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 相泊月将目光落在了面前的白瓷小人之上。
只见那小人做工精致非常,身形样貌十分逼真,恍如真人。
他将一女一男两个瓷人拿着手中细细查看, 发现女瓷人正晏晏笑着, 嘴唇中间有一条缝隙, 红线正好可以从中穿过。
而男瓷人则面无表情,双唇紧闭。
相泊月用指腹触了一下那小人的双唇,发现它在烧制的时候便是闭上的,如今上面还上了一层白瓷釉, 根本无法将其打开,除非摔碎。
思索一瞬后, 他敛眉对着面前期待的少女沉声说道:“可以给在下一点时间吗,我找人再重新做一个。”
谁知面前的少女笑着摇摇头,“不可以哦, 换了之后, 它就不是它了。”
说着, 少女玩味儿地用手尖轻轻地点了几下桌面, 发出了哒哒的轻响。
“还是说,你想将你的妻主, 拱手让给别的男人?”
相泊月呼吸一滞,毫不犹豫地答道:“不想。”
少女没有再接话,用眼神示意他继续想办法。
在得知相泊月想要拿锤钉凿开瓷人的嘴巴时, 少女噗嗤一笑,又残忍地否决了这一提议。
“不可以哦,不能将它损坏。”
在相泊月提出的几个方法接连被少女否决后, 他后知后觉起来, 对方这或许是在有意为难他。
“抱歉, 在下做不到。”
相泊月垂下眼睫,颓唐地将瓷人重又推向了对面的少女。
少女闻言,唇角的弧度丝毫没有收敛,眸中笑意盈盈。
“不,你做的到。”
“也只有你做的到。”
相泊月怔愣抬头,一时没能理解少女话中的含义。
少女也没有多做解释,她拢起了双手,望了眼殿外的天色后,敛起了面上的浅笑。
“时间不早了,公子请回吧!”
闻言,相泊月心中一慌,“道长,在下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要请......”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少女温声打断了。
“方才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见青年一对墨眉因疑惑而敛得愈深,少女微微眯眼,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回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觉,说不定能想起许多东西呢。”
说罢,便不再看对面的青年,兀自摆弄起手中那尊怎么都开不了口的瓷像来。
相泊月蜷缩了下自己冰凉僵硬的长指,心头溢出了无边的失望与落寞。
他迟滞地转身,垂头一步步朝着殿门走去。
一颗刚刚才升起希望的心,重又跌回了谷底。
是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就在相泊月快要跨出殿门时,隐约听到身后少女传来的一声无奈的叹息。
“唉,这金口不开,良缘难续啊......”
回去之后,相泊月只觉得全身异常的疲惫,脑中思绪纷杂混乱,搅得他不得不躺下来暂时休息一下。
几乎是在下一刻,他便跌入了重重的梦境之中。
眼前浩砀白雾散尽后,无数雪花飘落在了相泊月的脸上。
除此之外,还有冷冽的北风。
他眨眨眼,发现自己竟回到了曾经住过的承露轩。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主子,月夫侍这是在等您吧。”
是季旷柔身边的覆雨在讲话。
相泊月闻言,急急地转过了身。
可下一刻,一道高挑的人影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青年惊愕转头,便见一身红氅的季旷柔正往前大步走着,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妻主。”
相泊月哽咽着喃喃道,心中涌起一阵悸动,眼眶更是酸软潮热。
他连忙追上了二人的脚步。
女人对于覆雨方才的那番话多少有些惊讶,少顷戏谑地说道:“他怎么可能是在看我。”
“不可能的。”
少顷,一直紧跟在她身后的相泊月便听到季旷柔轻笑着与覆雨提议,“要打赌吗?”
相泊月想起了自己的回答,蓦地捏紧了长指,心中涌起一阵难堪与惭愧。
他知道,这个赌季旷柔肯定会赢。
“你很热?”
“......”
“那为何还大敞着窗户?”
与季旷柔一同站在窗前,相泊月瞧清了那时自己面上的神情。
冰冷、陌生,拒人于千里之外。
相泊月微微蹙眉,这种神情落在现在他自己眼中都觉得分外刺眼,更何况那时的季旷柔呢。
“难不成是在看本郡主?”
女人压低声音,凑近问道。
相泊月慌忙地抬头看向对面的自己,但见那时的自己神情微滞,停顿片刻后,直接了当地否认了。
“才没有。”
短短的三个字,砸在了一年后的相泊月心头上,发出了咚咚的闷响。
震得他心脏发紧。
相泊月连忙转头去看他身侧的季旷柔,意外捕捉到了女人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然而彼时的自己一直在垂着头,生生就给错过了。
青年神情一怔,当即蹙紧了眉,胸腹中弥漫起浓浓的苦涩与悔意。
她有在期待的,不是吗?
期待着他会说‘有’,然而自己还是让她失望了。
若是那时的自己,说出的是‘是’就好了......
相泊月怔怔地想着。
下一刻,面前的景象忽然变了。
天上的雪还在下,可这次的他却穿了一身墨黑鹤氅,正与季旷柔相对而立。
“妻主。”
相泊月听到自己轻声唤了下季旷柔,并伸手牵住了她的氅带。
“你明日可在府上?”
闻听此言,相泊月才将将反应过来,这是他被顾今灿陷害的那天。
“我、我给你绣了一个腰封,明日若是有时间的话,我给你送去好不好。”
相泊月缓缓走近,瞧清了此刻自己面上的神情。
忐忑中带着羞赧,不再是刺眼的冰冷与漠意。
他心口的担忧与紧张稍稍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