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很不想,但她还是从这些人的微表情中看出了他们的虚伪。
心里叹了口气,方晴好挂上客气的笑。
陈冕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忍住出声讽刺:“苏静培,你变化也不小啊,你这发型跟我妈刚烫的简直一模一样。”
方晴好努力抑制自己想要上扬的唇角,在桌下推了推陈冕的手臂。
苏静培完美无缺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
这个死陈冕,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礼貌,不过是虚捧了一下方晴好,他有必要这样吗?
见她的面色有些尴尬和委屈,满肚子小心思的张畅跳出来英雄救美:“这发型多好看啊,静培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话落有几人附和,方晴好从他们上扬的眉梢能够看得出来这话比违心的夸赞她来的真实的多。
苏静培俏皮一笑:“呀,那我就多谢大家的夸赞啦。”
进退有度的娇俏,一如她从前的模样。
成绩好,长相好,性格也好,青岩高中谁不认识高三1班的苏静培。
虽说几年没见,但曾经一起奋斗过的岁月还历历在目,这群人坐在一起也有话聊。
苏静培牵着头,问着大家的近况,她总是这样,热衷于对别人嘘寒问暖,把别人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还要重要。
是大家的小太阳,解语花,白月光。
方晴好默默抿了口水,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是低头不时和陈冕说些什么。
陈冕给她看同学做的恶搞导师的表情包,秃顶的老教授被p成帕恰狗的模样,只不过脑门前那一片都是空的,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笑意还没收回,被苏静培打断。
她眨着大大的眼睛,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晴好,我听说你去南城大学读心理学,依你的成绩,保研应该不成问题吧?”
方晴好收回笑容,淡声回答:“不是心理学,是精神医学,我没有读研,已经工作了。”
苏静培小声的轻呼:“哦?本科进医院不太容易吧,那你一定是很优秀啦。”
话里的潜台词让人不难读懂,是本人很优秀,还是家里很优秀,说不清。
方晴好眉心微蹙,似是有些厌倦,那句刚要说出口的我在睦成,被她抢先一步打断:“不过也正常嘛,你和秦诀家是世交,找份工作不在话下。”
三言两语,就把方晴好定义成了一个凭借家里关系找工作的人。
还不忘把秦诀拉进这摊浑水。
陈冕低声骂了句粗,想要辩解。却被方晴好按下,她抬起眼睛,平静的目光直直的看向苏静培勾画着眼线的猫眼:“我家和秦诀家不是世交。”
苏静培翻着眼睛,似在回忆:“诶,可我记得他说你是他阿姨家的女儿,能接触到他那种阶层的人,非富即贵吧。”
方晴好的眼睫颤了一下,像被风霜打落的蝴蝶。
这话,的确是从秦诀嘴里说出来的。
我家阿姨的女儿,我阿姨家的女儿。
简单的语序调换,却是天壤之别的含义。
他这么说...大概也是在维护她那可怜的自尊心吧。
碍于青春期的敏感和自卑心,当时的方晴好选择了沉默。
那时候的她的确没胆子承认自己的妈妈是同学家的阿姨。
可现在,经过不断自洽的方晴好却把这事看的没那么重要了。
她漆黑的眼睛像两团星火,脱口而出的话不携带着任何情绪:“你记错了,我妈妈以前是秦家的阿姨,秦太太是我妈的雇主。”
说完之后竟有些畅快,好像是那块压在角落里的石头终于被挪开,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潮湿的苔藓得到微光的滋润,给喘不上气的地方送上几分氧气。
话音落下,在场的人面色各异。
他们的嘲弄和苏静培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得意被方晴好尽收眼底,那些她从前在意的不得了的东西,现在看却是那么幼稚。
她的视线扫过面色各异的脸,语气平淡:“我在睦成工作。”
苏静培莞尔一笑,接话:“听说过,好像是不错的私立,嗨,毕竟也不是临床,在私立医院的确会发展的好一点,现在的人谁没点儿小秘密啊。”
说完,她略带着歉意:“抱歉啊晴好,我好像真的是记错了,你看我这什么耳朵,竟然听岔了,造成这么大的误会。看来秦家对佣人真是不错,我记得你之前都和秦诀一起坐车回家呢。”
她真的感到抱歉吗?明明她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如果她真的感到抱歉,又为什么要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反复提及。
和她关系向来不错的李萱萱帮着搭腔:“你有什么好道歉的,说不定是有人巴不得让人误会呢。能接触秦家,可不得牢牢扒着。”
和苏静培笑容里的尖锐相比,李萱萱就单纯多了,她的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说话也不过脑子,一向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为安雅庆贺的好心情全然被破坏,她这些年来已经快要做到心如止水了,可有人就是学不会见好就收。
耳朵里传来细碎的讨论声,陈冕喘气的声音带着怒火。
名为猜忌的气球在不断充气,撑得越来越大,直到边缘泛起白色的痕迹,似乎下一秒就要撑破爆炸。
有人幸灾乐祸的看笑话,可有人却轻而易举的扎破它。泄了气的气球被巨大的冲力带着一路后退,直到变成一团皱巴的模样。
“方晴好的妈妈以前是在我家做事,可我妈妈和她妈妈也是好朋友,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是秦诀。
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让这个充满怀疑和揣测的气球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