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着鲜血的药汤在地上腾起热气扑鼻而来。
就是这个味道,在东宫闻见过许多次的带着古怪味道的,那碗汤药。
梁安惊醒,他怎么会没想到,这不应该。
那是血的腥气,带着锈味。
他早该想到的,直至今日回想起来竟然是血味。
一个在血肉横飞的世界里征战沙场的人,不曾想到那是血的味道实在可笑。
现下梁安只觉得自己蠢得要命,居然连这个也没发现。
被梁安紧紧抓在手里的人不敢发出声响,惊恐之下已晕厥过去。
梁安回神叫人带他下去好好照顾,下人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多问,匆匆抬人退出去。
地上一片狼藉,梁安蹲下拿一片沾着血的瓷碗凑到自己鼻尖前再闻,一颗心如坠谷底。
他总算知道了,终于知道了。
东宫日日要服食的补药掺着血。
以血补身听起来奇特了些,却也不是什么隐秘医术,常听人说起会有这种诡异医术疗养。
问题是这是什么血?
梁安扔下手里的瓷片,匆匆奔向马厩不等谁反应过来,已自顾牵马翻身跃上。
“将军!”
身后传来伏山扬声急呼的叫声,梁安无心理会,扯紧缰绳朝外奔去。
“将军!有要事禀告!”
这话尾音未落,梁安已纵马不见了。
伏山眼瞧他没听见似的,连忙叫人牵马去追。
梁安绕开街市一路疾奔至熟悉的小巷前一把收紧缰绳,马吃痛扬起前蹄,惯常心疼马儿的梁安顾不得这些,松手纵身下来。
门锁着。
梁安皱紧双眉,若在此时翻墙被人瞧见比从正门进去还要麻烦。
他等不得天黑,再骑到马上,一夹马腹调头来到了瑞王府前。
府前侍卫早已瞧见他,不等他下马已有人上前,待到认出此人是谁连忙请安:“参见平南将军!”
梁安阴沉着脸没有寒暄的功夫,直接了当问道:“瑞王殿下可在?”
侍卫回道:“王爷一向体弱,这时间已不见客。”
“我偏要见呢?”
这是梁安难得生气的样子,侍卫迫于面前的压迫感不敢说话,惊恐之下本能想去摸身侧的刀,又想到眼前人是谁硬生生忍下。
梁安心里烦乱,冲动起来也顾不得这些那些,只想一脚踢开瑞王府的门去见赵宴时。
“将军!将军!”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从将军府一路追过来的伏山总算是到了。
梁安回身,斜睨一眼从马背上翻下来的伏山,面色冷淡。
伏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忙说:“将军,宫中急召!”
他来不及喘匀一口气,托起卷轴,递向梁安。
梁安微微眯起双眼眉心拢在一起,沉默片刻才劈手拿了那道诏令。
他回身看一眼瑞王府,握紧手心里的书简,怒而扔到伏山身上,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伏山忙追上去,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在这时候瞎问,只能捡着要紧的说:“将军,刚才郑伯交代说皇上醒来亲口下令要你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此时梁安早已乱作一团,听进耳朵里的话也杂草一样梳理不清。
弘文帝,他北赵国的君主,究竟是不是像他猜测的一样做了伤天害理的恶事。
一切不曾证实,即便再如何揣测都只是他自己的猜想,不能当真。
梁安劝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无端怀疑没有证据的事,尤其内中涉及的人都是他一家护卫的君主。
可一旦想到赵宴时怯生生的苍白,一把无名火在梁安身体里烧了起来,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了。
赵宴时不敢治好的手腕到底是不是为了这事?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刺扎进了梁安眼睛里,直到踏进皇宫时梁安都没能安抚自己。
站在皇帝面前梁安甚至忘了跪下,直到弘文帝的咳声传来,他才回神抬头。
梁安撩开衣袍跪下,弘文帝斜靠在床榻上,面色不佳,精神算不上好。
他挥退左右,只有一向随在身侧的总领宦官常福退到帷帐外,侧过身去静立不动。
梁安无心去揣度天子的心事,他现在开始担心赵宴时的安危,应该想办法递个消息的。
“听闻上回离宫后,你去见了严汝成。”
听得出来皇帝在极力克制也掩藏不住气弱之声。
“左相大人邀臣前去尝些家常菜,臣家中有事,只好辜负了左相大人的一番好意。”梁安如此回道。
弘文帝不想揪住这件事情不放,事实上这么慌张把梁安召进宫来的原因有二。
听见这个消息是其一,最要紧的是另一个。
他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