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夜,翌日一早天还没亮萧明渊就睁开眼了。
刚披了衣裳起身倒了一盏茶的功夫,外头听见动静儿的陈德,便小心翼翼地先躬身进来了:“请侯爷安。”
萧明渊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还黑沉得很,大抵离天亮还有些时候。
不过今日是冬至,民间称“冬至大如年”,在宫里头也有“亚岁”的说法,无论是在宫内宫外,都算是一个大日子。
往年这个时候,群臣都要跟着皇帝去太庙祭奠先祖,事后回宫受贺以后,还有赐宴,可以说一刻都闲不得。
如今皇太孙代理皇帝监国,冬至祭祖赐宴的事,自然也要宣珩一大早便起来操办,也难怪陈德一大清早便候在外头。
萧明渊思忖着,招来陈德压低声音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陈德心领神会,轻声回道:“快到寅时了,殿下的九旒冕服已经在外头备好了,侍奉晨起更衣梳头的宫人内侍如今也都在外头候着了。”
萧明渊瞥了一眼内室那头,心下不由得有些心疼,自家小皇孙殿下这些天以来着实累得有些狠。
往常自己只略略有些动静儿,宣珩便会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要找人。
今日里间离了这小一会儿了,里头却还睡得沉得很......
萧明渊心下有些无奈,转头垂首对陈德沉声嘱咐了一句:“我看外头风雪大得很......今日是大日子,朝中那些老大人们都要进宫。”
“你差人去各府传话,就说雪天路滑,殿下体恤各位大人,叫他们不必急着赶着进宫,路上慢行,便是晚上一些时辰也无妨。”
祭祖要等到天亮,冬日里头太阳出来晚些,又有风雪,稍微耽搁半个时辰,只要不误了吉时便好。
萧明渊估摸了一下时辰,大抵没什么不妥的。
他轻叹了一声:“殿下这几日操劳过度,着实也有些乏了,今日天气不好,这个时辰起来,怕是容易感染风寒......”
“朝中那些年长些的肱骨之臣,便更要注意身体了,太孙殿下曾说过,朝中列为臣工之躯乃有用之躯,于国于朝皆为砥柱,自当好生爱惜。”
萧明渊含笑,对着陈德低声开口:“你稍候去奉天殿,给先来的官员送些热茶和早膳过去,再多挪两个炭盆过去放着。”
“大过节的,在宫里头万一染了病意头也不好,太孙殿下知道了怕是也不高兴,明白了么?”
陈德愣了愣,心下暗地咂舌萧明渊这个定远侯处事周全,躬身小心应下了:“奴婢明白了,这就下去安排。”
萧明渊淡淡一笑:“你们底下的人尽心办事,太孙殿下心里也知晓,晚间领赏钱的时候,自己都多去领两个月的月例,算是殿下另赏的。”
他向来赏罚分明,东宫上下的人伺候也尽心尽力。
如今借着年节,替他家小皇孙殿下恩赏一番,日后伺候人也更细致尽心一些,还能替自家小殿下收拢人心,倒也是一举两得。
陈德闻言眯了眯眼,神色也越发殷切:“是,奴婢替底下的多谢殿下恩赏,多谢侯爷。”
萧明渊摆了摆手:“去吧,让外间再候着一候,待会我自会吩咐进来伺候。”
陈德含笑应下了,随后恭恭敬敬地告退出去吩咐。
萧明渊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内侍,小心揽着熟睡的小皇孙殿下,轻轻阖上凤眸,安静守着。
过了好一会儿,宣珩睡梦里头像是隐约听到时辰已经过五更了。
他半梦半醒之中,不由得蹭了蹭眼前贴着的温暖怀抱,迷迷糊糊地道了句:“什么时辰……”
萧明渊无声一笑,他极爱自家小皇孙殿下这般无意识的亲昵与依赖。
尤其是睡着的时候,下意识像是小兽取暖一般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样子,最可怜可爱!
他抬手轻轻抚了抚宣珩的后背,柔声开口:“刚过寅时才一小会儿……”
话还没说完,怀里的人就像是受惊了的兔子一般,呆呆从被窝里坐起来:“怎么都这个时辰了?!陈德也不进来叫起……”
说着宣珩就要翻身下床,却被萧明渊眼疾手快地一把拉进怀里。
“一惊一乍的做什么?!是我叫陈德晚些进来的。”萧明渊拧眉忍不住轻轻训斥了一声,“你身上穿得这般单薄就要下床,又想回头叫我哄着你喝苦药了了不成?”
他说着便将人按在被窝里,扯过绒毯细细裹住了。
又柔声开口解释:“昨夜风雪大,我叫他传话让朝臣们晚些进宫,耽搁小半会儿也不妨事。”
宣珩眨了眨眼,慢慢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地垂首坐在一边儿,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抿唇:“原来是这样,萧哥哥什么时候醒的?我竟然没察觉……”
萧明渊瞧见小皇孙殿下呆呆的小模样,忍不住抚了抚宣珩的小脸儿,低头温柔地亲了亲怀里人的眉心。
随后才含笑道:“你这几日忙前忙后乏得很,连眼底下都带青黑了,自然睡得熟。”
“还困么?”萧明渊压低声音温柔的问了一句。
又小声哄道:“离天亮还早,太庙离得近也不必着急,再小睡上一会儿也无妨。”
宣珩摇了摇头,小声道:“不必了,我现下已经清醒了,朝臣和宗室王公们都在前头等着,耽搁太久了不好,还是早些料理完吧。”
他打从外头看了一眼天气,皱了皱眉轻声道:“这么大的风雪天,看着一时也停不了,要是有受灾的,怕是也不少,晚间宴席散了,估计还有小朝会。”
萧明渊扯过一旁轻薄保暖的衣裳,替他披在身上,低声劝了一句:“前两天朝中不是已经传令各地官府注意防灾各项事宜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