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宿州(2 / 2)

欺君 胭脂独白 2873 字 2天前

棒骨趴在地上懒得理他,这人聒噪,吵得狗烦得很。

听见梁安叫,他精神紧绷站起来,眼前一黑头晕目眩,待到好些了才又作揖道声失礼。

“伏兄可回来了?这位……这位棒骨兄,小生着实,着实……”李不为艰难说道,但也不好说自己连条狗都看不来,那也太没用了些。

他把梁安逗笑。

梁安挥挥手,小春驾着车过来,现下就剩他们四人一狗了,李不为这才有心思四处看,全走远了哪还有别人。

他大惊:“各位……各位兄台呢?”

一边说着,李不为还扯着脖子四处望,姑……姑娘呢?

“别找了。”赵宴时点破他,“陪棒骨上车,皎洁走了。”

短短一句话,李不为倒吸两口凉气。

“皎洁姑娘托我交给你。”梁安把皎洁的话交代一遍,信纸递过去说:“咱们还得赶路,李先生上车吧。”

李不为接过信纸忙不迭打开,这下浑浑噩噩也忘了要跟棒骨同乘,被小春拽着送上车,盯着信纸默默出神,直到狗呜汪一声才惊醒,这下又忘了伤感,信纸贴在胸前紧张往一侧去,整个人几乎贴在马车壁上当个挂件。

“棒……棒骨兄,小生……肉少且柴,还请,还请口下留情。”李不为结结巴巴商量。

棒骨撇他一眼,眼皮都懒得再掀起来,干脆趴在软垫上睡着了。

马车中,李不为就在又惊又怕又伤心的状态里反复,偶尔瞅两眼狗害怕,偶尔想起诗又叹气。

“江南好,江南好……”

江南自然好,越走近越是绿意盎然,全无萧瑟地。

宿州多水田,眼下正是插秧节气,一望无际盈盈稻田里密密麻麻都是卷起裤腿种水稻的百姓。

有瞧见骑马过来的抬头看一两眼,见是两位生得不一般的男子多有直起腰仔细看的。

赵宴时翻身下马,梁安也紧跟上。

两人牵着缰绳往前走,慢慢离水田远些走上大路,人也多了,更热闹些。

梁安低声说道:“宿州是国之粮仓,凡有赈灾宿州总有余粮,可见宿州百姓勤劳,宣王治理有功。”

“太子慈心天可见,腊月寒冬赏我饭。”赵宴时似笑非笑回头看他。

可怜巧妇无米炊,热汤灌肚饱一餐……

梁安一惊。

这是年前赵庆时谋逆案的引火绳。

那时在弋获猎场,赵庆时惹恼了弘文帝,弘文帝关他禁闭后准了他同宣王一起去宿州的求请。

结果赵庆时不止不思悔改,反而带了诛心之言回来。

赵宴时道:“宿州的米粮充足,一路来虽多走官道,但几乎没瞧见难民,你想,是什么原因?”

一是被驱逐出官道,二是……从京都到宿州路上,难民数量本就不多。

梁安心里一惊,压下声音道:“宣王多年治理宿州井井有条,年年腊八替当今陛下赐粥施福以安民心,难民没想象中多也属常理。”

赵敏时爱护曾经是太子的赵琮时可谓人尽皆知,腊月里他轻易不出宿州,原因也在于此。

“本就不多的难民,因京都一场大雪导致难民剧增。”赵宴时看他,“从京都到宿州,再从宿州运米回京,即便纵马,足够四皇兄及时赶到吗?”

不能。

若拼全力孤身一人纵马尚有可能,但拉着米的马车不可能。

除非……从一开始赵庆时就没到宿州,而半路已返程了。

这可能吗?

“我们似乎忘了最平常的一点。”赵宴时收回目光,淡淡问道:“四皇兄从哪里来的米?”

梁安怔住。

对,赵庆时的米从何来?

“或许,是贵妃娘娘……”梁安艰难说道。

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能,贵妃当日若想要给赵庆时搏一把,就是要借此风口收买民心,兵行险着也未可知。

赵宴时不反驳,只是问:“萧贵妃如今结果如何?”

死了。

不止她死了,她娘一品侯老夫人也死了,一品侯府被削爵,已不剩什么了,更要紧的是她的宝贝儿子,赵庆时革除皇族籍,被幽闭在官畜道中。

梁安不得不承认,这步棋就算萧华英是天底下最蠢的蠢蛋也不会走。

可是……

“宣王一路向难民保证太子的粥很快会来,也许正是如此才一切顺利。”梁安不由猜测,或许赵敏时是一早有安排。

“不是没可能。”赵宴时没反对,他慢慢站住:“或许当地百姓能给你我一个答案。”

梁安停下,意识到他说得对,他将马交给驾车的小春,顺着小路四处走走。

“大娘,卖的可是米糕?”梁安凑到小摊前问道。

大娘招呼着:“小公子要点来?”

梁安点头,尝了一块赞香甜,又问:“听闻宿州米香,果然名不虚传。”

“听小哥口音是外地来的,宿州好得很,多留些日子瞧瞧。”大娘帮忙包好接过铜板,笑盈盈问:“小哥来宿州做什么?”

梁安笑道:“久闻当今陛下圣德,凡有人吃不上饭可到宿州做些小买卖总不会饿死,我也来瞧瞧讨个活计。”

听他说话,大娘撇嘴,对梁安也没那么热情。

梁安眉心一动,笑道:“可有说错话得罪您的地方?初来乍到,您莫见怪。”

大娘挥挥手:“没事没事,你一个小小年纪的外地人晓得什么?走就是。”

多的她也没再说,梁安见此没再多问,谢过之后拿走米糕回去给小春子当零食吃。

“果然有蹊跷。”梁安凑近赵宴时低声说,“咱们进宿州城前停下算是走对了一步。”

李不为憋不住从车里探出个脑袋,苦着脸说:“棒……棒骨兄……是不是饿了?”

别一会儿忍不住啃他两口。

其余三人憋不住全笑了,赵宴时捻过一块米糕递给他:“这糕能护你周全。”

啊?

李不为接过米糕,脸皱成一团。

米糕和肉,棒骨兄真会选糕吗?

梁安迅速决定:“咱们找户农家换两身没那么扎眼的衣裳,也好打探消息。”

他说完看一眼赵宴时的脸,又很为难。

这样一张脸,抹了泥巴想必也如淤泥出莲花,很难不惹眼,尤其他的眼睛,在光下瞳色更浅,挨得近了很容易瞧出了。

赵宴时回头看还盯着米糕皱脸的书生,挑眉说道:“这不是很容易叫人放松警惕的脸?”

李不为呆呆抬头,看三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又吓一跳。

小春主动请缨:“小梁爷,我陪先生去一趟。”

李不为还捧着糕呢,眨巴着眼:“去做什么?糕还给棒骨兄吗?”

赵宴时冷冷问:“他真的是可用之人吗?”

梁安摸摸鼻尖,干咳一声:“先生大才,轻易不示于人前。”

只好叫他去试试看了。

梁安小声说:“不行的话……”

赵宴时轻飘飘道:“就只能喂狗了。”

李不为噌一下从车上跳下来,一甩衣袍板着脸到小春面前。

“春弟,咱们走吧。”

虽然还不知道去做什么,但总比喂狗强。

这个他还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