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好意,不过有事一定要提前跟我说,不可隐瞒不报,好歹让我有个准备。”福珠用帕子抹干眼泪,想起来问:“对了,你怎回来了?”
“事情略有变故,我回京听候调遣,一时半会儿不会再离开了。”陆离笑着看福珠:“姑娘可放心了?”
“当真?”福珠拉住他的手,语气松快许多:“还有件事,陆伯母现在帮着巡视两家酒楼,前些日子还赶走了一群泼皮无赖,是不是很厉害?!”
“是很厉害,我从未见过母亲还有凌厉的一面。”陆离认真道:“福珠,谢谢你。”
“知道我好就行,要是你要离开,千万要告诉我。”福珠抬起下巴:“也省的陆伯母担心你。”
“你呀。”陆离捏了捏福珠的脸,了解后才知道这是位嘴硬心软的女子。
“你想用什么?我给你做些来。”福珠拉着他的胳膊,左看右看的:“又瘦了,肯定没好好用饭!”
“只有什么就用,我不挑食。”
“那你好好等着,我给你做些热食来!”福珠踮起脚,两手按着他肩膀,陆离顺势坐到了凳子上。
他们的关系不知什么时候起,越发近了,陆离嘴角越发地向上翘起。
因猪肉有限,这些天做的菜卖光了就关门,所以福珠到了厨房也是有什么就用什么,好在陆离是个有口福的,林修刚切下来的猪里脊还摆在桌子上,福珠撸起袖子,今天就它了。
里脊完美的没有一丝肥肉,福珠打算做一道过油肉,好多新菜陆离也没尝上,这回让他也领先一回。
福珠用刀切下一块四四方方的里脊肉来,将其斜刀分成三瓣,再将肉片切的薄薄的,只放些盐入味,再打进一个蛋清裹匀,省的猪肉里的水分被“杀”出的太多,食起来就要塞牙、发柴。
一大朵一大朵的木耳,福珠将根蒂的泥沙细细扣掉,再摞掉木耳瓣上的粘膜,露出绒绒的毛才算干净,不然食起来会牙碜。
拿来水绿的的嫩葱苗切成段儿,春日的早蒜,只有筷子粗细,味道也鲜嫩,没有浓厚的辣,蒜香也淡,与其说是调味,不如说是调色。
春笋切成菱形片,手起刀落,发出沙沙声,福珠将其切的近乎透明,在精不在多,只一捧即可。
锅里多多倒入清油,将肉片直接放进去过油,这油可不是烧开的,而是温热的,过热肉片直接炸卷炸干了,就失了水分和口感,接着放入焯熟的笋片和木耳,同肉片一齐过油。
木耳卷着水,阿余都准备捂耳朵了,却没有料想中的爆油声:“今日这锅不崩油了,小姐。”
“因为油不热,所以崩不起来。”福珠把食材从锅里捞出去,就开始调芡汁。
猪骨汤兑酱油、蒜片、姜块、葱碎,为了挂芡好看,福珠还夹了些红薯粉,用筷子搅匀。锅底油烧热直接倒进调好的料汁,芡汁变的黏糊糊的,再把青蒜苗放进去炒到断生,福珠颠一下炒锅,铁笊篱一翻,肉片这些都进了锅。
见肉片炒熟了,一定要出锅时再滴上香油,就可以装盘了,香油此物娇嫩,时间久了就失了香气,爆火也不行,香味就随着火气蒸发了。
福珠刚要端菜,陆离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我来吧。”
“好,我给你盛米饭,去后院食吧,后边安静。”福珠掀开盖米饭的厚被子,装了一碗饭,怕不够,还使劲压了压。
惹得阿余在一旁偷笑:“小姐真怕陆公子饿肚子!”
菜盘里能看出有肉片,每个缝隙里都裹着芡,青绿的笋片也挂着红润的汤汁,不尝还真分不出这是什么。
这次买的木耳,朵大肉厚,很有嚼头,经过翻炒,已然沾上了肉香,食起来毫不逊色于肉。
陆离大口扒着米饭,福珠怕他噎着,赶紧盛了一碗紫菜汤,紫菜味道清甜,配过油肉却刚刚好。
“说实话,想你的手艺好久了。”陆离咽下口中的米饭,只有和她在一起,才感觉自己是在生活。
“若你不忙,常来饭馆就能尝到了!”福珠笑着说。
陆离给她换了杯热茶:“也不能累着你,以后我给你打下手。”
“那好!给我打下手一定要手脚利索。”
“保证不拖后腿。”
福珠捧着温热的茶盏:“我知你还有要事,等天下安宁了再来吧,我听南边来的商贾说了,闽地总是闹海匪,百姓出船都困难。”
“不会太久,就能消停了。”陆离安慰福珠。
“但愿吧,不然受苦的还是百姓。”
陆离用完饭,没等和陆母都没见面就去了肃王府,武将之间的恩恩怨怨,只能问肃王了。
西北驻边的是魏将军是三年前的武状元,魏家是京华新起之秀,与柳家只是普通交往,肃王对这个年少的将军也不是很了解。
至于萧铎和他做了什么交易,那就不得而知了。
两旬后,还未等皇帝着手探明,闽地的匪寇开始攻打军营了,同一天鲁地的倭寇也下了战书。
原本派去支援鲁地的将士驻扎在郊外,押送粮饷去鲁地只是个幌子,福珠做的那些手掰肠都送到了驻守的军营里。
韩起鸣收到命令就开始戒备,只是晚了,叛军早就分批混进了京城,等京城再次派人支援鲁、闽两地之时,趁机发动兵变。至于萧铎,也一并躲在了京城之内。
肃王肯定,朝中大臣有萧家的内应,有地方能藏下如此多的人,还能供应粮饷的,实力一定不俗。
经人查访,果然,魏家在城里新购置的宅院,近来买的粮可不少,朝廷本就怀疑,派人盯上几日就漏出了马脚。
皇帝直接派人抓了这些人,发现里边并无三皇子,只是如今暴露了,萧铎那边也等了了。
“主子,魏将军已经到了。”
“既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萧铎暗中攥紧拳头,通知下去:“两日后行动!”再等下去,皇帝都把他埋的线薅光了,他还有什么胜算?
魏驰领着军队未从西边回,而是走的北边,还是韩起鸣疏忽了。
鲁地那边的倭寇兴风作乱,祁靖那边的兵力甚缺,皇帝决定将京郊驻守的一半兵力调遣去鲁地,肃王深思过后,还是决定按兵不动:“西北兵力是最盛的,若是他们举兵攻打,光靠京城的兵力是拦不住的。”
“那就不管祁将军了?”皇帝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祁靖是我儿,我当然想派兵支援他,只是为大局考虑,还是先等上一等吧。”肃王说完,脚下有些站不稳,看不出往昔的风采。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皇帝还是听从肃王的建议,叹息道:“希望祁将军能想到制敌之策。”
肃王深吐了一口气:“我信他能做到的。”
第77章 白切肉 清算
肃王见过皇帝不过两日,京城的西、南、北三个方向都有军队进宫,京城同样遭受暴乱,韩起鸣带兵去城外迎战,肃王则指挥京城的禁卫军,守护皇城。
陆离没有带兵打过仗,故而这时候轮不到他冲锋陷阵,听见叛乱的消息,骑马直奔京郊,虽然东边还没有兵乱,保不准打到什么程度,且东边多为商户,还是通知他们早早撤退为好。
正逢旬假,董鹄和明嘉都在饭馆帮忙,陆离进门,寻了福珠:“福珠,叛军打过来了,闭门归家吧。”
福珠正捏着毛笔琢磨下一轮的新菜,闻言,毛笔啪嗒掉在了淡黄的草纸上:“那咱们赶紧关门,还得通知周围的邻居!”
陆离上前拉住那双微微颤抖的手:“他们没从东边过来,我已让人挨家通知了,而且城郊都部署好了军队,叛军不会轻易打进来的。”
“好,那陆伯母呢?”福珠又想起来,攥紧了陆离的手掌。
“我让陆岸过去了,这些日子只要少出门就好。”陆离见她实在紧张,安慰道:“相信我们,不会让京城乱起来的。”
“我已备好不少物资,你带些给伯母吧。”福珠知他宽慰自己,点点头:“我知你还要为此事奔走,一定要多加小心,若需要帮忙,就去老宅寻我。”
两人拉着手又说了几句话,陆离就要回肃王府等候差遣了,不过留下了几个小厮,帮着福珠收拾饭馆。
此时正处于早午之间,还没有食客,福珠让阿茂赶紧闭门锁好,只留后门。
阿茂挠挠头,虽不知为何,但也照做,接下来福珠让他们把没用完的食材,该装车装车,该放地窖放地窖,弄完这些,福珠才告诉大伙,京郊怕有叛军,都回村里避祸。
“我守着食肆吧。”林修开口道:“都回村也住不下,再说,这边离了人也不放心。”
“住不下还有山里的屋子,林大厨和阿茂都回村,饭馆不能留人了,一个食肆,能有人命重要?”福珠安排道。
一行人徒步回了村里,林修去了山上的猪场住,好在福珠在扩大猪场之时又盖了几间新房,用厚墙坯垒的,冬暖夏热,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他们虽安妥了,福珠还是忧心陆离,只是这种情形,也没法出去打听,只能忐忑地在院子里处理攒下的猪下水。
现下猪场没有出栏的猪两人,倒是猪下水还不少,足足洗了七日才弄完,怕军营还需要物资支援,福珠把下水都炖熟了,猪肠、猪头这些可不少,即便用不上,等食肆开业再卖了。
京城的叛军兴风作乱,好在肃王行动及时,阻止商铺被砸的下场。
叛军本是打算里应外合,先将京城的兵力引至鲁地,城池只剩一个空壳,他们就能趁虚而入了,只是他们没算到,军队没走,而是埋伏在了京郊。
即便如此,也是一场苦战,西北的三万大军都随三皇子造反,皇帝听了这个消息,直接在朝廷上砸了砚台:“这个逆子!传我旨意:抓捕叛贼萧铎,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朝臣听出来了,这便是不留情了。
过了两日,鲁地传来消息,祁靖已经剿了倭寇的老巢,平定了战乱。
至于为何速度如此之快,缘是祁靖寻到了倭人准备打入军营的棋子,暗中将人换成了自己人,便这么顺藤摸瓜,将倭人的计划收入囊中,一举歼灭。
密报中写到:倭人数量不多,如此阵仗实乃障眼法,想骗我朝向东派兵,幸而我军早已识破,万不可上当。
肃王见着这封密信,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他将信递给陆离:“闽地的倭人已悉数逮尽,看来这场风波也快平息了。”
“祁靖那里的兵力最弱,最让人放心不下,好在那倭人是虚张声势。”陆离也狠狠吐了口气,如今他们平安了。
“看来咱们赌对了。”肃王饮了口茶,小儿子的困境已解,也有闲心开起了玩笑:“这小子的家书上还请求多给他们运些熟食过去,安排的小猪崽也尽快带过去,他们已经把猪棚搭上了。”
陆离听罢,脸上也带着笑意:“这是自然,我那猪场早早备好了,军营虽说不缺粮,吃食的种类却是匮乏。”
“说起吃食来,京郊昨日来报,请求运送些肉食过去,你问问福珠还有没有,一律按市价采买。”肃王想起昨日户部的消息。
“好,我去京郊瞧瞧。”陆离行完礼告退。
福珠知道陆离在为皇帝办事,不知他受伤了没有,听村里回来的人说,外边混乱的很,要是再这么打下去,非得临时征兵不可。
这个消息一传,搞的人心惶惶,敢问谁不想好好一家子好好过日子,福珠心里捏了一把汗,却还在等陆离的消息,随着时间流逝,这份不安越来越严重。
好在陆离来了,福珠将他的双臂展开,好好端详了一番:“没有受伤吧?”
陆离顺着她的方向转了一圈:“我都没去,一直待在肃王府等命令来着。”
“那战事如何了?他们说打的可激烈?”福珠绷着小脸,严肃地问。
“已经在收尾了,等抓住三皇子,战事就结束了。”陆离把福脸上的碎发绾到耳后:“我此次来,是想让你帮着做些肉食,我让张青将猪肉送来。”
“猪下水能行吗?”福珠握着他的手也没松,两人往里走:“这半年囤的猪下水都在这儿了,正好家里有香料,我就把它炖熟了,若是军营能用上呢?”
“福珠料事如神,猪下水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这东西处理起来有多麻烦我知道,你确定要送去军营?”陆离看着小山似的熟食,都是福珠的心血。
“这有何妨?本就是给他们准备的,还有些手掰肠,也一起送过去吧。”福珠知他替自己着想,心里暖融融的。
“不过田庄也要送些猪肉来了,山里剩的只有几个月的小猪了。”
“我让田庄送些过来,不过这些猪下水就足够了。”陆离言外之意,战事不会持续太久。
福珠还有做饭的任务:“我们中午要做白切肉,他们都去山上帮忙了,你要和我们一起用吗?”
“我帮你打下手,用完午食再去京郊。”陆离吩咐陆禾装车,他轻车熟路地要往厨间去。
“用不到,猪肉已经煮好了,切些配菜就好。”福珠让他自己沏茶去喝。
厨间的砂锅里,小火咕嘟着白肉,方正的猪肉用麻绳三环五扣,放进白水里煮,只加去腥的香料,其余的调料一概不加,所以掀开盖子是清汤白肉。
这东西的火候也是讲究的,不能煮硬,也不能煮成溏心状,趁着肉嫩而不散的状态捞出晾凉。
因着汤里没有放盐,福珠拿来整头蒜瓣,隔年的蒜皮有些发紧,好在保存的尚好,蒜瓣不算干巴,拍碎的蒜末里直接放上酱油,一会蘸着肉片用。
除此之外,还要各切上一份酸菜碎、韭菜碎、白肉末碎还有芜菜碎,这是另一种吃法。
福珠将白切肉切成薄薄的片,肉的胶质已经凝固,拿起来几近透明。
两种吃法便都端到了桌上,阿茂也下山来拿饭了,福珠把剩下的都装在了食篮里,嘱咐吃法:“肉片是蘸酱油食的,米饭里舀上热乎的鸡汤,配菜各夹上一些拌着食,这是两种食法,混着食也不矛盾。”
阿茂听完,又重复了一遍,匆匆拎着食篮子上山了。
陆离在一旁也听见了福珠的话,不用她再教,拿起一碗白米饭添上各种食材,然后在福珠坐下的那一刻,准确地递到她面前:“我舀的对吧?”
福珠捏起筷子,笑着说:“嗯,挺好!知我喜爱芜菜,还多添了些,正合我意。”
陆离也满意地点点头,给自己舀了一碗,鸡汤鲜甜,白切肉末本身味淡,浸着汤底的香气,滋味甘醇,酸菜丁解腻,再加上芜菜碎的异香,让陆离忍不住使劲往嘴里扒饭。
“其实最原始的白切肉是蘸酱油。”福珠给他往碗里夹了块肉片,枣红的酱油从肉片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陆离接过放入口中,果然,有了酱油的装点,本来寡淡的白切肉也有了滋味,瘦肉多肥肉少,肉嫩而弹,不佐别的也能就着烙饼食。
“其实这白切肉和玉米薄饼是绝配,酥脆的饼裹上大片的肉,伴着玉米面的酥甜,都不用蘸酱油,只散上些盐粒就足以,保证一个饼不够你食!今天没时间了,等下次来我做给你。”福珠又给他舀了些肉末。
陆离和福珠保证过几日便回,这才将板车栓到马上,牵着马去营地了。
两军已经交手了几次,西北的叛军慌张赶路,又没有粮食补给,所以在韩起鸣手里并没有占到上风。
此时两军正在休战,准备晚上的吃食,陆离将猪下水带来了,听完对面的情况,他将火头军叫来,直接在敌军的上风口架上锅,把板车上的食材热上一热。
敌军也生起了火,只是他们啃的是干硬的粗粮饼子,此时他们又累又饿,闻到禁卫军那边传来的肉香,肚子都咕噜噜叫起来,有的兵忍不住交耳:对面也不知食的什么,肯定有荤腥。
那边,火头军得了陆离的命令,将豆腐与肥肠炖了,之所以香气浓郁,还得益于福珠将汤底一并给带来了,陆离交代,汤里不加水,火头军后又往里切了些白菜,每个兵都分到了一碗热腾腾的炖菜。
肥肠又弹又嫩,还带着韧性,很多人都不知这是何物,但好食就对了,一时军营里不见说话声,全都在认真咀嚼。
敌军可是抓心挠肝,只能闻不能食,让本来就饿的肚子,更想食肉了。
第78章 粉蒸肉 嘉奖
第二日,陆离继续让火头军在原地做吃食,锅里舀上一大块猪油,待膏状体化成透亮的油脂,将一整盆打散的鸡蛋顺势泼进去,蛋液与油脂激烈碰撞,沿着锅边瞬时结成了脆,中间的蛋液也翻滚着,香喷喷的煎鸡蛋能传的老远,到了叛军的鼻子里,似有似无的蛋香好似更勾人了。
“他们整日里食好的,咱们这用的太糙了!”一小兵看着手里啃了一半的饼子。
旁边另一小兵也说:“诶,我闻着倒的油可真不少,要是让我也食一口就好了。”
“咱们都已经月余没见过荤腥了,还有昨天,也不知他们炖的啥,我都没见过。”
“就他们会做,哪来这么多花样!”那人咽下最后一口饼子,噎的差点翻白眼儿,赶紧拿来水囊喝了口凉水顺顺。
不光是他们这么想,几乎全军都想着对面的美食。
再看禁卫军,拿起新烙的大饼,在中央铺上松散的鸡蛋,再对折一卷,双手捏着细长的“饼筒子”往嘴里一送,可口咬上一嘴,在饼子上留下老大的牙印,要多满足有多满足。
食完饭,韩起鸣就率兵攻击敌军,这边食的肚溜圆,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将对方打得节节败退,临走时,还扬言:“咱们回营,火头军中午做香辣的毛血旺!”
“好!”“好!”“好!”应和声音迭起。
被打的落花流水的叛军好奇什么是毛血旺,不一会儿,对面传来一股霸道麻辣的气味儿,引得不少人暗中耸鼻。
陆离交代头军,什么香就炒什么,正好有毛肚和猪血,就选做了一道不太正经的毛血旺。
大锅炖出来的虽然糙,该有的却一点不少,大盘子刚端上桌,筷子一下就围上去了,上边是细条的毛肚,还有切成薄片的猪血,底下铺的是爽脆的黄豆芽,根根挂着红油,很是下饭。
食完饭,韩起鸣挑了几个嗓门大的,用纸糊了喇叭,冲着对面喊:“西北大军应守一方安宁,如今跟着贼人为非作歹,食不果腹,可是你们所求?”
“归顺朝廷,提善伙食指日可待!”
“可别忘了,你们的家人还在等你们归家!”
“入军可不是为了自相残杀,魏将军勾结三皇子萧铎,与倭人谋害百姓,欺诈朝廷,私吞军饷,其心可诛!”
一句连着一句,几人轮番叫喊了足足一个时辰,姓魏的将军终是忍不了了,率兵攻打,双方再次交锋,这次又把他们击退了一里地。
晚上,为了奖赏士兵,又做的尖椒炒肉,猪肉炖白菜,还熬了蛋花汤,累了一天的士兵托起粗瓷碗,任热气熏蒸着脸庞,喟叹道:“要是日后在军营也能用上这饭食就好了。”
“我也盼着!不过我听火头军师傅说,往后咱们要在军营养猪,就不愁食肉了!”
“可猪咱们不也养吗?一年下来就那点肉,就等着过年的时候分上两口,还是腥臊的。”
“噫!”那人一副看傻子的模样:“敢情你都不知道食了什么!咱们这些日子用的全是猪肉,又糯又香的!”
“当真?!”
“听他们说,是养猪的法子不一样,把猪敲了就不臭了,而且长的又肥又快!”
“那可好,就等着赶紧把仗打完,我一定要好好喂猪。”小兵开心地喝了一口鸡蛋汤。
他们这边燃着柴火,喜气洋洋的,叛军今天折腾下来,有些人被说的有些动容,他的刀是保护百姓的,不是用来自相残杀的,若是跟朝廷对着干,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少人心里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即便那个姓魏的将军鼓舞士气,稳定军心,但耐不住接二连三的喊话,况且这些日子打下来,全军身心俱疲,终于在第三日被禁卫军擒获了魏将军,西北军见势全都放下了军刀,示意投降。
韩起鸣押着魏将军直接入了大牢,京郊的战事也熄火了,接下来就是听朝廷的命令,如何处置这些叛军了。
肃王也在不停搜寻三皇子萧铎的踪影,在叛军投降的那天,萧铎知他败了,在他伪装潜逃出城时,被赶来的韩起鸣和陆离逮住了。
按照皇帝的命令,把三皇子一众即刻送到他面前,此时萧铎穿着一身短打,窝藏了数日,头发也乱糟糟的,早已不复当日的风采。
陆离想要退下,心里还惦记着福珠,只是皇帝没让他们避让,也不好这时触皇帝的眉头。
于是陆离站在一旁,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事情的缘由,三皇子此时也不顾礼法了,什么话都往外吐:“我为什么要反?难道我要和父皇一样,待我四十岁时才能继承大统吗?我何必凭白浪费年华,去等那个似有似无的东西?还不如我伸手将他夺来!”
“你自小聪慧,文武不俗,这皇位我是打算传给你的。”皇帝气的哆嗦,声音发颤,肃王唤太监端来热茶。
“少说那话,您不过是让我们哥几个互相抗衡,最后选出您觉得满意的人罢了。”
“你以为我不知柳家干的好事?只是看在你舅舅的情谊上,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少提我舅舅,也就是他如此愚蠢,才为了护你丧了命。”萧铎眼中带着讥讽。
“我何时亏待过你们母子?你竟如此恨我?”皇帝不可置信地问。
萧铎一脸颓相:“少说那些废话,成王败寇,我输了,随你处置。”
“你可知,勾连倭寇,若是鲁闽两地防不住会如何,此时西北军力亏空,若生战事又该如何?”皇帝看不得他那样子。
“如今败都败了,那些也不是我所想的。”
“作为一个皇帝,更要考虑的是百姓安慰,军队不是谋夺私欲的武器,他是守护疆土的盾牌。”皇帝没想到,儿时的骄纵,竟把他养成了这副自私的模样。
“我再问你,魏将军是如何为你所用的?”
“哼,我是不会说的!”三皇子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皇帝看了心烦,让人把他押下去。
至于魏将军,大牢那边传来消息:是柳将军的旧部策反的他,这就说的通了,柳家的旧部肯定是受了萧铎的拉拢。
就此,皇帝命人肃清柳学的旧部,西北大军重新整顿,返回原驻地。
宫里没了人,皇帝一人坐在台阶上,心里想的是与柳学的情谊,只是没想到今天却演变成这副模样,他留在世间的一切,都离自己越来越远。
陆离出了皇城,直奔董家宅院,陆禾将马儿赶的飞快,两人不一会儿就到了。
福珠此时也无事可做,不如静下心来研究菜谱,等打完了仗,到时候在酒楼食肆里上新一大波新菜,如今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菜籽也洒在了地里,能用的蔬菜越来越多了。
她正琢磨着晚上做些什么呢,外边就响起了敲门声,因着众人都去猪场了,只留下福珠和阿余做饭,所以将铁门就插上了。
阿余透过门缝,见是陆家主仆,忙拔铁销,福珠也跟出来了,见是陆离,开心不已。
进了门,阿余陆禾自动闪退到一边,留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战事结束了,明日就会通知到各商铺。”陆离熟练地拉着福珠的手。
“太好了!”福珠激动地抱住了陆离,却引得男人身体一僵,福珠也反应过来,这不是现代,赶忙往外撤。
陆离怀中一空,有些失落,愣怔地看着福珠灵动的脸庞。
“那叛贼都抓住了?朝廷怎么说呀?接下来,还会吩咐你做什么?”福珠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都关进大牢了,皇上想要嘉奖我,不过我不想入朝做官,只想做个自由的商人。”陆离认真地看着福珠:“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思进取?”
福珠歪头想了想,答道:“功是你立的,要什么嘉奖自是你说了算,至于去不去朝廷做官,与进取有什么关系,只要好好赚钱过日子,都算的上进取,难道你觉得南港码头卖苦力的汉子,是不思进取吗?”
“人生苦短,随心即可!”福珠笑着对他说。
“可我日后要和你度过余生的,不能光顾我自己,还要询问你的意见。”陆离亦步亦趋地跟着福珠。
这话说的小娘子两颊羞红,回过头瞪他一眼:“咱们这才哪到哪?听我的不怕将来后悔?”
陆离瞪大眼睛:“董娘子难道不想与我走到最后?这些日子难道是诓骗我的?”
“自然不是,可你我年岁尚小,谁知以后的变数?”福珠考虑的更多。
陆离发自肺腑地说:“我自是将你划到了我的未来,所以才想询问你的意见。”
“你的未来当然是你做主,只要你能正经谋生,为家人谋得生活。至于做不做官又有何区别,做官也不是都好,虽说体面,可不知什么时候说错一句话,就被贬了官。”
“知我者,福珠也,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让皇上封我们一个皇商,即便是商贾,咱们也不会被人低看。”
“好好好,就看到时候皇上同不同意了。”福珠看着为未来作打算的陆离,心里止不住的开心。
“若有空,将陆伯母接过来,一起用飧食?”福珠拽拽他的衣袖:“今晚我做新菜,粉蒸肉,软糯带辣,就当你的庆功宴?”
“好,京郊已经解禁了,我让陆禾去接,我留下来给你做帮厨。”
福珠看他熟练去净手的样子,觉得这厮以后会是个好帮工。
五花肉切成薄片,用豆瓣酱、干辣椒粉、腐乳、蒜末、姜末炒香,待炒至调料发干,盛出后倒酱油和米酒,拌匀后把肉片抓匀腌制上。
接下来就要准备裹肉的米粉,晶莹剔透的大米粒放入锅中炒至夹生,米衣淡黄,用牙一咬,外脆里硬,能看出米粒已经解体的裂缝。
用铲子将炒米铲到砧板上,同时还有炒酥的大料瓣、花椒粒,用擀面杖一起擀碎,这个活交给了陆离,他手腕的力气大,所以碾的更细更面。
挂满调料的肉片往米粉里翻面蘸满米粉,福珠将其一片片铺在刷满油的碗壁上,等到肉片一层叠一层地到了碗口,福珠再摆上切块的红薯,盖上荷叶片上锅蒸。
荷叶还是福珠在去年秋天保存下来的干荷叶片,她让阿余提早泡了水,现已变得柔韧,虽然叶片残缺了些,凑合着能用。
福珠让陆离看着火,阿余在一边给她切菜,既是庆功宴,一个菜岂能撑场面?
想了一想,福珠做了陆离喜爱的糖醋鱼,咸杬子黄碾碎炒了赛螃蟹,最后又切了一盘猪肉糕,待人到齐时,再用昨日炸好的肉丸子汆汤,就能开餐了。
陆离一边填柴,一边盯着福珠做菜的身影,虽然厨间只有三个人,他却感觉生活热热闹闹的。
待锅里的水小开上一个时辰,掀开蒸的软趴的荷叶,将大碗倒扣在盘子上,粉蒸肉挂着稀酥的米粉粒,像打磨过的金石碎,蒸汽将它焖透了,那些粉粒食到嘴里一定是香软的。
福珠怕不够食,蒸锅里蒸了两碗,见陆离眼睛盯着盘子不放,投喂之心又忍不住了,她用筷子给他夹了一小撮:“尝尝咸不咸?”
为了不厚此薄彼,给拨蛋皮的阿余也预留了几块,陆离接过手里的小碗,不由地发笑,这是把他当作馋嘴的孩子了,不过他没先吃,吹了吹先给福珠一口,再夹了一块自己食。
“口感软绵,咸中带辣,还有米的清甜,关键是一丝不觉油腻。”陆离又夹了一筷子给福珠。
“我不饿,你自己用,一会儿你尝尝底下的红薯,更细腻绵滑。”福珠笑着把筷子往他怀里推。
“那我一会儿先掏一块!”陆离狡黠地说。
待福珠炒赛螃蟹的时候,众人都从山上回来了,陆母只跟他们差半刻钟,院子里变的吵吵闹闹的,尤其是董鹄和董明嘉两个小伙子,自上了学堂,话变的异常的密。
还好福珠出菜快,不等他们缠着陆离去写大字,就宣布开饭了,见陆离被两小的拉来扯去的模样,福珠朝他递出同情的目光。
这顿饭自是用的欢快,听闻京郊恢复了太平,众人期盼已久的正常生活终于回来了。
陆离和福珠只字不提皇帝之事,这场庆功宴只在他们两人心里庆祝,陆离终于又尝到了糖醋鱼,焦脆的炸面壳蘸着糖醋汁子,“咔嚓”咬下去,软嫩的鱼肉化作齿间的膏腴,乃不经察觉的鲜。
再尝赛螃蟹,鸡蛋块上挂着腌的出沙的蛋黄,董鹄偏爱这种反沙的口感,细嚼更觉鲜甜,这满满一口比八月的肥螃蟹还要过瘾。
田氏更爱猪肉糕,将猪头肉切碎,再次加汤汁上锅煮,煮的软烂后,再用铲子碾碎,整锅放在阴冷处静置,等形成胶质皮冻,切成一块一块的拿出来食。
经过如此折腾,猪肉都融在了里边,可以嚼到肉质,却毫不油腻糊嘴,这也是处理猪头肉的绝佳方式,平日里不能接受的部位也能食了。
不过,众人最后因着粉蒸肉里的红薯争起来了,红薯的香甜没有被调料所压制,去皮红薯块黏上了干松的米粉碎,外皮温软不说,里边更是面甜,里外这么一结合,口感更加奇异。
陆离望着董鹄和董明嘉为最后一块红薯争来争去,心里不免得意:他早听福珠的话,一开始就食了好几块。
另一张桌子上,阿余和阿茂也盯着同一块红薯,最后阿茂在阿余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主动让出了。
两小的在田氏的公正分割下,最后也回归和平,田氏不好意思地朝陆母一笑:“这是饭桌的日常,您多海涵。”
陆母也笑着摇摇头:“无妨无妨,这样胃口才好呢!”
第79章 东坡肉 亲临
月余后,已过了清明,田里净是劳作的百姓,杨树冒出的新叶,像漆过油一般亮,呼啦啦地顺着东风摇动,福珠扒拉扒拉地上的韭菜芽,再有两场春雨,就能割上一茬了。
这段时间,朝廷将反叛一事调查清楚了,魏将军之所以带兵造反,真正的原因是柳家拿他妻儿的性命做威胁,后又听了蛊惑,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如今已经肃清了柳家旧部,除了丽贵妃,都说不上是柳学的亲近之人,皇帝将柳家发配到了西南的苦寒之地,魏家上下一共不过十口,都是些妇孺老幼,便只处置了魏将军,杖刑一百,后发配宁古塔,魏家老少贬回原籍,永世不得入京。
这个惩罚,比起株连九族来说,皇帝已留了很大的情面。至于萧铎生母丽贵妃已打入冷宫,她也不冤,明里暗里纵着柳家宗亲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旁人都已发落了,只剩下萧铎了,听狱卒来报,他在牢里不吃不喝,要求见皇帝一面,若不来,他便是一副将自己饿死的模样。
皇上还是舍不得,夜半三更之时,父子二人在暗无天日的地牢见了此生最后一面,三日后,皇帝下旨,三皇子萧铎大逆不道,勾连倭人,私吞军饷,偷漏盐税,罪不容诛,于秋日问斩。
颁布了这道旨意,随后又向天下昭告了罪己诏。肃王这些老臣是知道皇上下这个决定有多为难。
谁也不知道那日在地牢里两人说了什么,皇帝回来连休三日早朝,直到颁布这道圣旨。
第四日,皇上将肃王召来,商谈了一下军营的管理之策,眼下还得运送些猪崽过去,毕竟民以食为天,这个任务自然要与陆离商量。
陆离这一个月也没管宫里之事,巡视一下铺子田庄,再将茶庄、金银铺子、布铺、当铺的账簿查看一番,闲了就去食肆蹭饭,生活过的惬意无比。
圣意召见,陆离不愿去也得去,皇帝先是夸赞了他一番,后又询问他有无入朝做官的打算。
“回禀皇上,草民为人懒散,怕难当大任。”陆离将心里过了千遍的话说了出来:“明年就是三年一载的会试了,到时候定会有不少人才为朝廷效力。”
“你不用紧张,既是嘉奖,必不会违反你的意愿。”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你可想好要什么?”
“其实这养猪之法,是一女子想出来的,我们是合股开的酒楼和猪场,若能替朝廷效劳,想必能推广的更远。”
皇帝一听笑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命你的猪场为皇商?”
陆离点点头:“草民胸无大志,只想踏实做个商贾。”
皇帝看出他是真的无心致仕:“就依你,不过要任你为皇商,我可得亲自去瞧瞧,这猪肉是否值得?正好我也想去见见那小娘子。”
陆离心道,跟皇帝打交道可真不容易啊,可只是一顿饭,定不能推脱的:“不知陛下想何时亲临酒楼?”
皇帝笑了下:“就两日后吧,顺便去尝尝这猪肉真的比羊肉好吃食吗,要是味道好,也是有赏的。”
陆离一听,哪敢有不应的。
他一路想着该如何与福珠说这件事,毕竟这人是他招来的,还得让福珠帮忙兜底,这事做的可不妙。
陆离将事情简述给福珠,没想到她的反应倒是不惊奇,她微微一愣,说道:“咱们想当皇商,人家想验货,实在常理之中,我知你是怕给我找麻烦,可当今圣上是明君,咱们把吃食做好,想必他心中自有定夺;再有,如果皇上都来食的酒楼,想必会大火!”
福珠既知道皇帝要来,当然要提前安排好饭食,她琢磨起了给皇帝的食单:火锅是必吃的,除了火锅外,还有粉蒸肉、东坡肉、糖醋排骨、松仁小肚、腊火腿,虽说是来尝猪肉菜的,福珠觉得还要加上孜然羊肉、豆瓣鱼、宫保鸡丁、豆腐虾仁汤,不然人家皇上会觉得咱们只能做猪肉菜。
既然决定了,第二天一早起来,福珠就带着阿余上集了,因着是做给皇帝食的,自然不能马虎,有些食材得亲自采买才安心。
先去调料铺子买些干辣椒,店家说是秋日的新椒,更鲜辣,福珠看还有烘干的新菇,干菇菌柄完整,伞柄饱满,闻上去没有臭脚味儿,回去炖鸡正好。
又称了二斤干蘑菇,主仆二人才从调料铺子里出来,如今河鱼不愁买了,不过上好的鳜鱼也不多。
豆瓣鱼用鲤鱼、草鱼、鲫鱼都可以,但是宴请皇上,就得可着金贵的食材用,还能沾沾“桃花流水鳜鱼肥”的雅兴,最后,福珠在一老阿婆那里买到了两条。
街上也有卖菜的,仍是去年地窖里的,看着不是很新鲜了,只有萝卜尚可。
卖鸭苗、鸡苗的可不少,大竹筐、竹扁里毛绒绒的小鸭叼着菜叶,小鸡和小鸭分开的,唧唧的叫声煞是可爱。
“小姐,你说它们小时候这么可爱,大了怎么就丑了?”阿余去姜水村那里,鸭子遍地,嘎嘎声很烦人,不留意,还会被咬一口,腿肚子黑青,导致她现在看见鸭子就没好感。
“但是大鸭子可以下蛋,就原谅它们吧。”福珠看够了也没买,家里忙都忙不过来,保不准哪天忘了喂。
两人回去的时候,手里都拿满了,土公鸡、羊腿肉、菜籽油、豆瓣酱、生芝麻、红糖、白糖、冰糖等等,阿茂出去接的时候,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亲戚来了。”
“阿茂,别让我敲你后脑勺!”阿余攥紧拳头。
见势,他一溜烟跑了,福珠跟在后边,琢磨着先把芝麻炒熟了,明天就得用了。
剩下的东西福珠让阿茂放好,明天一早好带去酒楼,福珠还得去趟田庄,选上几块好肉:皮薄肉厚的五花、肥瘦相间的梅花、毫无肉膘的里脊、连肉带骨的几根肋排、紧致的猪肘肉,福珠把好地方都挑回来了。
坐着陆离的马车,将猪肉送到酒楼里,一行人回了食肆,福珠今天炖了东坡肉,好久没做过了,提前练练手,陆离一听,这一定要跟着去,本来他无事的时候就去那边蹭饭。
掀开厚重的砂煲盖子,酱红色的汤汁粘稠到在里边颠墩儿,乍起来的气泡还起丝,陆离举着盖子,忍不住惊艳,好诱人的炖肉啊!
桌子上铺好竹垫,陆离将砂煲整个墩在桌上,馋虫大军架着筷子,举着馒头,有序地托起一块来,肉块酥烂,肉皮很油润,肥肉糯的让人张不开嘴,瘦肉韧弹,阿鲤直接将一块放到嘴里细嚼,阿余开心道:“我这也是替皇上尝菜了,嘿嘿!”
福珠心想:东坡肉是国宴菜,用来招待贵人的,幸而千年后学了手艺,要不今天也轮不到咱们呐。
“福珠,这道菜太‘金贵’了,可以作为咱们的镇店之宝了。”陆离舔掉嘴角的酱汁。
“就是不知皇上会不会喜欢,要是能得他的夸赞,就是皇上钦认证过的金牌菜了。”
“准备了这么多菜品,肯定有他喜欢的!”陆离安慰道:“他的口味也不代表大家的,以后咱们的生意该如何就如何。”
有福来酒楼闭门的时候就挂上了告示牌:明日贵客包场,如有不便,请多谅解。
因着明日要宴请皇上,虽说主厨是福珠,一家人都跟着紧张,其本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过还是被田氏劝着,早早收拾完,上炕歇了。
第二日近晌午,陆离派马车接福珠主仆,酒楼的于有粮、姚雀和祝凤在大堂分列一排,等着他们,见这架势,福珠噗嗤一笑:“你们这是进了贼,就差拿根棍子了!”
于有粮搓搓后脑勺:“这不是头回伺候大人物,还是顶尖的,紧张些嘛?”
“于大厨要淡定,作为厨子,咱也是有修养的!”福珠劝道。
姚雀帮着陆禾将食材抬到后厨,福珠开始指挥着开干,陆离也没离开,他跟陆禾充当临时跑腿的,若缺了什么,也好及时补上。
东坡肉自己食用不着修边幅,招待人却要收拾齐整,福珠把整块五花肉的边边角角都切掉了,再横平竖直地切成见方的小块,卖相绝佳。
先焯后焖再煲,这是道耗时的菜,研究这道菜的东坡居士说过:“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福珠只让他小火开着,只留意不少汤,就忙活那道豆瓣鱼了。
鲜鳜鱼肚腹白嫩,用剪刀将鳍剪掉,两边切鳌花,姚雀将佐料切好了:青蒜苗碎、鱼眼葱、蒜片、姜片。
油锅中直接下整段葱、大姜片、皮牙子炸香,这些几乎都是整的,方便一会儿往外捞。
火候不减,拎着鱼尾把鳜鱼顺到锅里,炸至鱼眼泛白,鱼腹金黄,马上捞至一边。
锅底留油炸蒜片,舀进一大勺豆瓣酱,油一定要多留一些,不然还没来的及煎出红油,酱就包锅底糊了。
福珠一边做,一边教学:“再倒些黄酒去腥,毕竟做的是鱼,再鲜也有腥味儿。”
加入熬浓的鸡汤,锅里的气味更馥郁了,待锅里的香味儿渐浓,福珠把葱姜碎都捞出去,这再把主角请回。
幸好锅够大,不然还得翻弄,不过还需要不停地往上浇汁,让鱼肉入味。
于有粮已经把火锅准备好了,福珠给皇上选的是羊蝎子锅底和菌汤锅底,一个清淡如雪,一个热情似火。
菜码有羊肉卷、猪肉片、菠菜、油豆腐、卤肉拼盘、宽粉、小酥肉,都是用小碟装的,精细多样量却不大。
于有粮刚准备完,陆禾来报:皇帝马上到了。
福珠赶紧让于有粮端着鸳鸯锅去雅间,阿余和陆禾各端着长盘,将涮品送至楼上,这接待任务就交给陆离了。
许是怕陆离胆怯,来的是三辆马车,肃王和宁王陪同皇帝来暖场了,毕竟他俩也怕这群孩子冲撞了皇帝,绝对不是为了蹭吃食。
幸好福珠准备的菜肴多,一人其实有些浪费,三四人正正好。
皇帝今天身着墨蓝的长衣,细看是有金线勾的云纹,在光线下显得矜贵无比,这便是低调的奢华。
皇上一行人刚落座,锅里的肉片还没烫熟,陆禾就端着豆瓣鱼和东坡肉上去了。
松仁小肚是凉菜,福珠抽掉竹签,将其切成半月型,摞成一个圆,中间再用芜菜尖尖点缀上,档次就高了。
对于贵人来说,味道是其一,观感也必不可少。
姚凤主厨的糖醋排骨,挂着浓厚的酱汁盛进盘里,像小山似的高冒出个尖,散上白芝麻粒,由陆禾稳稳地端至皇帝面前。
皇帝的大监在一旁为皇帝布菜,宁王和肃王也讲究了,今天都带着小厮。
皇上看到色泽油亮的东坡肉时,便愣住了,他平日的饮食多为水煮,其次是蒸和煎,烹法单一,味道也单一。
大监把东坡肉一分为四,将一角放至食盘,皇帝一入口,觉得不像在食肉,这口感倒像琼脂一般。
豆瓣鱼辣,却辣的深沉,不会呛的人咳嗽,鱼肉鲜嫩,夹起来像蒜瓣子似的,稍蘸些红汁,滋味甚足。
皇上已经将那块东坡肉食完了,这会儿糖醋排骨端上来,他赶紧示意大监,排骨的边缘炸的微微发焦,用汤汁焖煮过后,仍然保持着脆感,不同于东坡肉的咸,排骨是酸甜口的,大监将骨头去除,皇帝夹起来直接食了,福珠早就考虑到这点,排骨斩的块小,食起来也不失文雅。
肃王给皇帝捞了涮肉,按照皇帝的口味调了麻酱碟儿:“圣上,尝尝这火锅如何?”
皇帝这才想起来,桌子中间还摆着个锅,咕噜噜开着,肃王此时又放了些肉丸,介绍道:“这些生食放进锅里,待煮熟后捞出,蘸着碗里的调料食,滋味上佳,且这食材因汤底不同而味道不同。”
皇帝分别尝了尝味道浓重的肉片和菌香的肉片,感觉很奇特:“二者差别极大,却都能让人接受。”
肃王又放了些素菜,这个出锅快,大监捞到碗里,皇帝再尝,他从来没觉的煮菜这么好食过。
待孜然羊肉一来,皇帝暗中戳了戳筷子,肃王宁王本来夹着软糯的粉蒸肉,眼神也不由地看着新菜。羊肉切的极薄,只猛火爆炒就入进味去,羊肉片表面裹着孜然末,有些粗糙感,小羊腿肉却是软嫩,牙齿不经意间磕碎孜然,诱着你囫囵个吞下去,马上再来一口。
腊火腿已放了半年,油脂已经开始融了,在阳光下折射着光,像是晶莹的琉璃,仿佛一碰就碎了,肃王夹了一筷子,微咸带辣,不过更吸引人的是它的烟熏香,经过岁月的沉淀,味道更悠久了,让人轻易就回想到以前。
宁王舀一勺宫保鸡丁,里边有花生豆、胡萝卜丁、皮牙子丁、鸡肉丁,红皮的小粒花生是先炸再炒的,嚼起来香、酥、脆,一点都不哏究。
一年生小公鸡的鸡腿肉,肉质滑嫩,多重食物叠加,最后由花生香为升华,香味达到顶峰。
最后一道虾仁豆腐汤是由福珠端来的,清透的汤里,豆腐白软,虾肉红嫩,汤气鲜甜,大监给皇上用小盅盛了,先喝一口汤,再食虾肉和豆腐,两位王爷亦是如此。
福珠在一旁站着也未出声,她暗自观察桌上的菜,发现烙饼、米饭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主食根本没动过,看来都顾着吃菜了。
皇帝托着汤盅,看向福珠:“你便是那聪明的小娘子吧?我没猜错,这些菜肴都出自你手?”
福珠行一礼,慢言斯语道:“回禀皇上,这些菜的确是我想出的,不过今日这顿佳肴是三位厨子和我一起完成的。”
皇帝看向肃王二人,笑道:“你倒诚实,那养猪之法也是你想出来的?”
“是民女的祖上留下的残书有此记载,后与父亲多次改进此法,养猪之法才略有精进,如今,还在完善之中。”
皇帝心想,倒是个谦卑的娘子:“我听闻你将敲猪之法传授给了村民,不怕他们影响你的生意?”
福珠没想到皇帝这么问,有些意外:“我一人藏着此法,又能将生意做多大,总有一天捂也捂不住,还不如将此法传递出去,让大礼朝百姓都养猪,改观对猪肉的偏见。”
“年岁不大,倒想的开明。”皇帝觉得福珠是个有头脑的:“这顿饭菜我用的甚是满足,若是能将猪肉推广开来,倒是一桩美事,如此,我便封你们的猪场为皇商,传播养猪之策。”
这下是陆离和福珠一起跪下谢恩:“多谢皇上。”
临走之前,皇上给福珠的有福来提了招牌,还说了句:“你们两人成亲之时,别忘了朕的一杯喜酒。”
惹得福珠一个大红脸,宁王和肃王两人也笑着看着他俩,陆离全程一直笑着:“借陛下吉言,到时亲自为您奉上喜帖,”
皇上爽朗一笑,又说道:“今日这顿饭也不白用,都有赏!”说罢,吩咐大监:“明日将赏赐送来!”
“是!陛下。”大监俯身。
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众人都出来送别皇帝,肃王和宁王二人也没久留,随后就离开了,阿余抚了抚胸口:“吓死我了,这辈子第一次见皇上的模样!”
姚雀也附和:“我也是,没想到如此有威仪,让人看了都不敢接近。”
福珠见陆离也长舒一口气,没想到老见皇上的人也紧张,看来她也不是很怂嘛,进了屋对掌柜的说:“雅间就交给你们收拾了,我们还得回食肆,那边的人也替咱们担心着呢。”
第80章 卤肉饭 别离
第二日,那大监亲自将赏赐送到了酒楼,为此,福珠还特意过去了一趟,和陆离亲自接过,大一点匣子,里边装的是金裸子,还有一个小匣子装的是白玉镯子,大监特意交代,镯子是赏给福珠的,那金裸子就让她看着分。
任命皇商的旨意,大监交到了陆离手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道旨意:免除陆氏茶庄三年茶税,这是皇帝额外给他的奖励,这顿饭可贵了。
得了这么多赏赐,福珠将准备好的红封偷偷给了大监:“一点小小心意,麻烦您特意跑一趟。”
大监笑着接过了,福珠还给皇上准备了腊火腿,给了大监一个菜谱,上边是些容易做的家常菜,让他带给御厨,毕竟皇上入口的东西都要试毒,外边的东西不能随便用。
“那就多谢董娘子了,如此,我便回皇城复命了。”大监上了马车,悠悠地回去了。
福珠捡了四个金裸子,发给三个厨子和掌柜了,几人接过,高兴不已,姚雀这还是第一次摸到金子,还是皇上亲自赏的。
“给了你们可得好好收着,不可用去赌坊,若是发现,我不会留情的。”福珠一直严格管束厨子,若是染上赌瘾,绝不再用。
姚雀回答:“东家放心,我一直牢记在心。”他们几个厨子,每日早起就要切菜,炒菜,闲暇一些还要研究新菜,哪有功夫去赌坊,而且他也见过赌徒的下场,那地方是决不能踏入的。
“东家,你就放心吧,除了姚雀年纪小,我们几人都成了家,这银子得上交娘子的。”于有粮憨憨的说:“还有掌柜的,你别看他平日里机灵,其实他是最怕娘子的!”
“于破粮,你又在东家面前抹黑我!”掌柜的恨不得堵住他的嘴,虽然他说的是事实。
“好好好,不说了,咱们去干活了!”祝凤赶紧打圆场,他对福珠二人点点头,推着于有粮进了厨间。
福珠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只要路不走歪,日子就能踏实地过。
另一家酒楼,福珠觉得也不能厚此薄彼,和陆离商量着,因着他们没参与,就兑换些银子,给伙计掌柜的发些奖赏,毕竟大家是给一个东家干活。
福珠从口袋里捡出几个金裸子,这事情交给陆离去办,她们还得去食肆发一圈儿,匆匆驾着毛驴车走了。
食肆里自然也是喜气洋洋的,这时陆二嫂刘宣带着陆元毅来辞行了,众人收敛了情绪,福珠和母子二人到后院说话。
“还未来得及恭喜刘姐姐,得偿所愿,只是为何要辞行?”福珠问道。
前两天皇帝在治罪之时,只字未提刘家和陆二家眷,听陆离说,刘家家主亲自上京请罪,但求皇上放过他家女儿和外孙。
据说皇上考验他,让刘家将半数盐井交出,刘父点头应了,少主刘赫也是同样的意思,两人还带着家主的令牌,是作好交权的准备来的。
皇帝见他俩不是作假的,便知刘家是有情有义的,盐商此事可继续放心地交予他们,若是刘家舍了刘宣,皇上就真的要收权了,即便刘家不愿意,他也要费心将刘家架空。
最后,皇上还是将令牌还给了刘家,叮嘱他们严管井盐,上行下效,若再出现陆林此类漏洞,可就该换人了。
皇上本就没打算处置刘宣母子,将刘家召来,也是为警示他们。
刘宣没有获罪,倒是因着陆林,也没沾着陆家的家财,好在嫁妆丰厚,她娘俩下半辈子也够嚼用了。
但刘父和她大哥刘赫不愿意,一定要将她母子带回晋都,用他们的话说,京城此地无亲无故的,被人欺负了都没人给撑腰。
刘宣担心给族里蒙羞,刘赫挺直腰板道:“谁敢说,看我不让人揍的他屁滚尿流!”
于是,在刘父和刘赫的坚持下,刘宣答应回晋都生活,过几日就要启程了,今天她们母子是来和福珠道别的。
福珠听了来龙去脉,心里暗暗感叹,刘宣的父亲和哥哥是真心对她好的。
不过见刘宣愁思满面,不禁问道:“回去有人为你撑腰,这是好事啊!刘姐姐怎看起来纠结的很?”
刘宣考虑的是另一番处境:“就怕我这身份回去,遭族人反对,父亲和大哥为护我,再与他们起冲突,我岂不是又给他们招惹麻烦。”
福珠听了,开导她说:“刘父的盐商之位是皇上亲点的,你和元毅也得他的赦免,回去之后,族里不但不敢说闲言碎语,反而还要听从刘家父兄的指令。”
刘宣若有所思,福珠见她犹豫,又说道:“再有,人家说什么咱们管不了,但先自己立起来,别人才会尊敬你,若自己都自轻自贱,刘家父兄为你们做更多都无济于事。”
刘宣恍然大悟,如此,不仅辜负了父亲和兄长,还要连累元毅,她一定要振作起来,否则活的和作陆家妇无异。
福珠见劝的差不多了,也就转了话头,陆元毅和休沐的董鹄在院子里捏泥人,两人的小脸上都溅上了泥点儿,明嘉比他们略大,看着两人狼狈的模样,还是离他们远点,老实去厨间择菜。
午饭在食肆用的卤肉饭,五花肉切成细丁,用老汤炖的软糯糯的,再扔进几只圆滚滚的鸡蛋,蛋白也卤成酱红色,对半切开,蛋黄金粉细沙,带着肉香,这是卤透了。
砂锅小火咕嘟了一宿,无论是肉还是蛋,都熬够了火候,舀上一勺肉,连汤带汁的,浇在透白的米饭上,再码上一些碧绿的烫白菜心,碗里的菜色像春日里争奇斗艳的花团。
陆离也踩着饭点来了,阿茂给他也端来一大碗,他也刘宣打过招呼,顺势就要接碗,福珠在一旁拍掉他的手:“洗净才能用饭!”
许是相熟了,福珠越发觉得陆离之前的翩翩公子是装出来的,相处的久了,才发现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莽撞少年,比如饿了会迫不及待地用饭,喜辣挑嘴,饭桌上没有肉会不高兴
陆离讪讪地去院子里洗手了,刘宣见两人的动作,偷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见陆离这么听话,看来你把他拿的死死的。”
福珠即便是个现代内里,也被打趣的不好意思,她轻咳一声:“哪有,明明是他自己犯错了,我只是帮他纠正而已!”
话头刚落,陆离回来,直接坐到了福珠身边,用勺子将卤肉饭拌匀,觉得肉不够……又起身盛了一勺,这厮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卤汁融合了肉的精华,胶胶黏黏的,米粒分都分不开,卤肉切的冰棱块,细细长长,扣好的米饭上堆着小山似的卤肉,肥肉白生生,瘦肉酱卤色,酱汁子溢满了米饭四周,用大木勺拌匀,往嘴里填上一大口,陆离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要是以后也能食到福珠的手艺就好了。”刘宣用帕子擦掉元毅脸上沾的酱汁。
福珠又给自己舀了些肉汁:“这不难,我给刘姐姐抄份菜谱就好了。”
陆离也学着她舀了些,女孩子之间的事他不听也不管,福珠问他才会一板一眼地回答,如今他只负责消耗美食。
“这不妥,已经麻烦了你这么多,怎么还好意思要你的食谱?”刘宣摇摇头,况且这是人家安身立命的东西,她不能要。
“刘姐姐没有想过回晋都开家食肆呢?”福珠问道。
刘宣听了她的话,迷蒙地说:“我想过回去之后带着元毅单过,倒是还没想好做些什么来谋生。”
“刘姐姐若是不嫌弃,就派些人来猪场学习敲猪之术,再带着食方回去开个食肆或酒楼,想来也是不错的。”福珠提议道,正好帮她宣扬养猪之法。
刘宣听罢,觉得此法很可行:“但敲猪法和食谱我不能白要,得付银子给福珠妹妹的。”
“银子的事接下来咱们再商量,刘姐姐回去慕色些小厮女仆来学吧。”福珠笑眯眯地和陆离对视。
陆离知道内情似的笑笑,这姑娘又要收些新股了,就跟当初和他谈的一样,真是聪慧的生意头脑,毫不费力地将食肆都开到晋都了。
福珠又给陆元毅添了点饭,摸摸他的头,宽慰道:“好孩子,以后你就能天天食到卤肉饭了!”
……
陆元毅听了,开心不已,刘宣看着活泼的儿子,向前走的步伐越来越坚定。
第三日,刘宣就派了三个女子来猪场学手艺了,这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侍女,正好随她回晋都。
董父将她们三个都交给了渍娘,这女娘手脚麻利,连屠大都夸她,女子之间的隔阂更容易打破,她们交谈起来比他这老头子容易。
福珠则在食肆与刘宣细细商量契书一事,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福珠要得是四分的利。
前来送户籍的陆离听的微微一愣,随即迈进屋子,古代的户籍不好迁,好在陆元毅的三叔是个有能力的,将他的姓也改为了刘,自此陆林的阴影就连累不到他了。
谈妥后,刘宣握着户籍千恩万谢地走了,陆离举着茶盏看着福珠笑:“原来董娘子只对我图这么大的利啊?”
福珠一愣,定是刚才那句:五分利过多了,姐妹之间如何恁黑啊!被他听到了。
她痴痴地笑:“哪有,我不过是帮刘姐姐还有你大侄儿一把!”
“哦?我似乎忘了去岁董娘子舌灿莲花,据理力争的样子?”陆离靠近她,如此近的距离让福珠有点不习惯,身子一点点地往后撤。
在她快跌下去的边缘,陆离拽住她的胳膊:“董娘子心虚啦?”
“才没有!”她坐直身子,撅着嘴巴:“还不是当时缺银子呀,而且陆公子没说什么就答应我啦!”
陆离回想,还的确是,那时觉得这个姑娘不容易,而且他也不指望这酒楼能赚多少银子。
“大不了,咱们把契书改一改!”福珠状似生气地看着陆离。
陆离点点福珠的鼻尖:“我不要改契书,我只要这位姑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