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骤然凝固,张伯毅依旧坐在审讯椅上,微微凸起的眼珠在眼眶中颤动,眼白血丝蔓延,他垂眸死死盯着那把枪,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汇聚成豆大的汗珠,缓慢地顺着脸颊、鼻梁滚落,在冷光下泛着莹光。
程迩的姿态从容,面容冷峻,眼皮都不眨一下,静静凝视他的脸,端起双臂,眼底的嘲讽仿佛下一秒就要满溢出来。
张伯毅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愈发急促,被三个人紧紧盯着,他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地震中即将轰然倒塌的山。
片刻后,他呼吸紊乱,忽地急抽一口气,手指颤颤巍巍地触碰着枪身,金属质感在灯光下泛着冷冽沉暗的光泽,冰凉刺骨。
而他却如同触碰到了滚烫的烙铁,手指肌肉反射性抽搐一下,指节不受控制地弯曲、收缩,他掀了掀眼皮,小心翼翼瞄了瞄三人。
他们的目光如同风刀霜剑,锋锐、无情,始终未曾从他身上移开。
张伯毅的心脏猛然一沉,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又深深吸一口气,右手前探,紧紧握住枪柄,左手撑住桌面,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动作略显笨拙与不协调,臃肿的身躯在空气中颤抖得十分明显。
程迩依旧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好整以暇。
余寂时则坐在一旁,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枪击案现场的监控录像,他的目光却掠过电脑上空,锁定在张伯毅身上。
他硬着头皮举起手枪,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手臂稍微弯曲,双腿合拢,姿势略显滑稽,身体摇晃不定,与监控录像中那名冷静的、射击娴熟精准的嫌疑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时,张伯毅沉住呼吸,努力控制住手臂的颤抖,试图对准程迩的眉心,也不知是否有所偏移,忽地吞下一口气,憋住,瞳孔急速收缩,手指扣在扳机上,下一瞬便用力一按。
一声沉闷的“咔嗒”声响彻审讯室。
枪膛内空空如也,没有子弹射出,只有一股被压缩的空气从枪口喷薄而出,带着一丝冰冷的金属气息,撕裂的凝滞的空气。
枪身攥在掌心有些打滑,几欲脱手而出,心跳逐渐放大,将耳膜震痛,张伯毅表情慌乱,呼吸愈发急促,难以再继续强作镇定。
程迩的眼皮轻微一跳,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
那笑音低沉、磁性,像是从喉咙深处涌出,逐渐变得愈发肆意,愈发张扬。
他撑住面前的桌子,深深低下头,胸腔震动,肩膀颤动,笑得毫不遮掩,完全停不下来。
余寂时的手掌轻轻蜷起,指尖抵在眉骨处,遮住了眼底那抹难以抑制的笑意,唇角微微上扬,却并未出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张伯毅。
片刻后,程迩抬起头,眼神嘲弄,嗓音冷冽,语气沉缓,带着几分戏谑:“枪里就算没有子弹,你也不至于连膛都不上吧。”
熟练用枪的人,尤其是这种单发式手枪,往往会在无数次重复中形成肌肉记忆。上膛,抬腕,扣扳机,动作连贯,同时双腿微微张开,重心下沉,用以缓冲后坐力。监控录像中的犯罪嫌疑人便是如此。
然而张伯毅用枪姿势却完全不对,根本就不是生疏的问题,显然对枪械的使用一无所知。
张伯毅的脸颊涨得通红,双臂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双腿发软,声音有些发颤,却仍强词夺理道:“五年前枪杀警察之后,我就再没碰过枪了,生疏也正常。”
程迩笑容渐渐收敛,眼底浮现出彻骨的寒意,并未开口,只扬了扬下颌,钟怀林便立刻走过去将张伯毅手里的枪支收回证物袋,并将他的双手重新铐住。
余寂时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移开,再次直直落在张伯毅身上。
他此刻浑身瘫软,像是被抽去了筋骨,手掌无力地扶在桌面上,五指蜷缩,既抓不紧,也展不平,肩膀仍在生理性地轻微颤动。
而那眼神格外空洞,眼皮低垂,目光游离,始终不敢直视他们,显然十分心虚。
钟怀林与程迩对视一眼,见对方微微点头,随即转身推开审讯室的门离开,门关上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