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审案, 有时会允许百姓在公堂外看,有时则是直接审。
晁大人询问了谷堂衿的意思。
按理说这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是该给百姓看审案的, 这样能减少不少恶意的揣度。
但是……若是谷秀才不情愿, 作为状告之人,也该听从他的建议。
不过谷堂衿没有拒绝百姓观看审问。
他既然没有错处,就该大方些。
他也不惧旁人的目光。
季榕夏有些担心,他混在最前头角落的位置, 一眼能看到脊背挺直的谷堂衿。
惊堂木一拍, 晁大人开口问道:“赵训石, 谷秀才状告你勾结城外闲汉伤人, 你可有话说?”
赵训石跪在地上, 他虽说身上没受什么伤,但脸色已经变得灰白。
他万万没想到,还会有今天。
梁家算计他留下他, 赵训石一直认为是他以前得罪了夫人, 梁家才会抓住他给夫人出一口气。
自己只要在庄子上安静些, 哪怕是为奴, 总也能活下去。
原来自己想岔了。
梁家留下他, 不过是因为他还有用罢了。
赵训石将他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此事小的并非主谋!”
赵训石咬牙切齿地说道:“还请大人明鉴,小的是被逼无奈啊!”
“这位似乎是赵宅中的管家吧, 我以前记得见过他。”
“可不是吗?他来我们粮铺拿粮食都是记账, 到了时候梁夫人的人再去付账。”
“嘶,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人还到我家食肆吃过酒,还未付账呢。我看他是赵举人的管事, 就给他记了账。”
……
“主谋是何人?”晁大人继续问道。
赵训石此时也顾不上旁的,直接说道:“赵举人!赵效德!就是他!”
“赵举人?那不是谷秀才的师父吗?”有人小声说道。
“是啊,正是他,谷秀才有本事,他这个当师父的不也面上有光吗,为何要这般做啊?没有道理啊。”
“难道是这个管事胡乱攀扯?”
“嘿,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当年的事蹊跷着呢,谷秀才刚中了案首,被打断了腿,却没人查此事,若真是那心疼弟子的师父,不得亲手状告到府衙?”
“这么一说,倒是有些蹊跷。”
“肃静!”小吏被晁大人看了一眼,立刻扬声道。
百姓的议论声这才小了些。
赵训石忙不迭地开口:“赵……赵举人妒忌谷秀才的天资,从收下他开始便刻意打压……”
“赵举人脸被匪徒划伤,没了前程,回来后得知谷秀才中了案首,便再也按捺不住……”
谷秀才站在公堂之上,静静地听着,这些他都心中有数再次听来也没什么波动。
但周围的百姓听了却是惊讶非常。
“怎会有这样的师父,谷秀才既然天资优异,将他教出来,不知能占多少好处,赵举人怎么偏偏钻了牛角尖?”
“你这话说得真是轻巧,若是你身边有个处处比你强的徒弟,你还能如此轻飘飘地说这些?”
“那也不该打断人家的腿啊,这下手真是够黑的,怪不得那位夏大厨知道自家夫君受的苦之后会拿出配方来悬赏了。”
“还别说,那口水鸡我吃过了,味道真是鲜美啊,我原是想要去杂货铺子里买些季氏辣椒油自家做菜使,但没想到辣椒油已经卖完了,我想要买都买不上呢!”
“这辣椒听闻只有清赤县种植,唉,若是能拿到种子就好了,种辣椒定然挣钱。”
……
众人议论着议论着,话头就有些偏了。
“你可有证据?”晁大人冷声问道。
“有!姓祝的那个庸医,赵举人是亲口叮嘱他要将谷秀才的腿接歪的,祝郎中就是人证!”赵训石早就一无所有,身上也没有能够指认赵举人的物证,但想要找人证还不容易吗?
赵训石眼珠一转,膝行向前,想要抱住谷秀才的大腿。
谷秀才从来都是温文有礼,说不准能放他一马!!!
衙役眼疾手快地将其按住。
“我是被逼的!赵举人逼我做这些,我靠他养活我没办法啊!”
“谷秀才,我求你,我求你了,我真是冤枉的,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这还不够吗?”
站在角落等候的季榕夏捏着拳头。
“小师傅,你说他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呢?这个时候竟然指望堂衿能救他。”
厨神系统对于人类的有些反应也很不能理解,此时它思索了一会才说:“他可能是在赌宿主伴侣心软?”
谷堂衿却知道为什么,自己平日装得太好,这位还真当自己是个好说话的人。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谷堂衿淡淡地说道。
赵训石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了赵举人身上。
总得给赵举人一个辩解的机会。
谷堂衿如此说,表面上似乎是信任赵举人,实际上不过是想要让着案子审得更快些。
而且祝郎中还没被带上来,现在的确只有赵训石的一面之词。
“谷秀才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啊?”
“应当是心中早就有数吧,不然谷秀才为何突然要状告他们,应当是早已查出了点什么。”
“说的有道理,那你们说,谷秀才知不知道那赵举人的事?”
“这不还没旁的人证吗?万一不是赵举人干的呢?”
祝郎中被带了上来,他不敢看谷秀才,怕露出怨恨的神情让谷秀才看到。
如今谷秀才不同以往,为了自己的儿孙,祝郎中尽量让自己瞧着可怜一些。
他本就老迈,如今装作战战兢兢的模样,瞧着果然有几分凄惨。
祝郎中跪倒在地,磕磕巴巴地说:“大人。”
“赵训石说你能作证,是赵举人亲口叮嘱你要将谷秀才的腿接歪,可有此事?”
“……是。”祝郎中颤着声说。
晁大人追问道:“赵举人是如何说的,你可以证据?”
“有,小的家中还有一张一百森*晚*整*理两的银票,当年赵举人给了小的五百两银票,四百两被小的用来买了宅院,还有一百两藏在家中。”
“赵举人说让小的将谷秀才的腿接歪一些,确保,确保他能成一个瘸子,赵举人还让小的开了些不利于伤口愈合的药!”
“真的是赵举人?!”
“这个郎中我知道,原本就是个草药郎中,医术平平,前些年不知道怎么得了一些银钱买了宅子,之后便不行医了,原来是这样。”
“好像是有这么一档子事。”
“他们家就在我家旁边,我还说呢,他们家哪里来的银钱。”
……
“谷秀才,我真的是被逼无奈,我就是小小的郎中,赵举人可是举人啊!哪里是我能抵抗的,谷秀才我死不足惜,还请谷秀才能高抬贵手,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祝郎中突然朝着谷秀才跪下不断磕头。
不过几下祝郎中的额头就红了,他哭得老泪纵横,瞧着好不可怜。
“唉,这郎中说的也对,赵举人可是举人,他也是没有法子。”
“没有法子他还收了银钱买了宅院?”
“这不是没法子吗?不收白不收。他也是个可怜人。”
……
季榕夏听竟然还真有人觉得这个郎中可怜,顿时气得脸都红了。
谷堂衿静静看着他磕头,冷声说:“赵举人乃是小生拜的师父,祝郎中,你若是说了谎,可是污蔑。你可是个大夫,如今能用没法子为借口接歪我的腿,难道你以往就没有不得已害旁人吗?”
“真的!老夫说的都是真的!”祝郎中立刻反驳道,“老夫行医多年,从未害过旁人!”
“那小生就是你唯一害的人了?”谷秀才淡淡扫了他一眼。
祝郎中一下子被噎住了。
这话他该如何回答呢?
他顿时明白了,自己求饶是没有用的。
他求饶,装可怜,谷秀才都不看在眼中。
他垂着头不再言语。
“谷秀才说得对,他可是郎中啊,他说没害过人就是没害过人了?我怎么不相信啊!”
“可不是吗?赵举人能指使他做事,旁人就不行?以后这看郎中可得小心些。”
“我看啊,这事是赵举人干的没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