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唇畔的弧度瞬间收敛,喉结微动,眼睫颤了两下,轻垂,在眼底拓出一片淡淡的阴翳。
“真有意思。”程迩歪了歪头,唇角溢出一声轻嗤,神色中透着几分疑惑,眼底压抑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兴味。
他缓缓向前走了两步,蹲到了张伯毅面前,抬起手腕,掌心落在他肩上,用力推了推。
张伯毅鼾声如雷,不仅没有被打断,声音都没有减轻,似乎睡得很死。
程迩动作顿了顿,又加了些力道,懒洋洋地开口喊到:“张伯毅,醒醒,别睡了。”
意料之外的,张伯毅雷打不动,眼皮子都没掀开,见此许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剑眉紧拧,卷起袖子,言简意赅地出口:“我试试。”
程迩让开半个身位,许琅弯下腰,从侧边伸出一条手臂,肌肉暴起,隐约能看见狰狞的青筋脉络,拎起他的衣襟,朝着他后背就是一掌。
“啪!”
清脆的一声巨响,可想而知用了多大力道,余寂时下意识屏住呼吸,双眸紧闭。
几秒后,见他没有反应,许琅又是一掌,声音落下后,空气中回荡着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余寂时掀开眼皮,见许琅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一时也有些发愣。
这都没醒?
正常人挨上许琅重重两巴掌,绝对能被疼醒,余寂时面色愈发凝重,向前两步,更近距离观察着张伯毅的状态。
他一张圆润的脸庞微微泛红,显然不是很自然的状态,鼾声低沉,似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程迩眸色深沉,抬起手指,挑了下张伯毅的眼皮,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郭韵口中的“积攒很久的安眠药”和“昏睡”似乎没有作假,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徐徐叹气:“钟哥,你和许哥快先开车把他送医院吧。”
其他人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张伯毅这显然并非寻常的昏睡,而是安眠药过量导致的深度昏迷。
钟怀林神色恢复了严肃,点头,和许琅对视后,一人架起张伯毅的一条手臂,把人带出后厨,小跑着往门外去。
程迩眸中兴味淡了淡,抬起对讲机,声音懒懒散散的:“人找到了,你们带队进来搜查一下。”
余寂时跟着程迩留在现场,穿戴好手套,和刑侦支队的同僚们一起搜查了一下包子铺的后厨。
从黑色垃圾袋里的骨头残渣,到锅里晾凉得骨汤,再到大盆里剁好的肉馅,以及冰箱里新鲜的肉,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
垃圾桶碎尸案相隔五年之久,痕迹难寻,后厨干干净净实在是意料之内,可搜查半天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物证,余寂时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脑海中再次回荡起郭韵的话,余寂时沉吟片刻,敏锐地抓住了一个重点信息,抬头看向倚靠在门框处走神的程迩。
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程迩回过神朝他看去,见他神色严肃,轻轻挑了挑眉梢,鼻音发问:“嗯?”
余寂时深吸一口气,提起手套边缘向手腕处扯了扯,开口说道:“还有地下室,郭韵说张伯毅是在地下室分尸。”
“嗯,差点儿忘了。”程迩微微一愣,旋即敛眉颔首,声音沉稳,走到他面前,歪头笑了笑,“还是我们小余警官记忆力好。”
分明是随口一句调侃,他用这种慵懒的、黏糊糊的腔调说出口,竟然莫名带了点撩人的意味,余寂时心尖一颤,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才没让思绪跑偏。
经过余寂时这一提,刑侦支队的同僚们又从后厨走到了生活区域。
这个店面虽然显得很小,但实际占地面积很大,是很标准的家庭作坊,属于是做生意与生活一体的,后厨后面还有卧室和储物间,地下室的门正好在储物间下面。
刑侦支队的警员在程迩的指挥下分为两组,一组留在卧室和储物间,检查是否还有其他违禁物品,另一组则是去地下室勘查。
余寂时也在卧室停留了片刻。
卧室里的床很大,被褥折叠得十分整齐,床头柜上还有夫妻俩的合照。
一张泛黄的、低像素的合照,照片里两人还很年轻年轻,郭韵一张标准的鹅蛋脸上五官明艳、大气,笑容很淡。
而张伯毅年轻时确实帅气,身材没有走样,一张脸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笑得灿烂,谁能想到他如今会是这样衣服死气沉沉、阴冷的模样。
真是岁月不饶人。余寂时喟叹的同时,最后深深地看了眼合照,心脏一震,一种怪异的感觉如同潮水涌向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