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袭(2 / 2)

欺君 胭脂独白 2612 字 2天前

他究竟来做什么?

梁安倾向于他确实只带了那叫沧浪的狠毒少年,真不愧是许慎一养出来的,与他主子的狠辣一脉相承。

他摸向被划伤的小臂,反反复复想着许慎一的话,若那时能更冷静些将人绑了才好,不过有不要命的沧浪在,只怕难说。

这些事想来没有意义,梁安思索着许慎一究竟来做什么。

他只带一人倒有蒙混进赵的可能,若说带了数支军队来可谓天方夜谭,梁安沉着后反而没再那么担心。

他说来见个朋友,北赵有他什么朋友?这倒值得探究。

还有,他提起梁绍。

梁安眼神晃动着。

不知晓许慎一那句话什么意思,他说梁绍不是他杀的。

明明理智告诉梁安不该轻易相信许慎一,这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无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一定有他目的。

但梁安无法不想。

许慎一说淮州要撑不住了,果然此地正遭劫难,那么他说大哥不是他害的,又是否可信?

若大哥不是死于许慎一暗害,那当初盐马道上那把暗害了大哥的火又是谁放的?

信还是不信……

梁安脑袋扯成一团乱麻,攥紧双拳闭上眼睛,慢慢调整呼吸,换了思绪将有关梁绍的事强压下去。

他强冷静下来。

东邦的火药无疑是南祁给的,不消说,必定是许慎一允可的,这又是为何?

戎烈分明与许慎一有血海深仇,戎烈与许慎一是截然不同两种人,比起许慎一的阴鸷狠辣乖僻邪谬,戎烈甚至称得上行事磊落之人了。

虽然梁安从未与他交手,但梁绍作为他的老对手不止一次跟梁安推演复盘与戎烈的对战。

若不是敌人,倒可做朋友。

这就是梁绍对戎烈的评价。

梁绍从不吝啬夸赞他人长处,和戎烈的你死我活也不过因为他二人生在两地,为国为民生来便是对手而已。

深受梁绍教导,梁安自认对戎烈很有几分了解,照他看来戎烈是不屑于与许慎一这种人打交道的。

很久之前伏山曾说过,若他是戎烈,恨不能生啃了许慎一,怎么会和他合作?

梁安得承认,伏山口中的戎烈真有可能如此。

若是这样,眼前一切就此说不通了,东邦突然对淮州发难,却也不见戎烈,再度攻打北赵这事应当是潭州之后蛰伏数年第一次出手,戎烈那种刚烈性子应当抱着一击致命的念头,但眼下情形分明不像戎烈手笔……

许慎一和戎烈究竟有何目的,做了什么交易?

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

这些问题萦绕在脑海眼前无法消散,即便闭上眼睛,也是挥也挥不开的事堆满,没有一件能想通。

但有一点他很确信,许慎一告诉他淮州有难并非好心。

南祁与东邦之间是否暗地交易放在一旁,但以许慎一为人,即便当真如此,他也绝不会当对方是“盟友”,背约负盟之事,梁安很相信他做得出来。

他当然乐于看见鹬蚌相争,而南祁得利。

总之此事无论怎么看来都十分古怪,梁安不敢掉以轻心,迷迷糊糊好像睡着了,但又能清晰记起在思考衡量的每一件事,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没睡。

他只能感受着胸膛里猛烈跳动的心脏咚咚作响,期望自己没看错人,伏山能将援军带来。

至于戎烈……

梁安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知道淮州又是否会是一个陷阱,而梁安急于救下淮州是否给了戎烈声东击西的时机,如果戎烈在别地又会如何?如果戎烈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越过潭州再取镜州又如何?

一切一切都是未知数,万绪千头错综复杂,叫人难以招架。

烦恼时刻下意识攥住腰佩已成了习惯,梁安握在掌心的既是梁棠月,也是赵宴时。

梁安想守护他们,也想从他们身上汲取力量,好给他足以面对未知所有的底气。

阴差阳错,天意弄人,若宿州那日梁安能和裴真、沈濯灵二人碰上一面就能轻松知道,不会发生他所担心的声东击西事。

此时戎烈就在东邦皇城中,亲自接见了裴沈二人,只为了那截不远万里运到此地的金丝楠木。

“将军。”

梁安瞬间睁眼。

成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定了定心神,翻身而起。身边的人们仿佛从未真正入睡,一个个迅速睁开双眼,紧随梁安身后,按照他的计划悄然行动。

夜半时分,敌营中的人马早已疲惫不堪,沉沉入睡。二十余名精锐沿着堑壕疾奔,借着朦胧的月光,隐约可见他们身上缠着些乱糟糟的绳子似的东西。一行人如幽灵般穿梭,直奔敌后。

他们行动迅捷隐秘,很快悄无声息完成了布置。

众人将身上用备用衣裳撕碎后编成的麻绳首尾相接,足有百丈之长。

梁安从大牛手中接过绳子的一端,用点力气夺了,压低声音道:“我来。”

大牛不敢违抗,脸色虽有些难看,但还是松了手,不情愿地将手中的水壶和囊袋塞进梁安手中。

梁安回头,朝握住绳子另一端的老卢竖起拇指,示意动手。其余人毫不迟疑,纷纷掏出壶来,将油倒在绳子上,浸透麻绳。

黑夜中,拽着绳子的人如鬼魅飘忽左右来回跳跃,很快绕过障碍藏在一丛灌木后。

梁安放缓呼吸,凝神静气。

默数十下,立时动手。

火如泄洪湖水,不等片时,顷刻燎原,蜿蜒如盘旋火龙,歪歪扭扭地将原本为防火而隔开一定距离的粮仓和营帐连接在一起。

转眼间,四面八方火光冲天,惊叫声四起,无从施救。

火光冲天,照亮黑夜。

远在城中的人都被惊醒,谷知昂在不安睡梦中连滚带爬起来,衣衫不整爬上城墙,看见大火和数百匹马齐嘶鸣声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火烧到了他眼里,心猛跳着回身就跑,一脚踩空摔了下去也没停下,拖着腿一瘸一拐跑着。

“快,快!”

有人来扶被他吓一跳,谷知昂没功夫说别的,他眼里迸发着光。

“快去把全城火油都搬到城墙上来!”

那时,梁安已悄悄脱身,几人趁乱摸了些粮草扛走,人吃不吃倒是其次,马总要喂的。

可惜不知火药存放何处,否则说不准能连窝端了。

这招断了东邦人生路,也将激怒他们。

梁安相信,城里总有人能明白他的意图,现下的北赵已不是数十年前的北赵。

一个在马堆里长大的将军,最清楚马的弱点。

诡道而行,以制其胜。学人之长,以其制人。

现下就让梁安来证明,他的父辈兄长当年壮大骑兵的决策是何等正确。

那条抽在北赵身上数十年的鞭子,也该弹回东邦身上,让他们尝尝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