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虽好,但他散石可不想入赘皇家。他的志向不大,若能在朝廷混个不大不小的官当当,然后再娶几房美妾,那才叫人生得意呢!
主播继续解说。
【散石想着公子府离这里虽不远,但也有些距离,何必舍近求远呢?万一长公子在中途中出了点事,他可担不起责啊!于是,几经试探,他发现眼前的落魄美人只是一位被歹人偷了钱财的可怜弱女子,便生了几分撮合之意。】
天幕中又切了场景。
阿玉躺在床上,这药力惹得她浑身发烫,便自解了外袍。
人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对时间的感知不如往常那么敏感。她只觉得过了许久,突然,有人用沾水的巾帛盖在她滚烫的额头。
凉意瞬间传来,阿玉迷迷糊糊地睁眼。
是霞么……
大概是沾了水,霞的手格外的凉快。在霞给她擦脸时,阿玉无意识地蹭了过去。对方的手微顿,像是在犹豫什么,然后开始替她宽衣。
但不消片刻,那双手的动作就彻底停住了。一道陌生又惊讶的声音响起。
“你……”
阿玉陡然睁眼,在望见床畔那个美丽的女子时,她的大脑瞬间清醒,几乎是本能地撂倒了对方,将其按压在床上!
此人初始惊愕,片刻后便试图反抗,然而为时已晚,他居于下位,根本无法发力抗衡,局势已定。
阿玉一手反剪他的双手,往上抬着,另一只手则掐住了他的脖子。
“什么人?”阿玉的眼神满是杀气。
美丽却又陌生的一张脸……是杜危那边派来的?
“……我并无恶意,是那个自称是散石的男子带我进来的,他让我照顾您。”命脉被掐住,张良不得不温声细语解释。
眼前之人分明身着贵族的男子服饰,可偏偏是个女子……她的身份应当不简单。
……散石叫进来的?
阿玉掐着他脖颈的手松了一些,但她低头时,发现自己衣领已经被解开了。
回想起这人讶异声和躲避的眼神,阿玉掐着他的力道加重了,语气森冷又危险。
“你看见了。”
阿玉的力气过大,张良根本无法开口辩解,他呼吸变得急促,窒息感扑面而来。
期间,他曾试图用腿将阿玉撞开,但是对方却料到了他的所有反抗,双腿跪压,正抵在他的膝盖上,让他根本无法施力。
就在张良头晕目眩,以为就要被这女子掐死时,对方的力道却突然卸下去了。
“你是……男人?”
像是要辨别什么,阿玉俯下身,细细地查看他的容貌。
阿玉的指尖刮过他的喉结,很轻的力度。举动虽然不合礼法,但张良没有忘记这个女子仍对他怀有杀意。
“咳咳……是。但绝非癖好,只是为躲避仇家,不得已为之。”他闭了闭眼,恢复了自己原有的嗓音,气息微弱。
见阿玉未反感,张良露出脆弱的脖颈,继续说道:“今日得见您,实属巧合。我不知您的身份,也不会在咸阳逗留。如果您信我,我可向天发誓,绝不泄露此事。”
阿玉耐心听他说完,只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老天爷可管不了那么多,只有死人才最为可信。”
张良叹息一声:“……若您感到冒犯,依旧想取我性命,那我也只能悉听尊便,以死谢罪。”
阿玉有些惊讶:“你不怕死?”
“怕。但即便是怕,想必也无法改变您的意愿。”张良这般说着,平淡的声音却能听出几分委屈。
即便他侥幸逃出了这间别院,怕也逃不出这咸阳。
阿玉气息重新变得滚烫,犹豫片刻,问道:“……散石承诺过会给你什么?”
回想起那个笑眯眯的家伙说过的话,张良顿时感到有些受骗。
“淑女,能否请你照顾我家生病的少主一夜?作为回报,我能赠送你一些钱财,还能免费替你补办户籍和路引!”
张良如实告知。
阿玉身体发烫,状态越来越不对了,嗓音也变得嘶哑:“你叫什么名字?”
“……姜云。”张良自然不敢报真名。
“很好,姜云。我可以不杀你。你记住,这是一场交易。”
阿玉说完,扳过张良的下颚,低头吻住他的唇瓣。
张良瞪大了眼睛,她的动作很是青涩,连啃带咬。一刻钟后,两人都相当不好受。
他皱着眉,忍不住出声:“你……”
“你闭嘴。”阿玉吼了他一声。
后者便不再说话了。
天色渐暗。
恰巧月光透着窗外的缝隙,洒过床畔,阿玉隐隐察觉这个姜云目光不移地盯着她,像是……在记她的脸。
阿玉腾出手,用腰封蒙住他的眼睛。
此人的眼睛虽是好看,但是却装有诸多复杂的东西,她不喜欢。
天幕的镜头切换,转到了屋外被雨浇打的一朵艳丽的花。
【就这?就这?!:……主播,你看我id。】
【草莓甜心卷:要不是我看过原版都要被你骗了!我就想不通了,导演明明拍了更多好东西,你为什么不放出来?!】
主播一只猫饼尴尬地咳嗽一声。
【那个,系统监测到我的直播间有大量的未成年观众,所以为了过审,只能放删减版的啦,各位还请见谅!】
【就这?就这?!:……啧,成吧!直播结束后我再去看电视剧补完整版的。】
章台殿。
殿内鸦雀无声,寂静得可怕。
早在那位张良入长公主的寝居时,这些老狐狸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等陛下下令,他们已经心照不宣地移开了眼睛。
但是他们闭着眼不看,不代表耳朵听不见。配上导演心机暧昧的bgm,他们靠听台词就知道天幕在发生些什么。
……不过,他们大概能理解天幕着重强调张良武力弱了。
是挺弱的,他连长公主都打不过。
兰池宫。
当事人之一的熙和已经尴尬到脚趾抠地了。
昨几日看那天幕的预报,她就自觉不妙。陛下本来是想邀她去章台殿一同观看天幕的,还好她给拒了。
不然简直就是当着百官的面社死。
……不过,这后世小辈的未来居然已经出现了年龄分级的影视剧?
但一想到主人公是以她为原型的,熙和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
算了,反正这事就是乌龙,天幕揭破后便不会再发生。张良是个聪明人,只要看了天幕,定然会离咸阳远远的。
星网的网友还在闹哄哄的,主播控制不住场子,干脆就忽视,继续放视频。
一夜过后。
张良清醒时,身侧已经无人了。他只在床边发现了一支遗落的荷花碧玉簪。
更换好原先的衣物,整理妆容,张良刚出房门就遇到了在院外等待的散石。
散石依旧是笑眯眯的,视线在张良那被啃咬得艳红的唇上微微停留,很快便识相地挪开了眼睛。
“淑女,你要的物件我们都已经替你备好了。你看……”
张良打断了他,“你们少主现在何处?”
散石笑着说道:“我家少主已回主府办事了。淑女可是有话需要我转达?”
张良默了默:“……我可以离开吗?”
“自然,少主曾交代过。淑女想去哪里我们都不会拦着。”散石回道。
张良拿了路引户籍和钱财,当即出了府。离去前,他深深地看了看这处别院的牌匾,然后直奔城门。
而他刚走不久,阿玉便从另一侧的屋子出来。
散石有些不解:“公子,您就这么放她走了?”
“不然呢,将这个身份存疑的家伙纳为少妃,养在后院?”阿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散石尴尬地笑了笑:“公子,万一这位淑女怀孕了可怎么办?”
您的血脉可就要流落民间了呀。
阿玉冷笑一声,阴测测地道:“你如此操心,刚才怎么不让荒白准备一份避子汤?”
散石当时便闭了嘴。
阿玉心里的火气难消。
哼,说起来,她还没有找荒白算账呢。
天幕中,那个主播又开始嘴欠地解说。
【是的,阿玉虽然把人睡了,但是并不打算负责。】
【听口音,姜云的确非咸阳人士。阿玉觉得他男扮女装,显然也是个有秘密的人。即便在她身上吃了亏,怕也不会宣张。只要他出了咸阳,他们便没有再见的可能了。】
【我在太空开机甲:所以,只有我看到阿玉掉装备了吗?那簪子被张良故意藏起来了!】
【咸鱼突刺:应该不是故意的。他在散石上来前,袖子里的碧玉簪都有露出来,我感觉他是想还的。但是,在听到阿玉这么爽快地又给钱又给路引,明摆着就是想赶他走!他可能就生气了,直接把簪子收了回去!】
【草莓甜心卷:啧啧啧,小良子离开前的眼神有那种被负心汉踹出院门的幽怨味儿了~】
天幕里的镜头再一转。
离开咸阳的张良从女装切换成了如玉君子装扮,他走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屋子。
侍从一直候在这里,见张良完好无损地归来,松了口气:“主子,此去咸阳,可有所获?”
张良面色微僵,避开这个话题:“始皇帝出巡时日已定,但路线未知,届时,我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开自制的一张简易地图。
第27章 始皇帝狡兔三窟,他终究是棋差一招。
【因为在咸阳栽了一个大跟头, 张良只得到了始皇出巡时间就狼狈离开了。后续,他不得不花大量钱财派人打探始皇出行的具体行踪。】
【草莓甜心卷:小良子买情报的钱该不会是阿玉给的吧?】
兰池宫。
熙和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不,不是她给的,不要造谣!
【这有钱, 很多事情都会好办。张良很快就收到可靠消息, 始皇东巡时会途经原阳县这个地方。】
【张良多番筹划, 决定将刺杀地点定在了原阳县博浪沙。】
原阳县的县令此时已经冷汗涔涔。
救命啊, 可千万不要是他们护卫不当!
【博浪沙的地理位置可谓是相当的优越!南北两面都是临着河流, 杂草灌木丛生,对于刺客来说非常的隐蔽, 很有利于伏击, 张良有很大把握能在行刺后成功逃离!】
天幕一边说着, 一边开始放视频。
为了行刺,张良换了一身不显眼,便于行动的衣袍。他的身子虽弱,但眼神却无比的坚毅。在他身侧则站在一位身强体壮的大力士,这便是他花重金请来行刺始皇的能人了。
他们两人藏在沙丘的高处, 耐心地等待着。
不久,车驾马匹的声音响起,大量车马途经沙地溅起烟尘。随行的侍从们鸣锣开道,车驾四方竖起了大秦黑色的旗帜。
张良心有成算, 然而他在看清车队的阵仗后, 瞬间蹙眉。
【我在太空开机甲:咋啦?女婿临时反悔了?】
【不, 他是找不到目标了。】
【按照礼制,天子出行, 当乘坐六驾马车。可是在这个队伍里,所有的马车都是四驾的!这分明是大秦朝臣们出行的规格!此时的张良还是太年轻了, 完全不及他未来那般老谋深算。他也没有预料到始皇为了自身安全,将车驾全都改换成了四驾!并且,始皇还会时常更换位置,除非亲信,外人根本不知道始皇真身到底在哪里!】
【草莓甜心卷:哈哈哈哈,想不到吧,政哥现在遇刺的经验过于丰富,人都老实了,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什么天子驾六,咱们政哥驾个四也不无不可,该怂的时候还是得怂的!】
【咸鱼突刺:初次制定计划行刺始皇的张良虽然不算青铜,但遇刺经验up的始皇可堪比王者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还没有刺客能在始皇身上刷经验搞二次行刺的,也难怪张良考虑不周。】
韩国故地。
张良本人已经憋闷着一口气。
他与那位长公主的纠葛姑且不论,但听这后辈的意思,他的刺秦之举怕是并未成功。
始皇帝狡兔三窟,他终究是棋差一招。
他身侧的侍从弱弱地问一句:“主子,我们还要继续花钱请那位大力士吗?”
张良:“不,收拾包袱,我们该逃亡了。”
此计已废。
这天幕几乎把他的身世和所作所为透了个干净。再不逃,怕是真要落在秦国的手里了。
章台殿。
嬴政冷哼一声。
什么叫做怂?朕的聪慧岂容这些后世小辈置喙?
天幕的视频还在继续。
张良身侧的那位壮士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询问道:“雇主,到底要袭击哪辆马车?”
张良十分犹豫。但为求刺秦之机,他已经散尽家财,若要他就此放弃,他绝对不甘心。于是,他只能努力去辨认,试图发现点端倪。
“这架!”张良指了一辆他认为更豪华的车驾。
大力士得到雇主命令,将手中的大铁球远距离一抛,正中了那架马车!
那个铁球无比巨大,那架马车被砸得稀烂,里头的人发出一声惨叫声,车毁人亡。
“护驾!”
“有人行刺,保护陛下!”
完成这一切,张良和大力士趁着侍从们还未来得及反应,快速逃离现场。
【张良的选择题显然没有做好,他们没有成功,砸中的只是一架副车。至于是哪个倒霉的大臣在其中坐着,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始皇帝这次有惊无险,逃过一劫。然而被这么一番突袭暗杀,始皇很是气愤,他大索天下,然而并无所获。罪魁祸首张良早已逃之夭夭。】
【博浪沙刺秦在当时震惊了天下!虽然张良行刺前没有荆轲搞得那般悲壮,闹出的动静大。但是行刺之后,始皇下令搜索贼子的举动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再加上张良后来的谋圣名声,这个故事也在后世广为流传。如今,博浪沙已经成为当地的一处著名景点,诸多游客慕名前来旅游打卡。】
主播刚说完,便切换了视频。
然而这次的视频就不怎么正经了。
大秦的朝臣和黔首们只见一处荒凉的沙丘地带立着一块光滑的石碑。虽然与他们现在的字迹不同,但是他们却能清楚理解石碑上面刻的正是博浪沙!
其实说是荒凉也不太准确,因为附近人山人海。很快,一个与主播之前类似装扮的女子高兴地站在这块石头旁边,摆出了奇怪的姿势,嘴里嘟囔着让人给她拍照。
再远些,有一团人过来,领头带队的那名男子自称是导游,嘴里也在念叨着:“想当初,谋圣张良便是在此地袭击了始皇帝嬴政!当时的黔首万万没有想到,敢行刺始皇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壮士,而是一个貌若妇人的病秧子……”
观看天幕的众位黔首默默点头。
……可能天幕出现以前他们是不知道,但现在事情还未发生,怕也是天下皆知了。
沛县。
刘季哈哈大笑:“这张良可真是出人意料。行刺始皇之举居然被后世小辈如此宣扬,这何尝不是名震天下呢?”
萧何四处查看,提醒道:“低声些,你是真不怕有人揭发啊。”
刘季不怎么在意,“那些家伙们怕是比乃公笑得还要大声。萧何,你说说,这始皇究竟会如何处置这个张良?”
萧何联想起这位复杂的身份:“……估计始皇也感到棘手吧。”
换做寻常刺客,下场自是不必多说。但是这个张良明显有大才,又和长公主有那般缘分,怕是不好处理。
他们所想,嬴政全然不知。
他的关注点此时在天幕中的那位拿着圈圈吆喝的老人身上。
似乎是知晓他的想法,天幕下一个镜头就给到了这位老人。
“套圈圈活动!十块钱五个圈,玩偶多多,嬴政,张良,熙和,李斯等历史名人的玩偶应有尽有,应有尽有!”
李斯警觉抬头。
啥?还有他的份?
天幕里,有小孩子听到老人吆喝想要玩偶,家长很爽快地花钱让他去玩耍。
此小孩战绩出众,不一会儿便搂着好几个玩偶满载而归。
秦国的黔首们有注意到这门生意似乎极好。有些商人们则从中得到启发,有些心动。
那个圈圈倒是可以用柳条编织,或许他们也可以试试用这种方式卖东西?
嬴政看着带有他形象标志的玩偶和那个张良的混在一起,心里极度不爽。
“妈咪,我都套中了!你看这两个是始皇帝和他的女儿乾昭帝!”小孩声音稚嫩,将手中的玩偶举给她看。
小孩的母亲也很高兴,不过在她查看玩偶后,却笑着说道:“宝贝,你认错了,这个可不是乾昭帝哦。”
“有什么不同,不都是穿着黑色帝王服的君主吗?”小孩翻出手中的玩偶打量。
这位母亲耐心地解释道:“乾昭大帝是位女帝啊,性别都不一致。而这位,分明是秦二世胡亥。”
秦二世,胡亥?!
诸位臣子的虎狼之目快速扫向由赵高带着的胡亥公子。
被叫入殿中,隐有不安的诸位公子们现在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但听到胡亥是秦二世时,他们也很是诧异。
他们这个弟弟平时很是无害,顶多会耍点小聪明讨父皇欢心。不曾料到胡亥胆子居然这么大,未来竟然还敢谋权篡位!
胡亥在听到自己为秦二世时,内心震惊的同时,竟还有一丝的窃喜。
但这份喜悦很快便被众人敌视的目光吓得退却,他有些害怕,想躲在赵高身后。
赵高可不想摊上这个麻烦。但是胡亥公子既然躲过来了,当着陛下的面,他也不好强硬地将公子推开。
于是,他只得眼神暗示对方,赶紧向陛下求饶。
胡亥这时似乎反应过来了,连忙跑到嬴政身边,嘴里嚷着:“阿父,天幕的那个女子定然是在胡说!儿臣怎可能会是那个残暴的秦二世?儿臣前面有如此多的兄长,这位置怎么也轮不到儿臣来坐的呀?”
李斯这几日的憋屈终于找到了发泄目标,他语气相当不善:“本就轮不到胡亥公子,所以才当得了篡位之说。若是少子即位,得位不正,残杀兄长倒是在情理之中。”
嬴政看着眼里盈着泪水的小儿子,面色阴沉如水:“跪下。”
胡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扯着嬴政的衣角,嗓音委屈极了:“阿父,我冤枉!我怎会残害兄长姊妹?那天幕不可信呐!”
“朕让你跪下!”
嬴政不再心软,眼神隐有杀意流露,“还要朕再说一遍?”
阿父的眼神好可怕。
胡亥顿时被他吓住了,啜泣着,委屈巴巴地跪下。
但仅仅是这样,可无法平息诸位臣子和公子们的怒火。
天幕所言秦二世做的那些荒唐事,光是听着就怒火中烧,嬴政何尝不知他们对秦二世的痛恨?
但是,他从未将胡亥当做继承人培养,就算是胡亥有心篡位,扶苏……不,熙和与朕的公子和公主们怎会容许他上位?
必定是有人帮了他。而此人,权势必然不小,或者说……深受他的器重。
第28章 这和当众扇陛下一巴掌有什么区别?
嬴政的视线突然扫向胡亥身后的赵高。
赵高是个人精, 自然有所感,跪得特别快:“陛下,胡亥公子尚且年幼,一时做了错事也在所难免。您莫要过于动怒, 以免气坏了身子。臣受令教导胡亥公子, 有失责之罪, 还望陛下惩罚。”
李斯看赵高极为不惯:“中车府令为公子之师, 教导不力, 的确该罚。胡亥公子现在是年幼,但等他篡位之时, 想必已经人高马大, 有自己的心思了。中车府令若要为胡亥公子开脱, 找的借口可不怎么好啊。”
赵高冷汗直冒。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李斯,为何对方竟如此咄咄逼人?
胡亥知道赵高是在为他说话,于是哭着对李斯说道:“丞相,我不敢了!我可以不做秦二世的,求您别责怪亥儿和中车府令了!”
李斯嗤之以鼻, 火力十足:“臣可不是公子的父亲,岂敢责怪公子?公子若当真不想坐这皇位,他人难道还能逼你坐上去不成?”
既要又要,哪来这么多废话!他可不是陛下, 才懒得惯着你!
众臣见李斯怼完赵高又怒喷胡亥, 简直是开了眼了。
嗯……心眼小的李斯不逮着他们骂的时候, 话听着格外顺心。
众臣在精神上默默给予支持。反正丞相不可能会输,他们就不上前插嘴了。
嬴政听他们吵来吵去, 简直都头疼。
天幕里,主播还在播放博浪沙的旅游景点视频。突然间, 一个黑金色的id又进行了发言。
【秦始皇:熙和,你还在等什么?】
嬴政隔空点名,处于兰池宫的熙和瞬间领会他的意思,也酝酿着发言。
【大秦长公主:主播,你好,能请教一下,您是否知晓秦二世胡亥是如何上位的?】
主播还没看见,星网观众立刻就有一个热心网友吐槽。
【头痒,要长脑袋了:嗯,这件事抛开阴谋诡计不谈,其实始皇帝也得背锅。谁叫他迟迟不立太子呢?这下可好了,自己不顾身体状态,硬要跑去东巡,身边还带上小儿子胡亥。结果出巡途中出了意外,病重嘎了。这死无对证的……】
用户xxx此条发言触发关键词,已被直播间屏蔽。
【头痒,要长脑袋了:???主播你干嘛禁我言?!】
主播一只猫饼卖了卖笑。
【不好意思啊,这是系统自带的监测词条。后续主播会专门将胡亥如何上位以及大秦皇室各位公子公主的死法做个合集,细细介绍。直播间有些观众还不知道,所以请懂历史的小伙伴不要提前剧透哦~谢谢配合啦!】
咳咳,都让你们讲了,她之后的标题可怎么做啊?
阴嫚突然有种不安的预感。
死的惨也要被着重点名说吗?
殿上的其余几位公子们听到这话,不由得对胡亥怒目而视。
好哇,风水轮流转,这一次他们定要叫胡亥好看!
省略号之前的言论大家都看得见,好歹抓了点关键词。
陛下迟迟不立太子,陛下在某次东巡途中染病驾崩,身侧只有胡亥公子陪同。
……那这里可太容易做文章了!
篡改诏书什么的可太有操作空间了!毕竟死无对证嘛!
不过陛下即便逝去,诏书所盖之玉玺也定然不在胡亥公子手里,若要篡改,还需……
好几位机灵的老狐狸视线偷偷瞄向了赵高。
赵高不寒而栗,他身为中车府令,没人比他还要懂他官职的职务。
若是陛下意外驾崩,临终前下诏其余公子即位,那他的地位一定保不住!
若是扶持被他言听计从的胡亥公子,那么……权势的诱惑谁还能抵抗得住?
赵高赶紧止住往下深思的念头。
尉缭此时建议:“陛下当推迟东巡时日,近期切莫大喜大怒,并请太医令为您调理身体。”
陛下您先好好活着吧。只要您在,大秦就还不会亡。
嬴政语气冷淡:“爱卿所言有理,朕会考虑。”
如今有这天幕出现,东巡是得推迟。但……最近听着天幕透露的窝心事,朕的底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践踏!
朕也是人,实在是无法避免动怒。
李斯接着谏言:“陛下,您尚在壮年,当早立太子,以安国之社稷,定天下之心。天幕所言不无道理,还往陛下思之,鉴之,以免重蹈覆辙。”
王绾不由得对李斯侧目。
左相最近是豁出去了吗?这种事情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提?
李斯可不管同僚们或钦佩或讶异的眼神,反正这一世他绝不会让李家沦落到上一世的境况!
嬴政明显看出了李斯的不安,不但并未责怪,反而出言安抚。
“丞相放心,朕即刻拟诏,昭告天下,胡亥乃朕十八子,自幼性情顽劣,日后恐铸下大错。即刻起,贬为庶民,废除其继承大统之资!”
胡亥一听,立即哇哇哭叫着:“阿父,您不要亥儿了吗?亥儿知错了呀!亥儿保证不会残杀兄弟姊妹,求阿父不要抛弃亥儿!亥儿离了您会活不下去的!”
一向疼爱的小儿子跪着爬过来,抱着他的膝盖,哭得让人心痛。嬴政未免心有不忍,但他还是命令寺人将胡亥强行拉开。
“……扒下他公子的衣袍,将他关回宫殿,禁足。无朕诏书,任何人不得见。以后吃穿用度,按寺人的规格去办。”
“诺。”寺人们拉着胡亥,将他带出了章台殿。
纵然胡亥再是哭嚎,再是求饶,嬴政也未更改决定。他闭了闭眼,不再去听了。
众臣,尤其是李斯对陛下这个处置其实是不大满意的。但念在胡亥是陛下亲子,现在实在年幼,且向来得宠,陛下能做出此举,怕也是在极力安抚他们了。
嬴政视线在朝臣们面前扫视了一圈,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其余几位公子。
“至于这太子之位……”
公子高,公子将闾等几位公子挺直了胸膛,祈求父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多停留几分。
然而,嬴政的视线最终还是移开了,“且容朕再想想。”
诸位公子们身子顿时垮了下去。
作为其他公子一脉的部分朝臣却是看出了几分。
天幕所言,诸位公子于王位争夺中死亡,是注定的失败者。在天幕揭示秦末乱世的紧迫情况下,陛下怕是不会轻易给予这个位置。
而其中的胜者……
唉,难道当真得让熙和公主上位才行?
但如果换做是他们做这抉择,矮个子里拔高,还不如干脆选那个本来就高的呢!
心里有想法的朝臣们都在思考着,是不是该得早点改投公主那边才能得更多的利了。
众臣各有心思盘算。而此时,天幕播放的博浪沙旅游视频也已到了尾声。
【那么,今天的直播就到此结束了!老规矩,现在播放下期直播预告!】
【震惊!秦军将领南征百越后,在秦末乱世时竟执意不派兵援助朝廷,征伐各大诸侯,反倒是拥兵自重,自行封王,建立南越国!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秦二世给的太少了?】
【百越之战,一场死伤几十万的惨胜战役,到底是功在千秋,还是大秦的莽撞之举?】
【下期带您论说百越之战与大秦帝国灭亡的深层联系!】
什么,惨胜战役?居然死伤了几十万的士兵?!
百越那些部族不是很落后吗?为何竟会如此?
到底是主将失责,还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然后便是这将领自立为王的问题,听着就让人火大!若是之前长公主并未阻拦,那么陛下选派征服南越的将领则是……
众臣眼神不善地盯上了屠睢。
王离啧了一声:“屠睢将军,搞了半天,原来你比那张良还狂啊!”
拥兵自重,还建了个什么南越国。
这和当众扇陛下一巴掌有什么区别?
屠睢如芒在背,恨不得以头抢地:“陛下!臣为大秦出生入死,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敢拥兵自重,犯上作乱!还望陛下明鉴!”
他屠睢虽有野心,但志向可是要为大秦建功立业,岂敢趁大秦危难之际,趁火打劫,不出兵支援呢?!
嬴政在看到这几行预告时,先前强行压下的怒火简直噌噌直冒。
来回几个呼吸后,他才勉强克制住这暴怒的情绪。
罢了,这天幕就没说过好话,他该适应的。
嬴政尽量放平心绪:“……将军请起。如今这天幕说话遮遮掩掩,朕倒不会单听天幕误导之言便责怪将军。一切等后续揭晓再论。”
上次的天幕小字就有极大的误导性。朕倒要瞧瞧,究竟是谁敢如此胆大妄为,拥兵自立。
嬴政视线扫过屠睢,随后看向他身后的几位将军。
无论是谁,朕都绝不轻饶!
“陛下,这百越之战不似想象中那般简单。依臣之见,征兵入伍应即刻喊停,以观后续。”尉缭建议道。
换做是以往,李斯定然是不赞同的,甚至是要回敬尉缭几句。
不开疆拓土,便没有土地封赏诸位将士。下层黔首晋升途径被堵,黔首自然不满。
但天幕说的如此严重,涉及大秦存亡,他也不得不听取尉缭意见。
嬴政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便依尉缭所言。”
天幕虽然结束,但廷议并未结束。
此番天幕透露的冰山一角已经足够大秦朝臣们为此忙碌了。
不过此次讨论的意见都比较一致。推迟陛下东巡的日期。然后是关于百越之战的延后,册立太子也应提上进程,以及这造纸术等。
至于那个日后敢行刺陛下的张良。
嬴政发出明确命令。
抓还是要抓的,不过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张良现在并没有犯罪,所以大秦只是友好地将他“请”回来,聊点各方面的事情。
大臣也不是特别蠢,立刻就懂了。
行,抓活的。先见个面再说。
陛下对人才还是有几分怜惜的。昔日陛下读韩非所著书,对韩非起了兴趣,干脆就出兵韩国,把人先要过来再说么。
如今这么做,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可惜的是这个人还得他们费心去找。
但除了陛下,他们也对这位能被称为谋圣的张良也很是好奇。
廷议期间,赵高一直在旁边跪着。嬴政没下令让他起来,赵高自然是不敢起的,心里忐忑不安。
他知晓陛下怕是对他心怀忌惮,故而才有此一举。
待众臣商讨结束,陆续离开章台殿时,嬴政的视线才重新投向他。
“赵高,朕待你可算不薄啊。”
赵高顿时叩首,以示恭敬之姿:“若无陛下,臣此刻怕还是宫中的一名普通杂役,时刻忍受着他人的歧视,吃不饱,穿不暖。是陛下提拔臣做了中车府令。陛下大恩,臣感激涕零,日夜不敢忘。”
嬴政语气森冷:“天幕所言,胡亥他是篡改朕的诏书上位。且不论他是否有那个能力模仿朕的笔迹。但若无你的准许,他拿得到朕的印玺吗?”
赵高额头冒汗,但为了自己的小命,不得不辩解:“……陛下,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臣侍奉陛下已久,对陛下绝无二心!”
嬴政已然对他起疑:“赵高,你确定没有掺合?”
赵高还真不敢确定,他犹豫片刻,道:“陛下,就算臣因时辅佐胡亥公子,那也是为大秦的江山社稷。万万不料胡亥公子性情难训,日后竟会铸成大错!臣不知未来何种境况,不敢欺瞒陛下,但亦不敢为无妄之罪而担责!”
哼,朕所料不假,赵高果然有野心。
嬴政冷笑一声:“赵高啊赵高,朕也希望自己没有看走眼。也罢,从今日起,你便不是中车府令,重新当回你的杂役吧。若是朕冤枉了你,朕不但让你官复原职,更会予以重赏,你意下如何?”
若你所图甚高,朕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赵高即便不愿去当杂役,但也只得领命:“……臣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且先忍忍,若他在胡亥公子篡位的过程中未触及陛下的底线,就能躲过此劫。
以他的手段,定能重夺恩宠。
—
兰池宫。
熙和觉得最近的伙食味道比昨几日好些了,虽然肉糜还是不怎么好吃,但已经去除了一些苦涩。
应当是工匠那边按照她所制的提纯盐法有了进展。
“公主,这是郑夫人送您的珠钗和枣子。”侍女柔抱着物件入殿。
熙和眼露疑惑:“郑夫人?”
侍女柔知晓公主对后宫夫人不怎么熟悉,便补充道:“郑夫人是将闾公子的母妃。”
熙和捡起盘中的一支簪子打量,这质量……价格似乎可不便宜:“我与她似乎并无交情。”
好端端的,送昂贵的东西拉拢她?
“阴嫚公主将您说的咸阳流行梳妆的粉有毒的消息告知了后宫诸多妃嫔们。不只是郑夫人,有许多夫人都想来答谢您呢。”侍女柔说道。
只是郑夫人动作快,先试着送过来罢了。
既如此,那她就收下吧。
熙和放下簪子:“这枣子……”
“奴婢已经洗过了。”侍女柔说道。
熙和便拿了枣子,放入嘴中。
味道不错。
又过了几日,天幕还没有重现的意思。
回想起上次天幕结束后,似乎没报具体的时间。众臣不免有些着急,其中尤以屠睢为甚。
他这些天一直被同僚们用异色眼神看待,心里委实不好受。
杀人不过头点地,天幕这么吊着人简直就是钝刀子割肉,苦不堪言啊!
若是这天幕不解说还他个清白,他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章台殿的柱子上,以表对陛下的忠心了!
嬴政对这天幕简直就是又爱又恨,既想听天幕的后辈们论说未来,为大秦避免灾祸,但他又不乐意听到后世小辈们对他说三道四,时不时来挖苦几句。
……这天幕本就是虚无缥缈之物,如今替他揪出了秦二世,道明了百越之战的惨烈,剩下的似乎也不足为惧了。
嬴政做好了天幕不再出现的准备。
“朕观诸卿近几日甚是浮躁,难道没有这天幕,尔等都不会做事了?”
不是不会,而是害怕啊!
武将们害怕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百越之战中,近几日难免惶恐。文臣们有的在思考百越之战为何会败,有的则负责寻人,抓人。
这张良还真能躲,他们这几日还没有发现其行踪。
西楚霸王还没确定名字,但估计是旧楚国贵族。陛下已经派人召楚国贵族入咸阳了,当然也有少部分不安分的提前听到风声躲起来了。
还有那杜危,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逃的。再不把人抓到,陛下恐怕都要将他们治罪了!
李斯出列,道:“陛下,臣以为百越此战蹊跷,若能死伤数几十万将士究竟是一人之责轻敌,还是另有玄机,吾等皆不知。不过,长公主曾有反对此战……陛下或可询长公主之意。”
熙和么……
朕的确有数日未见她了。
嬴政微微颔首:“朕会考虑。”
其余朝臣又汇报了这几日的工作进展,例如安抚黔首,整治动乱等事项。
嬴政适当地发表了意见,指点一番,便做退朝处理。
熙和受诏入章台殿时,正是未时。
“公主,您稍等。奴婢进去通传一声。”殿外的寺人恭敬地对她行礼。
在等候的时间,熙和看着章台殿的殿门,心绪复杂。
这半年间,她几乎每日都会出入章台殿,随朝臣与陛下议政。
但,恢复公主的身份来此,却是头一次。也不知陛下是否依旧怪罪她。
熙和胡思乱想之际,那名寺人已经出来,奉陛下之令,让她进去。
熙和微微整理衣袍,随后入殿。
殿内,除了帮忙搬动竹简的寺人,只有坐在阶上,尚在处理公文的嬴政。
“熙和拜见陛下。”熙和对他行礼。
嬴政冷哼一声:“朕这几日是苛待了你,没有给你饭吃吗?不愿认朕这个父亲?”
熙和未料嬴政竟如此说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熙和岂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朕看除了胡亥,就你胆子最大。”嬴政犀利点评。
熙和不知道为何刚来就被怼了,回想自己先前的语气,似乎并无不妥。
她只得更加放软语气:“熙和知错,还望陛下恕罪。”
嬴政依旧冷着脸:“你的君臣之礼学得倒是不错。”
熙和这时反应过来了。她默了默,才道:“……父皇。”
这才像话。
嬴政给他身侧的寺人使了个眼色。
寺人们挪来支踵,案几,嬴政令熙和就在阶下入座。
随后,寺人们又端来笔墨。
熙和看这阵仗,父皇是想要她帮忙处理政务?
然而寺人接着搬来的却不是竹简,而是几张泛黄的纸。
等等……纸?
匠人们把纸做出来了!
熙和翻来覆去查看,甚至还上手去撕。
见她眼露喜悦,嬴政接着道:“你用笔写着试试,看看这纸是否合规。若有不妥之处,朕命匠人再重新做。”
熙和得令,提笔随意写了几个字。不同于她之前自己试着做的失败的造纸,有了天幕提点,造纸术简直是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这纸柔韧,不易损毁,墨水不易化开,易于书写,当是上等品质!
“儿臣以为此纸制作已算成功。父皇可早日推行,于公,于私,皆是有利。”
嬴政本就是如此想的。如今也只不过问一下熙和技术方面的建议。
“朕知道,择日便与朝臣商议此事。此法出自于你,按例,朕也当对你论功行赏。熙和,你想要什么?”
熙和领恩:“谢父皇赏赐。无论是钱财还是地契,儿臣都挺缺的。既然父皇不怪罪儿臣,可否放出儿臣出宫回府?”
一直闷在宫里,挺无聊的。
“那是公子府,不是你的府邸。”嬴政提醒她。
哼,又缺钱,又缺地契,你现在又不与朕客套了?
熙和低下了头。
这是拒绝的意思?
嬴政随后便道:“朕可赐你一座公主府。在侍从置办物件前,先在宫里多留几日吧。”
熙和松了口气:“谢父皇。”
嬴政刚想让赵高给他准备诏书,突然想起赵高已经不在了。
一时之间还有几分不习惯。
熙和注意到了他的别扭:“父皇是有事吩咐中车府令去办?”
第29章 “熙和,你想当太子吗?”
这半年间, 每逢父皇处理政务,赵高几乎都候在他身侧,少有例外。
“朕罚他去做杂役了。”嬴政说道。
熙和有些诧异。
虽然她对赵高不喜,但此人惯会说话, 所以格外讨父皇欢心。无缘无故, 父皇怎会撤他的官职?
莫非……是天幕露了些端倪?
熙和还在思考时, 又听到问话。
“朕已将胡亥贬为庶民。熙和, 你想如何处置他?”
胡亥是父皇的孩子, 她答了,父皇就能采纳吗?
熙和小心地瞄了一眼嬴政的神色:“敢问父皇, 胡亥现在何处?”
嬴政:“朕将其禁足春和宫。”
“……恕熙和直言, 天幕所言后续不过是未来的一种演变。在我们已知晓的情况下, 有些事情注定不会发生了。”
熙和建议道,“若您按照天幕之言给尚未犯罪之人定罪,等天幕揭晓到秦末乱世时,那可是天下皆反。父皇难道要因此怪罪天下人?”
嬴政危险地眯了眯眼:“你在劝朕宽恕那些乱臣贼子?”
“非也。六国的贵族们并非全然敌视大秦,黔首们也未必想要乱世。但若是不反便无法活下去, 倒也在情理之中。”
熙和继续说道,“君主可以有个人的喜好。在天幕的提醒下,父皇可对未来损毁大秦根基的臣子不予以重用,或者追寻其过往错处, 罢免官职。您亦可以因为胡亥顽劣不堪, 废除其继承皇位的资格。但是您绝不能因为未来之事判亲子死罪。不然, 就容易给黔首造成一种暗示——只要是未来做过不利于大秦之事,就会被陛下怪罪, 甚至是遭官兵残杀。就连大秦的公子也无法避免。”
“那些有才华的人会不信任您,会担忧自身性命而躲起来。把这些潜在的人才往外推, 熙和认为此举是不妥当的。还望父皇拟诏,尽可能招揽人才,安抚民心。”
嬴政细细思虑。
尉缭也有类似的建议。
“……你倒挺习惯教朕做事。”嬴政有些嘴硬地说道。
换成以往,他定觉得此举心慈手软。
“父皇,大秦需要人才,需要变革。父皇能统一六国,终结乱世,固然有您自身的能力,但也离不开先祖的积累。秦二世崩塌,君主个人需要背锅,但大秦内部的制度缺陷也不能忽略。儿臣不反对法家,但秦的律法,应当因时而变。”熙和斗着胆子说道。
嬴政其实不太乐意听这些的。这半年间,熙和话里话外都有提醒他大秦律法过于严苛,需要更改。
但他就是靠严法才能约束黔首,进而达到统一天下的伟业。
刚灭六国不久,就有人跑来跟他说律法这里那里都不对,再不改就要亡国啦!换谁听了能有好脾气?
嬴政打算再过些时候再议,于是他转变话题:“熙和,你想当太子吗?”
熙和本做好再劝谏的准备,突然被这么一打岔,话音顿时噎在了喉咙。
父皇这是何意?试探或是……
稳妥起见,熙和回道:“儿臣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想。
嬴政接着追问:“朕若立其他公子为太子,你会抢吗?”
熙和眼神有一瞬间变得锐利,不答反问:“……父皇中意哪位公子?”
嬴政语气带着调侃:“怎么,又想揣测朕的心思?”
熙和十足怀疑嬴政是故意的,便不再回话。
嬴政把人逗得差不多了,又让寺人拨了些竹简给她。
熙和内心叹气。
行吧,即便成了公主,还是逃不了免费帮忙干活的宿命。
—
兰池宫。
“阿姊,阿父赐给你的公主府我今日刚去瞧了,就是在城东那片靠近王家的!听说这宅子阿父本是用来赏赐给立功的将军的,里面可大了!”
熙和的禁足令已经被解了,阴嫚这次来见她畅通无阻,一见面就立刻说上话了。
熙和给予回应:“嗯,我知道。”
大不大倒是没有太大关系,能早点搬出宫去才是她最关心的。
“你的府邸离我住的将军府也挺近的,走动花不了多长时间。不过,我都没有公主府呢。这么一想,阿父似乎有些偏心了。”阴嫚说着说着,随口吐槽一句。
宫里的公主及笄前,一直都是与母妃同住的。及笄后则很快就嫁人,以后便住在夫家了。
她这种二十岁还没嫁人的公主属于例外状况,所以才被赐了府?
熙和问她:“你可找他要了?”
阴嫚:“……未曾。”她也不敢开口啊!
熙和便笑着道:“你可以去问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阴嫚被说得有些心动,随后又很是纠结:“……万一父皇不肯怎么办?”
熙和:“也就顺便问问的事情,他不给你又不吃亏。”
对哦!
阴嫚瞬间不纠结了,她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随后,她眼神机灵地四处瞄:“阿姊,之前你说给我做的木雕……”
“手拙了些,不介意可以拿去玩玩。”熙和从案上将木雕拿起,再送给她。
阴嫚当宝贝似地接过。
阿姊做的虽然不如那些懂木雕的匠人,但是也颇具个人特色。这小人的面容格外灵动,一看就是她!
“谢阿姊。”
阴嫚十分满意。刚往里走了几步,突然在阿姊房中看到一个古怪的黑色东西,这是……铁器?
熙和注意到她好奇的视线,解释道:“是我让工匠们打造的铁锅,用来炒菜的。”
铁锅倒是比造纸要好做,这个朝代冶金技术已有所发展。虽然秦国青铜锻造技术更为出色,但是铁器也有所应用。
这半年间,她借着阿兄的身份忙着应付朝臣以及暗中调查宫内参与谋害阿兄的凶手,暂且压制住了口腹之欲,没有心思去捣鼓这些花样。
如今杜衍伏诛,阿兄血仇已报。
她也应当向前看了。
“不用鼎,用这个?”阴嫚很是怀疑。这个铁疙瘩没一个支撑,看着都不能单独立起来!
熙和回神,她知晓这些新奇玩意儿推广还需要帮手,于是便问阴嫚:“你可用过飧食?”
阴嫚道:“这时辰还早,我在阿姊这里多待一会儿回去用都行。”
“既如此,便留下用食吧。”熙和邀请她。
阴嫚似乎和许多公主以及妃嫔们都交好。待她感受到铁锅炒菜的魅力后,再一宣扬,贵族们怕是都会争先恐后地想改变伙食。
至于这铁锅的制法……她倒是可以帮忙教导工匠。但在此之前,先从贵族们手里弄点钱不算过分吧?
“好啊好啊!”阴嫚欢喜地道。
阿姊主动相邀,她当然不会拒绝啦!
她与阿姊又来聊了会家常,片刻后,有寺人将那口铁锅取走。阴嫚只看了一眼,没再留心了。
“……就那个屠睢将军啊,这几天脸臭得跟掉茅坑里似的。他的夫人也害怕他对大秦不忠,给家里人带来灭顶之灾,这几天茶饭不思,我们都挺为她担心的。”阴嫚念叨着。
不过担心归担心,这件事情她们可帮不了什么忙。
“说来也奇怪,这天幕以前都一日一报的,如今都过去七日了,为何迟迟未有动静?”
熙和一开始还能搭上话,但是随着阴嫚话说个没停,她也只能“嗯”这样礼貌答复,表示正在倾听了。
还是突然飘来的食物香味打断了阴嫚的话茬,她几乎两眼放光盯向了香味的来源。
“公主,菜已备好。可要现在用食?”侍女柔询问道。
“用!”阴嫚抢答,然后转头对着熙和道,“阿姊,我上顿吃得少,实在是饿了!”
熙和笑了笑,示意侍女柔赶紧上菜。
菜品在端上来前,还需要寺人进行试吃,确认无毒才可奉上。
阴嫚闻着香味,等得有些焦急。可是等菜摆在案时,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桌上满是油光的菜色,闻着也太香了!
几乎在寺人刚摆好,她就迫不及待地先夹起葵菜!刚送入口,阴嫚就发出满意的叹谓声。明明是最为普通的菜,经过那种炒的方式,竟是如此好吃!
阿姊的铁锅好生厉害!
即便是吃得着急,烫了一嘴,阴嫚也顾不得了。
吃完这个,她忙着去夹那个金黄色的炒蛋,再然后是肉,总之,一个都不放过!
熙和见她又是嚎着烫嘴,又是要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不由得叹气。
“慢点,我又不与你抢。”
阴嫚点头,将嘴里的菜咽下,很是急切问道:“阿姊,这些菜到底是怎么做的?”
居然如此美味!
“得用铁锅,然后用猪油炒,加点盐和葱。”熙和说完,也动梜夹起炒蛋。
没有前世的那些香料,肉还是免不了腥味。看来劁猪的技术指导和建议也得提上进程。
不过猪油现在比较昂贵,且考虑到大秦对铁器的管控,炒菜怕是暂时无法普及大众。
但论起便宜又好吃的食物……
正好许久没有吃过豆腐了,过几天可以试着做做。
配着这些美味的菜,阴嫚接连吃完了好几碗饭!
将菜都吃得精光,她舔了舔唇,有些意犹未尽。
阴嫚想天天吃这种菜式,但又不好天天来宫里蹭饭:“阿姊,那个铁锅……”
熙和就等着她问呢。
“我可以送你。只需要阴嫚帮我一个小忙。”
第30章 公主如此相待,陈平可能会感到心寒呐!
几日后, 公主府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嬴政命人通知熙和可以离宫了。
熙和正好研究出了几道新菜,让厨子做了,然后亲自带人送给嬴政。
嬴政其实早就知道熙和捣鼓着这些事情。想起熙和喜欢刻木雕的喜好, 他觉得这些不算什么。熙和若在吃食上弄出点花样来, 应该也会给他送过来的。
这般想着, 嬴政心里也有一丝丝的期待。
这几日内, 寺人陆续说公主又做出了几个新菜式。但嬴政等了半天, 迟迟没有等到熙和命人给他送过来。
……不过是些口腹之欲罢了,朕也没那么期待。
就在嬴政把这件事情从脑子里抛开时, 熙和却又把这些吃食送过来了。
嬴政打量着被侍女端放在案上的这几盘菜, 的确与寻常的吃食不同。
“朕听闻你早在前几日就请阴嫚一同用了这新吃食, 为何离宫前才记起朕?”
熙和讶异地抬眸看他。
嬴政后知后觉,立即又道:“你用朕的人办事,消息自然会传到朕耳中。”
朕可没有刻意留心。
熙和笑了笑,解释道:“儿臣这几日都是在研发新菜,只想研究出如何用最合适的烹饪火候, 使食物的口感达到最佳,才敢送至父皇面前。”
嬴政听懂了她的话:“如此,倒还是朕多虑了?”
熙和觉得和他钻这个牛角尖不讨好,开启了话题转移大法。
“儿臣今日离宫, 特向父皇告别。父皇, 儿臣斗胆想要向您讨要侍女柔。儿臣觉得她这几日服侍儿臣很是贴心, 人也机灵。父皇可否……”
嬴政淡淡地瞥了一眼正在给他布菜的侍女柔。
这才住了几日,就惦记上朕宫里的人了?
见陛下不怒自威的眼神扫来, 侍女柔视线有些躲闪。
长公主问过她的想法。
实话说,公主在问她的时候, 她心里是欢喜的。公主的规矩不多,且公主对他们这些奴婢都很好。她愿意侍奉这样的主子。
嬴政看侍女柔神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一个侍女而已,你要就领回去吧。”
“谢父皇,吃食已送至。儿臣今日回府,便不打扰父皇用膳了。”熙和谢恩后便没有再停留。
嬴政盯着她离去的身影看了片刻,随后低头认真查看案上的吃食。
“……这是何物?”嬴政问领头进来的那名寺人。
白色的,但看着又不像肉。
“陛下,这是长公主教人用豆制作成的食物,长公主说这此物名为豆腐。”寺人解答道。
嬴政有些怀疑地看向了这豆腐。
他是天子,对没有见过的物件自然是格外好奇。他首先夹起的就是这豆腐。
此物很是松软,稍微用大点劲就容易散。
嬴政第一次没有夹成功,豆腐碎成了两半。但这里没人敢笑话他。
当他尝试几次,终于夹住豆腐送入嘴后,嬴政的眼眸微亮。
此物,甚是美味。
—
公主府。
熙和回府的流程并不张扬,因为天幕的缘故,她知晓自己怕是成了咸阳城里的顶流人物。
不过她一出宫,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有许多官员商量着该送些礼品去公主府了。
熙和刚入府内就看到了那几位熟悉的面容。
“长公主,您倒是瞒得我们好苦啊!这几日我们的心当真如天幕所言般跌宕起伏,差点以为小命都要跟着不保了呢!”散石最先凑了过来。
熙和见他如此闲心,于是便问:“……被公子高赶出来了?”
此事,您莫要再提了。
散石叹气:“被赶出来的也不止我一人,其他公子也在陆续遣退半年间入府的门客。”
好端端的看个天幕,无缘无故却被点名遭殃。他可算是理解何为后世小辈说的背刺了。这天幕总喜欢揭人短,很不厚道。
熙和也料到如此。
散石现在肯回公主府,证明他还愿帮她做事。虽然天幕预言她会做女帝,但是现在变数也大。而且有的门客是阿兄招揽而来的,不一定全都会回来。
熙和:“愿意回来的,你拟一份名册给我。我让管事给他们安排住处。”
散石这才刚回来,不料又要给长公主干活。不过这事还算轻松。
“行,有的出来后就联系不上了,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但总的来说,走的不多。还有就是将闾公子那边没有清人,您看是要让人主动撤走,还是等着将闾公子反悔再赶?”散石询问道。
熙和有些意外:“将闾是何打算?”
“据所在门客传回来的消息说,将闾公子似乎对争夺皇位的志向不大。天幕刚透露的那天,他就主动向门客透露此事。说他知道有些是阿姊那边的人,但阿姊现在在宫里,没有府邸,可能也没有什么钱。诸位若有意,可在他府上多逗留些时日,不打紧的。”
散石把将闾公子的原话告知,并补充道:“长公主,咱们以前也收集过将闾公子的情报,他好像的确挺怕事的。无论是当残暴的秦二世,或者在政斗中结局不善,对他而言都无法接受。自从天幕说出秦二世身份后,他似乎想通了,时常跟门客说您很好。我观他此举,应该有想投靠您之意。”
熙和有一瞬间地沉默。
郑夫人送礼物也送得快。这对母子是商量好的吗?
就在散石以为长公主被将闾公子的真诚打动,突然听到了长公主说话。
“……行,那我就领了将闾的好意。我的确缺钱,让我的门客在将闾那多待上一些时日吧。”
散石面色古怪。
长公主,您的宅院可不小了,这还缺钱呐?
见散石与公主话说的差不多了,荒白有些心虚地上前:“长公主,多日不见,您气色瞧着比以往要好一些。”
熙和落在他身上视线有些复杂。
罢了,她几日前才劝谏过父皇,不要因未来之事迁怒旁人。念在荒石并非医术不精的份上,她决定与之容忍。
“荒白先生,今后教导徒弟可要多上心一些。万一日后徒弟学成出师,放错药材得罪了贵人,恐怕还得迁怒于您呢。”
“长公主教训的是。老夫一定会严加教导弟子,不会再出现此等错事!”荒白一听长公主这种语气,就知道她不会过于计较此事。
他收了好几个药童,现在个个瞧着都挺机灵。倒是不知道未来是哪个粗手笨脚的敢给长公主放错药。
两人又来回的客套了几句,有侍女入内。
“长公主,公羊先生回来了,现在急着求见您呢。”
散石感慨公羊先生回来的倒挺快,就是不知子森兄到了何处,何时能回来。
“回来的只有公羊先生吗?”散石多问了一句。
侍女回复道:“公羊先生还带着几位郎君。”
散石心里有数了,这几位郎君里想必就有那位陈平。
熙和面带笑意:“快请先生进来吧。”
侍女即刻下去传唤,按理说荒白和散石现在没什么事,应该有眼色的离开的。
但他们现在也对那位陈平感到好奇。长公主没明确赶人,他们就决定先留下来看一眼再走。
公羊宏入内时,身后只跟着一位身着粗衣,但气质不凡的年轻人。
“长公主,这位便是陈平。”公羊宏行礼后,开门见山道。
“陈平见过长公主。”陈平与熙和对视一番,也随之行礼。
……与天幕中极为相似的容貌,但又与之不同。眼前的这位长公主比天幕中的还要有威严。
这就是他日后会辅佐登基为帝的公主么。
陈平打量熙和的同时,熙和也在观察他。
陈平颜若冠玉,外表给人一种很强的欺骗性。但眼睛是最能传达情绪的。此人年纪虽轻,野心却不小。
也对,日后能官至丞相,自然有他的本领。
散石也在悄悄地瞄陈平,见状,不由得惊叹道:“陈平先生倒真是生得一副好容貌。这俊的我都挪不开眼了。这乍一见,我还以为公羊先生领回来个张良呢。”
这位应该是长公主的门客吧,说话倒是口无遮拦。看来长公主的脾气与他所料不差。
陈平笑了笑:“您……”
散石连忙打断他:“诶,当不起如此称呼,在下散石。大家都是为公主做事,互称名字便好,你若实在要客套,加个先生也可。”
他倒是想与这陈平称兄道弟。但天幕说陈平成就非凡,现在关系不熟谈这些,反倒是不美了。
“散石先生说笑了。平容貌尚可,但定不及那位。”陈平笑眯眯地说道。
比起流传后世令人称赞的美貌,史书能写上一笔他官至丞相才是幸事。
“公羊先生,您一路舟车劳顿,定然辛苦了。请先回房休息片刻吧,我想与这位陈平先生单独聊聊。”熙和开口道。
公羊宏知道公主的意思,他的任务已然完成,于是便主动离开。荒白,散石等人也与公主告别。
屋内只剩她与陈平。
熙和让陈平坐下,侍女奉上刚煮好的茶水。
熙和随意的问了几句陈平的籍贯,家中的亲眷,找了几个容易的切入点,互相问答几句,对此人有初步的了解。
熙和问他:“先生可会算账?”
陈平答道:“学过算术,大抵会一些。”
“我门下有几家店面的账目还需要人理一理,还请先生帮我。若有何不解,你可询问公羊先生,他会给你答复。”熙和决定先给他派点活。
陈平应下了:“平才疏学浅,愿尽力而为。”
熙和暗示他:“先生不必自谦,我知先生腹有良谋。先生能在乱世中官至丞相,所擅之道怕是谋略或军事之道。我需要您帮我,但不是现在。”
秦二世胡亥虽已被揪出,但大秦的隐患仍在。
她不希望大秦乱下去。
这倒是如陈平所愿。
身为谋士,在未出良策之前,不宜过多出风头。
陈平是个聪明人:“谢公主赏识,平自当全力相助,以报公主大恩。”
熙和很高兴,并决定说点激励他干活的话:“熙和敢与先生承诺,您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抉择。熙和虽是公主,但比任何一位公子更有能力向您保证,您会比天幕所言更快达到您想要的高度。”
陈平:“公主尽可放心。公主信平,平也信公主。”
熙和很满意他的答复,观其神态有些疲惫,估计陈平与公羊先生一路奔至咸阳,很是辛苦吧。
她还注意到陈平一身衣裳也有缝补。
“府内的待遇公羊先生应与你说过,酬劳只多不少。你去寻府内的管事,可领两身衣裳。等下月发了月俸,可寻府内的绣娘定制合身的衣物,价钱会比外面单独找店家便宜。”
“府内藏书颇多,这几日会陆陆续续挪过来。先生这段时间若是闲暇,府内的藏书可随意借阅,但需登记何时归还,且不可带离出府。”
陈平一一记下了。
天幕所言的两人初次见面,气氛很是和谐。
然而,陈平刚从屋内出去不久,熙和又听到公羊宏主动求见。
离开而复返的公羊宏面色担忧。
她有些疑惑:“您还未回房休息?”
公羊宏简直痛心疾首:“长公主,陈平此人有大才,您怎可如此粗鄙相待?”
熙和被他的话惊到了。
但她面谈员工,该聊的待遇,该画的饼都说了。也没落下什么啊?
熙和反思片刻后,想不出什么毛病,决定请教公羊宏:“熙和愚钝,不知先生何意?”
公羊宏抖了抖胡须:“昔日老夫入府,长公子郑重以待,与老夫畅聊心得与策论足足有两个时辰!而老夫观公主待那陈平,一刻钟就出来了!恕老夫直言,公主如此相待,陈平可能会感到心寒呐!”
初次见面就聊得这么短,这不就是不欢喜,不满意这个门客吗!
熙和有点领悟他的意思了。
嗯,这里招门客的惯例是聊的时间越长,越表达对门客的重视。
两个时辰……公羊先生真是老当益壮,换成她是坐不住的,口水都怕得说干了。
她日后还会招很多人,若每位都与之促膝长谈,实在是做不到的。
她得有自己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