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蹊跷(2 / 2)

欺君 胭脂独白 2816 字 2天前

马茂才咕咚摔到地上,还强撑着又爬起来:“梁将军!”

不等梁安说话,他竟哇哇大哭,抱拳朝天作揖。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派了救星来救淮州啊!”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又哭又叫难看得紧,看得伏山瞠目结舌说不出话,还是谷知昂慌里慌张看不下去扶人起来。

“马大人,快别哭了。”

梁安上下扫量此人,确实苍白虚弱样子,他忽地抓住马茂才手腕,久病成医,他也多少能探出些浅表虚实。

脉象倒是虚浮,更多的梁安就断不出来。

看他情难自已控制不住痛哭,谷知昂安慰他说了淮州已安定,马茂才眼泪都怔住了,连声问道:“真的?真的?”

等谷知昂肯定回答,马茂才激动之下一口气没捯上来,发出一声怪叫竟直愣愣昏厥了。

梁安皱眉看他,回身便走:“找大夫来瞧。”

他一路不停再去寻潘海,心中盘算这二人病得真假。

若说是假意称病,也的确不合理。

东邦人来前他二人才病倒,除非通敌,否则他们怎么这么会病,但若通敌,就实在没必要装病,直接大开城门岂不更快?

尤其见马茂才样子,梁安倒有几分信了他是真病了,也是真盼着梁安来。

至于潘海,梁安更想探探他虚实,毕竟潘海是从青州出来的,梁安更该相信他才是。

还没到门外,已有个头发花白的跌跌撞撞撞出门来。

“平南将军来了?何地?何地!”

身后有人提着鞋追着:“潘大人,快快先穿上鞋!”

这一瞬间,梁安已站在他面前,潘海是个精瘦老头,看见梁安,与马茂才一般老泪纵横,只比那位稍体面些。

他只穿着里衣,极不得体模样,但看见梁安,眼中含泪,连连点头。

“没错,不会有错,和大将军长得一模一样。”

他话没说完已也哭了,赤脚老爷子哆嗦着规规整整跪在地上叩首。

“青州副将潘海,叩见平南将军。”

梁安没拦住,强将人扶起来。

他与含着热泪的潘海对视,这下真说不清楚了。

带着怒气来寻人的梁安存了要治将振军心的心思,但真见了这两人,却毫无狡黠样,若是演的,那可着实令人钦佩。

梁安怒气渐消,这才有心左右看了几眼。

这府邸破落,两人穿在身上的衣裳也不过是粗麻,淮州上下没有半点能瞧出奢靡颜色的地方,可见清苦。

这也能证明二人在淮州多年应当没有贪墨或鱼肉乡亲百姓。

想至此处,梁安叫了声“伯父”,扶住他叫人先去休息。

他没时间寒暄别的,既然如此,看来淮州情况还得再深了解。

谷知昂聪慧,帮忙把潘海送回屋里,拐着腿急匆匆回梁安身边。

梁安问:“那日吃的酒菜你们可都一样吃的?”

谷知昂立马领会,忙道:“我不吃酒,哥哥陪着喝了一杯,菜也都一样吃的,当日查不出症状我们也疑心是否中毒了,也许是大夫医术不精,实在查不出问题,只当寻常伤寒病症多用了些补药。”

梁安皱眉,若不是中毒,倒没了主意。

他朝外走,一刻不停,要处理的事太多,他没有时间耽搁。

伏山见他胳膊冒血,急眼喊道:“你先停一下。”

“你现在即刻骑马去城里转一圈,也不必做什么,只消回来把你瞧见的告诉我就是。”梁安说完偏脸看见伏山猩红双眼,心里一紧,扶住他小臂,抿唇皱眉沉声道:“你先去歇着。”

“你哇哇流血都快流干了都不知道歇,我歇个鸡毛!”伏山怒气冲冲拽回袖子,往回跑去找马,“等我回来你再不歇着可不行了。”

梁安还没说话,伏山已跑远了。

他看着宽阔背影远了,唇角也几不可见动了动,这呆子。

谷知昂小跑着跟上,老老实实一五一十把他自来淮州后了解的事,捡要紧的跟梁安说得一清二楚。

淮州军疏于军训不是一两日的事,谷知昂到的第一天已见识过了。

但这一切也很难跟梁安解释清楚,且谷知昂不是碎嘴的人,也只能捡着他认为与人无碍的事说,至于自己的主观想法,得等着二位淮州将军在时再说比较端正。

他只能说:“将军若在淮州多看几日大约就能知道了,实在也是……不能全然怪罪二位大人。”

梁安皱眉,边听边四处打量。

果然是贫瘠边远之地,城中府邸连瓦片都极少,他一路从京都到湘城到泉定,再到宿州,从宿州出来这一路上,此地可谓是梁安所见最贫苦之地。

一路走过来连城墙脚下青砖都有断裂失修的,若不小心极易绊倒。

这点点细节落在梁安眼里成了心事,弘文帝叫他来此打的算盘正是如此,将梁安放在如此贫瘠之地,不怕他再翻出掌心去。

这念头也好笑。

皇帝忌惮梁安,又在拿梁安的忠诚赌他能老实待在淮州。

梁安发出一声冷笑,吓得谷知昂一哆嗦,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这么久了当你有所长进。”梁安看见,问他:“独自站在下钳关城墙时也像这般害怕了?”

谷知昂摸摸脖子,尴尬笑笑,又摇摇头:“倒是没怕那些,只是担心有负将军。”

这是实话,站在那里已容不得他害怕了,也没害怕的功夫,只一心想着怎么撑住。

他一路说“有负所托”,到了眼前也还是说“怕有负将军”,梁安多看他两眼。

“我不记得曾托付你何事。”

“将军不说,我却不能不懂,将军救我兄长,给我兄弟二人活命的机会,送我来淮州给我能争命的造化,负恩必须酬,否则枉为人。小人身无长物,只好以将军救来的命为将军守一守城门。”

说不欣慰是假的,梁安默默点点头,为自己又没信错人高兴,也没想到这胆小少年远比自己想过的还做得更好。

心中这样想着,却又道:“你守的不是我的城,莫要说这样的话。”

“秦王日无道,太子怨亦深。”

梁安猛看他一眼。

谷知昂没察觉梁安眼神,低声道:“皇天无亲,惟德是辅。这城为谁守,我自——”

剑横在颈间,谷知昂惊了一身冷汗,怯怯叫了声“将军”。

梁安冷眼看他:“说出这样的话,是等我杀你?”

谷知昂眨着眼惊恐道:“小人……不知哪句错了……”

梁安冷冷盯他一阵,忽然收剑,似笑非笑:“去见见你的老师哥哥吧,这话倒像他教的。”

谷知昂连连摆手,磕磕绊绊还没说话,乱糟糟脚步声朝此地奔来。

梁安脸色一变,匆匆几步迎出去。

“将军!”

老卢几人脸色难看。

梁安收紧手掌。

“齿里藏毒,都死完了。”

牙中藏毒,这是南祁的手段。

梁安慢慢吐出一口气,冷静,再冷静。

看来这事,还真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