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急着,狗主子来了。
“六哥喜欢它?”
赵晗时回头看人:“咦?”
他看看赵宴时,又看看梁安,想了一会儿说:“小七,你也认识他吗?”
他叫赵宴时做小七,很有几分诡异的滑稽,但在场人觉得可爱,忍不住都笑开。
“小豆儿,你又甩了谭湘。”这温声斥责,是老五来了。
身后跟着的正是一脸无奈瞅着小六爷的谭湘。
赵晗时听哥哥的话,见他张手不必他说已乖巧将手伸过去任由他牵在手里,那半根鸡腿交由谭湘,赵昕时掏出帕子一点点擦干净他手心。
“哥,湘湘不叫我看阿旺。”赵晗时告状,也算是向他解释。
赵昕时习惯了他一日告谭湘三回状,收起帕子淡定说道:“谭湘不准自然有不准的道理,你个小滑头不听该不该骂?”
“那你骂完了吗哥?”小六听说哥哥要骂他很坚定点头应下表示该骂,既然已挨过骂了,那么,“我还想和阿旺玩。”
赵昕时勾唇,显然是被弟弟可爱到,但仍然耐心说道:“大狗不是咱们的,也不叫阿旺,你不许胡乱给人家的狗取名字,还有,这是七弟养的,你得问过他的意思,若他不想,你就要和谭湘回去写一篇字给我。”
大概是想小六能一次性听明白道理,他说得慢吞吞又仔细。
听见“写字”的话,赵晗时两只鹿眼眼看着就瞪大了,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在哥哥脸上来回扫过,想看看他是不是说错了,见他没有收回改正的意思,白净清秀的脸也皱皱巴巴的,微微撇嘴,又想起哥哥不许他在外人面前撇嘴默默举起两只手盖住嘴巴,掩耳盗铃地噘。
都这样子了,哪有人能不心软可怜他,伏山都恨不能把卷在手里的绳子取下来一股脑儿塞孩子手里。
“无妨。”狗的主人总算说话了。
赵宴时淡淡说道:“六哥喜欢就叫棒骨陪他玩玩,不是大不了的事,一个名字而已,随六哥喜欢。”
棒骨支棱着耳朵不高兴了,看来不是很满意主子随意叫人改它名字的做法。
“你这狗未免小气。”赵宴时挑眉,蹲下轻轻揪住它一只耳朵,“六哥喜欢你,叫两声阿旺又怎么样?”
棒骨蔫了吧唧趴下,懒得理这些人。
赵晗时却见赵宴时跟它说了两句话又揪它耳朵忙捂住自己的耳朵摇头。
“小七你别生气。”他想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似地说道:“不然我耳朵给你揪呢?”
众人一阵沉默,随即又是一片善意和缓的笑。
连赵宴时都轻抚过棒骨的头顶露出笑容。
梁安见气氛正好,提议道:“我叫些人点上火,臣就斗胆趁着夜色与诸位王爷一同坐坐。”
没人有理由反对,篝火就此点起来,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棒骨伏在赵宴时膝上睡着了,赵晗时就凑在他身边半趴在地上看棒骨睡觉,也不嫌无聊。
“真是少有的时候。”赵昕时笑道,“能这样安静围坐点起篝火,不是平南将军在,我们这些人是无论如何想不出的。”
梁安就在他对侧,听了这话说:“哪有的事,不过是些粗人爱干的事儿,王爷们都是执笔做大事的文人,臣带着王爷们这一番胡乱作为可谓‘有辱斯文’。”
他这样说大家就又笑笑,看眼前火光跃动,一时又没了话。
“小七。”赵晗时歪脑袋轻声叫道。
赵宴时应了一声,垂眼看他:“怎么?”
“你还带棒骨去找我玩吗?”经了方才的事,他总算肯改口,怕棒骨又被拧耳朵。
不等赵宴时说话,他哥哥先说了。
“你又提无理要求。”赵昕时看他,“棒骨在这里陪你玩了许久,你还要带他回家去玩,阿喜呢?你不怕阿喜给它吃了?”
他这话叫赵晗时惊恐起来,甚至从地上爬起来坐好,拨浪鼓似的摇头,看来阿喜的命还更要紧些。
赵宴时笑笑,对他说:“待日后,咱们都能再回京都,我叫棒骨陪六哥去打猎如何?”
“打猎?”小六瞬间忘了刚才的事,忙不迭追问:“真的吗小七?怎么打?去哪里打?”
他语气急促,梁安也听得眉眼弯弯,也跟着允诺道:“若有那日,臣送殿下一匹小马驹,到时候可以牵着一起去。”
这对赵晗时来说好得不能再好了,他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最后看向赵昕时,一个劲儿眨巴眼睛。
赵昕时怎么不知他在想什么,笑道:“我不反对。”
这下赵晗时可得了赦令一样,笑得见牙不见眼,歪着头说:“小七你真好。”
又歪另一边头说:“小梁你真好。”
再低头也没落下睡着的棒骨悄悄说:“你也好。”
梁安正看着他笑,察觉到赵宴时也在低头看他,不由透过火光怔怔出神。
他从未见过赵宴时这样笑,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的,让梁安由心忍不住再多看两眼的,温柔平和的笑,这样的笑意迷人,衬得往日那些仿佛都是假的。
梁安想要……想要过去挨近他……
“王爷允准,下官也来凑个热闹。”
“申大人。”
申伯宗挨个儿见礼,干脆坐在了梁安一侧,笑盈盈道:“明日一早启程可就再没这样的时候了。”
梁安笑笑:“申大人不过送两位王爷百里就返程,倒是不必思家。”
“将军年轻有所不知,我四十来岁年纪,家中妻儿整日乱哄哄不够烦恼,难得出来一趟算是休沐了。”申伯宗笑道,“见笑了见笑了。”
“哪里。”梁安淡淡的,不是很爱理他,“申大人家中和睦是件可喜的事,我们这些漂泊之人确实算‘有所不知’。”
他说完申伯宗约是觉察到不该说这些话,又讪讪干笑:“哪日将军家中添位夫人下官必备上厚礼庆贺,将军做的是大事,不必与下官这没见识的一般见识。”
梁安笑都懒得再笑,挑动眼前的火,令火舌猛地一窜,吓了申伯宗一跳。
他站起来,心有余悸,勉强笑道:“下官尚有事做,不多打扰,告辞。”
“大直若屈,过刚易折。”赵昕时道,“平南将军何必招惹小人,假意客气两句就是。”
“奸恶小人不相识为幸,惟有敬而远之才是正理。”梁安挑眉回道。
这话又让在场人无言以对。
其实确实本不该如此,但梁安看见申伯宗想起了林凇平讲的那些事,想起梁绍老师彭开阳当日是遭左相毒手入狱,而申伯宗取代了他的位子,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便冷硬回击了。
约是出了京都,头上拎着的那根线也松动几分,令梁安也能痛快说几句想说的话,他不后悔。
赵昕时没回他,反而站起来小心走到赵宴时身侧,弯腰轻叫了一声:“豆儿。”
“哥,你睡了吗?”赵晗时迷迷糊糊还是应了一声,已趴在赵宴时腿上睡着了。
“今日到此为止吧。”赵昕时轻拍他的脸颊脱下外衫盖他身上,对一旁的赵宴时说:“明日一别关山迢递,七弟,盼你一切顺利。”
赵宴时帮忙把赵晗时扶起来塞进他怀里,棒骨也一激灵醒来警惕张望。
“多谢五哥。”他轻轻顺过棒骨毛发安抚,仰头对赵昕时道:“望君如一。”
梁安本想过去说句话,赵宴时已牵着棒骨头也没回走了。
他下意识跟了两步,又生生顿住,莫名踢了一脚泥土掩住面前微弱的火。
当真是莫名,但梁安烦躁,像是为了方才赵宴时是故意没理会他一样。
但怎么可能呢?
不过又是他在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