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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宸刚私信完26l,返回帖子一刷新突然多出几百条回复,一溜刷下来全是求资源的,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再刷新帖子就跳出来三角形感叹号。
“这某新生到底是谁啊。”余宸吐槽道。
他不太肯承认自己是因为时茧才不举的,故意跳过了12l的热心解答,但总体来说还是挺满意这次的收获。
余宸调整好状态兴致勃勃地打开了邮箱,点开未读,率先跳出来个二维码。
附言:汁源整理不易,小偿5r可获得永久文包哦!
“……操。”
余宸咬着后槽牙,麻溜地付款解锁,文包一打开,光是目录的标题就足够让人血脉偾张了。
他来了点感觉,眼睛一亮,一手伸进去,一手大拇指点进最想看的一篇,看清楚那个人名后眼睛猛地睁大——
等、等等。
怎么会是……
可手底下的触感明显在一瞬间就变了。感受到久违的雄风,余宸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绝不可能会是像时茧说的那样离了他自己就硬不起来,但这种时候谁他妈还有理智。
去他妈的!!
余宸终于弄明白了某新生是谁,这时候再回忆起论坛里那些意淫明显的帖子,眼睛里又是那么刺激性的字眼,他的呼吸陡然加快,整个人更加兴奋,手上动作也急促粗暴了很多。
军校宿舍的铁床经不起A+的Alpha的躁动,床腿被压得可怜地摇晃起来,一路咯吱咯吱响。
冲到最关键的时候余宸鼻子一动,闻到股小苍兰的香味,因为情.欲而迟钝的反应让他没来得及躲避,一双柔软冰凉的手从后面死死地捂住他的口鼻,刹那间空气变得如此稀薄。
余宸拼尽全力也无法呼吸,在窒息中翻着白眼达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绝顶.高.潮。
那双手力道一松,极其厌恶地甩开,余宸瘫倒在床上,得以大口大口的呼吸,整个人仍处在那种几乎要毁灭的快感的余韵中,瞳孔涣散地盯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浓烈的焦木气味夹杂着其他味道,瞬间扩散到整个密闭的宿舍里,浓郁到近乎液体化,像是白色的滚烫的汪洋。
余宸的灵魂飘然出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在这片海洋里随波逐流。
第36章 第 36 章 我陪着你。
余宸没有想到自己重振雄风会是在这种极其耻辱的情况下, 在对方想杀了自己的那一瞬间。
时茧更没想到他以彼之道还击回去的羞辱竟成了真,第一军区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太子爷,在他不死不休的刺杀下没有因为时刻命悬一线担惊受怕, 反倒开发出这种淫.荡的癖好。
他实打实地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眼睛仅是往他糟糕的下半身看了一眼,就仿佛被针刺了一般立刻挪开, 只觉得回去恐怕要把眼球摘出来用消毒液浸泡清洗才能忘记那一幕。
难言半晌, 时茧才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你真的很下贱。”
岂料就这么一句话, 那地方又兴奋地立起来, 顶端颤巍巍地流着腥膻的水。
余宸猛地清醒过来, 先前的荒唐刹那间回笼, 难堪又徒劳地扯过被子试图遮掩。
他几乎不敢直视时茧的眼睛, 怕在里面看到更多羞辱意味, 脑子里空白一片, 早没了先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威风, 嘴里也不能再理所当然地对着时茧吐出那些侮辱话语。
——原因时茧和余宸都清楚, 当他在时茧差点勒死自己的那一刻却达到顶点时,他就早已没了资格再嘴硬反驳任何。
A+级Alpha瞬间释放的信息素是一个很恐怖的当量,何况是在那种情况下, 这阵仗很快就惊动了整栋楼的Alpha,等级低的遭遇一场无妄之灾, 等级高的也没好受到哪里去。
纪察部的人很快就带走了时茧,也对余宸这黄花闺男一样躺在床上遮遮掩掩的姿势感到十分好奇,毕竟谁不知道这大名鼎鼎的第一军区太子爷,众目睽睽之下被死对头捅了一刀居然还不知羞耻地勃.起了呢。
也不知道是时茧这种不要命也得拖余宸下地狱的极端做法震慑到了余维和学校高层,让他们意识到继续用高压手段对现在的情况缓解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反而只会更加激化他对余宸的愤怒和仇恨;还是害怕再把时茧这么关下去可能真会把人精神逼到崩溃,到时候时藏锋和第九军区这一派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这一次明明也是刺杀同学未遂,但时茧只被判处了十五天的禁闭期,对比起前几次动辄一个月、四十天的漫长期限,已经算是非常温和的处理方式。
但这并没有让时茧有多少感恩戴德。
他只觉得很讽刺。
他一味忍让退步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是你从小娇生惯养,养出了过分任性又吃不了苦的大小姐脾气,让他再忍一忍;
可当他掀桌而起,发誓一定要让余宸付出代价,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校规和权威时,那些对他的遭遇和处境视若无睹的人,却又急忙让步,似乎理解了他这些日子以来无处排解宣泄的痛苦。
所以人就是欺软怕硬的。
时茧从没有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这句话具有怎样的含金量,他不想、也不会再忍让下去,拳头也好、蜜糖也罢,这些东西绝不可能收买他。
但连着几个月的独自监禁已经让时茧的精神绷紧到了极限,处于随时会崩溃自毁的境地。
在那扇厚重的铁门再一次被关上,一瞬间阳光全无、复又陷入黑暗的刹那,哪怕这一次仅仅只有十五天的禁闭期,时茧也不敢确定他能否撑过去。
有可能全须全尾地走出去,然后找到机会、再次尝试杀了余宸;也有可能就在下一分钟,他忽然就在这种长久无边的黑暗和沉默中精神崩坏,变成一个攻击性极强的疯子。
但到了这一刻,时茧反而是平静的。经历这么多天直面内心的最孤独的拷问,他对外界的一切情绪刺激已经达到了最低点,很少再能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力,也终于不再为那些灰暗的记忆而反复痛苦。
时茧没有那么大度和无所谓,可以把那些东西很快遗忘且消化掉,于是他换了一种方法,尝试在心里建造起一个类似禁闭室的小黑屋,把所有会令自己不愉快、不舒服的回忆通通打包送进去,分门别类地叠好,再拿一把厚重的铜锁彻底封存。
他不会再轻易打开这间屋子,也不会再把自己困在一屋暗室,他挥动着轻盈的翅膀,沿着斜射的光束和灰尘,轻飘飘地飞向小窗外那一片开满鲜花的世界。
时茧安静地坐回长凳,靠着墙壁合眼休息。
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门外有不低于三道的脚步声,他睁开眼,门顶那个小方块几道人影闪过,瞥到最靠里面这侧的人戴着纪察部的袖章,瞬间明白这是有人违反了校规校纪,和自己一样,被送到禁闭室面壁思过了。
这样的情况不太多,时茧在这间几乎独属于他的禁闭室里待了三个多月,有人被送进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不是每个军校生都像他这样大逆不道。
和自己没关系。
时茧重新闭上眼。
但又过了会儿,在纪察部的人走之后,时茧靠着的这面墙上忽然响起几下敲击声,似乎在试探什么。
起初那两下时茧只以为是不小心磕碰到了,但安静一会儿后,敲击声又重新响起,时而长缓时而短促,他凝神一听,是侦查课上温隅安教过的队友之间沟通用的暗语,翻译之后内容居然是……
‘在吗时茧同学’
时茧几乎立刻辨认出来对面是谁。
他整个人都顿了一下,动作也变得有些迟疑而缓慢,手指曲起差点就碰到了墙壁,但不知想到什么,又克制地收回手。
本来松软下来的眼神也重新变得沉重,时茧慢慢地握紧双拳,慢慢地放在膝盖上,头也深深地埋下去。
其实回顾当初和余宸达成的所谓交易里,迫使时茧决定疏远沈行川的关键性原因并非受到余宸威胁,事实上他在此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要不惜一切代价报复对方,真正让他不敢再和沈行川走近的原因,恰恰是他害怕这会给沈行川带来麻烦。
一个手无寸铁也毫无根基,只有满腔热血和责任担当的平民优等生,还是不要卷进他们这些眼高于顶、毫无同理心的贵族子弟斗法的漩涡里来吧。
时茧没有再理会那些敲击声,可声音的主人却是认定隔壁一定是他那般,锲而不舍地试图建立起联系。
沈行川似乎坚信以时茧过目不忘的本领哪怕就只上过一节课,也能够读得懂自己藏在声音之下的密语,像头脱离族群寻找失散小鲸鱼的大鲸鱼一样,持之以恒地向虚无缥缈的海洋发送电波。
‘你别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那间禁闭室’
‘你有本事躲着我,你有本事回应啊’
‘我是沈行川,听到了吗我是沈行川’
‘时茧同学!我是班长!收到请回答!’
‘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我跟你道歉’
‘喂,你理我一下!’
‘你……还好吗’
‘我看到你手上的伤了,你连早训脚磨出泡都要去医务室,手上那么多伤口,肯定是很疼的’
‘我知道你被余宸欺负,对不起,我没有帮到你’
‘我故意顶撞了教官,他把我送进禁闭室了,我专门来找你的’
‘我怕你一个人关在这里撑不下去,每一次你进去,教官都说人的精神韧度是有极限的’
‘对不起,我妈妈还需要我寄回去的奖学金治病,我等到考完期末才敢这么做,不然我就没办法给她寄奖学金’
‘时茧,你还好吗?’
……
事实证明话痨永远都是话痨,哪怕被关进禁闭室,只能通过敲击的声响组成密语再被翻译出来,也还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痨。
时茧困得想睡觉,但墙壁另一边,也不知道沈行川怎么做到的,把墙一直都敲得富有节奏性地砰砰砰响,吵得他全无睡意。
就像平时在教室里上课一样,那些文化课的东西他随便翻翻书就看会了,趴在桌子上想睡觉,沈行川也永远絮絮叨叨地让他好好听课不要开小差。
没办法,时茧只好被迫一句一句听他“说”的话。
班长大人是傻逼吗,为什么要因为没有帮到一个疏远他、当众给他难堪的人而内疚自责?
而且他受的这点苦算什么呢,一个出生就注定是第九军区未来主人的小少爷,哪怕因为二次分化的意外吃点苦头,会有一个拼尽全力奋斗十几年一刻不敢松懈才堪堪能够出现在小少爷身边的平民优等生吃过的苦更多吗。
沈行川开朗帅气的笑容浮现在时茧眼前,他仿佛又看到那个清贫乐观的优等生向自己伸出手,说你好,我叫沈行川,是陆空指1班的班长。
要加油啊时茧同学。
你肯定行的。
他总是这么说。
敲击声停了片刻,时茧以为他终于放弃了,心底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也有点失落。
突然,他又听到几声有些犹豫的声响。
沈行川似乎有些迟疑,害怕这么死皮赖脸的行为会让对方更讨厌自己,但最终他还是想对那个人说。
‘我陪着你’
‘虽然你不需要我’
时茧忽然很讽刺的牵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他抬起手,手背遮住眼睛,一行清泪从指缝里溢出来。
所以沈行川,你到底为什么赶也赶不走。
第37章 第 37 章 他来追随他的月亮。……
沈行川久久没能等到墙那边的回应, 失落地靠着墙一屁股坐下,低头看看手背,关节处肿胀破皮流着血, 墙上也沾着一些猩红的痕迹。
再想到无论怎么沟通, 时茧都把自己远远地拒之门外,难免有些泄气。
但他并不后悔崩了自己优等生的人设背上处分来禁闭室, 作为班长本身就有义务帮助遇到困难的同学, 何况时茧不只是普通同学那么简单, 他还是他最最要好的朋友。
时茧一次又一次地被关进禁闭室, 一次又一次地拼了命找余宸复仇, 很多次沈行川都在现场, 那一场场电光火石之间的刺杀, 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比起军校生们从惊叹到逐渐认可甚至钦佩一个E级居然有这么大的勇气敢于挑战A+, 并且进步居然如此神速时, 沈行川想的东西其实很简单。
他特别担心, 又可怜时茧为此而受的那些苦。
沈行川自认自己作为在第一军校和这个脾气娇纵、娇生惯养的Alpha关系最密切的人, 比谁都明白时茧能够以E级的等级让A+的余宸付出一次比一次惨痛的教训, 这背后一定忍了常人所不能忍。
他总是用那样无奈到极点、又哀伤到极点的眼神,在鼎沸的人群中远远地看着越来越锋利、也越来越沉默的时茧,他看到他的动作身形快到漂亮到就像是一把军刀, 一把似乎已经完全忘记自我的武器。
特别美,特别锐利, 仿佛冷厉的银月,叫人离不开那双澄净而无机制的眼睛。
每每这时候,沈行川的心脏就会像被一个大手狠狠攥住,反复拉扯那样痛。
在他心里,时茧就不该是那样的。
他喜欢吃甜食, 尤其喜欢吃各种花做成的食物,不知道是不是和他的精神体有关;
他特别娇气,被子叠得好也不自己动手,宁肯撒娇一样指挥付岩帮忙;
他不太爱说话,上课也不怎么认真,但谁跟他借笔记,都会冷着一张脸把笔记寄过去,课上睡觉也不会影响其他人;
他很漂亮,有种富贵人家娇养大小姐的气质,所以就算他老爱使唤人,被使唤的也都心甘情愿……
时茧对外表现出来的总是高傲又疏离的一面,只有沈行川知道他私底下有多少可爱的小习惯和瞬间,他可以像以前一样摆烂,可以任性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之无论哪一面,在沈行川看来都特别真实、也特别坦诚,就像张白纸一样谁都看得懂,比钻石还纯洁。
但唯独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为了报复一个并不值得的Alpha,而搭上自己的一切。
一开始沈行川不太清楚时茧和余宸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能让他们这么不死不休,后来打听清楚后他自然是厌恶起了那仗势欺人的二世祖,同样也深深地厌恶自己——
因为哪怕知道好朋友受了委屈,沈行川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敬佩时茧的勇敢和豁出一切,也唾弃自己的柔软和瞻前顾后。
他唯一能为时茧做的,居然也只剩下通过搭上自己的方式,尽力来陪陪这个被放逐的小可怜。
所以说像我这样的人,不被喜欢也是有道理的,时茧都敢单挑第一军区了,我却连为他找回公道的勇气都没有。这么废物没用,怪不得他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沈行川自嘲地想着。
就算一开始不明白,后来看时茧疯了般报复余宸,他也知道了对方为什么要突然间疏远自己,不是贵族小少爷的高高在上,也不是受谁胁迫——沈行川知道,只要时茧自己不想,没有人能胁迫得了他,就像可以折断蝴蝶的翅膀,但没有人能够折断托它飞翔的风——时茧是为了保护他。
这个看起来不近人情、又倨傲高贵的少年,在不被人看见的地方,有着一颗很善良、很柔软的心。
不是时茧配不上第一军校,是第一军校配不上时茧,太多太多的Alpha以为等级高就可以高人一等,借此挖苦嘲笑等级低的同类取乐,作为军校生,联邦未来的保护者,却丧失了最基本的同理心,连弱小的同类都不愿保护,即使他们最终建功立业,但没有信仰、没有信念,最后又能保护谁呢。
沈行川放空着大脑,混乱中想到了很多东西,但最后一幕定格在初入第一军校时看见的那座利剑出鞘的雕塑,底下入石三分的镀银刻字他从刚认字的时候就将其作为终身目标。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第一军校的校训严格要求自己,更高的成绩,更好的人缘,更出色的专业能力,他也不负众望,以平民的身份力压一众贵族子弟成为了第一军校这种优木成林的地方都人人称赞的优等生。
他也见识过许许多多同自己一样优秀,或者比自己还要优秀许多的军校生,有前辈、也有同期,有战场上真正的军人,也有早已退下来的教职工,这么多形形色色闪耀的群星里,偏偏一轮银月尤其耀眼。
我即利剑,钢铁筑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沈行川想,只有时茧真正正正是那把利剑。
他放弃优等生的身份,来到大众定义上无可救药的坏学生才被发配的思过楼——甚至这三个字就足够说明一切——沈行川在密语中告诉时茧,他是因为担心才来这种破地方陪他,但与其说是“陪”,沈行川想,不如用朝圣更为贴切。
他来追随他的月亮,做那把利剑挥下时,为他荡尽一切障碍的刀。
无论月亮照不照他。
五天的禁闭期到了之后,沈行川不能再待在禁闭室,照例被纪察部成员带去核销。
在那几道脚步声又一次在门外响起时,时茧眼神清明,用久未说话而略显沙哑的嗓音,忽然说:“这次出去不要再试图进来。”
这间禁闭室几个月来一直安静地像一座死坟,骤然出声把纪察部的成员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对视一眼,虽然公事公办,但显然更像是某种提醒:“禁闭期间不允许沟通交流!多次违反将延长禁闭期限!!”
沈行川更是一愣,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等到时茧的回应了。
不过等听清楚对方的话后,未免失落地垂下眼睛,心知自己不够资格站在他身边。
但一秒,沈行川双眼睁大,怀疑自己听错,可心跳砰砰跳动的声音又存在感极强地提醒着他,你的月亮永远也不吝啬赐予你银辉。
时茧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似乎已经适应了喉结的震动,恢复了从前那种溪水一样清澈悦耳的少年音色。
“如果你也要当坏学生,那谁来当我的班长。”
沈行川愣在原地,因为这句话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回神。
纪察部的两位成员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违背原则,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催促着沈行川赶紧走。
脚步声远去后,时茧的目光从那道小口子收回。
班长大人很聪明,他一定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但反而是时茧自己拿不定主意,不清楚给出和好的讯息之后,彻底站到他这边来的沈行川,会不会被余宸打击报复。
可沈行川想陪在自己身边的意愿和自己想要保全他的意愿一样强烈,作为朋友,时茧自认没资格替对方做决定,他想他总该尊重朋友的选择。
时茧正想着,忽然那阵脚步声再度响起,他啧了一声,肚子里一股无名火:“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再想办法进来吗?!你当禁闭室是你家啊!!”
纪察部两位:……
大小姐分明是你把禁闭室当自己家了吧。
……算了。
忍。
不忍等部长回来没好果汁吃。
隋边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有点茫然地抬起手指指自己:“我?”
他不知道也不管受罚学生不得互相联系沟通的条例,提高了嗓门,冲禁闭室里面喊道:“我明明刚来,你心里到底在想着谁啊?!”
“?隋边?”时茧有点没反应过来。
隋边气道:“怕你真疯了好心好意来帮你一下,就算我俩平时不对付,这种时候也没必要这么不想看见我吧!!”
“……话也不是这么说。”但隋边为什么会出现在思过楼啊?
要说沈行川和他关系好,不惜背上处分也要来陪自己,倒也还说得过去——可隋边到底为什么也在????
时茧怎么也没想明白,纪察部的两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军校生,又想执行公务又迫于某些人淫威不得不憋屈道:“……我说等出去再聊呗,这又不是什么茶馆。”
付岩说得倒也没错,隋边很多时候不光针对时茧,他对谁都不太服气,见纪察部的两位又来搀自己,扬着胳膊肘左右一甩:“去去去,Alpha和Alpha挨这么近恶不恶心,小心我上军事法庭告你们意图猥亵想搞AA恋!”
两人:“……真要搞AA恋也不找你。”
隋边脑子一转居然立刻明白了,憋得满脸涨红:“……他更不行!!我要告你们!我要告到校委员会!我要告到中心区!”
时茧听着外面如同菜市场般吵吵嚷嚷的场面,被关太久安静惯了一时还有些恍惚。片刻他意识到一个问题,预感不是很妙:“……你怎么进来的?”
隋边这才停下和两位纪察部成员的吵嘴,语气十分自然地顺口而出:“害,这还不简单,上枪械课的时候对着教官来上一枪就行了。”
时茧想起了沈行川似乎也是通过挑衅教官才进来的。
“……”
牧野你一路走好吧。
第38章 第 38 章 大小姐,对不起。
沈行川这种好学生哪怕做下违背祖宗的决定也依旧是好学生, 到了思过楼根本不需要纪察部成员提醒就自发地令行禁止;而隋边这种脑子缺根筋的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再三提醒也照样我行我素,屁股一坐就直接隔着一扇门和时茧聊起来了。
时茧十分不解:“你来干什么?”
隋边呛回去:“这思过楼难道是你和沈行川的婚房啊, 你能来他能来, 就我不能来?都说要把学校当成自己家了,那自己家我还不是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纪察部两位满脸黑线:呃……似乎……也不是让你这么当家的吧。
时茧:“……”
“好好说话。”
换成以前他要么无视要么冷言相向了, 但隋边和沈行川一样为了来思过楼不惜背上处分的举动过分反常, 他实在有些好奇。
简单一个问题却忽然难倒了隋边, 他支支吾吾抓耳挠腮, 又有纪察部的在催, 最后两眼一闭, 一副“老子豁出去了”的表情:“问问问, 你就特别想听到我是怕你真死在禁闭室里才来的答案是吧, 现在满意了吗?”
别说时茧半天没声音, 连隋边自己都有些面红耳赤, 想的时候还好, 怎么一说出来就……
就一股搞AA恋的味儿……
时茧一挑眉毛, 眼神里闪过玩味: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回答。
他淡淡地勾着唇角,笑了笑:“为什么?”
隋边一愣:”什么为什么?”
时茧放缓语速,带着一点逗弄的意味:“不是很讨厌我吗?那应该很希望我死在这儿一了百了不碍眼吧?又为什么要担心呢?”
甚至连自己究竟领不领情都拿不准吧, 居然就这么愣头青地押上前途来做这种事,真是……
时茧想起沈行川, 有些自嘲又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隋边一个钢铁直A听不懂时茧的话里藏话,只觉得这家伙的问题怎么都那么奇怪,他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问个究竟?
“我以前是挺讨厌你的,不知道是哪个军区的贵族子弟, 明明等级才E级根本达不到第一军校的录取标准,却能轻轻松松地踩着其他更优秀的人得到别人唾手不及的资源,还一副不稀罕的欠揍样子;又一堆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脾气,被子不会叠、卫生不会做、跑个五公里就弱得要去校医室、整天嫌弃食堂饭菜不合口味、一进浴室就是两个小时害得我和付岩只能去公共浴室、头发留那么长掉得我枕头上都是、一天到晚看谁好欺负就使唤谁打水打饭还要给你洗衣服……哇我和你共处一室的每时每刻都在怀疑人生,我连晚上做梦都在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难搞的公主病,你要是个Omega你爸你哥恐怕要打造一个城堡把你束之高塔供起来才行……”
一讲起时茧的缺点,隋边简直滔滔不绝。他的信念感实在太强,时茧都忍不住反思自己难道真的有这么过分吗?他是爱使唤人,可付岩自己愿意啊,再说他又不是没给付岩好处,鲜花小蛋糕、课上笔记……他每次都有说谢谢!
纪察部的两位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种向往:这个没品的东西,能拥有被大小姐使唤的机会已经千载难逢了好吗,照顾一只娇气的名贵猫咪就算有一定负担,那也分明是甜蜜的负担!
今天羡慕部长了吗?
羡慕了。
隋边话匣子完全打开了,口若悬河道:“……全身上下能数得出来的优点也就只剩下一张脸,那些性取向变态的可能还会很喜欢,但我一个性取向Omega的铁A直A又不会因为你长得漂亮就对你有盲目好感。”
“停,打住,我不是来听你念罪己诏的。”时茧有些头疼地扶额。
隋边被迫中断,挣扎一番后,自暴自弃道:“所以我对你改观肯定不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这种庸俗的理由啊!!那当然是更高级的一种魅力!!”
性取向变态的两位纪察部成员呵呵冷笑一声,原来你们钢铁直A都爱对着同性直白高呼魅力啊吸引啊之类的东西吗。
隋边收缩着脚趾,忍住心底喷涌而出的羞耻,深吸口气,想起自己以前和时茧针尖对麦芒,现在却又整得跟告白似的,有几分心虚地说:“其实说白了,我讨厌的不是你,而是作为贵族阶层的你。反正像你这样位高权重势力庞大的小少爷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们这些平民或者比平民还不如的人,究竟需要花费多少力气、付出多少代价才能爬到你们脚下,你们生下来就拥有的东西,我们做梦也得不到。虚伪的政客们只会喊口号、画大饼,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说着什么我永远和你们站在一边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其实只是觊觎我们手里那一张选票,更别说……”
更别说,时茧连装都不装一下,从他出现在隋边视线里的第一天起,他就直白地表现出自己仿佛纨绔般的形象,对自己所拥有和得到的一切抱着理所当然的态度,隋边从生下来就在燃烧的愤怒让他实在没办法做到和这样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和平共处,总忍不住挑刺找茬。
但对方要是不搭理自己,他却更气急败坏。
“不过,余宸比你更讨厌。”隋边声音都冷了下来,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十分厌恶。
虽然知道他们一个人在禁闭室里面,一个人在走廊外面,隋边看不见,时茧还是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确实很娇气,不像个Alpha,可你从来没欺负过谁;你也确实很弱鸡,但这么弱鸡的一个E级,却做到了很多都做不到,也不敢做的事——这些人里也包括了我。”隋边缓缓道,声音很沉重:“你是我见过心气最高最不服输也最有勇气的人。我心里清楚,如果是我的话,估计最多能在禁闭室撑七八天而已;但你……你实在堪称一个奇迹。”
隋边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向那道铁门,似乎想要透过这厚重的屏障,看到里面的谁。
“大小姐,我很钦佩你。”
“应该也不止我。每个第一军校的学生,估计都忘不了你银月一样冷厉的刀法,雨燕一样的身姿,还有……鹰一样的眼神。”
“你是权贵的后代,但你又像一把利刃,坚定的插进了另一个权贵后代的胸膛里。我无意揣测你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想法决定要同一个‘同类’决一生死,君子论迹不论心,在我眼里,那一刻你和其他的权力的继承者们都不一样了。”
时至今日,隋边也不知道时茧神秘的家庭背景,但他知道他的身份地位不会低于余宸这个明目张胆的第一军区太子爷,如果联邦不可能由一个平民拯救,那它的继承人或者话事人之一是时茧的话,隋边想这或许会是最好的选择。
当他看见那把泛着冷冽银光的匕首刺进余宸的胸膛,鲜热的血液溅在时茧白皙的侧脸上时,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澎湃的直觉——
如果联邦注定会有一个救世主。
时茧。只有他。
虽然在军官政客们的实力盘根错节的联邦,现在还只是第一军校一年级的军校生的他们看起来还过于幼稚,谈这些庞大的、宏观的理想总显得空中楼阁,但联邦的未来一定是属于这些年轻的少年们,而非那些日薄西山的太阳。
时茧听明白了隋边隐晦的深意,为这份怪异的至恨至敬,久久地沉默。
纪察部的两位成员无法再容忍这家伙对规则的挑衅,一人一边肩膀,架起他就丢进旁边的禁闭室。
临走前他超级大声地对时茧说:“对不起!之前说了很多伤人的话!等你出来之后,我会代替付岩的工作。”
“对不起!”
但关押着时茧的禁闭室始终沉默着,就像那道沉重而无声的铁门一样。
五天时间很快过去,虽然隋边对密语这一套完全操作不来,全程几乎像个不存在的哑巴,但时茧知道隔壁有人,那种黑暗下孤立无援的心情荡然无存,很平静地度过了自己三分之二的禁闭期。
五天后隋边被带走,临走前他又一次向时茧道歉,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复。但他也并不为此而气馁或是恼怒,他知道自己以前完全没有遮掩过对时茧的恶意,那些贬低的、嘲讽的话如果换成是自己,他甚至做不到像时茧一样置身事外,一定会当场就把场子找回来,就算对方向自己道歉,也一定不会接受。
所以时茧当然也有理由不接受,他也并非是想得到他的原谅从而宽恕自己感觉到负罪的心理。无论是选择背上处分来思过楼陪时茧,还是当着纪察部的面公开向时茧道歉,从始至终,隋边想表达出的都只有一个讯息:
你的选择,你的路,从来也没有任何错。即便是我这样曾对你忿忿不平的人,也想告诉你,连我这样的人也想真切地对你说,做你想做的。
一个自由的灵魂,不要被任何过去或者过不去的事情束缚。
第39章 第 39 章 维纳斯。
时茧最后五天的禁闭期来临之前, 思过楼又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两位纪察部成员从精神到肉.体都已经完全麻木了,有一种“这破班谁爱上谁上吧老子不伺候了”的摆烂美感,尤其是在押着付岩经过时茧的禁闭室时, 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几乎已经倒背如流。
和以往稍有不同的是, 这次是时茧主动先开口:“这次又是谁?”
很快付岩老实巴交的声音从那道小缝隙里传进来:“小茧是我,付岩。”
时茧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但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进来的?”
付岩如实答道:“隋边跟我说趁教官在公共浴室洗澡, 把他衣服偷了, 人关在单间里。后半夜没热水, 教官淋了几个小时冷水, 第二天就打着喷嚏把我扔进来了。”
“……天道好轮回。”
付岩似乎往时茧禁闭室的门靠近了一点, 纪察部忙拦住他, 但拦不住他的声音:“没关系小茧, 只剩下五天了, 你再坚持一下, 很快就能出来。”
时茧顿了顿, “嗯”了一声。
付岩这才松了口气, 笑着配合纪察部成员把自己关进隔壁的禁闭室。在亲眼所见内部糟糕简陋的环境后,他一时间对时茧又是敬佩,又是心疼。
而时茧对付岩的出现其实并不意外。
如果只有沈行川一个人, 他想的没那么多;但连隋边这种本来极其讨厌他的人都来了,那付岩这个任劳任怨的老妈子还会远吗?
他叹了口气。
时茧深知自己不是一个讨喜的人, 即使到了完全不适应的环境里孤立无援,也从来没想过要改变自己去迎合规则,可就在他身陷囹圄最无助困难的时候,偏偏又有这么多人不顾一切地站在他面前,告诉他, 其实你没有那么差劲。
该感激吗?
时茧做不到感恩涕零,也做不到无动于衷,整整一个冬天的感官剥离让他已经很难再产生什么过大的情绪波动,那些以前感到委屈难过而深夜偷偷流下的泪水,早就已经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
这些温暖不合时宜,来得太晚,就像本该在春天发芽的种子,却经历了一场倒春寒,哪怕春雨姗姗来迟,种子即使能发芽,错过的那些时间,它也不再能如期开花了。
第15天,时茧和付岩一起被放出禁闭室。
付岩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看清了时茧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没有再添新伤,最早的已经落疤,痕迹淡得几乎要消失不见,但整体来看依旧触目惊心,让人难以控制窥探的冲动。
付岩想,任何一个不熟悉时茧的人看见这双手,恐怕都会感到好奇,骨相这么完美的一双手,为什么会弄出这么多纵横交错的伤疤,然后再不断凭借想象去描绘它本来该多漂亮——
手掌修长,皮肤雪白,指节清瘦,翻书时指腹会很轻地捻过,或者像蝴蝶一样在黑白琴键之间翻飞,触感应该是冰凉盈润的,似玉非玉,至善至美。
就像很多人在看到断臂维纳斯时,会好奇它究竟是创作者刻意为之的巧思,还是历经岁月的打磨而缺憾,当对上那残缺的肢体时,就会忍不住幻想完整的维纳斯究竟该有多美。
但最美的维纳斯永远是不完整的维纳斯,最美的人类似乎也应该是时茧这样被摧毁过、被迫打碎自我又重建自我的人。
如今的时茧——付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更瘦了,完全褪去了青少年还残留的那种稚嫩和肉感,也没有寻常少年人那种意气风发、阳光开朗的表现。
他整个人较之以往更加沉默,眼睛是通透的蓝色,却并不跳脱,沉静得犹如深海,当有人和他对视时,看见的、着迷的,是一片静谧的海。
他长高了很多,身形更加修长,蓝色的长发高高竖起,低压着眉眼,如同一把开刃而锋利的军刀。
那张神捏出来的脸依旧美丽,但比从前更难以接近,强大的气场锐利迫人,隐隐约约有一些那位时藏锋上将久居高位、久经沙场的肃杀气质。
付岩不敢去想这些天里时茧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如今的他连直视那双眼睛都不再敢,他总是保持着一副可怜的自甘居于下位的样子,仰视着这样一个银月般冷厉的美人。
他心里没有多少旖旎的心思,从前他总以照顾时茧的人自居,只想当好老妈子,现在即使时时刻刻都在被惊艳,也只是忧心这样锋芒毕露的小少爷,以后身边一定会出现更多和他一样死心塌地的追随者,那他的身边还会不会有自己的位置呢?
付岩想不到答案,也不太敢想。时茧走得很快,马尾像鞭子一样利落地甩在空气中,经过的地方都一阵小苍兰持久不散的幽香。
付岩因为胡思乱想落在后面一截,被迫吸了几口,回过神后忙追上去,闻不到那股香味后还有些怅然若失。
眼见马上就要走出思过楼,他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问:“小茧,你……还要去找余宸吗?”
时茧停下脚步。
他在思考这个问题。
时茧本来从没想过自己的垃圾话居然有成真的一天,但余宸那些出乎意料的表现实在是……
让人大跌眼镜。
——不得不说,余宸真的下贱到让时茧完全丧失了继续虐杀他的心情。这种心脏被捅、呼吸窒息的情况下都能兴奋的人,恐怕他踹这人一脚,都能兴高采烈地趴下来舔他的鞋。
但时茧又放出过话,他和余宸之间要么不死不休,要么一方主动下跪认输。
要么,时藏锋让他停下来。
时茧认真想了想,最后决定恶心就恶心点吧,他不想留着这么个恶心的祸害。
他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可以离我远点了,最好不要再靠近我。”
这是他和余宸之间的恩怨,没必要连累无辜的人。
付岩担心地看着他,似乎想劝,但想到时茧的个性和他实实在在受过的那些委屈,他又觉得自己开不了口——他凭什么慨他人之康呢。
时茧付出这么大代价、甚至险些精神崩溃也要完成的事,他一定是甘之如饴且早已下定决心的,他没资格站在朋友的角度,站在对时茧好的角度,去苦口婆心。
他想时茧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做完后无论遭受什么惩罚,他都陪着他。
时茧和付岩放出来的时间比较晚,军校生们大多已经吃过晚饭休息了,他不能按课表推测余宸在哪,正束手无策时,隋边发来好友申请,留言信息是余宸带着那个小跟班在操场打球。
时茧暼了几眼,拇指划过那条好友申请,点击删除。
付岩跟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目睹这一幕,心里说了句活该。
当初就劝你不要老针对小茧了,现在又表忠心,不缺你这一条!
当时茧出现在操场上那一刻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正在做的事,睁大眼睛出神地看着他。
余宸正指挥着自己这边的队员给自己传球,最关键的时候,许柏却迟迟不动,他连叫了几声都没反应,再一看其他人,居然也都一副魂儿都丢了的样子,不禁觉得奇怪,又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回头一看——
暗蓝色的天幕下,时茧一身干练的黑色作训服站在风里,蓝色的长发随风飞舞,像晚风抚动下飘然的兰叶。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蓝紫色的晚霞,沉着而冷静的远远向这边望过来。那双眼睛里没有着重看入任何一个人或一件事物,但并不是一无所有的空洞,而是种类似冷兵器的凌厉,是对阻碍者的不屑一顾和势在必得。
初入军校时的害怕和迷茫已经在时茧身上找不到了,他用巨大的代价让自己在一个地狱般的环境里飞快地成长,直到所有人都不可以再忽视他、轻视他的地步。
换做之前那几次,余宸这时候早已心跳如鼓。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反而冷静下来,还有闲情逸致,猜测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此刻正插在时茧身上哪个部位,可能是臂袖里、也可能是军靴里,哪里都有可能,总之他会在0.1s内用这把匕首完成一次对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割喉。
余宸余光在操场的Alpha们身上扫了一圈,不知为何竟感觉到一丝荣幸和优越感,毕竟在这么多人里,时茧的目标很明确,且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是来杀他的,其余人根本没有被他放在眼里过。
很奇怪的想法,但余宸就是感觉到一种与众不同。
他看见时茧的眼神似乎动了一下,浑身肌肉忽然就紧张起来,下腹也涌起一种难忍的冲动,非但没躲,反而有些兴奋和期待。
这次又会怎么杀我呢……
余宸充分地发挥着自己的想象。
但让在场所有人,包括一分钟之前已经决定这次捅肾的时茧都没想到的是,一个Omega出人意料地出现在第一军校。
来人一头黑发,打着耳钉唇钉,朋克牛仔的装扮,嘴里嚼着口香糖,远远地就朝时茧挥挥手打招呼:“老婆!”
突然间,他收到了无数人投来的视线。
第40章 第 40 章 雷雨。
雷雨作为一个高等级Omega, 加之优越的身世,从小到大收到过许许多多艳羡、憧憬或者爱慕的视线,他也早已习惯出现在Alpha面前时受到的关注, 但这次却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依旧是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看了过来, 可那些视线里,有好奇、有戒备, 也有警告、有嫉妒, 不应该是Alpha看见Omega时该有的表现, 而更像是Alpha在看见与自己竞争配偶时才会有的那种排斥。
这些Alpha也太奇怪了吧?
雷雨啧了一声, 把这种怪异的感觉甩在脑后, 像一头笑容灿烂的哈士奇一样子弹般冲向时茧, 双手大大地打开, 将他环抱在怀里, 接着高高地抱起来——
雷雨的胳膊很有力, 无袖白T下是蓬勃好看的臂肌, 平地把时茧抱过头顶也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像是站在平地上那样稳健。
他从小活泼爱动, 吃得又多,打小就比同龄Omega要壮上一圈,皮肤因为经常在外面野而被阳光晒得黝黑而富有光泽, 像一匹上好的、华贵的黑绒丝绸,从来都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菟丝花, 而更像一头矫健的黑豹。
这个头即使拿到操场上和这些自小就训练有素的军校生们比较,也不会太输给谁。
时茧一个二次分化后确定为Alpha的性别,在雷雨这个如假包换的Omega面前,竟然还要再矮半个头,骨架也整整小了半圈。
两人并排站在一起, 都分不出谁才是Omega。
所以也怪不得雷雨会被排斥。
在场的军校生向他投去的视线更加阴郁了,尤其是他那毫不避讳环抱在时茧细腰上的双手,再下去一点都能托住那两瓣浑圆挺翘的臀部……
无数道视线仿佛要把雷雨的一双手盯穿一般。
——他们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能随便进入第一军校,所以才会生出这种自己巢穴里的猎物被外面闯进来的野兽叼走的愤怒,但余宸对第八军区雷洛的独生子可不陌生,更清楚对方和时茧从小玩在一起的过往,却也不可自抑地多出几分阴郁。
雷雨一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对他刺杀的时茧,居然就这样在被抱起来的一瞬间不动声色地藏起匕首,这明晃晃的事实像一记闪亮的耳光扇在余宸脸上,带来火辣辣地刺痛的同时让他立刻就意识到,他其实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特殊的。
更何况这种精神上的打脸除了疼痛之外,也没有时茧真正的巴掌扇过来时带出的那阵小苍兰的香味,余宸对此不满到了极点。
他有些烦躁地扣着后颈处腺体的旧疤,感觉到一阵阵疼意才勉强压下去心底的那股躁郁和不满。他从小就很讨厌雷雨这个五大三粗的汉A茶,借着自己Omega的身份和时茧玩得最好,总在时茧面前说其他Alpha和Omega的坏话,这几年没怎么见到,现在一见,果然江山不移死性难改,更恶心了。
雷雨毫不在意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抱着时茧转了几圈后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下,眼睛亮晶晶的:“时叔叔果然没骗我,你真的在这里!!!”
时茧听他话里提到的那句“时叔叔”,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重归暗淡。
不过对于雷雨的到来,喜悦压倒一切负面情绪,他本来想回抱一下雷雨,但忽然想起对方那通惹人伤心的电话,又故意冷起一张小猫脸:“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我不守信用,要和我绝交吗?”
雷雨似乎没想到他一上来就是这句质问,瞬间急了,嗓门都大了些:“我哪有!!!我当时会那么说还不是因为你明明答应好我的事却突然反悔,所以我才生气,我那个时候又不知道你——”
他忽然噤了声,余光越过时茧,扫了一圈在场的军校生,见他们虽然都各自在做各自的事,但耳朵都高高地竖着,明显一直在关注这边,又赶紧压低了声音,凑近时茧的耳朵,几乎唇贴着耳垂,气息滚烫,低声说:“——对不起小茧,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你二次分化出现意外,从Omega变成Alpha了,我只以为你嫌我老缠着你觉得我烦了所以不想再跟我待在一起,又一直等不到你的解释,所以才……才口不择言,说了那些伤害你的气话。”
提起之前那件糗事,雷雨有点不好意思,为了挽回自己在发小心中岌岌可危的闹绝交小学生形象,马上又信誓旦旦地说:“后来我联系不上你,问遍了和我俩交际圈相关的所有人,都说不知道你去哪了。我很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白霭高等学院开学之前我从第八军区到你家找过你,但还是找不到你人在哪,我不敢去问时叔叔,就大着胆子问你的两个哥哥,他们也都不肯告诉我你的去向。”
“没办法,我只能先去学校报道,期间也有一直在找你,后来你倒是回我消息了,但不管我问你什么你都不说,只说自己现在的新生活过得挺好的——拜托,你也太不会撒谎了,每次升学或者出去玩,过程中稍微有一点不顺心你都会生气的,突然之间消失,换了新环境,你怎么可能会过得很好嘛。你这家伙从来都不会照顾自己的。”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雷雨把脑袋埋在时茧的锁骨里,深深地吸了一口生在他皮肉里的那股小苍兰的幽幽香味,兵荒马乱的一颗心这才落定,用力地抱紧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时茧被他抱得有点喘不上气,拍了拍才被松开一些,但还是有点呼吸不畅:“那、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第一军校的?”
他的二次分化结果只有家里人和登记官知道,除此之外如果不是像余宸这样本来就认识他、又别有用心的人,也不会突发奇想去人口登记系统查询,根本无从得知他如今的境地。
所以……
雷雨没有丝毫犹豫,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其实一直到前几天,时叔叔联系上我,我才知道你二次分化后成了Alpha,还被送到了第一军校。”
他避开了E级和一些针对时茧的校园霸凌的情况没说,是不想再勾起好友的伤心事,但时茧却以为是时藏锋对他是E级Alpha这件事难以启齿,也不在意自己遭遇过的那些恶意,原本被雷雨到来而温暖的心跳又渐渐冷下来。
时茧也没想过自己提起父亲时,语气居然也会带上那么一丁半点的、些微的讽刺,再也没有了以前那样单纯的期待:“他告诉你这些做什么?”
雷雨隐晦地抬起眼睛,越过时茧,和他身后的余宸对上视线,不自觉地抱紧了怀里的人:“时叔叔说你最近在学校里遇到了麻烦,他已经帮你处理好了,让你不用再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报复。他知道我在找你,所以把这些都告诉我了,希望我来第一军校找你的时候,顺便把这些话转达给你。”
冬日的惊雷毫无征兆地响起,把不少人吓了一大跳,但在电光劈下的那一刻,真正煞白了脸的却只有时茧一个。
他的心脏忽然重重地无底限地飞速往下坠,就像坐电梯时忽然坠落的那种失重感,那一刻血肉模糊的痛苦还没有到来,先一步充斥着胸膛的是一种最深刻最无助的绝望与害怕——
‘顺便把这些话转达给你’。
顺便。
时茧有些许荒唐地笑出了声——
在雷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他其实就已经明白了他带有怎样的任务而来,甚至在此之前就早有过心理准备。
他也没有太多的怨怼,只是出于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单纯的想法,想知道亲手把自己送进第一军校导致这一切局面的父亲,究竟对他的遭遇知道多少,究竟有没有过哪怕一点点的心疼,究竟会怎么对雷雨说。
他也想过即使父子之间的感情被这操蛋的二次分化冲击得不剩多少,即使他的存在对于时家而言已经成为了一种耻辱,即使父亲不可能再像二次分化以前那样对自己无微不至,那也至少还会有着一些仅剩的怜悯吧。
应该……是会心疼他的吧。
但没有。
事实苍白而可笑,他的父亲对孩子的遭遇心知肚明,却没有一句宽慰,仅有的这么一句让他不要再闹了的话,居然都只是让雷雨顺便转达,好一个顺便转达——
好一个顺便转达。
仿佛自己养的小狗被其他小狗欺负之后,只不过是刚还嘴回去,就要被扯着绳子拉回来,皱着眉头用一种不太耐烦地语气,随意的说,你太不乖了。
他实际上并不在乎自己的小狗被咬得一瘸一拐,也不在乎对方的狗有没有受伤,只是很单纯地嫌小狗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这真的是……太好笑了。
时茧无声地笑着,眼角堆起一些眼泪。他的心脏缺了一块那样的疼,却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