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玩笑话,听赵宴时这样说来梁安却倍感羞臊。
他低声道:“是王爷看错了,没有贼。”
赵宴时饶有兴致反问:“是吗?”
两人神色同时一变,梁安还没行动腰上一紧眼前一花,人已进了屋里,门拿着寸劲轻飘飘关上。
脚步声渐远,梁安回头,这下心跳声比方才的脚步声还更大,耳朵都要震聋了。
梁安不自在动了一下,这才察觉后腰尚被赵宴时的手箍着,在这种时候莫名想到怎么他的手掌比起握住的时候显得更宽大,甚至不再冷凉,透过层层衣衫都烫人了。
“窃进房中,不是小贼?”
赵宴时的嘴凑近耳边,声音通过气流擦着耳尖烫进人耳朵里,梁安耳尖颤动,冷不丁连身上都跟着一抖。
逗笑了说话的人。
两个贴近在一起的男人随着其中一人的笑同频震动,梁安终于烧得神志不清,反而手掌放在两人之间轻轻推开了他。
原来赵宴时并没有用太大力气,梁安只动了一下,他已松开了手。
“说不得是位采花小贼,不图钱财,只为偷香。”赵宴时慢慢退了两步坐下仰在椅背里,嘴角噙着显得风流的浪荡笑意,与他往日清冷不太一样,“我这儿又是第几家?”
“宵行!”梁安急得追上去捂他的嘴,两只眼瞪得溜圆去看那双只有月色照明的夜里仍然散着光华的眼睛。
那眼睛含着笑意,几乎使梁安倒吸一口凉气,他想起小时候听娘讲的鬼怪故事里,有仙子坠落凡尘,美得动人心魄。
梁安神志不清,胡思乱想,事实上又没想什么,已全然乱了。
“快……快别说了。”他躲开眼神,终于找回些理智,又偏着红脸压着嗓音恨恨说道:“只见你一个已要吓死了,还敢去谁家!”
赵宴时又笑,这次笑出声音,把梁安的手都震麻了,这才后知后觉忙抽回手,又被人捉住。
还是凉的。梁安想。
“今日我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不来见我。”赵宴时拉他坐下,却没松开他的手,只攥了他三两根手指在手里,几乎是勾连着。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只是平淡口吻,听在人耳里却觉得他果真可怜似的。
梁安震惊,甚至连手被人旖旎拽着都没心思想:“我不是叫伏山跟你说过了?”
赵宴时目光落在两人手上,从他食指指根摸到指尖下的骨节,骨节分明,带着厚厚一层茧子,摸过去一阵酥麻痒意。
“是啊。”他随意说道,“伏山说你自己一个人去玩了……”
梁安一下攥紧了拳头切齿骂道:“这憨货!”
骂完察觉手中异样,他已把凉嗖嗖的手握在了自己手心里,呆愣愣抬头看手的主人。
赵宴时似笑非笑,倒打一耙:“还说不是偷香?”
这下算是完了。
梁安从椅子上弹起来,来回踱步,走了两圈把内间的棒骨都吵醒了,抬眼皮看他一眼,又重睡去。
不知道这俩人又怎么了,狗却也习惯了。
“宵行。”梁安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两只手握上又松开,松开又握上,僵硬走回赵宴时身边。
赵宴时好整以暇看他丢了魂似的乱动,心情很不错,嘴角的笑意迟迟落不下去。
“嗯?”赵宴时应了一声。
“这个。”梁安深吸一口,重新坐下,强逼着自己瞧着赵宴时的眼睛,严肃得仿佛下一刻要去杀敌,“是什么意思?”
赵宴时笑眼从他皱紧的眉头一路顺着扫到他不安的手:“哪个?”
“就是,这个。”梁安的食指仿佛是从拳头里弹出来的,僵直着挪到眼皮上。
赵宴时的笑意更浓烈些:“这是什么?”
梁安快要僵成一块石头了,只要一阵风吹过来就要碎成粉末了,哪还说得清楚话?
“就是……”他磕磕绊绊了半天,终于把放在自己眼上的手指落在了对方眼上。
指肚轻柔落在赵宴时眼皮上,迫使他不得不闭上了眼,听觉变得更灵敏了,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很不规律,昭示着这人的不平静。
“那天,你的……”
赵宴时闭着眼,抬手轻轻抓住他的手腕:“我的手指?”
“……不是。”梁安要疯了。
他鼓起勇气想问清楚,这事上赵宴时却比他还更傻呢?
可今日不问明白,日后只会更纠结烦闷。
“我……”梁安手指挪开半寸,“宵行,我……没人教过我,你能不能……可不可以……”
“能。可以。”
梁安怔住,看赵宴时睁开的眼睛。
那只手被赵宴时拉下去,两人静静对望。
梁安舔舔嘴唇,试图解释清楚:“我是说……”
“可以。”赵宴时又一次轻柔截断他,重复一遍:“我说可以。”
这次梁安更不懂了,他不知道赵宴时是否明白了他在说什么,想问什么。
“可以什么?”他眼睛里都是疑问。
“这个。”
风来了,石头碎成了粉末。
那是一阵轻柔的风,却有不逊于沙尘暴的凶猛,卷起所有的残片带走,只剩下两人肌肤相亲的那一小部分浮在空中,无法落地。
又一次。
没落在眼皮上,而在眼角。
他清清楚楚看着那张脸接近过来,即便那两片薄而带着人体温的嘴唇落在他裸露的肌肤上,他也没有躲闪,而直勾勾睁着两只眼,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看着对面的人。
“宵行!”他终于找回声音,惊叫出声。
看着赵宴时缓缓离去,梁安的脖子都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怎么上个问题尚未理清,下一道难题已接续而来。
“我教你。”赵宴时笑道,“阿娘说,当人们互相喜欢的时候,对自己而言极亲近的人,就像这样,表示喜爱。”
“喜爱?”梁安的脸快要抽筋了,他艰难问道:“什么喜爱?”
赵宴时温柔看他,像故事里蛊惑过路人的精怪一般低声说道:“你常常想要和我在一起,和我说话,想叫我高兴,不是吗?”
是。
梁安呆呆点头。
“我也一样,靖之。”赵宴时凑近过去,手指拨开梁安乱了的额发,声音又轻又柔,“阿娘说,如果认定了眼前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就可以亲近他,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朋友。”
梁安受到极大冲击,从未听闻过。
“可是靖之,只有我们两个。”赵宴时的笑意淡淡,手背划过他的侧脸,“你,和我,只有我们两个结成的契约,好吗?否则,你有那么多可以喜欢的人,对我很不公平。”
这……这是公平吗?
梁安恍惚着乱成一团,脑袋里想他和伏山,他和翰昀,他和老卢……等等等等!
“好!”梁安急促点头,“好,好。”
赵宴时笑道:“拉钩。”
直到梁安如行尸走肉一般翻回自己屋里,还在挣扎着思考。
陷入睡意的前一秒,梁安朦胧中想到,他去找赵宴时是为什么来着?
算了。
只求梦里没有那些恐怖如斯的画面,尤其伏山,离他远点。
老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