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瞬间伏地,唯有牺牲的那名警察的挚友不顾安危,匍匐向前,颤抖着指尖轻轻抚上尸体身躯,热泪纵横,一瞬间冲破眼眶,滴落在血泊中。
这时,赵队半蹲着身体,紧紧贴在墙边,迅速扶稳通讯器,低声咬牙切齿地喊:“我们在右侧办公大楼遭遇了狙击手袭击,请求支援!”
指挥中心那边迅速反应过来,嗓音发冷,急切喊道:“收到!你们挺住,后援队已经出发,马上到!”
此时此刻,程迩的心脏狂跳不止,每一次搏动都似重锤击胸,他喉间发紧,仿佛被一双大掌紧紧扼住,令他呼吸都愈发艰涩。
尖齿咬破侧颊的肉,血液在口腔弥漫,铁锈味蔓延开来,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浓血腥。
战友倒下的画面挥之不去,未阖的双眼,微张的嘴唇,太阳穴的血汩汩流淌……每个细节,都在脑海反复闪现。
程迩眼眶灼热,长睫轻颤,视线愈发模糊,泪光闪烁。他指尖死死扣住地面,指节森白,指甲沁出血丝,都不觉疼痛。
身体先意识一步有了动作,作战服沙沙作响,他侧身一挡,肉身挡在赵队面前,嗅到熟悉气息,才稍稍心安。
硝烟味混着汗水萦绕鼻尖,枪声此起彼伏,狙击手不止一个,子弹破空的尖啸从四面八方传来,却始终找不到狙击手的藏身之处。
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下,程迩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自责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如果当时搜查得更仔细些,如果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是不是就能避免这场屠杀?至少能让大部队不和他们一齐陷入这场劫难?
自责像一条毒蛇,冰冷黏腻,沿着脊背缓缓攀爬,每个假设都似刀剜心,他用力眨眼,泪珠滚落,悬于下巴,最终滴落,没于流淌的血泊。
他强行清明视线,抬头望天,头顶的玻璃窗早已破碎,一束阳光斜斜地刺入昏暗的室内,尘埃飘浮、盘旋,细小的颗粒在光柱中翩翩起舞,而他们却深陷黑暗,动弹不得。
子弹仍在呼啸,每隔一会儿就会带走一个鲜活的生命。
程迩深吸一口气,匍匐着向前,贴着墙壁缓缓移动。
“砰——”
“哗啦——”
身旁玻璃窗骤然爆裂,碎玻璃渣飞溅,在他肩头炸开,一片片格外锋锐,扎透作战服,丝丝刺痛传来,细微却锐利。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畔飞过,掀起一阵气流,灼得他脸庞一热,那子弹带着一丝焦糊的气味,隐约可闻。
程迩这才惊觉,自己半边身体正对落地窗,他微微侧过身去,远处狙击镜反光一闪,快如幻觉,转瞬即逝。
“程迩!”
察觉到他的动作,赵队撕心裂肺吼出声来。
他太了解这个年轻人的脾性,几乎瞬间就猜到了他的意图,但四周的落地窗太过宽敞,单薄的墙体根本不足以提供掩护。狙击手显然布下了天罗地网,总有角度能射击,只要稍有动静,就必然会被打倒。
程迩却已顾不得其他,眼眶发烫,指节攥得发白。
视野里,战友接连倒下,血色浸透沙土,刺得他瞳孔干涩,他不能等,更不能退,前面是悬崖,背后也是悬崖,总要死的,他选择死得更有价值一些!
他猛地抬腕,袖口布料狠狠碾过眼角,将未落的泪痕揩得干干净净,侧首时,窗外一抹冷光映入眼底,树影婆娑间,那定然是狙击镜无疑。
他屏住呼吸。子弹上膛的咔嗒声,淹没在枪林弹雨中。
抓住对方换弹的间隙,他骤然抬臂,枪口火花迸溅,子弹破空而去,裹挟着杀意,直直贯穿丛林。
远处巨木震颤,一道黑影轰然坠地,他倏地伏低,下一秒,弹流如筛,头顶砖石炸裂,飞溅的碎屑擦过颈侧,火辣辣地疼。耳畔枪声重叠,他屏气聆听,心下惊骇。
外面至少七八个狙击点!
他咬紧后槽牙,喉间漫开铁锈味。
“呃啊——”
枪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密不透风,这时,一声闷哼炸在耳畔,程迩霍然回头,只见战友踉跄跪地,胸前防弹衣裂开狰狞豁口,鲜血汩汩涌出,将衣料染成暗红。
那人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血沫从唇角溢出,却硬生生将痛呼咽回喉咙,受伤队员踉跄着被同伴扶住,新的子弹却又破空而来,击中同伴手臂,筋肉翻卷,他忍不住发出闷哼。
“所有人都趴下!”
赵队突然暴喝,手掌撑地迅速站起身,身形敏捷一晃,子弹贴着他腰侧掠过,在墙面凿出弹孔,火星四溅——
“滋滋——”
电流杂音骤然传来,程迩脊背一僵,倏地仰头,天花板悬着的白漆喇叭,正发出刺耳啸叫,随即传来一道男声,低沉、闷哑,咬牙切齿:“杀其他人,杀其他人!站着的那个男的不准动!”
话音还没落下,就被骤然掐断。
程迩下意识四顾周围,整个大楼内,唯有赵队如青松峙立,果然,弹道方向瞬间偏移,所有火力诡异地绕开他身侧,在四周射出焦黑沟壑。
赵队怔在原地,喉结滚动。
程迩下意识抚住心口,掌心下心跳如擂,可这庆幸未及蔓延,寒意已攀上脊梁——不杀就意味着留活口。
而为什么要留活口……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钻入脑海,令他浑身一颤,脊背陡然窜上一股寒意,连指尖都微微发麻。
他心下一紧,猛地起身,准备转移到另一侧的墙壁,可就在这一瞬,暗处的狙击手捕捉到破绽,枪口微调,五发子弹接连上膛,破空而来,直逼他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