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羽压低声音咬着牙说了一个“兰”字,叫醒了脑子乱糟糟的梁安。
兰渝!
梁安左右张望,这才想起来兰渝当时去看赵宴时,那此时太子叫赵宴时一起回宫……兰渝呢……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躲开?
正想着就看见一瘸一拐的伏山在远处急得跺脚,梁安心里一咯噔,知道兰渝定是和赵宴时一起被带走了。
“翰昀。”梁安极快说道,“你不要去,小兰有我,你暂且留在宫外。”
这里一切还有将军府都需要有个主心骨在。
林鸿羽再担心也明白梁安的意思,他与梁安紧紧握手又松开,从人群中退出去看着梁安走远。
伏山瘸着脚追过来:“林二!小兰他被……”
“我知道了。”林鸿羽回身撑住他,“有将军在,不会有事。”
“我看见有人来心里就觉得不好,叫小兰先走,他正给那个长得怪好看的什么王爷扎了两针,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就被人推开了。”伏山边走边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这一天干什么呢?”
是啊。
林鸿羽连胳膊都跟着麻软,这是有人借刀杀人要出手了。
进宫之后,梁安本以为太子会带他去见弘文帝,没想到他沉吟片刻后把人安置在东宫中,独自去见了弘文帝。
梁安也没心思想太子何意,心里还惦记着赵宴时的安危,一边想着有兰渝在无论如何不会叫他有事,一面又忍也忍不住地担心。
东宫的小太监来来回回给梁安换茶,弓着身子过去手背探杯凉了就换一杯添上热的,直到不知道第几杯的时候梁安拽住换茶盏的手。
“小公公,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将军,正是申时四刻。”
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半点消息也没有……
听见这个声音梁安心不在焉回神,淡淡笑道:“小李公公,是你呀。”
李盏忙堆着笑应下:“多谢将军还记着奴婢了,将军有什么吩咐尽可交给奴婢打点。”
“不知……”梁安沉吟着问了一句,“瑞王爷现下可醒了?方才回宫时王爷仍昏睡着,叫人难安。”
李盏回道:“四刻钟前王爷已醒了,听闻太子殿下去了长乐宫看望陛下也已拖着病体匆匆去了,奴婢们是万拦不住的。”
长乐宫是皇帝寝殿,申时……太子去寝殿面见皇帝,怎么没在全禄阁?
“想必王爷是忧心陛下。”梁安随口说道,“也是父子情深……”
李盏忙说:“将军不必挂怀,王爷脸色不好,随行的太医陪着去的,想必也该回了。”
随行太医……可有兰渝?
兰渝在这深宫之中太扎眼了,他若被人当做歹人又如何是好……好在兰渝聪慧,也只能往好处想。
梁安心不在焉谢过李盏,自己坐在空荡荡的宫殿中忧虑。
他想赵宴时何必这样可怜巴巴凑上去,身体虚弱何苦这样着急去看皇帝。
父兄欺凌他至如今,怎么这人学不会心硬,旁人稍有示好就凑上去亲近,真叫人心疼。
更何况眼下这事分明是有人作怪,他凑得太近只会波及到他身上,到时候再引起贵人疑心更是糟糕。
那些信纸必定是有意为之,是谁做的?从林鸿羽说听来的那时候起就不对劲,这大逆不道的打油诗能传到他们耳朵里,想必已在民间传遍了。
赵庆时一路从宿州来都做了些什么?会是他吗?
梁安自顾摇头,这样想着自己先否定了这个答案,他不太相信这事是赵庆时能做出来的,但也不得不承认,事情的矛头全都指向了赵庆时。
这样做也太显眼了,若是中秋之前尚有可行之处,可这数月来眼见太子和弘文帝父子二人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在这样势头下做这样的事岂不是找死?
赵庆时也许做了些什么,但万不必在天子脚下做这样的蠢事,这是自己拿脖子往刽子手的刀上撞。
左相一党死保四皇子多年,连亲生女儿都嫁给老四做妻,他一心为赵庆时改换储君之位筹谋,不可能连这样醒目的漏洞也想不到。
但这也都是梁安自己胡乱猜测的,若严汝成他们就是要把事情做大做乱,其另有目的又如何呢?
梁安的脑子想不出那么深远的事,只觉得京都中迷雾重重现下更是眼花缭乱叫人头疼。
不说他们这些夺嫡争斗,单说京兆府那个谷摇光已叫人捉摸不透,梁安的手心都快挠烂了,眼前的问题一个个如兜头破网将他裹在其中密不透风。
最可怕的是,他连近在眼前的都看不清楚,可说全然迷茫,半点不知其意。
本该喜气洋洋的腊月年关出了一件又一件糟心噩耗,纵是梁安都难免想了句晦气。
这一瞬间他脑袋里蹭一下子闪过了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钦天监监正的影子,叫人心里一咯噔。
他想起林凇平说过的那些话,眼神闪烁着心慌。
何槐堂的死太厉害了……
这是一把所向披靡的刀啊,无论何时都能挥下,不管什么由头都能关联到他身上。
只是这刀握在谁的手里,斩的究竟是谁,恐怕唯有落下的那一刻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