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雨(1 / 2)

欺君 胭脂独白 2725 字 2天前

梁安没能跟赵宴时说上话,王爷像是专程来找他的,又像只是经过很快离去。

看着渐远的背影,梁安跟了两步又停下,他能理解,关心臣子夜半不归府叫家仆盯着些尚在情理之中,但专程来看一趟叙话想必要落人话柄,谨慎些总没错。

他自顾留步没追上去,回身问道:“说来听听。”

是指皎洁的事。

照梁安想来这不是桩难事,但伏山带人出去一整天,起码梁安出府前日头都要落下去了也没见人回来,想必中间是出了什么岔子。

“对对对,是要说这个。”伏山一拍脑门,竹筒倒豆子似的叽里咕噜说起来。

他说得激动,中间掺着些不中听的话,是骂皎洁姨丈一家的,梁安没打断他,静静听着,脸色也逐渐难看。

怪不得整整一天才回来,布庄偏远不说,到了布庄后只有伙计在。扫量一眼不见那夫妻二人,伏山急恼,黑着脸上去就把人拎起来离地三尺,问掌柜的在哪里。

伙计吓得说不出话,李不为紧张兮兮过去结结巴巴劝伏山冷静,又仰着头耐心与伙计解释是要找皎洁。

“表……表小姐……”

见伙计知道皎洁,李不为两眼一亮,凑得更近昂着脖子急追问可知道人在哪里,想想不对劲又摇头,问皎洁姨丈姨母一家何在。

伙计两脚悬空,被个凶神恶煞的拎着,旁边还有个穷追不舍连连追问的,泪都冒出来了。

李不为这才惊觉人还没放下来,忙不迭劝着伏山将人放下来。

“这位兄弟无辜,能说些实话与咱们就是。”李不为留了心眼,话里有话叫伙计明白,若不好好说出实情,只怕又要被拎起来。

伙计倒也识趣,很快冷静知无不言。

原来这布庄很快就不再是薛富昆的了,此人正是皎洁姨丈。

伏山气道:“刚来时哪里晓得,这姓薛的好赌成性,将家业铺子都输完了,如今不知躲哪里去了,伙计也说不出啥,只好问了他家住哪里。”

问了地址想着四处打听着过去,伙计道薛宅偏僻,没人引路怕是不好找,伏山见他热心还憨笑两声,方才凶恶对不住人家,好好道了两句歉,这才又跟着往薛宅去。

路上李不为仔细问了许多话,伙计都一一答了,薛家夫妻多年来只有一个儿子,早年间外出求学尚未归家,夫妻俩经营布庄生意多年,生活本来无忧,偏偏薛家老板染上恶习,薛夫人管不住,也只是日日垂泪。

伏山边听边骂,李不为点头接着又问要紧的。

他打听皎洁,伙计也一五一十说来。

说是薛家的表小姐来,薛夫人十分高兴,两人握着手哭了许久,听闻姐姐一家惨状薛夫人催心剖肝,又是咒天,又是抱住表小姐哭得眼睛都要瞎了。

李不为微微皱眉,小心问道:“薛家夫人这样疼惜姑娘,何故将人赶出家门?”

伙计连连摆手,答不知晓此事,又说薛夫人心肝纯善,待铺子里的伙计都十二分善意,待自家外甥女更是没有不好的道理。

又忙问道:“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这就不便再与他说了。

薛宅果然偏僻,一旁都是些老旧房子,倒显得薛家高门大户确实过得不错。

伙计上去敲门叫了几声“夫人”无人应,伏山急了哐哐哐砸得震天响,半晌连个人影没有,只好推开人一脚踹进去,很快在屋里找到躲起来的薛夫人,她已吓得抖如筛糠满脸是泪,连连摆手说“家里什么也没了”。

想必是把伏山等人当做了讨债的。

待到李不为好好商量劝着将人搀扶起来,问了一句“皎洁姑娘”,薛夫人又是高声哭喊,哀叫“我的心肝”。

李不为心里一沉,与伏山对视一眼,想着薛夫人是否也不知情,那姑娘去哪里才能找见。

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看当时样子手里更是未必有银钱,还能撑住几日?

等到薛姨母好歹冷静絮絮说来,李不为这等顶好脾气的人都气得胀红了脸,想说句有什么又咬着牙没说出口,偏过脸去气叹一声。

伏山跟梁安学起来又是握拳又是跺脚,现下再想还是气愤。

“当初好好送去,生怕出啥岔子,我瞧她姨母哭得比死了亲爹还伤心,嘴里念叨着姑娘受苦了,还当皎洁往后有着落了,谁料想家里还有这么个脸皮糟烂的老畜生!呸!”

他气得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嘴里叨咕着:“那姨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心肝儿’‘儿’的叫了一通,结果他奶奶的也没干人事啊!”

梁安扬眉:“不是说她待皎洁不错?”

伏山拍着手瞪眼:“说来气又好笑,你都不能信这妇人想了个什么混招。”

一开始伙计说薛姨丈是个赌棍,还当是他把皎洁卖了抵了账,谁料想薛姨丈倒是动了歪心思,还没说怎么着呢,薛姨母已连夜收拾了东西带着皎洁出了门。

“什么?!”伏山大怒,瞪着俩牛眼凑到妇人面前吼道:“不是你男人卖的,你把皎洁卖了?!”

“天老爷,这是什么话!”薛姨母又怕又惊,擦着眼泪叫道:“谁做了这等脏心烂肠的事,我家姑娘被谁卖了?!”

伏山被这阵势吓傻了眼,俩人一来一回一对,气得伏山想给她两巴掌又顾忌着这是皎洁的姨母几乎要厥过去。

“据这眼皮子比我还浅的妇人话,她是怕她男人动了歹心,这才先下手,把皎洁匆匆忙忙许给了哪家财主做妾。”伏山几乎想笑,又气得牙疼。

薛姨母讲话,许给富贵人家做妾,总比薛富坤歪心眼一来把好端端的孩子卖到窑子里好得多。

她还当自己做了件好事,急起来都忘了怕伏山这壮汉,干脆站直喊了两句。

一直听得两眼昏花的李不为总算咬着牙过去,送了一句“无知无耻”给她,算作他已怒不可遏的证据。

这下听明白了,多待无益,伏山又一再逼问究竟知不知道皎洁会去哪里,把个妇人逼得又呜呜痛哭。

“我儿命苦,宿州府她此生也头回来,除了我这姨母这儿,哪里还有她容身之地?”

李不为一愣。

伏山更怒:“你都知道她无人依靠,还敢将她送出去?!”

他一骂,薛姨母更是哭得捶胸。

伏山越看越火大,干脆不再理她,拽着李不为走了。

“我问李不为咋整,不如回府先问问将军,他说皎洁必定尚在宿州府内,或许就在附近,先找找再说,我就带着兄弟们四处寻了一番。”

伏山说着又灰心丧气:“哪里那样好找,虽然不知道为啥,但小春子说他当时瞧着皎洁是有心躲开了,似乎不想咱们帮忙。”

否则在巷子里遇上赵宴时三人,一早留下来不就好了。

这倒不好说皎洁是什么心思,毕竟对梁安来说皎洁也不过是路上顺手搭救的人,丝毫不了解。

他问:“之后就回来了?”

伏山摇摇头:“李不为说最好兵分几路,叫熟悉皎洁样貌的小春子跟着去寻人,我就随他一起去了府衙,问官府里抓住的那三个为难皎洁的歹人哪里去了,循着这条路也许顺藤摸瓜能再查出点什么来。”

梁安点点头,李不为倒是有脑子的。

但看眼前结果,想必是没查到也没找到。

伏山:“去府衙前还专程找了小王爷一趟,李不为说没有王爷发话,单咱们人去名不正言不顺的,想必要吃闭门羹,王爷听说是要去找皎洁,为了李不为几句话,专门写了帖子叫罗管事盖了印给我带去了衙门。”

确实如此,李不为桩桩件件事办得没错处。

只是没想到赵宴时也对皎洁一事关心,有他帮忙,在宿州府内也好行动,毕竟赵宴时如今也算是宿州府如今最有话事权的人。

梁安问:“李不为人呢?”

“我们前脚回来,小王爷叫了他去问话。”伏山挠挠头,“方才小王爷匆匆忙忙来了一趟又急急慌慌走了,也不知道是咋了。”

梁安笑笑。

他想:小王爷是来看我的。

当然没必要跟这个呆子说,他自己知道就好。

至于皎洁,梁安也希望能尽快找到,毕竟这姑娘当初就是从自己手里救下来的,虽然平日里话也没说过几句,也算是有情谊。

至于伏山他们,对皎洁的感情自然是更深些。

往日里常说皎洁爱说爱笑,偶尔还会唱些动听歌谣给他们,这些样子梁安没见过,不过光是听来却是个不拘小节的姑娘。

无论如何,也不必与皎洁有深情厚谊,是个活生生的人,有了难事撞到自己眼前,若就此不管也妄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