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 161 章 嫁妆,婚房
正闹着呢, 老三带着妻女来了,提着条毛毯,宋芸芸悄悄往二姐兜里塞了两张大团结。
随之宋芸芸凑到邱秋跟前, 看眼闹得最欢的昭昭,笑道:“那么小的一个人儿, 跟谁学的拦门啊?怪护她二姑呢。”
“前天我一个徒弟结婚, 她跟着去迎亲, 看人家拦门, 这不就跟着现学现卖了。”邱秋笑道。
宋芸芸看了会儿热闹,扭头打量屋内的嫁妆, 自行车、缝纫机, 进口三洋录音机、索尼彩电、松下风扇两台、东芝洗衣机、西门子冰箱和烤箱、电饭锅。
“这些都是二姐夫买的吗?”宋芸芸看向将餐桌餐椅、沙发推开, 堆了半屋子的家电, 扭头问道:“聘礼给了多少啊?”
邱秋方才刚听老太太说过, 正好能回答她,遂小声道:“二姐夫一共给了五千,他没票,二姐拿侨汇券可着钱买的。”
“这些就花了五千块钱?!”宋芸芸吃惊道。
“彩电、冰箱、洗衣机就花了四千多。哦, 她还买了套家具和一台空调,家具直接让商场给送去二姐夫那里,空调也装进他们婚房里了。等会儿你就能瞅见。”
“那五千可不够。”宋芸芸说着看向屋子的另一边, 装满大毛衣服和布料的大红樟箱子上高高地撂放着6套棉被,旁边的餐桌上摆放着两条凤凰牌毛毯、2对枕头、4对枕巾、6条床单,餐椅上放着两个装满衣服的皮箱和亲朋添的被子、毯子、床单等物,一旁的地上堆放着纸箱子,里面装着锅碗瓢盆。
邱秋点头,二姐先前的钱, 买三楼一间朝南的18平方米主卧花完了。这次结婚,老太太心疼她给了3000元,褚辰跟邱秋商量后,给拿了200元,侨汇券先前就给了。
这些钱怕也都填进去了。
两人说话的当头,陶星洲和一同来的迎宾冲破昭昭等人的防线,走进了褚韵现在住的房间(老太太的屋子),陶星洲在他一众表弟的起哄声中,单膝跪地,掏出黄金戒指给褚韵戴上,牵着人的手,走了出来,跟老太太拜别。
屋里的嫁妆顷刻间便被大家抬下了楼,随一对新人的婚车朝卢湾区成都南路驶去。
陶星洲家有一整栋石库门建筑,坐北朝南,外形为中国传统式牌楼,由门框、门楣和门扇组成。走进弄堂,老式石库门一座接一座,一排连一排,街面向纵深延展,弄堂不宽,车辆进不去。
嫁妆全靠人力抬了。
孩子们跟在新人身后,撒欢地往婚房冲去。
大门上贴着“囍”字,很好找。
进门是一个横长的天井,正对面是长窗落地的客堂间,两侧是左右厢房,如今这些房间各有人家居住。
客堂后面有通往二楼的木扶梯,再往后是后天井,进深只有前天井的一半,有一口井,现在还用着,住户夏日经常取水冰西瓜吃。
后天井后面为单层斜坡顶的附屋,用作几家的厨房。
一行人沿着陡窄的木楼梯往上走,开着灯,小心地上到二楼,布局跟楼下一致,中间为客堂楼,两边是东西厢房。
客堂间大些,25平方米左右,摆着沙发、茶几、电视柜、五斗柜,另一边是餐桌餐椅、橱柜。
东西厢房各一间,每间有15平方米。
一间做了卧室,另一间是书房。
嫁妆一一摆进去,地方显得有些拥挤。
昭昭牵着明明每个房间转过一遍,拉着妈妈的手,小声道:“妈妈,没卫生间,没抽水马桶。解手洗澡怎么办?”
邱秋指指嫁妆里的痰盂:“解手用它,夜间放置在卧室的角落,第二天早上有专门的清粪工拉着车过来收集,运往公厕或是处理点。洗澡用木盆或是去附近的混堂,也就是公共浴室。”
昭昭听得直摇头:“我不喜欢二姑住在这里。”玻璃钢窗不大,屋里光线暗,又可能是老房子,给人一种阴暗里可以养蘑菇的感觉。
邱秋亲腻地捏捏她的小鼻子,怜爱道:“知足吧,沪市有多少人家还住不上这样的房子呢。”
新婚夫妻能分到一间七八平方米的亭子间就已经不错了,何况是一整个二楼呢。
陶星洲是王梦凡二姨家的小表弟,又是这桩婚事的媒人,她一早就过来帮忙了。
“邱秋,”她递了杯茶给邱秋,招呼道,“坐下歇歇,一会儿去饭店。昭昭、航航,吃糖。”说着,抓了把奶糖巧克力递给姐弟俩。
大花、二花、三花自己去抓,袁帅等人没跟来,他们跟昭昭航航约好了,下午三点半去看电影《追捕》,1976年的日本电影,我国刚引进过来,各大影院排片密集,仍是一票难求。
孙梁爸妈找熟人帮几个孩子买的票。
大花专挑了巧克力往兜里塞,男方那边的亲朋好奇地打量着邱秋等人,没有贸然上前,宋芸芸被人瞅得不自在,伸手拍了下大花的手,呵斥道:“我缺你吃了?”
大花看眼昭昭,乖乖地缩回手,想了想又将巧克力从兜里掏出一把,放进高脚玻璃碗里。二花见了,忙一把下去全抓走了。
三花含着奶糖爬上椅子去拿餐桌上的点心。
“弟吃。”她拿了块沧浪亭的赤豆松糕递给航航。
航航伸手接过,“谢谢姐姐。”随之帮她扶着椅子,让她小心下来。
邱秋含笑道:“要不要四婶抱你下来?”
三花摇头,她喜欢这个漂漂亮亮香香的四婶,可也有点畏惧,不知道为什么。
“四婶,我改名字了,”大花凑到邱秋身旁,吃着巧克力道,“大伯起的,我现在叫褚欣蔓。”
“我叫褚欣越,三花叫褚欣莓。”二花跟着道。
昭昭嘴快:“蔓越莓,那不是一种果子吗?”上周她给珍妮送衣服,珍妮回赠的就有蔓越莓干和蔓越莓罐头,说是她朋友从美国给她寄来的。
原味的果干,入口有点微涩感 ,酸味突出,后味有自然的果香带点甘甜。
罐头要好吃点,融入了橙皮丁、柠檬汁,酸甜中带有柑橘的清新果香,搭配酸奶或伴沙拉更棒。
大花突然就生气了,大声道:“我不叫蔓越莓,我叫褚欣蔓,听清楚了吗?”
昭昭点点头,“可你们三个新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组合在一起就是蔓越莓啊,我和航航早上还吃了呢。”用蔓越莓罐头涂面包,超好吃。
“妈,我要改名字,我不要叫褚欣蔓了。”大花委屈地泪都下来了。
二花看看大姐、瞥眼昭昭,一脸茫然,不明白名字跟果子重名有什么问题,比大花、二花、三花好听不就行了。
宋芸芸揽着大闺女,恨得咬牙,犹自不死心地问邱秋:“蔓、越、莓三字组在一起,真是一种果子?”
邱秋:“……应该是一种巧合。”不然,能说什么。
“妈、妈,我要改名,我不要叫褚欣蔓、我不要叫褚欣蔓……”
宋芸芸被吵得心烦意乱,忍不住狠狠拍了闺女一巴掌,斥道:“闭嘴!户口本上刚改过来,再去改,你以为不要钱啊。”
“哇……我就改。”
邱秋忙伸手将孩子拉过来,哄道:“好了好了,不哭哦,今天是二姑大喜的日子,咱们可不兴掉眼泪。”说着拿帕子给她擦脸,“褚欣蔓挺好听的。蔓越莓呢,是一种长在美国、加拿大的果子,花朵好看,果实似樱桃一样漂亮,富含了多种维生素,食用价值极高。吃完饭,跟四婶回家,我送你一瓶蔓越莓干好不好?”
“生长在国外的果实吗?”
邱秋说了那么多,大花好似只记住了这句话,双眸晶亮地求证道。
“是。”邱秋收起帕子,摸摸她的头。
宋芸芸在旁无奈道:“自从去年年底随团去了趟日本,心就野了。”
“野点好啊。”谁又能说,女子就只能困守家庭、厨房呢。邱秋笑道,“好好培养,争取早日走出国门,去外面见见大千世界。”
“四婶,”大花拉拉邱秋的手,“我可以吗?”
“可以!”邱秋再次摸摸她的头,叮嘱道:“好好学习,记得走到哪,都不要忘了读书。”
大花看眼抱着警犬跟二花玩在一块儿的昭昭,郑重地点点头:“好!”
到点了,王梦凡过来招呼众人去饭店。
褚辰回去接老太太。
到了衡山饭店,没想到褚锦生、谢曼凝和老大一家都在。
昭昭悄悄扯扯妈妈的衣袖,邱秋低头,只听昭昭小声道:“妈妈,大花姐的新名字是不是跟奶奶重了一个字?”
邱秋跟着小声道:“音重了,字不一样,你大花姐的‘蔓’带了个草字头。”
“哦。”
不见便当不存在,遇到了,还是要上前打声招呼的,邱秋抱着航航牵着昭昭的手过去唤了声:“爹爹姆妈,大哥大嫂。”
昭昭航航跟着叫人,“爷爷奶奶,大伯大娘。”
褚锦生笑着朝昭昭航航点点头,谢曼凝扯了下嘴角:“去新房了?”
邱秋笑道:“是,刚从那边过来。”
“昭昭妹妹,航航弟弟,”房毓将手里的糖往两人面前递了递,“吃糖。”
两人摆手,分别从兜里抓了把奶糖巧克力给他。
房毓开心地接了,剥开一个圆球巧克力喂航航。
航航摇着头往后躲,他又递给昭昭,昭昭也不接,房毓这才放进嘴里,开心地眯了眯眼。
“大哥你看我家的明明,帅吧?”昭昭摸摸明明的头,跟他介绍道。
房毓悄悄看眼邱秋:“你们家养的吗?四婶没反对?”他知道医生都特别讲卫生,容不得一点脏乱差,养狗可费精力了。
第162章 第 162 章 上课
“妈妈不反对啊。”昭昭说着扭头问邱秋, “妈,你是不是跟我们一样特别喜欢明明?”
“是呀,明明这么聪明谁能不爱。”邱秋笑着回了一句, 逗丁珉怀里的小闺女,小家伙吃得白白胖胖的特别可爱, 一双眼又大又圆, 眼睫毛像两排小扇子似的扑扇扑扇, 能挠到人心里头。
丁珉红光满面, 言语里带着自得:“褚青在家,我都抱不着, 他稀罕得不行, 恨不得天天揣在身上, 一天不见就想得慌。”刚考上大学那会儿, 褚青住校, 自褚彦惠张口会喊“爸”后,他就办了走读,每天不辞辛苦地来回奔波,就为了早晚陪伴在闺女身旁, 不让小家伙对他有陌生感。
邱秋轻轻捏着惠惠肉肉的小胖手:“你夜校还在上吗?”
丁珉点头,“我上月调到会计室做统计员,每天的工作就是收集生产数据, 像产量、能耗、工时啊,清闲得很,工资倒没咋涨,不过我知足了。”
邱秋知道她夜校学的是会计,在没拿到文凭之前,能进会计室, 不管什么工作就已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恭喜。”
丁珉开心地笑笑,跟邱秋打听陶星洲的情况。
邱秋知道的不多,能说的便说了。
宋芸芸凑过来听。
很快话题便从陶星洲和二姐身上转到老三卖了图书馆的工作,一心一意搞起了蔬菜批发、鱼虾贩卖,每日的成交量上了。
谈话间,老太太和青丫到了,陶星洲和二姐拿着刚领到的结婚证也跟着进来了,大家纷纷入座,原定的两桌不够坐,好在人家饭店有多准备一桌,陶星洲他表弟又帮着定了一桌,后来一看四桌,不好听啊,咋办,再定两桌吧,结婚嘛,不光要寓意好,也得成双成对啊。
遂大家做得很开,一桌六人、八人的都有。
婚礼仪式开始,王梦凡八十多岁的老父亲做主婚人,很是说了通陶星洲近些年来的不容易,并向褚锦生、谢曼凝保证,依星洲的人品日后必不会辜负褚韵,但凡褚韵觉得在这段婚姻中受了委屈,来找他,他收拾星洲。
他几个表弟在下面跟着起哄,闹得陶星洲哭笑不得。
褚锦生接过话筒,跟着说了一通场面话,然后是夫妻二人对着主席像宣誓。
服务员很快将菜式上齐,夫妻俩开始敬酒。
史大华和史博荣的助理来了,两人上了礼金要走,被陶星洲表弟拉住了,给送到了邱秋这桌。
邱秋朝两人笑笑:“坐吧,你们也看了,今天人少,桌多。”
两人前天是陪史大华、史博荣经历过韩鸿文婚礼的忙乱的,闻言笑了,“褚队要不挨个儿打电话,今儿怎么也不会这么清静。”
“不打电话不行啊,二姐他们本来只定了两桌,另四桌还是刚加的。”菜式都不统一。
“邱秋——”出版社的安雁站在上礼处朝邱秋摇手。
邱秋忙放下筷子,起身过去:“你怎么来了?”
“找你有点事,正好碰上。”
邱秋轻哼:“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看你是想来沾沾喜气呢。”
“哈哈……被你说中了。”
邱秋等她上完礼,拉了人入座。宋芸芸见此,带着二花、三花去房毓、昭昭那桌了。
服务员很有眼色地给这边添上碗筷。
邱秋端过安雁的汤碗给她盛三丝鸽蛋汤,完了又给两位助理盛,两人受宠若惊,忙伸手来拦,邱秋见此,没坚持,将碗和汤勺递给其中一位:“那你们自己来。”
对方接过碗勺道了声谢,伸手盛汤,完了将汤勺递给另一位。
安雁捧着汤碗,刚要喝,陶星洲、褚韵过来了,众人起身,举起酒杯,听他们说了几句感谢参加婚礼、吃好喝好的话,大家互碰了下杯子,轻抿了口坐下,目送二人转到下一桌。
安雁收回目光,笑着赞道:“郎才女貌,可谓天生一对。”
邱秋笑笑,外貌上二姐跟陶星洲确实更配一些,可孙建国也不差,剑眉星目,仪表堂堂,一身风骨。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我有位当记者的朋友想去前线,针对你们针灸班的学员做个系列的采访,打申请呢,上面没通过,她想让你帮着说说话。”
邱秋眉头微拧。
安雁一看忙道:“你放心,报道时绝不拿你们针灸班做噱头,只做实事报道。”
“那就没必要专挑针灸班的学员来报道了,上前线的那么多医护人员,哪个不是打了一遍遍申请,立下军令状,将生死置之度外。”
安雁面色一凝,不敢吭声。
一顿饭吃完,安雁没再多留,和两位助理一起,由邱秋送到门口,骑车走了,两位助理是开车来的,自然是开车走。
送走三人,邱秋跟陶星洲、二姐告别,她要赶去学校给大家讲解针灸上遇到的难题。
褚辰送她,顺便将昭昭、航航和青丫送回公寓,两小只要跟袁帅他们会合,一会儿好去电影院,青丫得赶回锦江俱乐部西餐厅上课。
电影院不让警犬进,邱秋摸摸上车后便偎在她腿边的小家伙,准备带它去上课。
老太太这会儿正跟陶星洲那些亲戚聊天呢,晚点褚辰回来接她。
邱秋带着明明走进阶梯大教室,屋里屋外已经挤满了人,不只是针灸班的学员,还有针灸研究所的研究员,附属医院的一众新老中医,以及中医药大学大二、大三、大四的学生和今年新招收的研究生。
邱秋走上讲台,看着一众别班的学生,笑道:“消息都蛮灵通的嘛。”
“还不是邱老师的课太难抢。”针灸班两次开课,无不是百里挑一,想要一个学员名额来上课真的太难了。
邱秋摆摆手,忙制止大二、大三、大四那帮学生的唠叨:“行了,废话咱不说了,现在开始,宋伟,你来说说自己遇到的问题。”
第一排靠窗的宋伟站了起来,“邱老师,我在前线遇到一位瘢痕体质的患者,对方刚满20岁,是位护士,特别注重外貌体形。而她的情况还非得用火针不可。”
“什么病?”
“由寒湿之邪凝滞经络、气血痹阻引起的腰背痛,遇寒则加重、得温痛减,关节僵硬重着,晨僵明显……”
邱秋一听便知是强直性脊柱炎,寒湿之邪侵袭经络,阻滞气血运行,致“不通则痛”,同时寒湿伤阳,肾阳亏虚进一步加重督脉失养。
治疗嘛,需温通经络,活血止痛,温肾助阳,火针并非唯一的选择。
邱秋提出全身调理,内服中药以温阳散寒、通络止痛,配合八段锦,可改善整体气血循环。
若用针灸,可采用温针灸,针刺后加艾灸;或是雷火灸,艾条加中药燃烧灸疗;抑或是中药溻渍,用透骨草、伸筋草、川乌、草乌煎水热敷。
以上三种方法,同样能达到温通效果。
宋伟听得耳目一新,同时也认识到自己将阴阳十三针看得太重了,不管什么病都想用它,已忘记邱老师说的,大医百变,复可至简,简可变通……
宋伟的问题解决,接着下一个。
七点多,课程被叫停,任章华、丁宜春来叫邱秋吃饭。
一个小时后再继续。
邱秋带着明明跟在两位老师身后出了教室,邹婷快步追上来,递给她一杯蜂蜜水。
连喝几口,缓了缓嗓子的干疼,邱秋笑道:“我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她明明约见的只有十几位学员。
“你的名号一出,谁不想来。”丁宜春笑道,“老师我也是幸运,还没退休呢,学生已将我这个前浪拍在沙滩上了。”说罢哈哈大笑。
任章华跟着笑道:“谁说不是呢。前天柳一眉还跟我说,她很庆幸参加了78级研究生的招生,并和你、我一起录取了邱秋。”
邱秋抚额:“再夸我就要飘了。”
“飘吧飘吧,”丁宜春笑道,“回头我给你扎对翅膀,让你看得更高,飞得更远。”
邱秋抿唇笑。
两人带着邱秋和明明走进办公室,饭菜都准备好了,三菜一汤,两位老师陪着她吃,地上放着给明明的水煮大骨拌饭。
吃完饭,两人收拾起碗碟快步离开,让她在办公室里休息一会儿,再去教室。
邱秋掏出金针,挽起裤腿,给自己扎了几针,缓解一下双腿的僵硬。
半小时后,收起针,邱秋去了趟厕所,带着明明又去了教室,这一讲便到了晚上十二点。
早在十点前,邱秋便已回答完毕学员们的问题,后面两小时纯聊天,聊患者、聊药材、聊献方、聊方剂,聊地方特有的病症。
众人再次见识到了邱秋的博闻强记和那庞大的医学体系。
那些散落在古今医籍里的记载、浩如烟海的方剂配伍、脏腑经络的运行规律,在她口中如同被串联起的一条条线,信手拈来自成体系。
遇到复杂方剂,她不仅能背诵君臣佐使的配伍深意,还能拆解每味药的性味归经如何契合病机,甚至随口举出三四例医案中相似处方的化裁妙用。
“大医百变,复可至简”,那些庞大的理论在她脑中早已被提炼成清晰的逻辑链,无论面对何种病症,总能快速从“百变”的表象中抓取“至简”的核心病机,再以“变通”的智慧调配治疗。
旁人眼中繁琐庞杂的医学知识,在她这里仿佛有了生命,彼此勾连、相互印证,构成一座根基深厚四通八达的知识宫殿。
十二点了,仍然没有人愿意起身离开,什么是身与心的共鸣,什么是中医的魅力,今儿他们都一一见识到了。
任章华和丁宜春再次过来,充当起了教导主任的职责,强制结束这场课程,让等了几个小时的褚辰进来,带邱秋和明明离开。
邱秋笑着跟大家挥手告别。
“邱老师,明天你还来讲课吗?”不少学生追在身后问道。
“不了,明天休息半天,下午去中医文献研究馆继续我的课题。”
“邱老师,毕业后你能留校任教吗?”
邱秋看眼护在她身侧的任章华和丁宜春,笑道:“我的梦想是进研究所。”
“啊——”很多学生不理解,“老师医术这么好,为什么不进医院?”
“因为我想开家制药厂。”
任章华和丁宜春想捂她的嘴,怕这一批好苗子,脑子一热不明就里地学她弃医从商。毕竟,很多人是不知道神机丹出自她手,甚至连后续的神机丹1号、2号、3号……不知她的天赋点不只在针灸上、在治病上,还在药品的研发上。
邱秋多聪明啊,一看两人的脸色,立马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话有多不妥,随之她站住脚,转身跟众人解释道:“我是从贵州山村走出来的,你们可能没去过贵州,不过我想大多数同学都跟我爱人一样,经历过上山下乡那十年,农村的生活如何,应该都有体会。我想改变我生长的那片土地,所以,我想为之努力几年。后续我也可能来中医药大学当老师,也可能去医院当医生……总之,未来对我来说,有无数个可能,我相信大家也一样,未来一定会在某家医院或是某个研发领域发光发热,大放异彩。”
不知是谁,鼓起了掌 ,随之掌声如潮,响彻夜空。
邱秋深深看了大家一眼,转身随褚辰下楼,上车。
坐在车上,邱秋环抱着明明,特别沉默。
褚辰递来一杯冲泡的甘草桔梗饮,邱秋接过来,拧开杯盖,缓缓喝了起来。
“累了吧,睡一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好。”邱秋轻应了声,合上杯盖,微阖了眼。
“你手旁有毯子,要是觉得冷了,打开盖上。”
“不用。”含糊地回了句,邱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并不踏实,脑中闪过一张张或年轻稚嫩或踌躇满志或白发苍苍面孔,他们或认真聆听或请求解惑,抑或是在不断地记录着她说过的话,讲解的知识。
到了楼下,褚辰将车停在路边,轻轻下车,走到后面拉开车门,俯身小心地将邱秋揽在怀里,抱了出来。
明明张嘴叫了声,邱秋一惊挣扎着醒了过来。
褚辰瞪了明明一眼,将人放下,扶着邱秋的腰,轻声问:“能走吗?要不要我抱?”
邱秋今天特意穿了平底鞋,走路没问题,回身关上车门,“走吧,回家。”
褚辰锁好车,扶着她朝楼洞走去。
很快步上二楼,到了家门口,不等褚辰拿钥匙开门,林秋芳先一步从里面打开了家门,“回来啦,怎么这么晚,邱秋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粥,我煮了些白米粥,你和褚辰一人喝一碗吧。”
邱秋边坐下换鞋,边道:“我要半碗,放一点白绵糖。”
“给我也来半碗。”褚辰关上门,将车钥匙放在鞋柜上的草编小篮里。
“要糖吗?”
“不用。”
邱秋换好鞋,去了趟洗手间,上完厕所,洗把手,出来乖乖地坐餐桌旁喝粥。
褚辰洗洗手打开冰箱,取出瓶腐乳,拿筷子夹出一块放在碟子里,端着放在餐桌中间,在邱秋对面坐下,就着腐乳喝起了粥。
邱秋看他吃得香,跟着夹了点送进嘴里,“咸了。”
林秋芳忙道:“邱秋我给你拌盘黄瓜丝吧?”
邱秋摆摆手,“林姐你去睡吧,我们吃完,自己洗刷。”
“好。”林秋芳将剩下的粥倒给明明,把小砂锅洗干净放进橱柜,擦干净灶台,回房休息了。
吃完东西,邱秋整个人精神了,褚辰拿了碗筷去厨房,站在水池前洗刷,她跟过去,轻轻环抱住褚辰的腰,脸贴在他背上蹭了蹭。
“不困了?”
褚辰手中动作不停,声音低沉轻柔,特别好听。
第163章 第 163 章 留学,舅公、表叔、表……
邱秋没出声, 在他背后点了点头,下巴蹭着褚辰的背,痒痒的, 刺挠挠的,一直蔓延到心里。
洗干净的碗筷放进沥水篮里控水, 褚辰拿抹布擦了擦手, 松开她环在腰上的手, 转身将人拥在怀里, 大手抚过邱秋的发、她的背,最后停在腰部轻轻摩挲着。
今晚的褚辰格外沉默。
邱秋抬头, 踮脚亲亲他的嘴角:“怎么了, 有心事?”
褚辰放在她腰部的手一顿, 轻“嗯 ”了声, “为了引进西方经济学理论、推进国内经济学科建设, 国家在人民大学、北京大学、复旦大学等经济系,选拔人才,以研究生或转校生的身份派往美国密歇根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纽约大学、日本名古屋大学……学习西方宏观经济学、计量经济学、发展经济学……”
“系里已将我的名字报上去了。”其实下午他已经拒绝了,邱秋未来几年正是最忙的时候, 而昭昭、航航都太小,他舍不得,舍不得离开, 舍不得将养育孩子的重担全落在邱秋肩上。
放学时,系主任不放弃,再次找到他,让他回来跟邱秋好好地聊一聊,自己也好好地想一想,毕竟事关前程。
可当他挤站在一众学生中, 听邱秋在教室里讲课,看她在一众教授、名医、专家、研究人员中大放光芒,高兴的同时,亦不免有一种淡淡的失落,回城后,他已落后邱秋甚多,若还不奋起直追,会不会有一日,邱秋越走越远,而他渐渐落成一个小小的点点……
他们的感情,邱秋从来要的不是哪一方的供给,而是并肩前行,携手共进。
“你学校的课程学完了?”四年本科,按理要到1982年春才会毕业。
“选上的话,12月底走,在此之前,学校的老师会给我们补课,将剩下的课程上完,并需顺利通过毕业考。”
这种公派留学,也不是没有条件的,首先政治得过关。1977年12月首批留学生,褚辰连参加选拔的资格都没有,就是因为有海外关系政治过不了。
现在不一样了,几次组织华侨捐献,不管是学校、还是军部、政府部门,多的是人给他背书。
其次要业务能力强,专业领域基础知识扎实,学业成绩优秀。
褚辰虽说常有缺课,成绩却从没从系年级第一名掉下来过,一是《政治经济学》《资本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中国近代经济史》《西方经济学说史》《高等数学》等早年跟爷爷学过,有基础。二是在县供销社那些年打下的坚实基础,让他对我国经济问题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
再则便是语言能力,这个褚辰更没问题了,初高中学的是俄语,自小跟着爷爷学的是英语、法语和日语,这两年带团,连印尼语、马来语也会了些。
最后三条是健康状况、推荐信、个人陈述。
健康状况没问题,推荐信系里给他准备了三封,剩下的便是写一份个人陈述,说明选择留学课程或项目的原因,以及在经济领域的兴趣和目标……
“既然课程没问题,那便去吧。”邱秋抬手抚过他的眉眼,看着他的双眸,认真道:“从我将一勺辣酱送进你嘴里,告诉你市造纸厂缺原材料,我的同学老师,以及县商业局家属院里的几位叔伯阿姨都喜欢吃我家的辣酱,而你选择站起来时,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你要飞出去的。”
“飞过大山、飞越海洋,走上一片坦途。”
褚辰双目一热,声音哑道:“你舍得?”
邱秋笑笑,伸手扣住他的脖颈往下一拉,额头与之相抵:“ 不舍啊,所以我给你6年的时间,4年完成学业,2年历练,6年后你若不回来,我便要亲自去抓你了。”
褚辰一颗心热得沸腾,他喜欢邱秋对他露出霸气的一面。
有些方面身体永远比脑子反应快,低头噙住邱秋的唇,褚辰深深地吻了下去……
“不用6年,3年足矣。”夜间,褚辰在邱秋耳边喃喃承诺道。
翌日,褚辰一进班级,便掏出纸笔,一气呵成写好个人陈述,交给了系主任。
这次被推荐的还有吴志用、罗文君、韩卫鹏,可惜的是他们旅行社的周文彦、宋昕昕是英语系的,不在这次公派留学的学系里。而众人不知道的是,当月,哈佛大学首次来北京招生,招生范围仅限于北京的几所外语院校,采用学院推荐制,一共录取了两位。
“老大,你选的是哪所学校?”韩卫鹏见他从系主任办公室回来,忙上前询问道。
吴志用和罗文君跟着看了过来,他们仨的个人陈述昨天上午就交上去了。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爷爷曾经就读过的学校。
韩卫鹏等人也想去,可惜宾夕法尼亚大学不是那么好考的(被推荐的学生也需要参加GMAT或GRE考试),若是分数太低,虽被录取,可申请奖学金就难了。
公派留学虽然国家包了生活费、置装费、往返机票费用、学费、书籍资料费和医疗费,可这些只是基础,想要过得好点,还得自己想办法。
而他们虽跟着褚辰挣了些钱,可一对上国外的高消费,心理上便先怯了。
“队长,你昨天回去,怎么跟嫂子说的?”罗文君好奇道。
“如实说。”
“嫂子没反对?”
韩卫鹏瞪眼:“反对?!为什么要反对?”
吴志用亦跟着不解道:“对啊,公派留学,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嫂子为什么要反对?”
“当然是去的时间长啊,昭昭7岁(连虚岁),航航3岁,正是要爸爸的时候,队长一走,家庭的重担全落在嫂子一人身上,她不抱怨?再说美国——多大的诱惑,万一……我说万一啊,队长在那边又找一个……”
褚辰脸一黑:“胡说什么?”
罗文君讪讪地笑笑,没敢再吭声。
韩卫鹏、吴志用互视一眼,韩卫鹏扑哧笑了,“嫂子那样的人才,你信不信,今天跟老大离婚,不用等到明天,甚至都不用走出民政局,追求者就能排成长队,将民政局围得水泄不通。”
吴志用推了下眼镜,跟着笑道:“到时老大想回头就难喽。”
褚辰一脸黑线,气得抬腿去踹两人。
“哈哈……”韩卫鹏大笑着飞快窜了。
吴志用反应没那么快,挨了一脚,拍拍腿上的灰,他没当回事,只问道:“队长你的钱都投到运输公司了,去美国跟嫂子要钱吗?要不要赶在12月之前,想办法再挣一笔?”
“不用。你嫂子让我把心放在学业上,钱什么的不用我操心。”
“吃软饭啊。”吴志用忍不住笑道。
褚辰唇角扬了扬,眼里闪着光:“嗯·,吃软饭。”
而在家的邱秋,打电话跟任章华、丁宜春、陈教授沟通后,选定了《苗医苗药古今方略》作为毕业课题,其他民族的医学研究先放一放。
决定了,邱秋开始取出纸笔,写书,然后将诸多方子和治疗方法参与临床实践。
在此之前,苗医是没有成文的医典和学术著作的,传承全靠口传心授。
时间转眼到了11月,在邱秋、褚辰和孩子们各自忙着学业的时候,老太太的二哥携儿子、孙女到了。
舅公吴兆信,出生于1902年,如今已78岁高龄,前些年身体不是太好,一直在病中,这两年虽找了中医调理,却也是虚瘦无力,由医生陪同、保姆推着轮椅步下的飞机。
表叔吴长治是他大儿子,出生于1928年,他在国内长至21岁,完成学业并娶妻生子后,才同父母移居美国,对内地的感情一如他父亲般深刻。
陪同二人回来的表姐吴隆漪是表叔的大女儿,31岁,未婚,短发,一身灰色的卡斯珀套装,金色的菱形耳饰,尽显女性的优雅与贵气。
11月的沪市受大陆冷高压影响,盛行西北风,空气干燥,降水相对较少,温度在10℃ - 15℃左右,邱秋内里是件长袖针织衫,牛仔裤,外面是件米色长款风衣,脚上是双小白鞋。
长发挽起,斜插着支乌木钗,手上一块旧表,除此之外,全身再无饰品。
可就那么往人堆里一站,便已鹤立鸡群了。
昭昭和航航立在妈妈身旁,一边避着来往的人群,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几人。
老太太、褚辰已上前寒暄。
吴隆漪伸手抱住老太太,笑道:“姑奶还是这么年轻、美丽。”
“臭丫头就会胡说,我都多大年纪了。”
“再大那也是美人。”
“哈哈……就你嘴甜 。”
吴隆漪松开老太太,朝邱秋几人看去,笑道:“那就是邱秋和昭昭航航吧?”
“对,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走到邱秋跟前,笑道,“邱秋,这就是我跟你的说隆漪,你表姐。昭昭航航叫表姨。”
不等三人唤人,吴隆漪便笑道:“叫什么表姐、表姨啊,叫姐,叫大姨。”
“姐。”邱秋唤了声,笑道:“路上辛苦吧?”
“我是没啥,爷爷遭罪了,回头你帮忙看看。”
“好。”
“大姨。”昭昭航航唤人。
“乖。”吴隆漪伸手摸了摸两人的头,跟邱秋笑道:“你可真会生,两个孩子尽挑你和小辰的优点长了。”
邱秋见她说话爽朗不见外,笑道:“羡慕吧,赶紧找人生一个。”
吴隆漪大乐:“这主意不错。”可算有一个,一上来不是让她先结婚了。
几人说话间,褚辰接过保姆手里的轮椅,推着舅公过来了,表叔陪伴在一旁。
又是一通寒暄,随之出了候机厅,坐车。
老太太开褚辰帮表叔买的奔驰,载舅公、表叔等人,吴隆漪和邱秋、昭昭航航坐褚辰开的吉普。
褚辰帮他们买的花园洋房,紧赶慢赶在月初已装修好,家具、饰品等已全部到位,九月底移栽的花草树木全都活了(邱秋给配了营养土和生根液)。
将人送到家,安顿好舅公,褚辰带着表叔、表姐、邱秋和孩子们简略地参观一遍主楼,把房门钥匙递给表叔,询问道:“出去吃,还是在家?”
厨房里冰箱、冰柜、烤箱、烤炉、烤面包机、锅碗瓢盆、米面粮油蔬菜鱼肉……应有尽有。
在家吃,他便打电话,把林秋芳和青丫唤来,或是叫个西餐师傅。
吴长治看看父亲的卧室,小姑和保姆刚帮老爷子洗漱后,换身衣服,舒服地躺卧在床,别折腾了,在家吃吧,吃老爷子心心念念的本帮菜。
得了准话,褚辰拿起客厅的话筒拨号,没一会儿林秋芳和青丫骑车来了,带着处理好的食材和做好的半成品。
很快一盘盘菜端上桌,蒸的是褚辰去延安带回来的红米和柱子捎带来的苗寨贡米。
老太太和褚辰扶了舅公出来,昭昭勤快地帮忙拉开椅子,航航夹了一筷子草头圈子放在他盘子里,奶声奶气地介绍道:“林姨做这个大肠最好吃了,烂烂的,很好嚼。”
舅公摸了摸两人的头,笑道:“谢谢昭昭航航。”
随着他和老太太、褚辰落座,大家开始动筷,舅公饭量不大,每样菜略尝了尝,吃了点红米,喝了半碗天麻排骨汤,便饱了。
表叔、表姐、医生、保姆有些吃不惯本帮菜的浓油赤酱,老太太便招呼他们喝汤,吃清炒时蔬、清蒸鲈鱼和一盘白灼虾。
林秋芳见此,放下碗筷去厨房给做了几个三明治。
吃罢饭,老太太带着青丫留下,褚辰带着妻儿和林秋芳跟舅公、表叔、表姐告别,下午他和两个孩子还要上学,邱秋得去医院用苗药苗医的治疗方法做临床实践。
舅公和表叔给褚辰一家见面礼,一人一个大红包。
表姐给邱秋带了套首饰,送昭昭一款逼真的人像玩偶——椰菜娃娃,有出生证、姓名、脚印,臂部还盖有“接生人员”的印章,表姐买时,还签署了领养证。
这个叫艾艾的娃娃十分受昭昭的喜欢,让她有一种照顾“宝宝”的感觉。
航航得到一个魔方和一个内部嵌入了3D镜片的头戴式“眼镜”,戴上后转动旋钮或者按动切换开关,就能看到一系列名胜古迹、自然风光、银河行星等壮观景象,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出了花园洋房,褚辰开车先送邱秋去医院,随之掉头送昭昭去小学,送林秋芳和航航回小区,然后开车去学校。
表舅他们的到来,对邱秋影响不大,选址建厂这事,找不到邱秋头上,药妆的专利申请下来了,邱秋将东西和配方交给表姐,这事她就不管了。
倒是褚辰跟着忙活了好一阵,介绍人脉和内地的情况,帮表叔表姐组饭局……
很快到了12月底,褚辰通过了毕业考,并以2320分的GRE成绩被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录取,满分是2400分,这成绩是极高了,可以申请奖学金。
紧跟着便收拾东西要走了,1月中旬开学。
老太太给换了五万美元,让他带在身上,以防万一,邱秋也给拿了五万,不够了,打电话再汇。
最后两天,褚辰拉着邱秋抵死缠绵,给一双儿女请假,一家四口再次逛遍了沪市。
舅公、表叔、表姐前来送行,并给美国的家人打电话,让他们到时接机,送褚辰去学校。
褚辰申请的是沃顿商学院的博士项目(部分博士项目允许本科毕业生直接申请,无需先获得硕士学位),学校有提供校内住宿的选择,褚辰选择住校。
一早大家赶到机场,很快便到了登机时间。
这三个月来,知道爸爸要出国留学,昭昭航航心理上已有一个缓冲,可真到分别时,还是哭哑了嗓子。
邱秋半蹲在地上,环抱着昭昭航航,看向提着行李的褚辰,努力扬了扬嘴角,眼里还是泛起了泪。
褚辰放下行李,跟着蹲下,伸手抱住妻儿,狠狠亲了亲邱秋的唇,随之挨个儿吻了吻昭昭航航的额头,哑声道:“爸爸保证,一到美国便给你们打电话。”
“每天都要打哟。”昭昭哭道。
“好。”
“信也要写。”航航跟着提醒道。
“好。”
昭昭抹了把脸上的泪,小大人似的说:“等太奶奶再去美国,我就跟她一起去看你。”
“好。”
航航忙吸了吸鼻子:“我也要去。”
褚辰揉了把儿子的头:“我们都走了,妈妈怎么办?”
“呐,”航航看眼邱秋,“我留下吧,我陪妈妈。”
“我儿子真乖!”
机场的播音员点着名地在催旅客登机,邱秋推推他:“去吧,什么时候都要注意安全。”
“等我!”深深看了邱秋一眼,褚辰再次亲亲昭昭、航航,起身拎上行李,大步朝登机口走去,没再回头,怕自己反悔不舍得走了。
第164章 第 164 章 归
褚辰一走, 邱秋和孩子们极为不适应,天天回家吃饭、陪同玩耍、同床共枕的那个人不在了,心似跟着空了一半。
邱秋学业到了最关键的阶段, 每天不是要到研究所做动物实验,就是去医院做临床实践, 还要写毕业论文和答辩, 伤感不过三天便又跟只陀螺般转了起来。
前几日陈教授还陪她在研究所, 实验一款狂犬病的方子。
苗医在治疗狂犬病方面有着比较丰富的经验, 常用的药物有黑竹根、凤尾蕨、细金鸡尾蕨……红蝉、大斑蝥、青娘子……
下周两人又转到军医院,用药内服外敷给一位老人拔弹片, 使其留在体内的弹片往外退退, 离开重要脏器, 再做手术取出。
当然, 每天不管多晚, 邱秋必然回家,若是到家早,便陪着孩子们下楼玩会儿,或是做做手工, 抑或是去电影院看场电影,正好她以史大华的名义投资的血吸虫病动画片和家庭伦理剧先后上映了。
在国家、卫生部、《人民日报》《解放军日报》、学校、街道等多方的宣传下,不说万人空巷吧, 亦是影响不小。
挣的钱,连同没用完的那20万,邱秋又请卫生部的韩部长给转交上去了,用于某一地区的血吸虫病防治。
1月中旬,昭昭小学放假,老太太主动请假在家陪孩子, 陪她练钢琴,陪她去少年宫学芭蕾,陪她制作航模,带她和航航看电影、逛城隍庙、去玉佛寺、展览馆、杂技场。
1月25日,大世界复业,定名为“大世界游乐中心”,以游艺杂耍和南北戏曲、曲艺为特色,还设有电影院、商场、小吃摊和中西餐馆等,能让人游玩一整天。
那天昭昭还约了袁帅、任成益等人,老太太拿着相机和提着水杯零食的林秋芳跟着,12面哈哈镜跟前,几人玩了半小时,照片拍了一张又一张。
晚上到家,昭昭和航航给爸爸打电话,褚辰走前,便向邮电部门申请开通了国际权限,每分钟的话费高达数元,受线路影响,杂音、断线是不可避免的。
即便如此,两个小家伙对给爸爸打电话这事,仍是乐此不疲。
叽叽喳喳,一聊便是半小时。
褚辰通话中总会问一句:“妈妈呢?”
在家、学校、医院,都有可能。
相对于打电话,邱秋更喜欢写信,坐车或是休息的功夫拿出纸笔,写上几句,几天积累下来,相当可观。
一周一封。
褚辰刚办好入住手续,便收到了邱秋的信,之后从未中断。他的信亦如此,事无巨细,学业、室友、教授、朋友、股票、实业……
他申请的沃顿商学院博士项目,前1~2年,需完成课程学习并通过资格考试(Qualifying Exam),部分学生会在此阶段获得硕士学位(如MA)。后3~5年,专注于博士论文研究与撰写,最终答辩通过后获得博士学位(PhD)。
而褚辰仅用3年便完成了硕博连读,拿到了金融学硕士和博士学位,在一流经济学术期刊陆续发表论文7篇。
并于刚去的第三月,就将手头的钱投入股市,几番折腾,小赚之后,又购入黄金,然后是实业、土地……
毕业前,褚辰将产业全部处理,只留下了一座纳帕谷的葡萄庄园和两栋在山景城的住宅。
赶在1984年2月2日新年之前,褚辰携带大笔资金和给邱秋购买的制药生产线、研发设备归国了。
林秋芳、老太太带着昭昭航航去机场接机,而邱秋这会儿还在研究所忙活呢,她研发的对抗流感的中成药感冒冲剂,正在做动物实验中的特殊毒性试验,如致突变试验(Ames试验),致畸试验(妊娠动物模型),排除遗传毒性和胚胎毒性。
实验最后一天,邱秋在等数据,随之要向国家药品监督管理总局打报告申请,开展药物临床试验。
尽管登机前便已经知道邱秋可能来不了接机,可当走到候机厅看昭昭等人时,褚辰一眼扫过,没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心里还是不免失落。
“爸爸——”昭昭航航挣开老太太和林秋芳的手,撒腿朝背着个包,推着四个皮箱的褚辰跑去。
“昭昭、航航——”褚辰忙松开推车,往旁走了几步,半蹲下身子,朝两个孩子张开双手,将冲来的姐弟俩揽进怀里,一使劲抱了起来,“哈哈……想爸爸不?”
“想,特想。”昭昭摸摸褚辰的脸,捏捏他的耳朵,虽然经常打电话、写信,照片也经常寄回来,见到人,还是有些陌生感,“爸爸,你好像变了。”
褚辰嘴角微扬,颠颠怀里已经10岁的小姑娘,轻笑,“爸爸哪变了?”
航航学着姐姐,揪着他胸前的衣服,抬起小手摸了摸他下巴上微微刺挠的胡茬,戳戳他的喉结:“老了。”
褚辰:“……”
老太太和林秋芳迎了过来。
“奶奶,林姐。”褚辰张嘴打招呼。
老太太上下打量他几眼:“精神头不错。”
“吴女士还是这么美丽优雅。”
老太太“啧”了声:“学油滑了。”
褚辰忙闭嘴反思,邱秋最不喜人说话油嘴滑舌了。
林秋芳握住推车把手,伸手笑道:“包给我吧。”
褚辰亲亲两个孩子的脸颊,将人放下,把包递过去,伸手抱住老太太:“奶,有没有想我?”
老太太拍拍他的背:“我看你想问的是邱秋吧?”
“还是您了解我。”褚辰笑着松开老太太。
老太太忍不住又拍了他一记,笑骂道:“臭小子!”
褚辰回身重新抱起一双儿女,迫不及待道:“走喽,回家——”
行李搬上车,林秋芳开车,老太太坐副驾驶,褚辰抱着一双儿女坐后面,一路上随着谈话,渐渐褪去那份陌生感,熟识起来。
到家,褚辰打开皮箱,取出给儿女的衣服、书籍、玩具,让两人玩着,另开一只箱子,取了件大衣和一个首饰盒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黑色羊绒大衣放在沙发上,打开首饰盒,是套钻石四件套,耳饰、项链、手链。
接着褚辰又递了两个首饰盒给闺女。
昭昭放下红斗篷大衣,欢喜地接过打开,一条粉钻项链和一个钻石小皇冠。
“真美!”昭昭摸了摸小皇冠。
“林姐,”褚辰递了个红包给林秋芳,“这3年辛苦你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钱你拿着,改天让老太太陪去百货商场逛逛,买些喜欢的衣服饰品。”
不等她拒绝,昭昭接过塞她兜里了,“林姨拿着拿着,我爸给的,不要白不要。”
老太太笑着朝林秋芳点点头:“听昭昭的。褚同志衣锦还乡,咱得给他表现的机会啊。”
林秋芳笑笑:“行,那我就收下了。”
“收,该你得的。”老太太对林秋芳的工作能力极为认可,这三年邱秋忙,她也忙,两个孩子几乎全靠她照顾了。
“褚辰饿不饿?厨房我炖得有汤,先给你盛一碗吧?”
“好,谢谢林姐。”
“瞎客气啥。”三年半的相处,林秋芳已将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分子,邱秋也跟她保证了,老了若是不想跟儿子儿媳一起生活,便跟着他们过。
就着汤吃下一个热馒头,褚辰陪孩子们玩了会儿,提着皮箱,推开他和邱秋的卧室,四下查看着邱秋存在的痕迹,好会儿才脱了衣服走进卫生间洗漱。
从卫生间出来,褚辰随意地拨了拨擦得半干的头发,扯开裹在下半身的浴巾,摸了把自己回来前特意练的八块腹肌,看着墙上邱秋的照片龇了龇牙。
套上床上邱秋给准备好的秋衣、黑色高领毛衣,穿上秋裤和黑色厚条纹裤、羊毛袜,拉开衣柜,找出件邱秋月前找冯师傅按他的体型定做的长款黑色羊绒大衣,揣上钱包,褚辰快步出了卧室,拿上车钥匙,问客厅地毯上玩耍的姐弟俩:“我去接妈妈,昭昭、航航要不要一起去?”
“要!”两人异口同声地答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穿上鞋子和外套,牵着爸爸的手,跟老太太和林秋芳说了声,便出门了。
三人到时,邱秋刚拿到实验数据,在办公室写临床试验申请报告。
“邱秋,报告我来写吧。”陈教授指指门口的三人,“呐,接你来了。”
邱秋研究生毕业,写的书出版后,于1981年3月进了科学院药物研究所,陈教授再次将精力投入寻找闺女中,几年来一直找人无果,临近过年,邱秋怕他想不开,提前以实验需要帮手为由,将人唤回来了。
“师公。”昭昭航航站在爸爸身前,甜甜地唤人。
“陈教授,”褚辰笑着掏出一包烟,刚要递过去,被邱秋双目一瞪,忙又收了回去,张嘴打哈哈道:“我忘了您不能吸烟。”
陈教授点点桌面:“放这。”他不能吸,还不能请人吸吗?
褚辰看看妻子,见邱秋没再反对,将烟放在桌上。
“好了,赶紧带着孩子们回去吧。”陈教授催促道。
好不容易一家团圆,别在这儿耗了。
“那您等会儿别忘记吃饭。”邱秋脱下白大褂,打开柜子挂进去,取出自己的大衣,边穿边叮嘱道。
陈教授乖乖应了声。
“小卫,到点你记得提醒他一句。”邱秋边随褚辰、孩子们往外走,边跟助理道。
“知道了邱姐。”
“师公、卫姐姐再见。”昭昭和航航跟两人挥手。
两人笑着回了声“再见”,一个继续整理资料,一个提笔开始写申请报告。
一出办公室,褚辰的手便紧紧地攥住了邱秋的手,委屈道:“不接我。”
邱秋手腕翻转间,与之十指相扣:“乖,忙。明天、后天都在家陪你。”
第165章 第 165 章 日常
从研究所出来, 一家人直接回家,路上看到花店,褚辰方向盘一转, 将车慢慢在路边停下,说了声“等我一下”推门下车, 快步过去, 没一会儿抱了三包花束出来, 大红的玫瑰给了邱秋, 粉的、白的、黄的、橙的洋百合给了昭昭,大束的康乃馨交给航航拿着, 等会儿到家了送老太太。
邱秋接过花轻轻嗅了下, 鼻尖一片馨香, 扫眼后座上互相打量怀中花束的俩孩子, 看着系安全带的褚辰, 突然探身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下。
褚辰只感到落在脸颊上她发丝的冰凉清香和唇上的柔软,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却搅动了他的心里的一池水, 波涛汹涌。
褚辰深深看她一眼,暗暗磨牙:“你给我等着。”
邱秋拥着花,咯咯笑。
到家, 饭菜已摆上桌,接风宴,很是丰盛,都是褚辰爱吃的菜式,红烧肉、八宝鸭、响油鳝糊、糟钵头、青鱼秃肺、面拖蟹、草头圈子、四喜烤麸、腌笃鲜、天麻乌鸡汤,主食是上月苗寨族长让柱子帮忙捎来的贡米。为祝贺褚辰完成学业归来, 一早老太太和林秋芳带着两个孩子在厨房做了个6寸的水果蛋糕。
“爸爸,上面的花是我挤的,字是我和航航写的,漂亮吧?”昭昭指着圆桌中间的蛋糕笑道。
两个小家伙练书法2年,小有成就。
“漂亮!谢谢奶奶、林姐、昭昭和航航。”褚辰端起醒了一个多小时的陈年红酒赤霞珠,给老太太、林秋芳和邱秋倒上,孩子们喝果汁。
老太太将送她的康乃馨插/好,洗把手入座,晃晃杯中的酒,浅浅尝一口,果香微弱,风味复杂,酸度平衡,“这酒有20年以上了吧?”
“嗯 ,”褚辰坐下,端起酒杯跟着浅饮了口,“买庄园时,一并连同庄园主收藏的各式陈酿都买下了。喜欢的话,我再让人寄些回来。”
林秋芳喝不惯,觉得有一种喝浓茶后的涩感。
邱秋闻着酒香,觉得还可以。
“妈妈我尝尝。”昭昭攀着邱秋的胳膊,红润润的嘴唇凑近了杯口。
“别喝太多。”邱秋将胳膊往下落了落喂她。
昭昭听话地呡了一点点,咂吧了下嘴:“有檀香味、菌菇味,微微一点酸,还有点涩,没有妈妈酿的果酒好喝。”
老太太笑道:“昭昭真棒,这么小就会品酒了。”
邱秋无奈道:“她哪会品酒啊,她是味觉灵敏。”这样的孩子爱吃、会吃,同样好奇心也重,什么都想尝尝。
“航航想不想尝尝?”褚辰问乖乖喝天麻乌鸡汤的儿子。
航航看着爸爸的酒杯,点点头。
褚辰笑着喂他一点,尝个味儿。
航航仔细品了品,跟汤药引子差不多,忙拿舀勺汤送进嘴里冲冲口里的酒味儿。
褚辰看得笑道:“航航像我,不善饮酒。”
吃吃喝喝,说着话,一家人其乐融融。
吃完饭,帮着收拾好餐桌,陪着孩子们玩了会儿,邱秋催着褚辰去卧室休息,调调时差。
褚辰确实困了,可他不想一个人睡:“你陪我。”
大白天的,邱秋怕他胡闹,抱起航航塞他怀里,牵着昭昭的手起身道:“走吧,我们一起陪你睡会儿。”
褚辰看着邱秋无奈地笑笑,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跟上道:“走喽儿子,咱们听妈妈的。”
昭昭航航并不困,脱了外衣,钻进被窝,兴奋地看看里面的妈妈、外边的爸爸,只觉跟做梦似的,爸爸回来了,他们一家四口又睡在一张床上了。
昭昭:“爸爸,你以后还走吗?”
褚辰将两个小家伙的胳膊放进被窝里:“不走了。爸爸留在家里陪你们和妈妈。”知道他博士毕业要回来,北京大学经济系和他的母校复旦经济系、外资管理部门的曾温书、计划委员会的张嘉和、国旅的领导、党政部门、研究单位,还有其他大专院校,纷纷朝他抛来了橄榄枝。
“邱秋。”
“嗯。”邱秋忙了几个月,动物实验一结束,她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了,这会儿躺在床上,积攒的疲倦一下子全袭来了,困得睁不开眼。
“你觉得我去计划委员会工作怎么样?”
邱秋清醒了些,翻身看向他:“过去做什么工作?”
“计划处副处长,参与制定城市建设的中长远计划和年度计划,对建设项目的布局、规模等进行经济分析和论证,为城市建设的整体规划提供经济理论支持和数据依据……”
“挺好的,想去就去吧。”
褚辰伸手揉揉她的发:“好,睡吧。”
邱秋点点头,拍着拱到怀里的航航,没一会儿把自己哄睡了。
褚辰小声跟闺女儿子讲着经济学故事,不知道是故事太无趣,还是太枯燥,两个小家伙在他低沉而轻缓的声音里很快也睡着了。
半坐起,给邱秋掖了掖被子,褚辰挨个儿亲了亲娘仨,往下一躺,立马鼾声响起。
呼噜声越响越大,把娘仨都吵醒了。
邱秋按按突突跳的太阳穴,翻身往里滚了滚,捂着双耳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昭昭捏住爸爸的鼻子。
褚辰太累了,没什么反应,鼻子不能呼吸,便下意识地用嘴……
呼噜声没有了。
昭昭一松手,呼噜声又跟拉长笛似的响了起来。
航航小心地跃过姐姐,趴在爸爸身上,揪揪他的耳朵,戳戳他的下巴。
褚辰知道是孩子在捣乱,就是醒不过来,意识在拉扯,眼皮沉得很,伸手抱住小家伙不让他闹。
昭昭捂着嘴,咯咯笑。
正玩闹着呢,突听外面开门声、说话声传了过来,好像二太公来了。
两人也不躺了,航航挣开爸爸的胳膊,和姐姐一起下床,穿衣穿袜,趿拉着棉拖鞋开门去客厅找太奶和二太公。
老太太这些年为机械厂培养了不少英语人才,眼见新一代已经成长起来,自觉厂里有没有她都无碍,月初辞去了厂里的工作,打算过完年,和二哥、史家大房的史博荣、老同学董一瑾一起到处走走,全国各地的游玩一番。
吴兆信的身体这三年被邱秋施针用药给调理好了,如今已抛弃轮椅,健步如飞。夏天他就建议小妹不要去上班了,陪他在沪市周边走一走,收藏些古玩。磨了几个月,好不容易答应了,小老头这几天已做好了路线规划。
知道褚辰今天到家,他来看看,顺便将规划图带来了,这会儿两人正在客厅小声讨论第一站到哪儿玩呢。
昭昭航航凑过来,跟着看了看。
昭昭率先道:“去贵州吧,苗寨最好玩了。”
航航:“有山有树有湖。”
“苗寨没有湖,有溪有暗河。你说的湖是咱们月湖寨前面的月湖。”
“是吗?”航航挠挠头,三年前的事,3岁时的记忆,有些重叠、模糊。
“对呀。不信,我给你拿照片看看。”昭昭去书房拿相册。
吴兆信看着他们斗嘴,笑笑,转头问小妹:“邱秋的药厂建好了吗?”
“嗯,就差小辰帮忙购买的生产线和研发设备到位了。”
82年,邱秋在贵州凤山县郊区申请120亩土地建厂,同年9月开始施工,今年11月完成基础建设,中药材前处理车间、提取车间、片剂/胶囊剂车间、原料仓库(包括普通原料、阴凉库、冷库、危险品库)、成品仓库、质量检验中心(QC实验室)、研究中心、动力车间(锅炉房、变配电室、空压机房)、水处理系统建筑、环保设施建筑(污水处理站、废气处理装置、废渣暂存间)、消防设施、行政办公楼、员工宿舍与食堂,完全比照着大华集团下的药厂建设的,当然也离不开史大华的帮助。
厂区的设计与规划全由史大华帮忙找的人在主导。
有什么问题,对方多是与邱秋在电话里沟通,实在解决不了或是有什么争议,邱秋才会乘飞机过去查看、解决。
吴兆信:“员工招齐了吗?”
“差不多吧。我听邱秋说,史大华帮忙介绍了一位专业的职业管理人,又有她舅公、表叔、表哥、表姐、大哥、邱嘉树、耗子等人帮忙,工人肯定是招齐了。研究人员更不缺了,邱秋的名号一出,有的是人过去。”
吴兆信:“什么时候开业?”
“过完年吧。九月份就开始大规模收药材了,你也知道,邱秋手里最不缺的就是方子,生产线一到,能不赶紧生产。”不说别的,她写的《苗医苗药古今方略》,药方就有数百种,虽说中医讲究一人一药,可有些便如邱秋现在手头研发的感冒冲剂一样,换一种方式是可以量产的,如制成片、颗粒、胶囊。
吴兆信点头:“你这孙媳娶的,能旺几代。”
这大实话,老太太爱听。
邱秋一觉睡醒,屋里黑乎乎的,耳边是褚辰的呼噜声和客厅的说话声、儿童的打闹声。
懒懒地又躺了会儿,伸手摸了下褚辰的脉,见没啥事,就是困得很了,便没打扰他,悄悄越过他下地,拧开床头灯,看了下表,18:35。
穿上外衣,邱秋关上灯走了出来。
人真多,舅公、表姐,二姐、陶星洲和他们刚满一岁的儿子陶畅,韩鸿文、伏珊珊和他们一岁半的女儿韩娇娇,复旦新闻系大二的念秋,复旦外语系大一的静静,中医药大学大二的景天,崔小草和她一岁三个月的儿子叶晨。
“姐。”看到邱秋出来,念秋和静静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跑了过来。
一左一右扶着她,这个问睡醒了吗?那个问是不是他们说话声音太大吵到她了。
第166章 第 166 章 聚、炒股、婆媳
“考完试了吗?”邱秋问两人。
“嗯, ”念秋快言快语道,“静静他们外语系上午便考完了,我们下午四点半才考完最后一门。阿姐, 你今年跟我们一起回去过年吗?褚奶奶辞职了,她和吴舅公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回老家过年多热闹啊。”
邱秋摇头:“我暂时走不开。”临床实践一批示, 她就要忙起来了, “明年吧。”
念秋嘟了嘟唇:“又是明年。”
崔小草:“邱秋醒了。”
景天:“阿姐。”
航航:“妈妈。”
伏珊珊:“师父。”
……
韩娇娇:“娘娘。”
众人跟邱秋打着招呼, 穿得跟红包一样的韩娇娇从妈妈怀里探出身来,扎着两手要邱秋抱。
邱秋伸手接过小家伙, 纠正道:“不是娘娘。叫老师, 邱老师, 日后像你爸一样跟我学医好不好?”
伏珊珊笑道:“师母怎么就不是娘了?”
小家伙认同地点点头:“娘娘。”
邱秋点点她的小鼻头, 笑道:“我看你是懒得改口吧?”
“嘻嘻……”小家伙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
邱秋环视了圈:“大娘没过来?”韩娇娇出生后, 韩大娘从老家过来帮忙看孩子,因为生活习惯不同,邱秋偶尔听说,婆媳间很是闹了些矛盾。
伏珊珊笑笑:“她那性格, 不爱出门。”
邱秋诧异地扬了下眉,寨子里的妇人,哪有不爱串门的。
“奶奶煮饭、洗衣, ”想了想,韩娇娇又道,“拖地、擦桌,老忙啦,走不开。”
伏珊珊将颊边的碎发捋向耳后,不自然地笑了下:“年底了, 我和鸿文工作忙,每天下班回到家天都黑了,吃完饭陪娇娇玩会儿,就得抓紧时间学习,家里的事只能劳烦阿妈辛苦些了。”
六十岁的人了,天天带孩子做家务,可不轻松。
邱秋看眼跟舅公、老太太说话的韩鸿文,没说什么。
屋里装有暖气,空气干,知道邱秋醒了,厨房忙活的林秋芳飞速地打开冰箱,取出瓶蜂蜜柚子皮冲了一杯端出来:“邱秋喝水。”
邱秋将韩娇娇还给伏珊珊,接过杯子,“谢谢林姐,晚上吃什么?”
“老太太想吃火锅,叫我熬了大骨汤,快熬好了。”
“蔬菜什么的是不是要洗?让静静、念秋过去帮忙。”
念秋握住邱秋的手,不依地摇了摇:“阿姐偏心,怎么不叫景天?”
“我找他有事。”
林秋芳笑道:“他们仨和小草已经帮我把菜备齐了。”
“嗯 ,不错。”邱秋赞许地拍拍念秋的手,“行李带来了吗?”家里有两间客房,以往星期天或是放小假,念秋、静静、景天便会过来小住一两日。
念秋:“带来了。”
“什么时候回家,要我帮忙买火车票吗?”邱秋喝了口水,看韩娇娇眼巴巴地看着,“林姐,帮娇娇也冲一杯。还有谁要喝,让他们自己弄,别惯这些孩子。”
林秋芳应了声,去厨房忙活了。
念秋:“我和静静、景天商量的,玩两天再回去。票让王叔帮忙订好了。”
王争的甲状腺癌早几年控制住后,除了每年春分前后过来找邱秋复诊,拿一个多月的药,已有数年没有复发了。
“景天的票也买好了?”邱秋没想到他们行动这么快,她还想着趁寒假,让景天跟她在医院实习呢。
念秋一愣,“你要留他过年?”
“嗯。大二该实习了。”
“那我也不回去了。”念秋抱着她的胳膊依恋道。
“行啊,只要阿妈和张叔同意。”
念秋头一勾,知道没戏。她来沪市上大学,阿妈就不同意,好不容易阿爸、大哥大嫂帮忙做通了她的思想工作,放假晚回家两天还行,再多,就要打电话来催了。
过年她要是敢不回去,阿妈脾气上来,阿爸和大哥大嫂这个年就别想过了。
邱秋摸摸她的头,没说什么。
解决办法不是没有,买张飞机票让人送去,请宗敏过来一起过年,只是最后,只怕是请人神容易送神难。邱秋可不想她插手自己的生活,接手昭昭航航的教育。
给钱可以,一起生活,免谈。
“邱秋,褚辰还没醒吗?”二姐抱着孩子过来道。
“嗯,还在睡。”邱秋捏了捏陶畅的小肉手:“畅畅,想不想四舅妈?”
孩子不语,只是扎着手往邱秋怀里扑。
邱秋将手中的杯子递给念秋,伸手接住小家伙,笑道:“哎哟,又吃胖了。”沉得压手。
陶畅摇摇头,表示他不胖。
小家伙是个慢性子,走路比同龄人慢,说话也慢,却是聪明得紧。
褚韵32岁怀他生他,算是大龄了,再加上孕期吃得好,小家伙出生8斤7两,颇是让她受了些罪,陶星洲体谅妻子,家务活全包,月子里将娘俩照顾得无微不至。
褚韵出月子后,有一段时间不想上班,想挣快钱,陶星洲鼓励支持她创业,并在离家不远的街上,给她开了家按摩店。
只要不上课,儿子都由他带,事事亲力亲为,照顾得十分精细。
去年孙建国再婚,采采有些接受不了,陶星洲知道后,主动提出接采采过来住一段时间,换个心情。
采采来后,他亦是疼得紧,畅畅也十分黏姐姐。
孙建国来接时,采采的性格在陶星洲的开导下,自信开朗了不少。
现在亲戚圈里,提起褚韵谁不羡慕,都说她二嫁,嫁给了爱情。
褚韵:“小辰回来了,明天是不是要去宜兴坊见见爹爹姆妈?”
“看他。”
经过三年半婚姻的滋润,褚韵对宜兴坊那帮亲人已经看开了,逢年过节去看看,平时能不来往便不来往,跟邱秋的状态差不多,“前天姆妈去我那里按摩,说小五、小六夫妻要回来过年。”
回就回呗,反正这几年也没咋联系,登门就接待,不登门还指望她扒上去讨好不成。
“家里的房子不够住,我看姆妈的意思是想让我过来帮她问问,能不能把公寓那边的房子借给他们两家住几天。不过,我帮你拒绝了。”
青丫在锦江俱乐部的学业结束后,回县里开了家蛋糕房,去年又在市里、省里分别开了一家。她一走,老太太只偶尔带昭昭、航航回公寓住几天,添一添人气。
两套花园洋房亦是,每年暑假邱秋便带着他们搬过去住一住,一是添人气,二是活动空间大,能让昭昭航航撒欢地跑。再则,那边的阶层又不同,孩子打小的友谊比成年后用利益堆砌的关系更剔透,像未经打磨的水晶,藏着最本真的光。
落户在褚辰名下的石库门建筑,一、三楼住户还在,按月交租,二楼褚辰早在走前便租给他高中的同学泥鳅了。
邱秋:“姆妈净是瞎操心,香港回来的能住我们那破房子,现在高级宾馆那么多,冬天又是旅游淡季,哪儿住不得。”
褚韵被邱秋话里的促狭逗得扑哧一笑:“住宾馆不花钱啊?”
邱秋眉一挑,诧异道:“他们还差钱?”
“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吴隆漪过来,无奈道,“从82年开始,我国和英国就香港的归属问题进行谈判,去年谈判进入关键阶段,市场对政治前景的担忧加剧,导致资本外流、港元贬值。”
“欧美经济现在处于滞胀后期,香港作为外向型经济,出口受到一定冲击,但服务业(如贸易、金融)有所崛起。可惜去年,受经济影响,政治与金融陷入低迷,股市暴跌。”
邱秋:“你说的这是大经济。小五经营着茶餐厅,有一定的老客户;乐问夏在香港中央乐团工作,工资高,工作稳定。小六虽辞职在家,她爱人一个大学教授,工资也不低,再说他们有两套房,先前买的那套小的租出去,一年也有不少租金。”
“你没听说吗?”褚韵道,“小五跟宋明哲学炒股,第一年就亏了30万。乐问夏跑到小六家大闹,小六把他们家先前买的那套房子卖了,借给小五5万,剩下全被宋明哲拿去填窟窿了。”
邱秋愕然:“宋明哲也亏了?”
“可不,比小五亏得还多,听丁珉那意思好像有六七十万。”
邱秋无语:“没事他们炒什么股啊?”钱多烧得慌是吧!
褚韵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还不是知道小辰炒股赚钱了。”
邱秋抚额:“褚辰是学经济的,办旅行社时,又结交了一群各个国家的生意人,在复旦还专门修了数学和管理,他们是白痴吗,跟他比?”
吴隆漪听得咯咯直笑。
褚韵被吴隆漪笑得不舒服,再怎么说,小五、小六也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妹:“老大在日本,把他带去的20万全部投进去了,听丁珉说,三个月挣了一万八千块钱。”
去年春,褚青通过考试和担保,进入了日本名古屋大学法学部学习。
吴隆漪听得不以为然:“日本经济形势良好,为股市的繁荣提供了坚实的基础。而且去年,日本为了加强一级股市,放宽了股票在场外的交易市场登记上市的标准,简化发行和交易程序,对股市都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林秋芳给韩娇娇和众人各冲了杯蜂蜜柚子茶,静静过去帮忙端出来,分给大家。
“邱秋,”林秋芳看看表,“褚辰还没睡醒吗,要不要叫他起来醒醒神吃饭?”
“好,我去看看。”邱秋将怀里的畅畅递给褚韵,取过念秋手里的杯子转身回卧室。
打开灯,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邱秋俯身在床边坐下,见被子被褚辰掀开了些,额头上隐有汗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热,倒不是生病,就是单纯的热,推了推人:“褚辰、褚辰……醒醒,吃饭了。”
鼾声一停,褚辰睁开了眼,随之又被灯光刺得眯缝了起来。
邱秋伸手挡在他眼前,“起来吃饭吧,舅公、表姐、韩鸿文他们都来了。”
“好。”声音沙哑。
邱秋将人扶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蜂蜜柚子皮水喂他。
一气饮下半杯水,褚辰彻底清醒了,“几点了?”
邱秋拿着空杯子,将戴有手表的左手腕往他面前递了递。褚辰握住邱秋的手看了看,快七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