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崩离(2 / 2)

欺君 胭脂独白 3627 字 2天前

“大夫来过没有?”

“已来过了,无大碍,静养几日未伤根骨。”

那就好。

梁安长舒一口气。

“将军,将军。”伏山终于追上来了,在后面一路跑来。

现在听见他声音梁安就想照着屁股给他两脚,老罗还在一侧提醒:“梁大人,伏兄弟像是在找您。”

他忍无可忍站下,回身狠狠瞪了伏山一眼,伏山强行刹车,寻思着自己又干啥惹了他。

但这事儿确实得说,刚才忘了。

“你出去那时候,有人来过呢。”

老罗应和道:“确实有人来过,不过听说大人不在,都没进门就走了。说只是路过,过来问候而已,既然不在,就也算了。”

梁安皱眉,什么人。

老罗说:“倒没留下姓名,不过他们行事并未遮掩什么,我瞧车上的纹饰像是泉定裴家的。”

“裴真?”梁安一惊。

他一回神,正瞧见兰渝朝这儿过来,急得一捶手心,回头对伏山道:“怎么没——”

说了半截想到老罗还在,硬生生咽回去了,老罗识趣,立马找由头走了。

伏山还懵着呢。

他道:“确实是裴老板,他身边那个也长得花儿似的叫啥来着,也一起来的。”

“糊涂。”梁安瞪他,拽着他一路朝院里走,压低声音道:“怎么不告诉他们兰渝就在这里?”

“啊?”伏山懵着,“为啥要说啊?他们还认识小兰?”

他一句话熄火了,梁安一拍脑门,想起来伏山不知道内情,光顾着跟他发火了,又冤枉了人,忙说了两句“抱歉”。

又把伏山给整晕了。

将军这是干啥呢……

怪不得,怪不得在街上时候瞧见那个车队有种熟悉的直觉,是裴真的车队,兴许又是去哪里谈生意了,路过宿州,也想来见见他们。

梁安直呼可惜,懊恼得像是自己的事办砸了。

毕竟人命关天,他想着兰渝恰好在,能给沈濯灵瞧瞧,结果就这样错过了。

“怎么了?”兰渝一过来先瞧见伏山不高兴了,“又多嘴了?”

伏山抱着胳膊,连兰渝一起气了。

兰渝笑笑不理他,回头问道:“我来怎么不见你?”

这事没法儿解释,梁安也不想多说。

他叹道:“先前在泉定结识两位朋友,有个患病的,本想着正巧你给瞧瞧,可惜,差了一步而已。”

兰渝问:“什么人?”

“泉定裴家的当家人裴真,还有他的好友沈濯灵,这两位也曾不吝帮我,既然有事,也想尽点绵薄之力,病了的那位正是沈兄沈濯灵。”

“姓沈的?”兰渝多问了几句,“多大年纪?什么病症?”

“约三十几岁,倒说不上来什么病,只是病起来吓人,说是遍寻名医不治。”梁安还在懊恼,“我哪里懂这些,要你们能碰上面就好了。”

兰渝浅笑,安慰几句:“哪里这样可惜?改日我回京都特意去一趟泉定可行?”

“那当然好了!”梁安松一口气,拍他一掌道:“同你,我是不必客气,来日你要去了也不要烦恼,有法子自然好,没办法也不要勉强。”

“自然。”

他俩聊完,伏山也气完了,追着兰渝又问:“皎洁咋样?”

“最多躺上五日就好。”兰渝看他松口气,又看梁安:“怎么把人弄成这样?好好的姑娘若治不好岂不跛了?”

他语气带着责怪,梁安也心有愧疚。

伏山抢着答道:“那马疯了,把人摔了,正巧,你明日去瞧瞧。”

“疯了?”兰渝皱眉,“谁的马?”

“说起来是去年的事了,嘶,这样想想大约也就这个时候。”梁安回忆起来,“我和翰昀在街上见这马暴动怕它伤人就制服了,见这马机灵漂亮还怪喜欢的,喂了一把小马乖乖丸就一直养着带过来了。”

“我说它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能给它吃什么,除了草料就是草料。”

兰渝问:“你给它吃马素丸了?”

梁安听他语气不好,不解点头:“是啊,就吃了几回,后来你又不在,乖乖丸被它吃完了,就没再吃了。”

他看兰渝脸色难看,问道:“这又怎么了?”

兰渝皱眉,摇摇头道:“一早叮嘱过你不许随便乱给马吃,要控制剂量,谁想你偷偷带了马素丸给它吃。”

这话兰渝确实说过,马素丸虽好,不可贪多,也不能胡乱用。

梁安一惊:“这马乱跑与这有关?”

兰渝又摇摇头:“没事,只是听见了就提醒你一二,明日我去瞧瞧。”

他说完盯着梁安:“往后不许再胡乱用了。”

梁安一笑,摊手道:“想用也没有了,还想再给你要些来着。”

毫不意外被兰渝拍了一巴掌,没再多说拎着伏山送他走。

梁安这才想起来,忙追问句:“小郡主怎么样?”

兰渝没答,没回身冲他摆摆手。

“这是好是不好?”梁安叹一口气。

他回神,这才发现站在沁园和自己园子的交叉地,往左是回去,往右是沁园。

挣扎着挪开脚步,刚抬左脚,看见一盏灯笼,是春晓。

“梁大人。”

梁安点头:“王爷歇下了?”

“是。”

“皎洁姑娘劳烦你多照顾了。”

这满院子男人,也只能拜托这位了。

“王爷吩咐过了。”春晓应下,“殿下院中不留人,夜深大人也不必再去请安了。”

这下梁安不再多留,往左边去,一路僻静,两侧已栽上不少花草,散着幽香,可惜有人无心欣赏。

推开院门,回身闩上,他手摁在门闩上久久没能离开,深深吐息数次才撑着再站起来。

疲惫。

他朝屋里走,开门的一瞬间绷紧了身体,回身一闪,没躲过去被人钳在怀里捂住了嘴,他紧紧贴着身后人的胸膛,瞪着眼看着门被踹上。

“你生气了?”

熟悉的声音带着人的温度喷洒在耳边,梁安连汗毛都竖直了。

很快又因知道了是谁而松弛三分。

他双手扶在赵宴时小臂上,拉下他捂着自己的手,却没回头,只是轻轻摇头。

他说:“没有。”

他为什么生气?他没有生气的理由。

“你逃走了。”

这个“逃”字过重,刺激了梁安的神经,他激动回身,终于看见赵宴时的脸。

“没有。”他重重说。

“那么,你解释给我听。”赵宴时微微眯起眼睛看他,声音低哑,“你去做了什么?又为了什么?”

梁安还是在摇头。

他不知道,只是想找一个出口,能别把他关在无法呼吸的地方。

但很奇怪,站在山顶上的时候,听着虫鸣声和枝叶摇动的声响,他以为会出现的画面一次也没出现,他没再想赵宴时,他确实得到了平静。

“要听我说吗?”赵宴时的声音冷淡,又像在蛊惑。

可梁安还是摇头。

“宵行。”他轻声叫道,“我想过了。”

赵宴时眯眼:“什么?”

“我们这样很奇怪。”梁安忽然呼吸急促,他控制不住自己摇头,像是要否定自己又像是要否定别的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弄清楚这些,这是对的吗?”

安静得可怕。

梁安闭上了眼,却像是看见了那双眼睛,透着冷光,毫无波澜地看。

“我可以给你答案。”赵宴时说。

梁安蓦然睁眼,怔怔抬头去找他不想面对的眼睛。

“不对。”

赵宴时没给他机会。

他从梁安身边擦肩而过,重新打开了那扇门。

“不对的是我。”他低声笑,“离开我,你就不会再奇怪了。”

想抓住那只手,但梁安只揪住了一小块袖口,又从手中溜走。

“没关系。”赵宴时还在笑,“不过是回到了起点,你可以重新开始,这是我最后一次再骗自己你是唯一。”

他忽然回头,脸色冷淡平静。

“你一早知道我是个怪物。怎么和异类相处久了,现在才开始害怕自己变奇怪了?”

门被他紧紧抵上,只有最后一句朦胧传来。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带着哽咽的声音。

被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刺伤,梁安痛到连手都伸不出来,拼了命才吸上一口气,再开门已不见人。

梁安站在院落正中,竟然没办法再往外迈出一步。

好像迈出去了,从此就真坠入了从未踏足过的无底深渊,而不知去路。

墙的另一端,赵宴时贴在墙面缓缓展开一点笑意,哽咽的人脸上不见丁点泪痕。

但月光也能窥见,指尖是如何攥进掌心的。

他头抵在墙上闭了眼睛,笑一点点收起。

这场摇摆不定的荒谬游戏也是时候结束了,赵宴时。

你果然还是只有自己啊。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