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月愠(1 / 2)

用完饭回去的路上, 季旷柔给相泊月介绍顾今灿的来历。

“今灿是我叔叔的孩子,前些天我父亲身体抱恙,叔叔他很担心又走不开, 于是便将今灿送了过来照顾我父亲几日。”

季旷柔接着言道:“我那里不方便, 先让他睡你屋的侧房可好, 这样本郡主不在的时候,你们俩也互相有个照应。”

闻言,相泊月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季旷柔那被顾今灿一直抱着的左臂之上。

谁知, 对方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只是纯然懵懂地眨眨眼,却丝毫没有想要放开的架势。

随后, 顾今灿莞尔一笑道:“泊月哥哥,那就多多指教啦!”

回到栖阳居后,季旷柔破天荒地也随着他们二人进了屋。

哑奴和彩川虽然对顾今灿的到来颇有些好奇, 但还是第一时间给季旷柔他们上了茶。

刚闲聊不久, 季旷柔便只听顾今灿小声咦了一下, 转而起身朝着不远处的一个闲置花台走去。

相泊月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发现他此刻手中拿着的,正是被自己烧毁了一角的腰封。

不知怎地, 竟被哑奴放在了闲置的花台上。

他双眼蓦地瞠大,刚想阻止可已然来不及了。

“这是泊月哥哥绣的腰封嘛,好漂亮啊, 是要送给阿柔姐姐做生辰礼物吗,可是怎的被烧了一角?”

顾今灿手中拿着那个鹅黄腰封,面露疑惑边走边问。

闻言, 季旷柔惊诧地望了相泊月一眼, 随即从顾今灿手中接了过来。

“是吗?”

季旷柔问道。

见相泊月脸色僵硬却没有否认, 季旷柔将腰封展开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

“确实不错,说起来本郡主刚好有一件缣缃色的长裙,不知该搭什么颜色的腰封呢,今日一见,发现现下这个更合适,绣纹也好看。”

说着,季旷柔又将腰封从腰间撤下,折起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肃丽的面上闪过一丝遗憾,轻声道:“不过可惜了。”

闻言,相泊月蓦地蹙眉,神情难掩惊诧,声音微颤地问道:“你不是不喜欢鹅黄色与花芃纹吗?”

谁知季旷柔疑惑地挑眉看他,笑道:“你听谁讲的,本郡主从未说过此话。”

相泊月蓦地攥紧了双手,抿紧了唇,‘倦春’两个词差点脱口而出。

可他不能说,相泊月怕说了季旷柔不仅不相信他,反而怀疑自己想再她面前诋毁倦春。

再对倦春心生怜惜之情,更喜欢他一点。

此时,他方反应过来,倦春临走前说的那番话,极有可能是在诓骗他。

当即一股难言的怒意与悔意袭上心头,相泊月却只能咬紧了牙关强压下去。

一时间眼尾红意更甚。

缓和片刻后,相泊月望向季旷柔,神情忐忑开口,“若是......”

若是郡主愿意,我可以再重新做一个腰封给你。

可他刚说出两个字,却突然被一旁的顾今灿给打断了。

顾今灿走到季旷柔身边,一双杏眼澄澈且纯然,他扬唇一笑,颊边酒窝顿显。

显得娇俏可爱的同时,也十分的单纯无害。

只见他大着胆子捉住了季旷柔的衣袖,小幅度地摇摆着,软声道:“阿柔姐姐需要鹅黄色的腰封嘛,灿儿可以为姐姐绣一个。”

说完,好似生怕会被季旷柔拒绝一般,急忙补充道:“灿儿保证很快的,过几日便能给姐姐!”

季旷柔一愣,莫名望了相泊月一眼后,笑着说:“好啊,那就辛苦今灿了。”

闻听此言,顾今灿抿了抿唇,面上笑意愈盛,温声道:“不辛苦,只要姐姐喜欢就好。”

他话音刚落,季旷柔便微微倾头,眸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对了,泊月刚刚想要说什么来着?”

闻言,相泊月袍袖下的长指几番蜷曲,最终沉声道了句:“无事。”

季旷柔微微眯眼,少顷点点头应道:“那行。”

“那你们俩便先休息吧,本郡主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她便要起身,相泊月听到她刚待一会儿便又急着离开,心头漫过一阵失落。

想开口再挽留她一会儿,却怎么都吐不出那几个字来。

只能暗地里抿紧了唇。

“那姐姐你什么时候还来看灿儿啊。”

听到季旷柔要离开,顾今灿神情有些沮丧,水润的杏眼轻眨,拉着季旷柔的衣袖有些依依不舍。

见对方神情略显迟疑,顾今灿慌忙补充道:“啊,还有泊月哥哥!”

闻言,季旷柔朝相泊月的方向望了一眼,思考片刻后回他,“明日好不好,明日我带你们去马场学骑马。”

听到这话,顾今灿眼眸突然亮了起来,忙不迭地点头。

声音清亮,还带着他这个年龄特有的少年气,“好呀好呀,明天姐姐你一定要早些来哦,灿儿和泊月哥哥会一直等着你的。”

话毕,他扭头笑着望向身后的相泊月,“对吧,泊月哥哥。”

被突然喊道的相泊月,眸光从季旷柔一直被顾今灿扯着的袖子上缓缓移开,最后定个在了顾今灿笑容洋溢的脸上。

微微眯眼后,点了点头。

见相泊月竟然答应了,季旷柔有些意外,怔愣一瞬后随即唇边扬起了浅笑。

她作势理了理袖口,逼得顾今灿不得不松开了一直紧扯着她袖角的手。

随后转身离开。

可刚跨出门槛,却被身后的青年沉声唤住了。

“郡主。”

相泊月话音一出,惹得季旷柔与顾今灿齐齐看向他。

见季旷柔疑惑地望了过来,相泊月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将在心中反复演练过几百次的话缓缓说出了口。

“祝郡主生辰吉乐。”

说完,相泊月紧张地望向对面的女人,呼吸都有些停滞。

闻听此言,季旷柔蓦地挑了下长眉。

漂亮的桃花眼中荡起一抹笑,故意回他,“只有祝福没有礼物吗?”

见相泊月神情一僵后,季旷柔才悠然继续,“算了,本郡主暂且饶你这一回,不过明年泊月你可要连本带息地还回来的。”

说完,季旷柔不再看他,唇角噙着笑转身离开了。

随着季旷柔的离开,屋内瞬时间陷入了一阵静谧。

待明昭郡主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后,彩川才缓过神儿来,一转头便看到今日新来的堂少爷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他面上虽带着笑,可那双杏眼却犹如淬了毒的刀子般,异常的锋利。

彩川与他视线一撞,忍不住瑟缩了一瞬。

“你叫什么名字?”

只听对方柔声说道,脸上还带着笑。

看起来异常的温柔可亲,让彩川以为方才看到的一切不过都是幻觉。

闻言,彩川向他规矩行了一礼,瞥了不远处已经坐下喝茶的相泊月一眼,轻声回道:“我叫彩川,是我家少爷的陪嫁小侍。”

顾今灿听完,面上的笑意微微有所收敛,随后冲他点了点头。

轻声道了句,“我记下了。”

转过身后,少年面上的笑意一瞬间荡然无存。

区区一个卑贱的陪嫁小侍,也敢在主子面前自称‘我’。

甚至还敢肖想他的郡主姐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

顾今灿的眼中倏然闪过一丝狠戾,随即又消失不见。

他抬步坐在了相泊月对面,面容上的神情瞬时间又柔和了下来。

顾今灿抬眸,状作无意地问道:“泊月哥哥,你和阿柔姐姐是怎么认识的啊,今灿每年都会来姐姐这儿,怎么从未听阿柔姐姐提起过你?”

闻言,相泊月身形一怔,垂头抿了口茶后半真半假地言道。

“我与妻主在少时有几面之缘,前不久发生了一些事,皆是妻主在帮我,一来二去,妻主便求圣上赐婚了。”

顾今灿听完沉吟了片刻,少顷笑着接道:“泊月哥哥生得如此好看,也难怪阿柔姐姐喜欢你,不像灿儿,只能为姐姐做些她爱吃的饭菜、绣点东西才能讨她欢心。”

他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却听得相泊月微微蹙了下眉。

随即,他缓缓开口,“灿儿弟弟过谦了,你毕竟是妻主的堂弟,怎么着妻主都会对你爱护有加的。”

对面的少年闻声一僵,杏眼微眯,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他平生最讨厌别人说阿柔姐姐是因得与他的那点浅薄血缘在,才会对自己那般好。

这让顾今灿觉得,若不是自己是她的堂弟,季旷柔永远都不会瞧上他一眼。

自己在季旷柔面前,也永远只能当她的弟弟。

而不是......

不过须臾,顾今灿便恢复了面上的温和。

拈起身侧已经有些微凉的茶盏,瞧着杯中浅褐色清亮的茶汤,眸中带着一丝玩味儿,笑着言道:“今日灿儿刚来府上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特别荒谬的笑话儿。”

见对面青年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后,顾今灿手持茶盏言道:“说是泊月哥哥你,在嫁给阿柔姐姐之前,曾许配过人家,我那贵为郡主的阿柔姐姐为了你,甚至还去抢了亲,你说好笑不好笑。”

接着,他又道:“这要灿儿说啊,男子若是已经许配给了人家,便要恪守男德,再嫁给别人,那便是一男侍二女了,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所以灿儿才觉得这番话不仅好笑,还十分荒谬......”

闻听此言,相泊月眸光一凛,蓦地攥紧了长指。

只觉得他那番话中掺了无数软刀子,将他的心霎时间搅得天翻地覆。

可这也的确是事实。

与萧茗定下婚约并差点成亲,是他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虽然当时的自己迫于母亲的压力不能拒绝,也应该尽量争取不是吗?

或者在母亲和父亲死后,他就应该立即与萧茗退婚的。

而自己受了乳父曹氏的影响,一直在犹豫徘徊,以至于一拖再拖......

这世道,对男性的要求向来是异常苛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