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羊也点了点头,“嗯。”
就这么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天光越来越亮,头顶都觉得有些烫人了。
林竹从背篓里取出草帽给自己戴上,顺手也打开竹筒喝了口水。
甜丝丝的很好喝。
他举着手把竹筒递给江清淮,眼里含着热切。
江清淮笑了一下,接过去抿了一口,然后把自己的竹筒打开,往林竹这边倒,倒完又反过来,把林竹竹筒里的水又倒回去一点。
“好了,现在我这边也是甜的了。”
林竹一听明白了,抿着唇笑了一下。
周红花转头看到这一幕,又好气又好笑,和江长顺吐槽道:“倒来倒去也不怕水撒了。”
花椒林已经到了。
四下寂静,很明显一个人也没有,但周麦子还是不放心,转着头仔细看了一遍,“真的没人啊。”
这么大一片林子就他们几个人?
天哪,光是想想都快要幸福的晕过去了。
周红花已经戴上草帽开始摘花椒了,她也不用剪子,直接上手。
枝子上的刺很多,大的还好一些,能瞧见,但小的就说不好了,尤其是花椒果子周围那些,一扎一痛,很是难受。
但谁也顾不上,连哼也没人哼,全都闷头干活,毕竟有经验的都晓得日头越大花椒刺扎人越毒辣的道理。
林竹抬起手把一根枝子扒拉下来,另一手去摘上头的果穗,他眼睛已经有些麻了,只能微微眯起眼,没一会儿手上就又扎了好几个小刺,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手上的动作更是一点也没受影响。
周红花速度最快,第一个筐子已经满了。
日头渐渐高了,额上的汗成行地淌下来,江云月没忍住拿手背擦了一下,然后就惊呼了一声,脸上也麻了。
林竹离她最近,听见动静忙过来看,还鼓起嘴巴给她吹了吹。
江云月苦着小脸,“大嫂,我嘴巴也麻了。”
林竹又给她吹了几下,这样其实也没啥用,顶多就是吹的时候凉丝丝的能降降温。
江云月摆摆手,“大嫂,你别管我了,我缓一下就好。”
林竹还是有点心疼她,其实大家谁都不比谁好,但江云月到底还小。
他看向江清淮,“阿淮?”
江清淮走过来瞧了一眼,“难受的厉害吗?”
江云月摇头,“没有,好多了。”
江清淮抬手在她草帽上拍了拍,“要是难受的厉害就停下来歇会儿。”
“知道了大哥。”
经过林竹身边的时候他笑了一下,“这边离水塘远,没什么好法子,只能忍一忍。”
林竹点点头。
“摘的时候小心一些。”
“好。”
周红花隔得远,只能大声道:“别说话,速度快一些,摘完咱就回家。”
听见这话,江云月立刻振奋了起来,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把眼里和周围的麻意驱赶走一些,然后继续奋力摘花椒。
这边一共六棵树,每一棵上面的花椒都长得密密实实,果实又饱满色泽又漂亮。
到中午的时候,所有的花椒才全部摘完,每个人都收获满满。
江家人把家里能带的背篓竹筐全带出来了,这会儿全都装的满满当当,手压都压不出空间来了。
周麦子和张小羊也一样,他俩各带了两个竹筐,也都装满了。
周红花是摘的最多的,足足三大筐,瞧着十分喜人。
林竹也不错,和周麦子他们差不多。
连江云月和江云野都各摘了一大筐。
摘了这么多,大家的狼狈也是可以想象的,一张张脸全都通红通红,又麻又痛。
手上的指甲也都劈得差不多了,掌心黑的都看不见一块干净的地儿了。
周红花都懒得说话了,只摆摆手,示意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回去。
江清淮看了眼林竹和两个小孩,开口道:“咱们往东边走一阵子,兴许能寻到水塘洗洗。”
周红花也朝他们看了一眼,没怎么犹豫就道:“成,过去找找。”
周麦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和他们一道了,“我就不去洗了,我寻我爹娘他们去。”
他还想再去别处找找看,再多摘一些。
张小羊也是同样的意思。
于是他俩担着竹筐沿着原路回去了,江家人则换了东边的方向去寻水塘。
江清淮说东边也不是胡乱说的,他踩过点,知道东边有易积水的地段。
就这么走了几百步,终于看见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塘。
因着是昨天夜里才积起来的水,所以看着还挺干净,几人兴奋地扑过去,掬了水就狠狠往面上揉。
林竹把双手浸在水里,用力地搓洗几下,凉丝丝的触感很好地缓和了那种热辣辣的麻痛感,他舒服的恨不得把脸也埋进去。
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余光便瞥见身边的江云野已经这么干了,不过江清淮及时把他扯了回来,“仔细别呛着水。”
周红花洗完以后就寻了块石头坐下,把竹筒打开猛灌了一口,方才喝的时候把竹筒边上也染了些麻,但这会儿也顾不上了。
她笑了一声,似无奈似妥协道:“别说,这搁了蜜饯的水还真好喝。”
说着她就把竹筒递给江长顺,叫他也尝尝。
江长顺摆摆手,“我一早就尝过了。”
当时刚拿出来的时候他就吃过了,还是直接咬着吃的,不过那会儿周红花正在气头上,他就没敢说。
周红花拿手指了指江清淮,终是笑了出来。
江云野弄得自己全身都湿哒哒的,偏偏他不老实,站起身还要甩一甩手,把所有人都弄得一身湿。
江长顺笑着把他拉住,问周红花,“咱还到别处去瞧不?”
周红花看了眼他们身后堆得满满的十几个竹筐背篓,笑道:“去做什么,咱哪儿还有空余的筐子?”
“也是。”
周红花想了想,道:“咱先回去,下午再上山来转转瞧瞧。”
虽然今年的收获已经很满意了,但江家人都不是能闲住的性子,到底还是再去转转才能安心。
第66章 第 66 章 吵架
他们回的算很早的, 村里人大多还拎着筐子在山里头转悠,回去的时候在路上还捡到几串。
今日家里的鸡鸭都没放出去,周红花一进门就赶紧丢了筐子过去瞧,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 贼少了, 但也不敢说完全没有。
江长顺也跟了过去。
其余人把所有的花椒都倒在了地上, 把里头混杂的枝叶捡拾出来丢掉。
周红花从后院回来的时候林竹他们还没做完,“摊开来晒一晒。”
说完便径自去了厨房准备吃食。
忙活了一早上,大家都饿了。
原本也带了些饼子出去,但根本没人拿出来吃, 这会儿周红花索性也不做别的了, 只把这些饼子拿出来热了一下, 又煮了一大锅野菜汤, 就这么对付了。
用完午食,歇了一会儿, 等缓过午时那个毒辣的劲头便要再次上山去了,两个小孩留在家里看着,毕竟前院里晒了这么多的花椒呢。
心里有了底,周红花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四人一路走一路说着笑。
路上碰见张小羊,他担着两个大竹筐往山下走, 见到林竹他们他便抿着嘴露出个笑来,“今日多亏了你们, 我爹娘见了我带回去的花椒都惊到了呢。”
同时也很后悔没跟着一块儿过去, 这话张小羊便没说了。
周麦子当时摘的比他还要多一些,估摸着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林竹也冲他笑了一下,他不会说啥漂亮话, 只催促着张小羊赶快下山去,因为他瞧上去实在太狼狈了。
山里一共十几处花椒林子,有大有小,大的十几棵树,最小的只有一两棵。
四人一处也没放过,按照江清淮安排的顺序寻过去,如他们的预料,那些近的一点儿也没余下,哪怕地上都被捡的一干二净。
往后走才能稍稍捡个漏。
周红花越走越觉得他们选那处实在是聪明,省时省力收获还多。
虽说比上不足吧,但胜在不耗人,要是和往年似的扎堆去抢,累的不行不说,弄不好还要和人吵嘴打架,每年这个时候村里都能因此病上好几个。
脑中刚回想起这事,就听见有人在吵架。
周红花赶紧拎着筐跑过去。
这边是最大的一处花椒林,因此人也是最多的,他们站在外围,只听得里头吵吵嚷嚷,却什么也瞧不见。
周红花有点着急,随意扯了一人就打听道:“里头咋了?”
那人头都没回便道:“江大家媳妇儿和齐家媳妇儿闹起来了。”
周红花下意识和江长顺对视了一眼。
江大家媳妇儿和齐家媳妇儿?那不就是林秀和周玉?
林竹就在她身边,自然也听见了,他看了眼江清淮,江清淮牵住他的手。
那人答完才回过头来,一看是周红花和江长顺便道:“你们赶紧进去瞧瞧吧,我瞧闹得挺凶哩。”
周红花才懒得管,然而那人已经喊出了声,“江老二来了,大伙儿快让让。”
这话说的好像江长顺是来帮忙的。
周红花:“……”
她和江长顺几乎是被人群推着进入了中心,江清淮牵着林竹一道跟了进去。
进去了才瞧见周玉歪倒在地上,身边的两个竹筐东倒西歪,花椒撒了一地。
林竹眼尖地瞧见后头有个人偷摸捡了几串。
周玉对面,林秀看起来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虽然他还站着,竹筐也没倒,但他看起来好像气的快要炸了。
江清淮看了一圈,没看见江正青,应该是没来。
算算时间,他也该准备去府城赴考了。
他们一过去,林秀便警惕地看了过来,看见林竹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惊讶,因为林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狼狈,像是回家清理过了。
第二反应则是放心,别人不清楚,江家这两兄弟关系如何他可最清楚了,周红花会帮张荷花才怪了。
他猜的没错,周红花确实不想蹚这个浑水,但这么多人看着,啥也不说也不合适。
想了想她只能走过去把周玉扶了起来,“这是咋了,快起来。”
周玉手臂和腿上的擦伤有些严重,血都渗出来了,这种环境下受伤只会更难受,因此周红花只能一直扶着他。
趁着林秀注意力分散,张荷花一个健步冲上去把他的竹筐一脚踢倒,里头的花椒飞出去老远。
林秀气的一把把她也给推倒了,倒了以后还愤怒地踹了几脚。
张荷花也不起了,干脆就瘫在了地上哭嚎。
细听之下周红花已经明白了,原来方才林秀趁着周玉不注意偷了他的花椒,两边吵打起来撕扯间伤了周玉,弄成了眼下这个局面。
“实在是没天理了啊,偷了我家的花椒还打人,瞧瞧我家周玉都让他们伤成啥样了。”
方才围观的人已经散开了,不过谁也没走,都一边摘花椒一边瞧着这边。
张荷花这声哭嚎引来好些啧啧声。
四面八方的视线把林秀盯的如芒在背,他不甘示弱,愤愤道:“你儿媳妇儿分明是你自己推倒的,你还好意思哭嚎。”
“你个小贱蹄子偷了我家的花椒还敢呛声,当初我家青小子得亏没娶了你,你个小娼妇!”
张荷花骂的实在难听,林秀气的浑身发抖,喊叫的时候声音都劈了叉,“张荷花你个老不死的,我说了没偷你家的花椒。”
“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难不成是你婆母?”
林秀回头看了一眼赵秋兰,赵秋兰下意识往齐春雷身后躲了躲,一声儿也没出。
林秀恨恨地白了她一眼,阴沉道:“就是我婆母偷的,她怕人说闲话,故意栽到我身上来,娘,你说句话吧。”
方才张荷花带着周玉来找他们对峙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赵秋兰就把黑锅推到了他背上,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张荷花问也不问就劈头盖脸地打过来,他被撕扯的都没功夫替自己辩解。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摘花椒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啥?”
“咋是他婆母?”
张荷花都傻了眼,一时不知道该说啥。
赵秋兰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向林秀的眼神里满是恨意。
林秀冷笑了一声,“娘,既然我让人欺辱的时候你不说话,那我也就不帮你背这个黑锅了,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话音刚落,脸上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林秀倏地转过头,震惊地看着齐春雷。
齐春雷痛心道:“阿秀,你做了这种事,娘都没怨怪你,你怎么还能这么冤枉娘呢?”
林秀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炸的他双眼发黑身子摇晃,险些栽倒在地。
这一巴掌直接让林秀成了众矢之的,赵秋兰眯起眼冷冷地看着儿媳妇儿,方才林秀那一下着实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好在还有她儿子。
江清淮怕林竹害怕,把他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林竹小声道:“阿淮,到底是谁偷的?”
他心里觉得是林秀婆母,倒不是说他相信林秀的为人,只是看到现在的直觉反应。
江清淮低声说了和他心里一样的答案。
林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真的是她?”
江清淮点头,“嗯。”
周红花和江长顺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样的判断,不过这是齐家的事,和他们无关,因此谁都没插话。
倒是周玉——
周红花回头看了眼林竹,招呼道:“竹子你来。”
“帮忙把你堂嫂扶到树荫下去,给他瞧下伤处。”
林竹听话地接了她的手,扶着周玉到一边去了。
江清淮追过来塞给他一罐药膏,这是他特地带出来治花椒刺伤的,对于周玉这种擦伤也有效果。
林竹帮着周玉把裤管卷起来,还用自己的身子给他挡着。
“可,可能会有些疼,你忍忍。”
周玉点点头,小声道:“多谢。”
两人毕竟不熟络,又都不是热络的人,因此并没说什么话,只安静地擦药。
等他们擦完药回去,林秀已经气跑了,只剩下齐春雷和赵秋兰在那边捡花椒。
这边张荷花也在捡,一边捡一边骂,骂的很难听。
周围好些人也在窃窃私语,不知道说着什么。
一见林竹,周红花便招呼着他离开了。
“罢了,这里不摘了,咱换别处去吧。”
第67章 第 67 章 还以为咱家在杀猪呢
前一日太累太热, 回家只擦洗过后便都歇下了,第二日才开始收拾那些花椒。
家里后院大,花椒能摊开晒,正好今日天儿又好, 这么一天晒下来就能全干了。
家里事情多, 因此摆摊还得再歇一天。
一大早睁开眼鼻腔闻到的就是花椒的麻味儿, 把手拿到眼前一瞧,还是黑黢黢的,昨日拿无患子搓了好几回都没搓干净。
起身推开房门,空气中照旧是麻味儿, 不过林竹还挺喜欢这个味儿。
周红花和江长顺在后院晒花椒, 林竹也顾不上洗漱, 直接过去帮忙。
周红花冲他笑了一下, “阿淮上山去了。”
林竹嗯了一声,“他昨日和我说过了。”
江清淮上山是去摘花椒叶的, 昨日太赶了没顾得上。
这个时节的花椒叶虽说有些老了,但入药还是很好的。
周红花一边拨弄花椒一边问林竹:“眼睛疼不?”
摘花椒的时候若是不小心揉搓到眼睛里,那可是要难受上好几日的。
两个小孩方才还哼唧呢。
林竹摇摇头,“不疼, 我有经验的。”
周红花笑着点头,昨日她本来还有些担心, 但瞧了林竹好几回,发现他的确很有经验, 知道护着自己。
歇息的时候她随口提出来, 本想着夸一夸林竹,结果林竹脱口而出若是难受得狠了干活就要变慢了。
周红花可不傻,这话一听就明白了, 每回想到这里就免不得叹气,竹子在以前家里头活的比那些大户人家家里的长工还不如。
长工起码还有工钱。
若是以往,周红花少不得要安慰林竹几句,但上回江清淮和她说,以后过去的事情尽量别在林竹跟前提,让他慢慢脱离出来。
周红花一想也有道理,左右如今都是他们家的人了,奔着好日子去了,还提那些个腌臜事做什么,便应下了,还和江长顺通了气。
“好了,快去擦把脸吧,擦完同我一道河边去。”
林竹嗯了一声,快步朝厨房那头去了。
昨日一家子里里外外全换了,两个木盆差点不够装,周红花还特地多带了一个空的。
出门之前周红花走到两个小孩的窗边,抬手敲了敲,“小野,我和你们大嫂去河边洗衣,你在家里把门看好,后院晒着花椒呢。”
屋里窸窸窣窣的一阵动静过后,窗子被推开了,江云野的小脸露了出来。
“知道了娘。”
周红花又走近了一些,探头朝里看了一眼,关切道:“小月,眼睛咋样了?”
江云月半边脸都肿了起来,那边眼睛睁不开,只能眯缝着。
“好多了娘。”
“好啥好,一会儿等阿淮回来让他替你瞧瞧。”
“哦。”
周红花又看了眼江云野,叮嘱道:“花椒别忘了看,还有小妹,顾着她点儿。”
“知道了。”
江云野跳下床,跑去厨房给江云月倒了杯放凉的水进去。
周红花和林竹出门了。
今日河边也是格外的热闹,别说挑位置了,能找着就不错了。
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周红花赶紧端着盆过去了。
“晒就晒点吧,咱动作快些就是了。”
周红花笑得爽朗,林竹受她感染,也抿着唇露出个笑来。
人多自然说话也多,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昨日那桩事。
“昨晚齐家都吵翻天了,今儿一大早,秀哥儿就打了个包袱回娘家去了。”
“又回啊,这嫁了同村的婆家就是好,来回方便,像我们就是想回去也费劲得很。”
“可不是?不过这媳妇儿啊还是得有个媳妇儿的样,哪能动不动就回娘家,而且昨日秀哥儿那样说秋兰嫂子,我还从没见过像他那样厉害的呢。”
“谁叫秋兰嫂子治不住人呢,和她说她也听不进去。”
不知谁插了一句,“你们说,这花椒到底是谁偷的?”
“我昨日偷摸问张荷花家那位了,说是根本没瞧见,张荷花一听赵秋兰骂秀哥儿就上手撕打起来了。”
这两句一出,所有人说话的声儿都大了些。
“什么,没瞧见?”
“秋兰嫂子既然骂秀哥儿,那肯定是他偷的呗,不然为啥骂他?”
“你傻啊,就不能是她故意的?自己偷的不想承认呗。”
“啊?秋兰嫂子不是那样的人。”
“那谁晓得。”
离周红花近的一转头瞧见她,赶紧摆了摆手,比了个小声的手势。
周红花假装没瞧见。
她不想参与,不代表大家不想带她——
“红花嫂子,你可得劝劝荷花嫂子啊,我瞧她气的不轻。”
周红花淡淡道:“她不用我劝。”
那人伸长了脖子瞧见她身边的林竹,了然道:“也是,你们这确实不好说啥,竹哥儿秀哥儿还有层关系在呢。”
眼见着那人一副跃跃欲试想问林竹的模样,周红花忙道:“不关他的事,他爹和后娘怎么对他的你们又不是不晓得,他能知道啥。”
说着就侧了侧身子,把林竹挡在自己身后。
几人见她如此护犊子,也只好悻悻地放弃了。
回去的路上,周红花和林竹说:“不要搭理他们,实在躲不过去就说我说的,不让你搅和娘家的事,知道不?”
林竹点点头,乖巧应下,“知道了娘。”
洗完衣裳到家时,江清淮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在两个小孩屋里看江云月。
林竹不放心,也跟过去瞧瞧。
“阿淮,小月咋样啊?”
江清淮刚巧诊完脉,闻言抬头冲他笑了一下,“没啥大事,就是被刺激到了,换句话说就是她体质和花椒有些不对付。”
林竹啊了一声,“那她以后还能吃花椒吗?”
“一点点无妨的,她都吃这么多年了。”
林竹松了口气,要是小月自此都不能吃花椒了,非得哭晕过去不可。
江清淮从药箱里取出一罐青草膏,温声道:“倒不用特地开方子,每日多饮水,尽可能不接触花椒,约莫两三日也就好了。这个药膏每日早晚各擦一回,能舒爽些。”
江云月蔫哒哒地点头,“好哦。”
江清淮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一脸淡定地往江云月脑袋上劈了一道闪电,“这几日不可用辣食,清淡为主。”
江云月:“!!!”
刚采摘的花椒,娘方才还说要炸花椒油呢,花椒油和辣子一起做菜最香了。
江云野笑出了声,连林竹都没忍住抿了抿唇。
“大哥,我只吃一点点。”
江清淮无情摇头,“好了就能吃,忍一忍吧。”
江云月:“……”
她昨晚脸上又热又烫难受的睡不着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花椒和辣椒做的各种吃食,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结果……
“大哥,就不能通融一二吗?”
江清淮继续摇头。
听见里头的动静周红花吓了一跳,从后院奔过来急声问:“小月咋了?”
江清淮:“没啥,只说她这几日不能用辣食而已。”
周红花:“……”
江云月眯缝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娘,期盼她娘能给求求情,但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没啥事,那就都出来吧,小月一个人留在屋里歇着,小野,去给小妹倒杯水来。”
江云野笑嘻嘻地跑出去了。
江清淮收起药箱,“竹子,我们走吧。”
林竹:“嗯。”
江云月:“……”
走到门口,周红花突然转身,一副不忍心的模样,江云月还以为她娘终于要替她求情了,连忙直起了身。
结果她娘道:“别嚎了,不然人家路过还以为咱家在杀猪呢。”
江云月:“………………”
门外的笑声真是,好刺耳。
不过走远了些周红花还是问了江清淮,“她真不能吃?”
“不能。”
“那咱们这几日做菜便不放花椒和辣子了,等她好了再做吧。”
谁也没意见。
第68章 第 68 章 花椒油
一整日的烈阳暴晒下来, 花椒果然干透了。
周红花蹲在地上,抓起几把仔细检查过,然后招呼旁边等待的江云野和林竹,“好了, 收吧。”
收好了还有活儿要干, 因此他们动作非常快, 只片刻就已经收完了。
江清淮闻声也走了过来,只来得及帮忙扯袋口。
装一半留一半。
江长顺拎了一大桶水过来,准备清洗和浸泡花椒。
每年周红花都会自己做一罐子花椒油留着做菜吃,今年家里人多, 便挑了一个大些的罐子, 准备多做一些。
这部分花椒是要先浸泡的, 半个时辰就够了。
还有一部分要拿来炒制花椒粉, 以后地里忙的时候可以带出去拿馒头饼子蘸着吃,平时做菜也可以倒一些, 很是方便。
这两部分去了留出的一半,还剩一半,江清淮要拿来做花椒酒。
林竹开始清洗花椒,一边洗一边把里头的杂质挑出来, 清洗完以后捞出来,控干水分。
干了以后便起锅开始炒制。
江长顺抱着一捆柴火进来, 笑道:“家里柴少了,我去山上捆些下来。”
周红花应了一声, “你带小月去吧, 家里花椒味儿重,别叫她干活,让她跟着就成。”
江长顺点头, “成,我这就去叫她。”
江云月一听她爹喊,忙不迭就收拾好出来了,一整天下来她脸上好了不少,肿的没那么厉害了。
出去的时候她还对林竹说:“大嫂,我回来给你摘果子吃。”
林竹笑眯眯地点头。
周红花笑着摇头,“自个儿都那副模样了还惦记别人,竹子,生火。”
“嗯。”林竹熟练地点了火开始热锅子。
花椒小火入锅,不断地拿铲子铲动,防止糊底。
等炒到变色,花椒的香味越发浓郁,便可以出锅了,晾凉以后磨细就可以了。
这活儿不算辛苦,但很麻烦,要一遍一遍反复地磨,直到把花椒粉磨得细细的。
那边江清淮也在动手了,林竹干脆把杵臼搬到他身边去,也不用一直说话,坐在一处就是好的。
江云野在边上替他大哥处理花椒和侧柏叶,侧柏叶是江清淮提前备下的,做花椒酒的时候放些进去药效更好。
“大哥,这样成吗?”
江清淮低头看了一眼,“捣的再碎一些。”
江云野哦了一声,坐回去继续忙活。
林竹见江清淮脚边放了一个大坛子,好奇道:“这是什么?”
“酒,就是上回在镇上买的那坛,我加了一点点药材进去。”
江清淮把坛子打开,打了小半提出来,“要不要尝尝?”
林竹有点犹豫,“等下会不会不够了?”
“一点点不碍事的。”
“好。”
江云野转过头来,“大哥我也想尝。”
江清淮手动把他的脑袋转回去,“你不可以,这酒烈。”
江云野:“……”
江清淮把酒倒进手边自己的杯子里,然后递给林竹。
刚拿过来便闻见一阵辛辣的酒香气,林竹看了眼江清淮,江清淮笑眯眯地抬了抬下巴,“尝尝。”
林竹不再犹豫,直接仰头喝了一口。
江清淮赶紧拦了一下,好笑道:“只让你尝尝,怎么喝这么多?”
林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小声道:“是你叫我喝的啊。”
江清淮凑过来捏了捏他的脸:“怎么这么听话?”
林竹脸一下子红透了。
“如何?”
林竹皱了皱眉,“挺好喝的。”
虽然有些辣,但里面的药香味他很喜欢,这会儿再品一品,好像又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儿,让人还想再尝一口。
江清淮不过低头一瞬,杯子里就空了。
他惊了一下,“怎么全喝了?”
林竹舔了舔沾上酒液的上唇,不好意思道:“好喝。”
江清淮失笑,“这酒后劲儿挺大的,仔细明日起来头疼。”
林竹摇头,“不会,才一点点。”
江清淮一想也是,不再担心了。
花椒和侧柏叶捣碎后,放入备好的大酒坛里,然后将脚边这一坛子酒倒进去,密封存好,平日里时常摇晃摇晃,半个月便可以拿出来喝了。
那边周红花晚食也做好了。
只等了不到一刻钟,江长顺和江云月就从山上下来了。
一家子围坐着用晚食。
桌上只有一小盘辣椒尖儿,还有一大碗野菜汤,这个季节野菜多,直接做个汤又方便又清爽。
周红花指着中间的辣椒尖儿笑道:“今日我去田里,咱家的辣椒长得可好哩,听说这辣椒尖儿也能吃,我就掐了点回来。”
辣椒尖儿不是辣椒,是辣椒顶上的叶子,吃起来也没有辣味,反而有种清甜的味道。
用过晚食后,周红花又起锅开始做花椒油。
把平日里吃的油倒入锅中烧热,为了让味道更好,周红花还往里头加了葱姜蒜和一些喜欢的配菜。
等葱变的焦黄时全部捞出,而后将热油倒在花椒上头,最后还要放锅里蒸一会儿,这样做出来的花椒油会更香。
最后还要把花椒炸一遍,炸到酥脆的程度。
花椒油盖好放一天一夜,再把里头的花椒滤出去,这便做好了,放在罐子里吃上个小半年都不会坏。
滤出来的花椒还能继续用。
这一套流程下来,天都黑了好久了,不得已,厨房里还是掌上了灯。
周红花端起江清淮给她备的凉茶仰头一饮而尽,站了这么久,腰实在酸痛的厉害,她只能坐下歇了一会儿。
江家做花椒油的步骤算得上是复杂的,村子里吃花椒油的人家不少,但极少有像她这么用心的。
周红花乐呵呵道:“复杂些也没啥,吃食上多用些心是应该的,这样干起活儿来才更有劲儿啊。”
林竹笑着点头,娘真的很厉害,他要多学些才好。
收拾好厨房,锁了门,回屋歇息。
江清淮还没睡,就着窗子里透进的月光在看医书,也是在等他。
林竹刚一过来他就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热吗?”
“方才有一点,现在不热了。”
他也喝了凉茶,喝完就舒服多了。
江清淮不放心,手又摸到他腕上号了脉,确定没问题才放下心来。
睡觉之前林竹从匣子里摸出药膏给自己擦,擦完身上还不忘了在脸上擦一层清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药的关系,他每日晒那么久,脸上却一点儿也没伤着,甚至肤色都还是那么白。
他躺下后没多久,一只手就被攥住了,那只手比他的大一整圈,可以把他的手整个攥进掌心里。
每回江清淮这么做,林竹都特别有安全感,入睡的也特别快。
现在天热,江清淮怕他不舒服就不再抱着他,连那事儿也极少做,每日就会像现在这样攥着他的手。
*
这阵子林竹的炒螺卖的很好,江长顺和周红花只要一有空就会出去摸螺蛳,同时家里的辣椒也消耗的特别快。
许是多种了药材的关系,地里那一亩辣椒长得比后院的还要好,这一亩辣椒还没到收的时候,一家子商量着又打算把另外两亩闲置的田也种上辣椒。
既然商量好了,那就得尽快,不然可是要耽误后头种麦子的。
于是这日卖完凉茶和炒螺后,江清淮和林竹便赶紧往家赶,他们要回去帮着种辣椒。
地里江长顺和周红花还有两个小孩都已经忙开了。
最近天气没那么热了,但主要是早晚,中午依旧闷热的吓人。
林竹戴好草帽,挽起裤腿下地。
地面的热度反射上来,只片刻脸上便涨得通红,但林竹完全顾不上,他拿起一株辣椒苗放进挖好的坑洞里,然后仔细地把土填回去。
这些坑洞都是江长顺挖好的,洞与洞之间隔的距离也是计算好的,短了长了都不好。
江云月拎着一个小桶跟在后头浇水,辣椒的水也不用浇的太多,少一些,多浇几回就是了。
这些都是前头攒下的经验。
林竹对面是江清淮,他带着江云野一块儿种药材,不过上回那种已经都种完了,这次就换了别的。
水不够了,江长顺唤了一声,江清淮便放下手头的活儿去河里挑水。
一家人分工合作,一个下午下来两亩田就种的七七八八了,余下一些也不用江清淮和林竹帮忙,第二天江长顺和周红花两个人就够了。
第69章 第 69 章 盖新房
天擦黑一家人才回去。
周红花累的够呛, 坐在屋檐下歇口气。
林竹净了手便进了厨房,准备做晚食。
一打开橱柜便瞧见里头的一大碗白米,对于平日喝的稀粥,这个量显然有点多了, 于是林竹抬高音量朝外道:“娘, 晚上还煮稀粥吗?”
周红花喝了口凉茶, 嗓子没那么干痛了,这才答:“煮干饭吧,累了这么久,都饿坏了吧。”
江云野和江云月正凑在一块儿洗脚, 闻言同时点了点头。
周红花笑了一下, 继续道:“墙角还有一袋子野菜, 一会儿煮个野菜锅子吃, 搁点辣子。”
林竹抬眼看过去,果然瞧见一个麻袋, 里头鼓鼓囊囊的装了有个半袋子。
“好。”
不用周红花喊,江云野和江云月洗完脚洗完手脸后就进厨房拾掇野菜去了。
没一会儿江清淮就担了两桶水进来,笑眯眯问林竹,“今晚吃什么?”
林竹侧开身把水缸让出来, “吃干饭,还有野菜锅子。”
江清淮动作干净利落地把大水缸填满, 收手的时候亲昵地摸了下林竹的脸颊,“难受不?”
林竹摇头, “不难受, 方才已经喝过凉茶了。”
“嗯,真乖。”
林竹害羞地笑了一下,低低道:“你, 你快出去吧,我要生火了。”
“我帮你一块儿干。”
说着江清淮就转身进了灶台后面,熟练地开始点火。
他和多数汉子不同,脑子里头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观念,而且作为大夫,经常要炮制各种药膏贴剂什么的,起个灶煮个东西根本就是信手拈来,也远离不了。
见他坐下了,林竹也没推辞,他都习惯了。
周红花把凳子往这边挪了挪,一边低头打草鞋一边和林竹说话,“眼下天热倒还好,等天冷下来,吃食一做出来就凉了,还得添个后锅才是。”
他们现在灶台上只有一口锅,家里人多了煮的东西也多了,越发觉得不够用,周红花一早就想着多添一口,只是天热暂时还不到耽误事儿的程度。
有了后锅以后,前边儿烧菜,后边儿就能煮稀粥,前头烧出来的菜也能搁进去温着。
林竹应了一声,周红花先前就和他提过,他记得。
江清淮插了一句,“娘,咱家厨房还是太小了,不然趁着这个机会推了一堵墙重建,不然灶台大了就显得更小了。”
周红花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她想的比江清淮更长远,如今家里只有三间房,堪堪够住而已,等小野和小月大了肯定要分开住,竹子后头还要生孩子,他们那间房也是小了些……
脑子里飞速地把这些过了一遍,周红花干脆道:“也别只改厨房了,咱再添两间屋子吧。”
江清淮:“……”
还不等他问,周红花就快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末了还道:“你们屋现在两个人住着都小,以后有了孩子更住不过来,反正后院外头那一片也是咱家的,不如就一块儿扩进来,等屋子建好了你俩就搬进去。”
越说越觉得等不了,好像林竹这个肚子马上就要大起来似的,周红花一把丢了手头做到一半的草鞋,起身就往后院跑。
一边跑一边喊“他爹”。
林竹和江清淮对视了一眼,江清淮下意识把视线往下放了放,落在林竹肚子上。
林竹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气氛顿时比外头的天气还要灼热几分。
林竹支吾了一会儿,愣愣地问了一句不太想干的话,“娘说后院外面也是咱家的。”
江清淮:“嗯,当初分家的时候大伯和大伯娘嫌这边太荒太脏没要,爷奶就全都给了爹娘。”
也是靠着江长顺和周红花两双手才慢慢有了如今的样子。
林竹哦了一声,继续低头鼓捣手里的活儿。
这一顿晚食吃的可以说十分热闹,周红花和江长顺一直在商议改造老屋的事,两个小孩也参与的很是热烈。
江清淮时不时也会说上两句,只有林竹一直没怎么开口,偶尔趁着大家没注意他,他就偷摸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
成亲多久了?挺久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竹子,”见他一直没说话,周红花便唤了他一声,“你们现在住的屋子以后就给小野住,你和阿淮住新的。”
林竹下意识看了眼江清淮,江清淮小声道:“怎么了,一直在发呆。”
林竹赶紧摇头,“我,我在想屋子的事。”
周红花高兴道:“那你快说说,你是咋想的?”
林竹哪里能说的上来,只摇头道:“我,我听阿淮的。”
“也不能都听他的,你也好好儿想想。”
“嗯。”
周红花是个不爱拖拉的人,说要改造老屋,商量出个章程以后就催着江长顺喊人来动工了。
正好也到了八月底,镇上摆摊停掉了,江清淮和林竹都在家,而且天气也不像夏日里那么热。
江长顺和周红花算的很好,紧赶慢赶的话两个月差不多能动完,不耽误十月底收稻子。
为了提高效率,两人也很有诚意,备了足够的银两,绝不克扣人家的工钱。吃食上也大方,舍得放盐和辣子,毕竟不吃好了人家也没力气干活。
江二家要盖房子的消息迅速地传遍了全村,村里好些人惊掉了下巴。
江清淮从外头回来这么久,门口煞有介事地挂着个药葫芦,可上门来求诊的人一直不算多。
即便江清淮前阵子每日里都去镇上摆摊,但也没见他卖多少,整日里就那一口大锅,怎么看都不像挣了钱的样子。
可现在居然要盖新房了。
这几日江二家门口可是热闹极了,村里人来来回回,都想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江长顺一边伴着黄泥一边乐呵呵道:“是阿淮他娘说的,家里三家屋子都小,住不开。”
他人老实,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人家多问几句他便说了,“……等竹子以后生了孩子就换屋住,这就是给他和阿淮准备的。”
“而且以后小野也要娶媳妇儿,总不好一大家子挤在那三间小屋子里,媒婆见了哪里还肯把姑娘介绍给我家。”
这些话很快就传了出去,大多数人听完羡慕一下惊讶一下也就算了,反正江清淮一直都属于争气的,就算周红花不在外头夸,江清淮那个模样也不是白长的。
但也有有心人。
自从“闹鬼”事件以来,林立根和王冬翠可算是消停了一阵子,这几日才恢复往日里的神气。
江家的事他俩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林立根在家里气的跳脚,嘴巴里一会儿嚷嚷着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一会儿叫嚣着要让江家把彩礼吐出来,还要翻倍。
王冬翠比他还恨,她心里简直呕的要死,林秀那边整日里鸡飞狗跳,别说盖新房这种好日子了,寻常人的日子也没得过。
而且诡异的是,自从林秀嫁去齐家以后,她在村里的名声简直每况愈下,眼下居然已经发展成了他们林家做了孽遭了报应,连带着齐家都遭了殃。
所谓的遭殃,自然指的是林秀肚子一直没动静的事。
而神奇的是,明明林竹肚子也没动静,但谁也不嚼他的舌根,估摸着还是周红花的功劳,整日里把她这个后娘亏待了林竹挂在嘴上,大家自然都很同情林竹。
本来就厌恨周红花,这下听说江家都开始盖新房了,王冬翠怎么能不呕呢?
抬眼看了一会儿林立根跳梁小丑似的模样,王冬翠阴沉道:“走,去江家瞧瞧。”
两人赶着去了。
听说林竹的爹和后娘来了,周红花丢了手里的铁锹就要过去,被江清淮拦住。
“娘,我去。”
“成,不用对他们太客气。”
江清淮笑了一下。
这是自然。
一见这个哥婿,林立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方才路上叫嚣的气焰一丝也无。
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没面子,便又往前进了回来,嚷嚷道:“林竹呢,叫他出来见我。”
江清淮动作不紧不慢地搬起一个石块儿。
林立根立刻往后跳开,唬的脸色都白了,“你要做什么?”
江清淮笑了一下,随手把石块丢到一边去,惊讶道:“你这是怎么了?”
瞧他这语气,好像并无喊爹的意思。
林立根又气了个够呛,“我是你爹!”
江清淮轻嗤一声,根本不搭腔,“前阵子听说家里闹鬼了?还是女鬼,村里人都说是竹子他娘回来索命了,这个时候见竹子,你不亏心?”
林立根一下子被拿捏住了命门。
“后娘也来了啊,”江清淮朝后看了一眼,“说起来后娘还是我和竹子的媒人呢,要没有你,我也娶不上竹子。看在这层面儿上,我给你个忠告吧,知道杀人偿命吧?没动手的那个呢叫从犯,从犯也是有罪的,不过要是能把主犯供出来,罪责可以降一等。”
周红花心里咯噔一声,警惕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杀人偿命?”
“言尽于此。”江清淮懒得和这两人多说一句,他又看了眼眉头紧皱的林立根,意有所指道:“若是变成了主犯,那就不好说了,轻松些的就是杀头,严重些的五马分尸也是有的。”
“你们知道什么是五马分尸吗?”
在江清淮热情的讲解下,林立根和王冬翠成功地把方才吃进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江清淮满意道:“好了,你们可以回了。”
两人:“……”
江清淮这话都点到这份儿上了,林立根和王冬翠要还听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
两人心中同时警铃大作,他们不知道当年的事江清淮知道多少,偏偏又不能问,只能闷在心里,假装淡定。
至于江清淮说的主犯从犯——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当年的事早就没痕迹了,而江清淮也说了,从犯若主动招供是可以给自己减罪的。
换句话说,现在谁先开口,谁就是从犯。
剩下的那个自然就是主犯。
林立根哼了一声,“他一个毛头小子能知道个啥,当年他才几岁,总不可能正好叫他瞧见了吧?”
王冬翠皱眉,“万一呢?”
林立根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个狗吃屎。
“不可能,我当年,”他左右看了一圈,压低了声音道:“我仔细瞧过,没人瞧见。”
紧跟着他又指着王冬翠,警告道:“他方才说的都是狗屁,你要是敢搭理他那劳什子主犯从犯,我先把你打死。”
说完心虚似的,转头就走。
王冬翠看着他的背影,面色阴沉。
这边林竹也听说了他爹和后娘来的事,着急忙慌地问江清淮,“他们来做什么?”
“没什么,听我说了个故事就走了。”
林竹一头雾水,“故事?”
“对啊,你爹他们听得可认真了,还提了问题呢。”
林竹:“……”
为什么阿淮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合成一句他就不明白了呢。
江清淮笑了一声,“不管他们了,娘在喊了。”
林竹抬眼看过去,果然听见周红花在唤他们。
等他一走,江清淮脸上的笑就收了,方才他装的成竹在胸,好像当年的事他知道很多似的,其实一点也没有。
想要翻案,只能从王冬翠那里下手,为此他才和两人提出主犯从犯这样的说法,至于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什么主犯从犯?这两人都是主犯,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70章 第 70 章 辣椒
为了方便后头盖房子, 家里的鸡鸭骡子全都暂且安置到了前院和东边小柴房外的空地去。
所以江云野和江云月赶鸭子回来的时候直接走的前门,从河边过来,老远就瞧见两个人站在自家门口徘徊。
两人对视一眼,都警惕起来。
“小妹, 你看着鸭子, 我过去瞧瞧。”
江云月捏紧了手里的竹竿子, 嗯了一声。
江云野快步跑过去,走近了才发现除了一男一女两个大人以外,还有个瘦弱的小孩,瞧着只有四五岁的模样。
等那个小孩转过来, 江云野脚步一顿。
明明是个瘦弱的小孩, 肚子却鼓鼓的, 好奇怪。
他没多看, 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严肃问道:“你们是谁, 为什么在我家门口站着?”
男人仔细看了他一眼,突然高兴起来,“小野,你是江大夫的二弟小野吧?”
江云野面色柔和了些, “你是镇上的客人吗?”
男人点点头,“江大夫在家吗, 我家小鱼病了,想请他帮忙瞧瞧。”
江云野恍然, 原来是病了, 他点点头,认真道:“你别急,我大哥在家的, 我这就替你去叫他。”
说完他回头唤了声江云月,“小月,没事了,回来吧。”
听说有病人上门,江清淮立刻停了手头的活,一边清扫身上的泥尘一边朝外走。
这几步路的距离,江云野已经把自己看到的情形都和他说了。
江清淮嗯了一声,“小野,去倒茶。”
江云野立刻转身进了厨房。
江清淮引着三人进了堂屋。
男人见到他高兴坏了,都到了不知所措的地步,话也说的结结巴巴,“江,江大夫,你上回替我瞧过病,不,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那回我兜里没钱,是你……”
见他脸涨的通红,江清淮主动接过话茬,“我记得,你兜里没钱,我先替你瞧了病,后头你补了钱。”
他说的轻飘飘,但男人却一下子红了眼眶。
他是码头搬货的小工,那几日身子很不适,恰好听闻东陇街这边有个很厉害的江大夫,花六文钱买上一碗凉茶就能给诊脉,凉茶还能治他的暑热。
纠结犹豫了好几日,在妻子的劝说下,男人总算下定决心前往,可到了以后一摸衣襟,才发现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六文钱叫小贼摸了个精光。
他过去一趟实在不易,若是回去拿必定会耽误下午做工,犹豫徘徊了好一会儿,本来想一咬牙干脆走了算了,回去就骗妻子瞧过了,结果江清淮主动喊住了他。
在他说完以后,江清淮非但没怀疑他扯谎,还安慰了他几句,说可以先替他诊脉。
后来诊完脉江清淮告诉他,若他当时转身离开,必定会晕倒在路上。
更惭愧的是,那六文钱男人也并没有及时送过去,而是隔了两日,等码头的活儿告一段落才抽出时间。
男人哑声道:“其实我们本是不好意思来的,只是我家小鱼,他病了好几日了……”
江清淮把视线落在女人身后的小孩身上,小孩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女人把小孩扯出来,拍了拍他的背,“小鱼别怕,这是江大夫,江大夫会救你的。”
“他怎么了?”
女人擦擦眼角的泪,把事情说了。
原来前阵子小鱼和码头上几个小孩日日都去翻马爷家的泔水桶,从里头找东西吃。
马爷是他们码头的总把头,是码头上的一霸。
自此以后小鱼便极少吃家里的东西,每次问都说不饿,说自己吃饱了。
以前他们几个小孩也时常能捞着个小鱼小虾什么的,所以刚开始两个大人都没在意,后来时间久了就发现不对了。
小鱼一日比一日消瘦,可诡异的是,肚子却越来越鼓胀起来。
江清淮仔细听完才朝小鱼伸出手,温声道:“小鱼,把手给我。”
许是他瞧上去实在很可靠,小鱼慢慢把手伸了出来。
“江大夫,如何?”
“就是把肚子吃坏了,有些积食。”
说完他问小鱼,“这几日可是吃的极快?”
小鱼点点头,小声道:“吃慢了就被发现了。”
江清淮看向男人,“饥一顿又饱胀一顿,吃的又囫囵,小孩胃肠脆弱,自然要出问题的。”
“那,那要如何治?”
小鱼的爹娘两双眼睛都紧紧地盯着江清淮,似乎很怕他说出一个他们承担不起的药方子。
但江清淮只笑了一下,“很简单,后头的山上就有,山楂。”
“山楂?”
“对,这个季节正好,你们上去寻一些给他吃,吃完把腹中的痰水吐出来就好了。”
男人和女人对视一眼,心中的大石同时落了地。
江清淮摸了摸小鱼的脑袋,温声道:“下回不可以这样了。”
小鱼点点头。
“那泔水也不能再吃,会吃坏身子的。”
顿了顿,江清淮又道:“你方才说还有几个小孩和小鱼一块儿吃了,你不妨多摘些山楂果子回去,叫他们也服一些。”
男人连声答应。
女人从衣襟中摸出一个粗布包,从里头数了十文钱出来搁在桌上。
男人在一旁道:“我们知道,您的诊金是十文。”
江清淮点点头,没说什么。
*
当天晚上回去,林立根并没太在意江清淮说的话,他自认为王冬翠已经叫他给吓住了。
而且林竹他娘活着都是个软绵绵的性子,没道理死了倒成了厉鬼了吧,他才不信呢。
于是当晚照旧安然入睡。
可一到半夜,人就被王冬翠的惊叫声吓醒了,林立根噌的一下翻身坐起,窗外的白影子正缓缓飘过。
和上回不同,这回看的十分清楚,一头的长发把脸遮挡的严严实实,甚至还在窗口停留了好一会儿。
王冬翠的惊叫声撕心裂肺,连带着家里的鸡鸭都扑腾着乱撞起来。
林立根呆愣地坐着,毫无反应,王冬翠拼命推他,推了几下人居然一头栽了下去。
被活生生吓晕了。
第二日,王冬翠看林立根的眼神完全变了。
*
月底的时候地里的第一茬辣椒终于可以收了。
江长顺和周红花忙着家里的活儿抽不开身,只能叫江清淮和林竹去收。
虽说已经立了秋,但中午天还是很热,左右就一亩地,江清淮便和林竹说晚些再去。
林竹当然没意见。
等到了申时末他们才出门。
因着上回摘花椒时吃了亏,这回周红花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以揉脸揉眼睛,还交代让江清淮看好两个小孩。
出门之前,林竹特地去屋里拿了一把剪子出来,这是他成亲那会儿江清淮买的,给他们做喜服用的,后来就被他收了起来。
他把剪子递给江云月,让她用这个。
江云月本来很高兴,可一看这么新的剪子,有点舍不得,“大嫂,还是留着吧。”
林竹把剪子放进她背篓里,笑道:“你大哥说东西买来就是要用的,收着也是浪费,一会儿你就用它。”
江云月这才点头。
到了田里,江清淮先检查了一下药材露在地面上的茎叶,“可以收了,咱们明日再来吧。”
林竹点头应下,“好。”
辣椒苗比人要矮上不少,他蹲下身子,把背篓卸下来放在手边,然后一手轻扶着辣椒苗,一手快速地把上面垂挂着的辣椒一一摘了下来。
只片刻,一株苗上挂的满满的果实便全摘完了。
一株摘完他迅速换到旁边,顺手把摘下来的果子丢进背篓里,动作又干脆又利落。
江清淮站在他对面看了一会儿,眼底盛满笑意。
直到江云野抬起眼来,莫名道:“大哥,你站着发什么呆呢?”
江清淮瞪了他一眼,“干你的活儿,别管大人的事。”
江云野:“……”
林竹嘴角勾了起来。
江云月起初还拿剪子去剪,没一会儿就不耐烦了,还是拿手快一些,索性把剪子丢回去,直接上手。
大部分的辣椒都已经红透了,余下一些还是绿的,一并全都摘了,不碍事。
背篓里摘满了就起身走几步,把里头的辣椒倒进带来的大竹筐里,然后再回来摘。
很快两个大竹筐里也满了,江清淮便停下手头的活儿,先担回去一趟。
等他回来,原先放竹筐的位置已经放了三只背篓,全都满的快溢出来。
他顺手把三只背篓清空,然后一一交还回去,一人一个。
林竹手边那只背篓又满了,他便又折返回去,把里头的辣椒倒出去,省的林竹特地起身走一趟了。
林竹头都没抬,脸上通红通红的,颊边还挂着汗。
“快收完了。”
林竹嗯了一声,“咱们收完了还能回去做家里的活儿。”
江清淮失笑,手头的活儿都没完呢就想着别的活儿,他家竹子也太勤快了吧。
“好。”
收完时正好是一日里最舒服的时候,天边的晚霞呈现紫红色,山风轻轻地吹着,带走了脸上的燥热和辣意。
经过河边时,几人下去洗了洗手和脚,江清淮顺手拿了几根红彤彤的辣椒在水里涮了涮,放进嘴巴里咬了一口。
江云野瞧见,忙伸手过来。
江清淮给他递了一根。
林竹一抬眼就瞧见这一幕,下意识就皱了皱眉,他们种的这种辣椒还是挺辣的,这么吃不会难受吗?
江云野咬了一口,兴奋道:“是甜的。”
但紧跟着他就皱紧了脸,“好辣呀。”
江云月还没下来,正在河岸上看辣椒,见状急的蹦跶了两下,“大哥,给我一个。”
正好也洗完了,三人上了岸,然后轮到江云月下去洗。
她洗的很快,回来的时候林竹手里已经被江清淮塞了一根。
“刚入口有点甜,后头才开始辣,还不错。”
林竹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然后惊喜地发现居然真的有点清甜的味道,后头也的确辣,但辣的并不过分。
许是他拿到的这根好一些,毕竟江云野已经辣的直吐舌头了。
江云月运气也不错,她甚至吃完了一根还想再吃一根,但江清淮没让。
四人随身都带着竹筒,但方才忙着干活都没喝,这下全都被江云野一人喝了。
其他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周红花在后头堆墙的时候就听人说,“方才过来的时候瞧见你家淮小子和他媳妇儿带着两个小的,老远就听见嘻嘻哈哈的,村里可就属你家最和睦了。”
周红花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嘴上还要谦虚,“谁家过日子不是这样,总不能一天到晚吵吵打打的,那像什么话。”
“一天到晚吵吵打打的可不少哩,你们住的远平日里听不着,我们可是日日都听着哩。”
这人说完就举了齐家的例子。
“不晓得咋回事,以前还挺好的,自从家里添了人,整日里又吵又闹,每回见了赵秋兰都是双眼哭肿的模样,唉,这叫什么事儿啊。”
周红花脸上的笑意淡去大半,“谁知道呢,人家的事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看这事儿还是秀哥儿的不是,我听赵秋兰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林家那两个做了什么恶事,报应到自家哥儿身上了,这不,秀哥儿进了齐家门这么久了肚子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说完这人才反应过来,周红花家娶的也是林家的哥儿,忙找补道:“话说回来,就算林家那两个做了什么孽,也不关竹哥儿的事,他又不是王冬翠肚子里出来的。”
周红花有点不耐烦说这些,但面上还算和气,“以前听我家阿淮提过,这种事也不光是哥儿和妇人家的事,也有男人的事,所以啊,也不好说。”
“啊?还有这种说法啊。”那人本想反驳,但江清淮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大夫,便没把话说出来。
正好那边林竹他们也进门了,周红花便借机离开了。
“呦,这么多啊。”
四个大竹筐里装的满满当当,顶上还冒着尖儿,还有林竹他们带去的背篓,也全都满了。
周红花正想夸夸他们,就瞧见江云野通红着脸斯哈斯哈的模样,惊讶道:“你这是咋了?”
江云野苦着小脸,“吃辣椒吃的。”
“啊?直接吃?”
江云月笑嘻嘻道:“娘,我们也都吃啦,只有二哥吃到了最辣的。”
她左看右看,选了一根长得漂亮的递给她娘,“娘,你也吃吃看嘛。”
周红花拿去厨房里冲了冲,然后咬了一口。
江云野瞪大了眼,巴巴地望着他娘。
“真不错,好像比咱后院种的还要清脆饱满一些。”
因为动工的关系,后院的辣椒基本都被糟蹋了,没办法,只能全拔了。
“以后咱就不在后院种了,留出地儿种些别的吧,辣椒就吃地里的。”
江长顺过来的时候恰好听见这句,便道:“当时买苗的时候我问过,这东西只要不太冷就能种,真要当一回事的话,咱们不如空出一亩田专门种这个,勤快些的话一年收个两回不是问题,而且眼下天还不冷,说不准这头一茬辣椒苗还能结新的果呢。”
当时江长顺和周红花选的都是最好的辣椒苗,主要想着反正钱都花了,要是苗不好,最后种不出来也是浪费,不如就多花些钱算了。
当然买的时候也很是心疼了一阵。
周红花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就留一亩吧,至于留哪个,等两个月后那边两亩地也结了再说。”
商议完这事,江清淮开口:“地里的药材也能收了,不过等个两日也没什么,这些辣椒得趁新鲜卖了。”
“是这样,放久了卖相就差了,明日我们都去,家里就……”
江长顺接话,“我叫王二哥他们过来帮忙盯着。”
王二哥是周麦子男人的爹。
周红花低头开始捡辣椒,“成,你去的时候带些辣椒过去。”
求人办事总不好空着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