她。

许为霜也不是个正常人,她与烟暮雨纠缠一起,反反复复,如今拥抱了彼此,亲吻了彼此,是上天注定的事。

她动了动手指,指尖被烟暮雨湿热的口腔包裹,烟暮雨舌尖烫人的温度几乎要将许为霜融化,许为霜眉间的冷然也被这炙热的温度浸染。

许为霜抿紧了唇畔,指尖稍稍弯曲,勾住了那暧昧的舌头,烟暮雨似有察觉,在这时抬起了眼帘,直勾勾地盯住许为霜。

许为霜的呼吸都因这时的刺激锁在了鼻息间,见烟暮雨直直看过来,那一口吐息更憋死在身体里。

她努力维持着面部的神情,她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内里,她似一座已经动荡不定的冰山,清冷的模样只是她最后的伪装。

她并不想伪装,只是习惯了如此,只是看到烟暮雨咬着她手指轻笑的模样,一时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

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不久前还沉浸在“苏晓乐”的悲伤之中,她此刻只剩下疯狂跳动的心脏,与脑子里想与烟暮雨快乐的念想。

许为霜再也忍耐不住,她退后了一步,靠在门上,整个后背贴紧了冰冷的门,但炙热的身体已完全感受不到冷。

许为霜退后一步,同样也拉着烟暮雨退后,拉着烟暮雨的身体贴上来,让烟暮雨柔软的腰肢也紧紧与她贴合。

许为霜抽出了被烟暮雨咬住的手指,烟暮雨最后还笑着重重地咬了她一口,许为霜有些吃痛,但只是瞥了一眼,丝毫不在意。

她抬起脖子去寻烟暮雨唇,轻轻吻着,随后她也学着烟暮雨的恶劣,重重咬在后者唇畔上。

那自然是疼的,许为霜听到了烟暮雨闷在亲吻之中的痛哼。

于是许为霜松开了一些,她要听清楚这一声。

她听到了烟暮雨并不平稳的息,尾音带着疼痛的嘶声。

勾人至极。

她的心脏好像要在这一刻爆掉了。

幸好许为霜并不热衷于折磨烟暮雨,并不想在这刻戏弄烟暮雨,她看到了烟暮雨眼中的渴望,于是再度吻了上去。

她吻得很深很深,勾住烟暮雨脖颈,舌头纠缠不止。

许为霜与烟暮雨有很多的亲吻,以前是,如今也是,她喜欢这样亲吻的感觉,好像在将烟暮雨品尝。

她们激烈地亲吻,两人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令人害羞的声音,但这里没有其她人,这样的声音也只有她们能听见。

许为霜已经顾不上那么多,烟暮雨的息声在她耳畔就如同催qing剂,她无法停下来,也不愿停下来。

这是她们压抑了许多天终于忍耐不住的爆发,哪怕想着之后还要演戏,两人也再顾不上其她。

暧昧的气息不断蔓延至整个屋子,烟暮雨拉着许为霜走到卧室内,拉着许为霜躺倒在床上。

她们亲吻的动作终于有一瞬停止,因为烟暮雨此时仰躺在床上,目光里含着浓烈灼人的情愫,就这样凝视着许为霜。

许为霜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低眸端详她,看着后者还在无法自控的剧烈息,胸口不断地起伏。

这样的烟暮雨,仿若化作了一滩春水,整个人好像柔软到了极致,她的眼里是对许为霜的渴望。她也如她自己所说,对许为霜占有的情绪早已无需去仔细观察,早已毫无保留地溢出来。

可她始终没有主动对许为霜伸手,甘愿这样克制着,收敛起自己所有的刺,等待着许为霜来主导她。

许为霜低下身子,没有第一时间与烟暮雨黏在一起。

她真切深情地凝视着烟暮雨,哑着嗓子轻声对烟暮雨说:“我喜欢你对我做的任何,那些手段,总是让我兴奋不已。”

第54章 每一寸她都好喜欢。

许为霜与烟暮雨有过许多亲密的时候,身体的契合让两人都能达到极致的愉悦。

离婚前许为霜对烟暮雨亲密的手段总是招架不住,但她并不讨厌。

或者说她总是痛苦又愉悦的,否则烟暮雨又如何能安抚那六年沉浸于悲痛的她?

她看出了烟暮雨如今对这方面的害怕,她曾经想与烟暮雨离婚而撒了谎,如今又把真实的想法告诉了烟暮雨。

许为霜看到烟暮雨眼里聚起的湿润,她吻下去,那双眼里的情绪便更加浓烈。

许为霜不仅喜欢烟暮雨对她那些手段,在折磨中忘记所有,在不断压抑里崩溃发泄。

她也喜欢烟暮雨此刻躺在她身下,烟暮雨的快乐与感受都受她的掌控。

这种感觉让许为霜也理解了一些烟暮雨为何如此痴迷这种事,当然她的感受大抵与烟暮雨的不太一样。

她对掌控的欲望并不强烈,只是因为此时柔软陷入被褥里的人是烟暮雨,只是因为烟暮雨此时完全信任着她,疯狂渴望着她。

许为霜勾着烟暮雨的指尖,贴合上去,她品尝烟暮雨身上的香味,烟暮雨裸露的肌肤。

她并不着急,明明脑海里已经只有与对方亲昵的想法,却又并不想急不可耐地直接动手。

她品尝烟暮雨此时所有的神情,这对许为霜来说新奇,也心动。

许为霜落下的吻缓慢又轻柔,勾得人心痒,却始终不给予。

像是在玩弄一样,又像是在探索一般。

烟暮雨也并不催促她,无论许为霜怎样都承受着,只是越来越情动,越来越难以自控。

这种缓慢又总是不到底的方式实在太折磨人,烟暮雨仰着头,息声早已变得支离破碎。

她最终还是没忍耐住,颤抖着拉住许为霜,破碎地对许为霜开口:“别这样了。”

这样玩弄折磨她,让她一直处在强烈的渴求的边缘,却一直无法被满足。

许为霜吻着她潮红的面庞,吻着她眼角生理性的眼泪,吻着她被咬得嫣红的唇。

许为霜没有加快速度,依旧没有真的给予烟暮雨快乐。

她感觉此刻的烟暮雨像一朵娇艳的花,她吃到了花的花瓣,芳香的气息浸入了她的身体,她喜欢这样的香味,在上面流连忘返。

许为霜知晓花蕊应该是最美味的地方,但她并不急着品尝。

这样的山珍应该慢慢品尝,她不想浪费掉一丝。

她的指尖触碰着花叶,娇嫩的叶子似女子美丽的衣裙,许为霜嗅到了花叶的清新,清透的气息扑鼻而来。

她忍不住吻住了烟暮雨的唇畔,将对方那薄薄的唇含入了口中。

她不停的吻着,或许是因为口腔中的温度太高,烟暮雨好像要在她口中化掉,烟暮雨身上清透的香气与灼人的温度在许为霜口腔里蔓延。

这种感受让许为霜兴奋,她更加痴迷。

花叶的清新,花瓣的馨香,花蕊的清甜。

每一寸她都好喜欢。

她如此喜欢着这样的烟暮雨,连烟暮雨难以自抑的低泣也全都要吞入口中。

她握紧烟暮雨的手指,十指插入烟暮雨指缝之中,让烟暮雨此时能完完全全地感受到她。

她咬住了烟暮雨的唇,要烟暮雨这一刻叫喊她的名字。

她喜欢烟暮雨叫她的名字,烟暮雨此时低哑哽咽的嗓音里好像裹着让人窒息的爱意。

许为霜好喜欢好喜欢。

烟暮雨清醒时不会拒绝她,这时已经意识一片空白,在许为霜身下顺从无比,自然更不会拒绝。

她破碎的声音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但还下意识地想要满足许为霜,想要让许为霜快乐。

“许为霜。”

“许为霜。”

“许为霜。”

烟暮雨绷紧了身体,不停地喊着许为霜的名字,只要许为霜不说停下,她便不会停止。

她爱着许为霜,爱到可以变得不像她,爱到只要许为霜爱她,要她做任何她都无比幸福。

……

许为霜睡在了烟暮雨这里,因为没带换洗的衣物,还是小十一给她送来的。小十一眨着眼把东西递给许为霜,悄悄观察了好久都没看出什么端倪。

“明日还是同样的时间来接你吗?”小十一问了一句,问完就后悔了,她这话说得好像许为霜明天不能按时起床一样。

许为霜站定在原地,瞥了她一眼,冷然应了声:“嗯。”

小十一赶紧点头,赶紧告别。

第二日小十一来接两人时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黏腻,更加紧密。

老板甜蜜恋爱了,小十一这个母胎单身一点都不羡慕,她决定从今日起一句废话都不要说,她现在怕言多必失,丢了工作。

毕竟恋爱中的人她是一点都不懂。

没一会到达片场,两人倒是收敛了一些,毕竟还得去化妆做造型,不得不分开。

柳月白给烟暮雨讲了接下来的戏,影片的剧情已经到了后半段,大多数戏份都是以烟暮雨的视角展开。

——

凌蔚到了苏晓乐的墓前,她们这里还不流行火化,山里土地多,又封闭落后,虽然明面上说死后要火化,但不少人哪怕火化了也要找个地方埋了。

苏晓乐真的已经死了。

直到站在这里,看着墓碑上冷冰冰的名字,凌蔚才终于有了这种实感。

她此时并没有流泪,看着这块代表了苏晓乐死亡的墓碑,她的心早已空荡荡,眼中也早已没有了其她情绪。

村子里埋葬人的地方并不固定在一处,自家的地想在哪里埋人就埋,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苏晓乐也是如此。

凌蔚方才问了一路,村中的大人都对苏晓乐的事情隐晦至极,她最后找到村子里的小孩,才套出了一些话。

她们说:苏晓乐是怪物。

苏晓乐有病,谁挨近谁就会被传染;苏晓乐死了是被老天惩罚了。

苏晓乐该死。

孩童的言语或许会有夸大,但这些词汇,也绝不可能是她们自己想出来,只能是村中的大人教给她们,或是在言论苏晓乐时被听去了。

凌蔚想起往年她回家也会听到这样的言论,苏晓乐有病,让她远离一些,不要靠近。

可是这近一个月与她相处的苏晓乐没有一点毛病,开朗又温柔,除了不是活人,精神上没有任何不正常。

她生前又哪来的病?

凌蔚想到这里,发现自己没有一丝对苏晓乐的惧怕,明明已经知晓了对方是鬼,却感觉不到害怕。

她伸手摸了摸苏晓乐的墓碑,冰寒的石碑只有冷硬的触感,完全没有苏晓乐身体的柔软。

凌蔚凄凉地笑了一声,她着了魔,竟想在这墓碑上感应到苏晓乐的存在吗?

她真是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凌蔚知道苏晓乐从未打算伤害她。

因为苏晓乐爱着她。可爱着她又为何要突然离开?

哪怕是鬼,一直留在她身边又有何不可?

凌蔚猛地闭上眼睛,不想再待在这里,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家中。

一进家门,凌妈妈就走上来,一把将凌蔚拉住,随后避讳地把家中的大门紧紧关上。

“你今天去哪里了?隔壁的文姨说你到处问苏晓乐的事,你究竟问这个做什么?”凌妈妈神色焦急,手指紧紧抓住凌蔚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气,让凌蔚吃痛。

凌蔚并没有反抗,只是目光越发幽深,紧紧盯着凌妈妈,冷然地开口:“妈,她是怎么死的?我一定要知道。”

凌妈妈被她这模样吓到,一时停了下来,好半晌才松开了凌蔚的手腕,艰难地说:“她是自杀的。”

“她家说她是意外摔死的,在村子后山上失足摔死的,但好多人看到了,她是自己跳下去,摔死的。”

“她一直脑子都有病,她家里人就把她关了起来,好不容易给她说了门亲事,结果刚谈好没几天,她就跑了出去,跑到后山上自杀了。”

“这事不吉利,她跳下来的地方太高,摔得不成样子,村子里当时许多人去找她,亲眼看见她发疯跳下来死在眼前,所以都不愿提起。”

凌蔚安静地听着,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所有人都说苏晓乐脑子有病,可她接触时完全没有感觉到,难道还能是死了后变成鬼了,脑子里的病就突然好了?

“她得了什么病?”凌蔚问。

凌妈妈顿了顿,猜到凌蔚会问,也没有打算隐瞒,只是缩了缩脖子,说得更加小声,好像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喜欢女的,是同性恋。”

凌蔚听清了这话,一瞬间全身血液都凝固住,呼吸在这一刻都停止。

“不知道她究竟跟谁搞的,据说她妈逼问了好久,她到死也没说。”凌妈妈没注意到凌蔚的神情,接着说完了这话。

凌蔚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颓然想起,苏晓乐死亡的时间正好与来找她的时间差不多。

变成鬼了还要从小乡村跑到首都来见她,隐瞒身份与她亲近,别人都看不见她,只有凌蔚可以。

能触碰她,能亲吻她。

凌蔚不知道鬼要如何做到这点,却在这一刻明白了苏晓乐一直都喜欢她。

生前却从未与凌蔚说过,也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她喜欢的究竟是谁,将这个秘密一直带进了坟墓。

因为在这个落后保守的小乡村,喜欢女人,会被当作精神病,会被人逼死。

“自杀?”凌蔚忽然盯着眼前的母亲嘲笑着开口。

她觉得从小都爱她的母亲在这时变得好陌生。

这个她一直都不喜欢的村子,一直生活在村子里的人,都在这一刻变成了杀人的魔鬼。

“她是被生生逼死的!”凌蔚大声说。

苏晓乐是被这些人逼死的。

“你说什么糊涂话?!”凌妈妈焦急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别出去为她说话,不然别人还以为你跟她一样了!”

“她有病啊,这样死了也是没有办法的。她妈还带她去城里看了医生,她自己就是不肯改,好不容易给她说了亲事,做什么要自杀,最后还闹成这样。”

凌蔚再也听不下去,猛地挣脱开了凌妈妈的手,不断退后,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诉说着苏晓乐过错的女人。

“蔚蔚,你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一回来就问苏晓乐,是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小时候很要好?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这么多年你们应该也没联系了吧……”凌妈妈盯着凌蔚反常的行为,心中生出不好的念头,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此时露出的目光有多惊恐不安。

凌蔚迎上对方的眼,并不惧怕,宣告她与苏晓乐爱恋的事已然到了嘴边。

但凌妈妈惊恐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她瞥见母亲垂落的发丝中已经夹杂的几缕白发,停顿了好久,最终不打算告诉凌妈妈具体的原因。

只是摇了摇头,避开母亲的目光,说:“我累了,想休息了。”

凌蔚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转身走回了卧室。

她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仇恨与痛苦一齐从内心涌出,她从未想过苏晓乐的死是这个原因。

在首都,对于喜欢同性的事虽然没有得到明面上的支持,但大多数人已经见怪不怪。

人们并不过多关心这样稀松平常的事,但在这个落后的乡下,这种事会要了苏晓乐命。

听完了凌妈妈说的那些话,凌蔚一刻也无法安宁。苏晓乐明明可以伪装自己,不过是撒谎,只要撒谎就可以不承受这些痛苦。

可苏晓乐不肯说出喜欢的人是谁,也不肯放弃对她的喜欢。

凌蔚不知道苏晓乐何时喜欢上的她,不知道苏晓乐每回带着怎样的心情远远看她,又突然走开。

只知道这份喜欢沉重得已经让苏晓乐放弃了生命。

凌蔚才重新与苏晓乐接触不到一个月,比起苏晓乐,她的爱浅薄又短暂。

她想着与苏晓乐那些相处,想着那一夜苏晓乐在床上明明已经泣不成声,却还缠着她不肯停止。

凌蔚无法想象苏晓乐离开时的心情,对方又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她承受不住苏晓乐这样沉重的爱。

在她的眼里,她与苏晓乐只是刚刚有了感觉,刚刚要开始一段恋情。

凌蔚无力地躺在床上,更加迷茫地盯着窗外,一直到夜幕降临。

窗子没有关严,忽而一阵寒风刮过,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凌蔚倏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起床换好衣服,拿上手电筒出了门。

黑夜里的村子还是那样阴森可怖,手电筒的光只能照亮前方一条路,凌蔚此时一个人走在路上,幽静的黑暗里不断响起诡异的声音,是田间的动物,是枝丫的颤动。

白天这些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并不突兀,但到了夜晚再听,那些交织的声音,刺耳得让凌蔚生出恐惧。

人对黑暗有着天生的畏惧,民间流传着各种黑夜里的鬼神故事更让人本能地恐惧。

苏晓乐被埋葬在一处荒凉的空地,四周不止她一处坟,有些立了碑,有些连墓碑都没有。

凌蔚独自一人走来了这里。

这里的空气莫名变得更加阴冷,凌蔚明显感觉到走到这里时,风吹来时带着一股腥臭的气味。

因为知道了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鬼,凌蔚此时更加害怕。

但她不得不来,她找不到苏晓乐,毫无办法,只能病急乱投医的这时候来墓地里碰碰运气。

她的心因恐惧而剧烈地跳动,双目不断扫视着周围,越靠近墓地,她的恐惧便愈发浓厚。

凌蔚紧紧握住手电筒,这束光亮此时是她唯一的安抚,她听到了空气中阴风呼啸的叫声,嗅到了四周让人惊悚的腐臭味。

凌蔚白天来是没有嗅到如此浓烈的臭味的,这个地方愈发诡异的变化让凌蔚全身都开始僵硬。

她开始后悔这时候来到这里,阴暗恐怖的氛围已经将她完全包裹。

她想要逃离,只要转身就可以逃走。

她想着苏晓乐,不明白苏晓乐为什么可以那样勇敢,在那些人恶毒的言语中,始终坚持。

若是凌蔚自己,若是喜欢一个人要辛苦到付出生命,凌蔚连想象都做不到。

她不能回去,只是尝试一下,在这里呼唤苏晓乐,她不能连这样都做不到。

“晓乐,你在吗?”凌蔚终于走到了苏晓乐的坟前,紧紧地抓住这座墓碑,她感觉这里比白天更加寒冷,心中的不安也在不断地蔓延。

她问出的话没有回答,只有愈发狂躁的风在无情地击打着她。

气氛变得越来越不妙,凌蔚死死盯着墓碑上手电筒照射出的苏晓乐的名字,已经不敢把目光移向别处。

人说死后魂归故里,凌蔚祈盼着苏晓乐会在这里。

她喊了好几声,却都没有得到回应。

忽然,身后响起了一道突兀的声音,凌蔚形容不出来那究竟是怎样的声音,只被那声音吓得一惊,背脊瞬间发凉。

她明显看到手电的光晃动了一下。

凌蔚这下连气都不敢出,眼睛发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你吗?”

回答她的是更加诡异的阴风,一阵一阵,从她背后灌来。

凌蔚这时整个人都在抖了,被吓得几乎要哭出来,她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她不知道是不是苏晓乐,所以根本不敢回头。

“晓乐,别吓我。”她死死咬着唇说。

身后的风更加强烈,诡异的风向不用去猜都知道凌蔚身后的东西不正常。

凌蔚僵硬着身体,被这些诡谲的状况包围,她脸色惨白,头皮发麻,呼吸困难,脑袋已经完全无法正确思考。

就在凌蔚惊恐得后悔不已之时,一只手,突然搭上了她的肩膀。

冰寒僵硬的触感,绝不是活人的手,紧紧抓住了凌蔚的肩膀。

凌蔚的体温在这一刻也急速地下降,阴冷的气息从肩膀那处渗透进她的身体皮肤。

只不过几息,她便感觉全身冷到彻骨。

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恐惧,横竖都是一死,干脆转身朝身后看去。

她看见了那只手的主人。

不是苏晓乐。

第55章 戏

眼前这东西,血肉模糊,身上每一处都在流血,已看不清本来的模样。

它离凌蔚好近,手掌就搭在凌蔚身上。

凌蔚吓得差点惊声尖叫,若不是她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喉咙失了声,这一叫估计会将周围的所有生物都唤醒。

凌蔚手电筒的光扫在那东西上,脸色倏地惨白,应激一样猛然后退,那恐怖的东西竟被她一下甩开。

对方并没有再度靠近,被凌蔚甩开后变得若隐若现。凌蔚第一次真的看见真正的鬼魂是什么模样。

这东西像是维持不了多久,在凌蔚眼前一点点变得透明,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但凌蔚看到这一幕后,却更加害怕。

这样的消失的鬼魂,是真的不见了,还是只是隐形了,依旧还在她的身边。

看不见的鬼让凌蔚愈发无法冷静,本来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就已经让她恐惧,经过刚刚那一吓,她一刻也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

但就在转身要离开之时,一阵诡异的阴风又刮来,吹得她心惊胆战。

凌蔚已经被吓得不行了,她伏在苏晓乐的墓碑上,崩溃得想要哭泣。

这时,她的身后又传来了响动,极度轻微,但还是被此刻高度紧张敏感的凌蔚捕捉到。

凌蔚下意识猛然转身,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但那里没有任何东西,是凌蔚来时的路,连杂草都没几根。

未知的恐惧折磨着凌蔚,她终于忍耐不住,落下了眼泪。

“你要是在就出来见我。”凌蔚崩溃地喊着,她要离开了,她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来到这片阴森恐怖的墓地,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她说完就快步离开,却不料刚走了两步,背后突然一个冰冷至极的躯体抱住了她。

凌蔚本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这一次再没能控制住,喉咙里发出了极度惊恐的一声尖叫,短促又强烈。

划破了这黑暗冷寂的墓地的安宁。

本能的恐惧与求生让凌蔚疯狂挣扎,可那具冰冷的躯体紧紧拥抱住她,寒冷的气息绕在她周身,迅速侵入了她的身体。

凌蔚身上的温度急速降低,她拼命的往前跑,明明清楚的感受到那鬼就趴在她的背上,但凌蔚察觉到背上诡异的没有一点重量。

就在凌蔚情绪崩溃地奔跑了好长一段距离后,她身后那东西忽然发出了声音。

“蔚蔚姐姐。”

这声音在阴风中飘荡,已经不太像人类本来的声音,但熟悉的称呼,让凌蔚瞬间停了下来。

大脑迅速做出了本能的判断。凌蔚怕鬼,那些超自然的东西真的出现在眼前,人人都怕。

但凌蔚不怕苏晓乐。

哪怕此时的她明知了苏晓乐是鬼。

而凌蔚也终于在这一刻能放松下来,苏晓乐的存在终于让她有了一丝安全的感觉。

从极度的紧张中突然放松,凌蔚一瞬间全身发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一下就跪了下去。

幸好乡下泥土地多,她跪下去膝盖虽然仍然磕碰,但万幸没有受伤破皮。

正好,她转头朝背上的苏晓乐看去。

苏晓乐的身影也跟刚刚那个鬼一样,虚无缥缈,仿若一缕白烟,随时都会散掉。

凌蔚又焦急起来,立即拉着苏晓乐,急喊:“别走!”

她刚刚被吓哭了,这时眼眸里还裹着未能落下的泪珠,急切的模样在苏晓乐眼中脆弱至极。

苏晓乐心疼不已,但也毫无办法。

“我维持不了多久。”就像刚刚触碰到凌蔚的那只鬼一样。

阴阳相隔,哪里那么容易能冲破界限。

苏晓乐是因为死前强烈的愿望,聚集的念让她到了凌蔚身边,让她能被凌蔚看见,与凌蔚接触。

可当她越是满足幸福,那股维持她的能量就变得越发稀薄。

她也再也无法触碰到凌蔚。

她其实一直跟在凌蔚身边,看着凌蔚那样哭泣,苏晓乐也跟着痛苦不已。

她看着凌蔚回到家乡,想要知晓她的死因;凌蔚对她的寻找,凌蔚因她的遭遇而愤怒。

苏晓乐并不想凌蔚承受这些,想让凌蔚快点离开,但她已然无法做到。

当凌蔚为了见她闯入墓地时,看到别的鬼魂去骚扰凌蔚时,苏晓乐焦急万分。

或许是她的情绪太过激烈,这时凌蔚终于又能感受到她了。

可苏晓乐明显能感觉到,这次自己维持不了多久。

“蔚蔚姐姐,离开这里吧,不要再回来了。”苏晓乐趁着自己还能显露的这点时间焦急地劝着凌蔚,“也忘了我,是我任性地去找了你,我本来只是想再见你一面,却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给你带去了麻烦。”

“我很快就会消失了,你不要再找我了,我……”

她的话忽然顿住,因为凌蔚伸出了手,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因为凌蔚凑上来,吻住了她。

她能感受到凌蔚的吐息,作为鬼的她其实一直都对活人的气息很敏感。

这个吻不似她们之前那般青涩缓慢,激烈又莽撞,凌蔚急急地吻上来,撬开了苏晓*乐的双唇,舌头迅速探了进去。

她一边吻一边咬,用了很大的力气。

苏晓乐不仅尝到了凌蔚唇齿间的甜蜜,还尝到凌蔚眼泪的苦涩。

凌蔚又哭了,无声地落泪,深吻着苏晓乐,却满身都散发着悲凉与痛苦。

她抱紧了苏晓乐,手电落到地上,照亮了前方残缺的枯枝,与荒凉的墓碑。

她的吻比以往都要让人窒息,不容许苏晓乐逃离一分,软舌进到苏晓乐口中,不断地深入,好像恨不得进到苏晓乐的喉咙里。

她一直吻着,不愿停下,可人鬼殊途,她不得不停下。

她已经感觉不到苏晓乐的唇了。

凌蔚拼命的吻着,拼命的抱紧了苏晓乐,但触碰的感觉却在慢慢的消失。

她颓然凝视着眼前苏晓乐的模样,越来越虚幻,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凌蔚刚刚才看过另一只鬼消失的情景,这时候她不会再害怕鬼消失了会不会还跟着自己,只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苏晓乐。

她哭着不断摇头,痛苦的情绪更加汹涌地将她吞噬。

“要怎样你才能留下来,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苏晓乐也在哭,看着凌蔚哭,她如何都忍耐不住。

她其实隐隐知道自己怎样才能留下来,但她不能做。

她对着凌蔚摇头,劝凌蔚离开。

凌蔚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又不断抬手擦掉眼泪。她要看着苏晓乐,她死死咬着唇,咬出了血,血珠子冒出,凌蔚感觉到了一点疼,却远远不及心口快要撕裂的疼痛。

苏晓乐此时已经近乎半透明,她的消散已然注定。

凌蔚完全崩溃,看着爱人在眼前消失,根本无法承受。

“蔚蔚姐姐,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苏晓乐却似乎接受了这一切,悲伤,但坦然。

她与凌蔚不同,她已经在死亡那刻放弃了所有,变成鬼后还能与凌蔚相见、相爱一段时间,是她偷来的时间,是上天对她的眷顾。

而对于凌蔚来说,苏晓乐是她以为自己幸福的开始,是她麻木痛苦生活的救赎。

她才刚刚爱上苏晓乐,她还在恋情开始时,最浓烈激情的时候。

她倾泻了几十年来第一次也是所有的爱意,毫无防备地都给了苏晓乐,以为苏晓乐就是她余生的陪伴。

她不要苏晓乐离开,可她毫无办法,什么都做不了。

无能为力的痛苦,爱人在眼前消失的痛苦。

眼前的一切让凌蔚根本无法承受住。

她只能不断地、本能地去将苏晓乐抓住,她又吻了上去,想要在亲密中确定苏晓乐还没有消失的讯息。

凌蔚知道这时候苏晓乐已经半透明的,几乎没有了实际的触感,但她亲吻着对方,仿佛还记得触碰时的感受。

她想象着,苏晓乐回应着她。

那种感受就在她的脑子里,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不断地吻,黑夜的墓地里没人会知晓她们,她吻了好久好久,直到苏晓乐猛地将她推开。

凌蔚这时惊觉,苏晓乐没有消失,并且看上去比刚才实体更多了。

她瞪大了眼睛反复看苏晓乐的模样,双手更将苏晓乐抱紧,确定了心中的判断。

可苏晓乐却倏然挣扎起来,不断地想要退开。

凌蔚不可能放手,不仅将苏晓乐抱得更紧,还瞥见了苏晓乐唇上异常的红丝。

凌蔚定定地盯着那处,那是她的血。

她之前咬破了唇,亲吻时蹭到了苏晓乐唇上。

凌蔚很快想到,她先前第一次亲吻苏晓乐时对方并没有停止消散,可这一次带着她的血亲吻后,苏晓乐却有了好转。

凌蔚低下头去,额头抵住苏晓乐额头,幽幽地说:“我的血,有用是不是?你知道的?”

否则苏晓乐为何突然挣扎起来?

苏晓乐没有回答,但凌蔚感受到了她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凌蔚的心在这一刻终于生出了一丝希望,她也不需要苏晓乐回答,只要试验一下就全都能知道。

她抬起自己的手,发狠地咬下去,疼痛感瞬间袭来,可凌蔚不松口,一定要咬出血来。

“不只是血,是活人的气血,是你的生命力。”苏晓乐不能看着她这样伤害自己,焦急地承认,无力地解释。

要苏晓乐存在,就要凌蔚付出代价。

所以哪怕察觉到了方法,苏晓乐也不想尝试。

可凌蔚不管不顾,她将苏晓乐抓住,不理会苏晓乐说的什么气血,什么生命。

只要有了办法,对她而言就足够了。

她拉住苏晓乐的手,要苏晓乐跟她回家。

苏晓乐本是不愿,可凌蔚执拗地不肯放手,说苏晓乐逃走,她便会再次来寻找,直到找到为止。

第二日凌蔚便要带着苏晓乐回到她们在首都的家,凌妈妈不理解凌蔚的行为,可再怎么问凌蔚也不肯说。

只觉与女儿之间,忽然有了很大的隔阂。

凌蔚不想与妈妈争吵,也不想再去评判妈妈那些让她无法认同的话,更不打算告诉对方她与苏晓乐的事。

她没必要让母亲伤心。

也没必要给自己增添更多的麻烦。

找到了苏晓乐,知道让苏晓乐留下的办法,这就足够了。

在出发前,凌蔚收拾着行李,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家里拿了一把小刀,随后割破了自己的手,拽住苏晓乐让后者喝下伤口处流出的鲜血。

苏晓乐不断摇着头,恳求凌蔚不要这样做,那鲜艳的血色刺痛了苏晓乐的眼睛,让她愈发害怕之后凌蔚会做出更加激进伤害自己的行为。

可血已经流了出来,她不喝凌蔚就抱紧她,逼着她喝下。

看到苏晓乐明显好转的模样,凌蔚才终于露出笑容。

自从苏晓乐失踪后凌蔚再也没有笑过,这一刻她的笑毫无杂质,纯粹得刺眼,是真正的快乐。

苏晓乐却无法开心。

血腥味清晰地残留在口腔,作为鬼本来应该没有味觉的,但窃取了活人的血气,得到了凌蔚的生命力,让她有了变化。

但苏晓乐清楚地知道,她不可能真的复活,这样不断吸食凌蔚的血,不过只是短暂地维持她与人类世界的连接。

凌蔚此时已经完全不管这种行为会带来的后果,苏晓乐看着对方眼里亮起的希望,整个人终于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只能痛苦地闭上双眼。

第一次后悔当初那样执念地要去见凌蔚一面。

凌蔚还是把她带回了首都,或是威胁,或是亲昵,只表达不许她离开的想法。

凌蔚还向苏晓乐解释,给苏晓乐喂血只是暂时的,她会去找这方面的大师,让大师帮助她们。

凌蔚真的去找了,很隐晦地咨询了这件事,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人鬼殊途。除了骗子,所有人都在建议凌蔚将鬼除掉。

凌蔚被吓得慌急离开,不敢再去寻找这方面的人。

但她也并没有灰心,大不了以后她就用自己的血养着苏晓乐,失去一点血,好好吃饭养身体会很快长回来的。

可凌蔚越来越虚弱。

被鬼怪夺走了气血,哪里能那么容易恢复。

苏晓乐与她说过吸走的不只是她的血,还有她的生命力,这个过程中还伴随着阴气进体,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更严重影响。

凌蔚根本不愿听。

两人就这样在一起了一年多,凌蔚终于在一天回家的路上忽然晕倒,大病了一场。

她醒来时医生还在检查她的身体状况,她慌急地想要起身回家,她害怕苏晓乐离开。

别人看不见苏晓乐的存在,只有她能看见,她看见苏晓乐就蹲在她的床头,手指紧紧地勾着她的指节。

凌蔚又安静了下来,在医生疑惑的目光下,乖乖地配合着治疗。

她也不是重大疾病,就是全身都很虚弱,远远低于一个正常人的水平。

等医生离开,凌蔚才迟疑地朝苏晓乐的方向看去。

她病了,两人都知道凌蔚为什么突然生病。

也不是突然,凌蔚早有预料,毕竟身体是自己的,她能感受到。

她早就在咳血,早就在体力上力不从心,只是一直都避开了苏晓乐。

“我之后,少给你点血,只要你不完全消失就行。”凌蔚小心翼翼地提议。

苏晓乐凝视着她,没有回答。

凌蔚等不到回应,心中愈发不安,立即将苏晓乐紧紧拉住。

苏晓乐没有挣脱,过了半晌才开口回应:“我是鬼,是阴灵之物,长期跟一个活人待在一起,又怎么可能对你没有影响?”

她说得很清楚,哪怕不吸食凌蔚的气血,凌蔚也不能跟她长时间待在一起。

但苏晓乐说完这话后没有再说其她的刺激凌蔚,依旧乖乖地待在凌蔚身边,安抚着凌蔚。

可凌蔚病得越来越严重,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苏晓乐不肯再吸食她的血,也慢慢变成灵体的样子。

还没有完全消失,凌蔚每日都看着她的变化,又焦急又痛苦。

可苏晓乐又何尝不是如此?

凌蔚在医院住了快半个月,脸色却愈发苍白。

医生皱着眉看她没有一点好转,却怎么也检测不出她的毛病。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切的缘由所在。

苏晓乐近日已经无法被触碰到,凌蔚伸手去抓她,手臂从她的身体穿过。

苏晓乐只是瞥了一眼,随后平静地看向惊慌的凌蔚。

“我喜欢了你很久很久。”苏晓乐注视着凌蔚,忽然笑着开口。

苏晓乐很少说起对凌蔚的感情,生前是不敢说,死后变成鬼待在凌蔚身边后也害怕对后者造成更多的影响,变得更不敢开口。

此刻她却忽然要说,凌蔚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心在苏晓乐说完这句话后沉沉往下坠落。

苏晓乐不仅是说她对凌蔚的感情,还有她生前短暂的人生。

她生活的家庭并不美好,但也不算太糟。

在村子里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她也没什么特长,也不聪明,读书更不厉害。

她唯独长得好看,但长得好看也并没有什么用。

她喜欢女生,喜欢凌蔚。

大概中学时就察觉到自己这样惊世骇俗的念头,那时候正好凌蔚因为要努力读书没空理她,也正是这样的冷落,让苏晓乐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所以她任由凌蔚与她疏远。

落后的村子连教学的启蒙老师都迂腐至极,没人能够告诉苏晓乐这种事是否正确。

但苏母看到了她情难自抑时哭着写下的日子,里面全是对凌蔚的爱恋。

她庆幸自己不敢写下凌蔚的名字,也庆幸自己写下的内容都是在抒发爱意与情感,没有具体的事,更庆幸她与凌蔚已经主动疏远有一段时间,让别人猜不出她究竟写的是谁。

苏母骂她打她,说她是神经病,要带她去看病。

大家都认为她有病,苏晓乐也认为自己有病。

城里的医生却说她没有病。

可苏母不信,骂城里的医生是庸医,又找了村子里神婆,说一定要治好她。

苏晓乐没有反抗过,她被关在屋子里,被要求喝下不知道什么做成的药汁,发烧,生病。

她们说这都是在给她驱邪,是为了她好。

她很快就会好起来,很快就会变得正常。

苏晓乐想要变得正常。

正常了就不用再受这些苦,别人也不会再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她在过年时被允许出门,远远地看到了凌蔚,她的蔚蔚姐姐,变得好漂亮,被围在人群里。

她只敢看一眼,她还没变得正常。

她不能靠近凌蔚。

可神婆的办法不管用,她对凌蔚的心从来没有改变过。

母亲每日都在问她正常了吗,她可以撒谎,她说自己改变了。

直到母亲给她说了门亲事。

母亲也从未信任她的谎言,一直将她关着,说要关到她结婚为止。

苏晓乐是很平静地听完了母亲的话语,没有任何反驳。

关她屋子有一扇上锁的窗户,防止她逃跑的,不过其实她早就能打开了,她小时候就很会开锁。学会开锁是因为她想偷偷溜出去找凌蔚玩,但苏母不喜欢她一个女孩子到处乱跑,她那时调皮极了,就算母亲锁了门也阻止不了她。

苏晓乐在那天开了窗户的锁,跑了出去。

她没有逃走,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根本无法变得正常。

她从来没有一刻,想要真正地变得正常。

她爱凌蔚。

这并不是对凌蔚坚贞不渝的爱,她对凌蔚只是儿时那点开始的初恋。

她对凌蔚的爱,是她不愿认同自己是个异常的象征。

只有爱着凌蔚,苏晓乐才真正地感觉到自己是个人,是有着感情的人。

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人会认同她,所以她往山上跑去。

她从最高处跳了下来,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了留恋。

唯一的遗憾,是她没能再好好地看凌蔚一眼。

她爱了凌蔚太久太久,那份爱夹杂了太多的东西,变成了苏晓乐的执念。

或许是那份执念太深,也或许是上天终于可怜了她,让她死后竟真的到了凌蔚那里,而凌蔚是这个世界,唯一还能看见她,触碰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