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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远远地看了一眼那道单薄的身影后,想到他突如其来对自己毫无理由的疏远,不确定这样做是能修复摇摇欲坠的关系,还是会让对方更加讨厌自己,又只能默默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付岩跟着搭腔:“教官说得没错,哪有你光欺负别人的道理,你看把小茧都逼成什么样了,更别说他等级低跟着我们训练不容易,你本来就该让着他。”

他的一句话让隋边气得肺都要炸了:“我觉得你要不然跟小茧道个歉吧,这事就算过去了。”

其他人虽然没帮腔时茧,却也没帮隋边的意思,甚至隐隐带着一种谴责的眼神在看着他。

明明是自己在大庭广众下被泼了水,被骂垃圾,隋边没想到几乎所有人都在偏袒时茧,那句自作多情一直在他耳边重复,臊得他又气又怒,偏偏还不能发作,憋了半天只能放出几句对时茧而言不痛不痒的狠话:“别以为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不是所有Alpha都这么肤浅!你给我等着!”

时茧只觉得这人的话实在无厘头,明明从入学第一天起,第一军校这些Alpha就保持着一种莫名默契,抱团冷落孤立他,但凡有谁主动跟自己多说几句话,在那之后他就一定很难再见到这个人了,哪怕碰上,对方也是如避瘟神般低下头飞快走开。

这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们向着他的?

时茧有些好笑,“我倒是拭目以待。”

“行了,这么会找事,我看是给你们休息时间太多了,都滚过来集合,现在开始对抗训练。”

牧野跳起来拍拍手,Alpha们都自觉停下交谈,迅速整合队伍。

他带陆空指1班这些崽子半个学期,对他们的实战水平了如指掌,很快就分好组,只剩下几个人拿不太准,其中最头疼的莫过于时茧。

要说这小少爷难不难管呢,他总是给自己找事,又娇生惯养的难免娇气,一个没看住就可能要和人干起来,说难管也确实难管;但大多数时候,只要没人惹着他,又比谁都省心,平时为人处世很低调,也不像余宸这性情顽劣的二世祖一样成天把自己那上将爹挂在嘴边。

牧野从来没觉得带学生这么难过,摊上一个就已经够受了,这届偏偏塞进来两个得罪不起的,他有时候晚上睡觉都闭不上眼,总会做自己被这俩人气死的噩梦。

牧野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幽怨地看了时茧好久。

“你情况特殊,就和沈行川一起组队吧。”

“余宸,你和付岩一组。”

沈行川闻言先是一愣,很快又高兴地看向时茧,朝他走过去,想趁此机会把两个人之间有可能存在的误会一次性说开。

余宸嘴里叼着根刚拔的草,饶有兴趣地看着时茧。在后者看过来时,断眉挑衅般一抬,似乎在警告他别忘记他们达成的约定。

时茧一狠心,对牧野说:“我不想和沈行川一组。”

这话一说出来,何止沈行川直接愣在原地,除了余宸之外,所有人都没想到。

牧野皱了皱眉:“你确定?”

沈行川反应过来后想说什么,时茧一狠心,抢在他前头,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我确定。”

沈行川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时茧,后者被那种震惊混杂着失望的眼神刺痛,回避般移开视线。

牧野心想果然又来给我找事了,无奈问:“那你想和谁一组?”

时茧不敢看沈行川的眼睛,本想说付岩,但余宸朝他微微一笑,他又不得不改口:“……余宸吧。”

牧野差点失声尖叫:“余宸?!你想好了?”

那些早就分好组准备训练的学员闻言频频看向这边,熟练地用眼神交流。

‘大小姐被太子爷打压这么久,彻底疯了?’

‘不知道啊,但他刚刚泼隋边水的表情好拽,看得我……’

‘其实我更好奇大小姐能和太子爷拉扯得有来有回到底是什么来头,太子爷可不像会把时间浪费给随随便便的人身上。’

‘都太子爷亲口认证的大小姐了,说白了跟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连付岩都拉拉时茧的袖子,小声劝他:“你就算和班长闹矛盾也没必要选余宸啊,我陪你练习吧。”

时茧向余宸走过去:“我和沈行川没什么矛盾,不用操心。你去和班长搭档吧。”

话是这么说,付岩看着他薄薄一片的背影,更担心了。

沈行川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时茧,直到他彻底朝着和自己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那点坚持才终于破灭,眼里最后那点光也熄灭了。

只有余宸大获全胜,张开双臂迎接他的战利品:“应该庆祝大小姐做出了无比正确的选择。”

第26章 第 26 章 反抗。

时茧停在余宸面前, 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

“我既对你这个人没有丝毫兴趣,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你说一些废话上。”

他握拳起势,“我现在只想做我在这节课上应该做的事。”

余宸耸耸肩, 姿态放松:“那太可惜了, 我以为你选我是想跟我叙叙旧。既然是冲着认真练习来的,那我也肯定不能放水对不对, 一定会好好指点搭档的~”

他把“搭档”两个字的读音刻意加重, 时茧恶心得像有软体虫子在身上爬。

E级Alpha出拳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 在A+面前都如同慢放镜头, 余宸头往旁边偏, 手一抬, 轻松接下时茧的全力一击, 卸力往自己这边带。

时茧趔趄着往前几步, 被制住动弹不得。

余宸勾勾唇, 居高临下地扫视:“都搞不懂大小姐到底是来教训我, 还是来投怀送抱的——你看就这么一句话, 你的眼神立刻就叫嚣着要杀了我, 脾气别这么大好不好?明明打不过我,又总爱搞出一副和我势不两立的架势。”

时茧懒得跟余宸废话,反手解脱他的钳制, 一拳砸向他面中,被余宸抬起小臂挡住后立刻改握为抓, 借力上前,屈膝往他胃部一顶。

余宸轻哼一声,抓起时茧的肩膀往地上狠狠一摔,没有任何防护的背部“砰”的一声砸在水泥地上,五脏六腑瞬间移位般剧烈地疼痛起来。

时茧半天都没缓过这股劲儿, 浑身像散架了一样,一阵一阵钻心地疼。

他甩了甩脑袋,强撑着要爬起来,忽然间天旋地转,被余宸拎起来抵到墙壁上,双手被拉到后面反剪。

Alpha凑近了,轻轻地笑起来,羞辱道:“还想站起来继续打我啊?是不是以为光凭自己刚学的三脚猫功夫,就能乱拳打死老师傅?可昨天不是刚上过生理课吗,从小过目不忘的天才应该记得老师说过什么吧。”

他的目光像把刻度尺,一寸寸量过时茧被逼压在墙上的身体,恶意深重得几乎溢出:“就算你现在是一个Alpha,但你不会就真的以为,你和我是同类吧?看看你的身体,一只手就能握住的腰,堆满脂肪的臀部和大腿,已经准备好接受种子的生殖腔,Alpha怎么喜欢就怎么长,怪不得以前是S级的Omega。”

从未有过的愤怒和羞耻淹没了时茧,浑身颤抖着激烈挣扎起来,却被余宸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制住,兴奋地欣赏着他犹如笼中幼兽般的反抗,那些污言秽语如同恶魔的声音一样,在时茧耳边萦绕不去。

“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性别,你的身体永远都是一个Omega的身体,漂亮、脆弱、是天生的性.爱.娃娃,完美的生育母体,所以你这种人,本来就应该待在家里张开双腿,给Alpha丈夫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跑到这儿来做什么?嗯?适应这么久的早训,跑进30分钟了吗?对上高等级的Alpha,格斗技巧用得出来吗?”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蓝色的眼睛赤红一片,余光里那个生性恶劣的Alpha还在放肆大笑,时茧完全失去理智,拼命挣动,只剩下一个近乎于本能的念头——

杀了余宸!!

时茧眼里的滔天恨意被余宸尽收眼底,却并不怎么在意。

他这种无论家世和自身等级都站在顶端的顶级Alpha,对Omega的态度就和他的话如出一辙,打从骨子里就是看不起的,根本就不觉得一个从前是Omega的人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就像刚才被时茧膝盖顶那一下,对比起和许柏做对抗训练时的力道,简直不痛不痒,跟被猫挠了一下似的——

就算力气的确比其他没接受过训练的Omega大一点,也无非就是猫里更能扑腾的。

而一只猫再能扑腾又有什么用?挠他几条抓痕?呵呵,过分不自量力了。

余宸加重了嵌住时茧手腕的力道,满意地听到一声压抑的吃痛,轻蔑道:“看到了吗,我不用信息素等级压制你,也照样能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放、放开我——”

时茧的脸紧紧贴在墙壁上,鼻腔几乎呼吸不到任何空气,满脸憋得涨红,艰难地提着一口气:“我要、要窒息了——”

余宸半信半疑,上次在公共浴室,这人快被自己掐死了都没出一声,这次怎么会主动认输。

他还在犹豫,时茧眼白一翻,挣扎的力度忽然间就小了下去。

余宸心中一惊,忙放开他,没有自主意识控制的身体果然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一声闷响后地上扬起一小片灰尘。

这动静很快传遍了整个操场,其他人立刻停下,往这边围过来。

正在四处巡视指点的牧野更是飞奔而至,还没到就破口大骂:“一个对抗练习拼什么命急什么眼,我他妈不是说了点到为止吗?!余宸你活腻了是不是!!!”

沈行川挤在人群里,透过缝隙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时茧,心里忽然一痛,被身后那些人推着,险些往前栽倒。

付岩就在他身边,同样面如死灰。

连刚被时茧当众泼水的隋边都有点不敢相信,上一秒还趾高气扬教训他的人,下一秒就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再扭头看向余宸,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

许柏失神地喃喃道:“这、这怎么回事……”

余宸被上百人围着,那些愤怒的眼神让他忍不住骂娘,心道我他妈也想知道,他不就把人抵墙上羞辱了几句吗,怎么突然就闹这么严重了?

不、不会真出什么事儿吧?

余宸有点慌,时藏锋害得他被他爹叫回去痛打了一顿,他本来只是想找找时茧麻烦,在他身上出口恶气的,可谁能想到他这么弱。

他赶紧蹲下去,拍拍昏迷那人的脸:“喂,你不是吧,这么几下就不行了?”

但始终没有回应,连鼻翼呼吸时的翕动都不那么明显了,余宸真慌了,这小少爷要真因为他出点什么事,他爹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他。

“你别吓老子!是不是装的啊?差不多就起来吧,大不了我之后不找你茬了,你别真有什么事吧……”

余宸声音都有点发抖,慢慢离时茧越来越近,牧野终于赶到,正想呵斥他离时茧远点儿,忽然瞳孔一缩,忙喊:“小心!”

余宸下意识抬头,下一秒突然却脑袋一沉,一股温温热热的液体顺着头发流下。

事发突然,众人都愣住了,连余宸都没反应过来,楞楞地抬手抹了一把放到眼底,竟是满手腥黏的血。

余宸脑袋传来阵阵钝痛,昏昏沉沉的,身体也跟着晃了一下。

周围人群忽然发出一阵惊呼,连心急如焚的沈行川等人都愣住了。

原本人事不省的时茧忽然直挺挺地睁开眼睛,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沾着血的石头。他趁余宸恍惚抓住机会,翻身扑倒,骑在Alpha身上扬起石头一下接一下飞快猛砸。余宸狼狈地扭着头避开,大部分都只砸在了空地上,但也有那么几下没被避开,一张有些邪气的帅脸很快就被砸得头破血流。

余宸懵了短暂的几秒钟,回过神后立刻把刚刚那些示弱的话抛到十万八千里,在那块石头又要砸下来之前制住了时茧的手腕,盯着身上这人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行啊,玩兵不厌诈是吧,我今天非要把你治服帖不可!”

他猛地一翻身,带着时茧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变成他在上,时茧在下。两人对峙间,余宸俯下身,洋洋得意:“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你那些小把戏根本就不入流。”

时茧忽然松了手,让人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露出上下两排雪白的牙齿,两颗犬牙像某种咬合力极强的野兽的牙,被鲜艳的唇色衬得冷光森森。

余宸正纳闷,时茧却突然坐起紧紧抱住他,猛地张开嘴,对准Alpha成熟的腺体,狠狠一口咬下去!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在空旷的操场上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滚下去!!!”

尖锐爆开的疼痛让余宸流出生理性眼泪,E级Alpha孱弱的信息素被大批量释放出来,本能地争先抢后、迫不及待地往那个被咬开的腺体里钻,但腺体的主人拥有着更高级的同为Alpha的信息素,两者如仇敌般对抗相持,连周围没有参与的Alpha都纷纷面露难色,被迫勾出了蛰伏已久的信息素。

无论Alpha还是Omega,腺体都是身体最脆弱的地方,余宸毫无防备,被时茧抱住,像要活生生咬下来一块肉那样咬住他的腺体不放,他痛得死去活来,野兽般不停怒吼,早已失去理智,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扯开扒在自己身上的人。

可时茧就像条蛇一样紧紧缠着余宸,无论对方怎么打都绝不松口。

他在攻击余宸的腺体时自身也遭到了反噬,退化的腺体被高等级信息素冲击得几乎报废,但口腔里浓厚的血腥味却让他根本感觉不到那种噬骨的疼痛,也听不见Alpha躁狂的怒吼。

鼓膜和眼睛剧烈充血,时茧只能看到血红一片的世界,听到余宸的腺体被自己撕开一口一口嚼下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咀嚼声,砰砰直跳的心脏,沸腾叫嚣的血液,除此之外很安静。

时茧死死咬着那块皮肉,嘴角溢出一长股混合着口水的血液,眼球凸出鼓着红血丝,让他看起来像一只从地狱爬出来噬人血、吞人骨的女鬼。

周围的人早就慌了神,牧野也低声骂了几句,招呼沈行川等人赶紧把这两人分开,否则余宸的腺体非得被时茧硬生生咬下来不可!

但谁也不知道一个E级Alpha怎么会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他就像一块吸铁石一样吸在余宸身上,好几个人来扯都完全扯不动。

混乱中隋边不经意对上时茧的眼睛,满目血红中有什么东西亮得惊人,他立时噤了声,被那双眼睛里同归于尽也要弄死余宸的偏执和绝望深深震撼,那是一种被逼上绝路鱼死网破的发泄,是一个压抑到极致的人以死为生的反抗——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看上去冷淡无情,实际比任何人都极端的人。

或者说……这把锋利的军刀终于在经历过第一块磨刀石后,用愤怒、仇恨和鲜血开了刃。

第27章 第 27 章 禁闭室。

混乱中时茧犹如一片孤舟, 难以抵御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浪潮,反抗的力气逐渐消减。在牧野的指挥下他被沈行川从余宸身上拉开,坐在地上时嘴还惯性地长大着, 有些神经质地笑, 露出一排森森冷意的红口白牙。

余宸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A+级Alpha,此刻却因为腺体重伤而濒临休克, 被急救担架抬走之前, 那双红色的眼瞳不甘心闭上, 死死地、死死地盯着被围在中间的那人。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 时茧脑子里时刻紧绷的那根弦才“啵”的一声断开, 激烈颤抖的肌肉随之放松下来。

和余宸的缠斗同样消耗了时茧很多体力, 尤其腺体遭到了对方高等级信息素的反扑, 这股心气一松, 他很快也支撑不住, 身体一歪, 朝着地上栽去。

即将落地之前, 沈行川伸出手, 稳稳接住这具轻得不能够再轻的身体,落在他脸颊上的眼神极其复杂,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

等时茧再醒过来, 已经置身于一个完全黑暗的环境,仅有的一缕亮光从铁门上方仅有一掌宽的长方形孔洞斜射进来, 光线的尽头堪堪停在他脚尖。

除了这道斜斜的光柱,整个空间里充溢着让人感到压抑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昏暗冷清,狭小逼仄。

分明是顾识云那家伙的老巢。

时茧来过这地方两次。但从他决定安安分分在军校待满这四年后,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故地重游。

时茧站起来, 身上散发着一股有些苦涩的药味,他皱了皱鼻子,沿着墙壁走了两圈,根据后背疼痛的程度,推测自己最多只睡了几个小时。

他的腺体还残留着灼痛,浑身骨头也跟散架似的,都是反抗余宸留下的后遗症。

忽然一声细微地动静传进时茧耳朵里,他立刻警觉看向铁门,看清来人后暗自松了口气。

“午饭。”顾识云把餐盘推到时茧面前。

“你给我上的药?”

Alpha点头。

时茧慢条斯理地拆开筷子:“那你这算不算徇私枉法?”

“没有那么严重,”顾识云说,“最多只算监守自盗。”

“余宸伤得怎么样?”

“伤到的是腺体,被送到学校的附属军医院急救了。不至于报废,但目前来看需要静养观察一段时间,按A+级Alpha的治愈能力,他也许能在你出禁闭室之前就脱离危险。”

“算他命大。”时茧冷哼一声,只嫌自己当时没有把这二世祖的腺体囫囵个咬下来。

他狠狠撕下一块鸡肉,牙齿磨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忽然又注意到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我这次进来,多久才能放出去?”

顾识云沉默片刻,声音微冷:“一个星期。”

时茧早有心理准备,闻言依旧皱了下眉:“浴室那次,我的情况虽然没有余宸这次这么严重,但也算是他的全责,他就只关了一天。”

“这次是学校出面裁定的惩罚时限……抱歉。”

时茧一怔,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让顾识云误会是在迁怒,解释道:“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和我道歉,我也没有怪你。”

顾识云摇摇头,看向时茧的眼神很专注,带着几分固执:“如果当时冲突发生我在场,能够及时带走你,提前做下裁决,你应该就不会面临长达一周的禁闭。”

而这显然是超出判罚标准的。

按两人当时的情形及围观证人口述,导致余宸腺体重伤的罪魁祸首恰恰是他自己,若非他先侮辱殴打时茧,后者也就不会被激怒,一定要闹个鱼死网破。

虽然按照结果敲定,时茧的行为确实对同学造成了重大危害,但他是初犯,加之性质应该定性为互殴,怎么也不该顶格判罚。

“他如果没有那么一个手眼通天有本事的亲爹,也就不会这么趾高气昂,一次又一次来找我麻烦。”时茧冷冷道。

但对上顾识云自责的眼神,又缓和下语气,安慰道:“没关系的,在这里待一周就待一周吧,正好不用看到那些讨厌的人。”

顾识云正要说话,一块炸得金黄外酥里嫩的鸡排怼到他嘴边,时茧弯眼笑了笑:“而且,不是还有顾大部长陪着我吗?这儿可是你的地盘,接下来一周,你可得尽一尽地主之谊了。”

落到这种处境,第一想法居然是安慰自己——

顾识云的瞳孔微微放大一些,有什么很躁动的东西在他胸腔里乱窜,让他险些没能接住那块时茧喂给他的炸鸡。

长期生活在军校里的Alpha早已习惯了刻板和简单,娇气小少爷叫苦连天的食堂却是他习以为常的补给地点,一日三餐哪怕吃最简单的营养剂也接受良好,一切浪费时间的无用举动都不在他的做事范围内。

他现在本应该去纪察部开会,或是在校园各处暗访巡查,与学生会平起平坐的具有实权的学生行政组织里的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换做以前,顾识云一定不可能相信未来某一天,他会在部里正忙的时候,和一个常常犯事极不安分的危险分子分享午饭,吃他喂过来的垃圾食品,并且真的吃出了和以前那些营养液完全不同的味道。

而被定义为危险分子的E级Alpha,正抱怨着食堂饭菜难吃,把那些肥肉挑挑拣拣扔到盘子里。

顾识云毫不客气地把那些时茧嫌弃不要的肉全吃光了。

按S级Alpha饭量打的午饭,时茧最后撑得打小嗝了也没吃完,优雅地擦擦嘴,把盘子往顾识云的方向一递:“谁打的谁负责,不要浪费粮食啊顾部长。”

顾识云一点也没嫌弃,反而吃得很香、很快。

等他吃完,时茧才说:“我请你吃饭,你是不是也要还我一下人情?”

很蛮不讲理的一句话,但偏偏吃死了顾识云。这个思维模式像机器人一样的Alpha对人际往来毫无概念,在他的世界里时茧给他喂东西,那就是请他吃东西了:“你想要什么?”

时茧不清楚他的这句话代表着即使他现在想离开禁闭室,即使需要顾识云违背作为纪察部部长的原则,他答应下来,就一定会替时茧做到。

但时茧哪怕知道了,想提出的要求也不会变。

他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定定地看着顾识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S级,一定知道该怎么杀人吧?教我。”

顾识云和时茧对视,那双玻璃珠一样的蓝眼睛里,闪烁着的是一种危险的光芒。在此之前,他从未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过。

像尖锐的玻璃片,开过刃的银匕首,反射出的寒光锐利而疯狂,交织出惊人的、锋芒毕露的美丽。

不知道为什么,顾识云有些难过,似乎是觉得,这个娇气的小Alpha,原本是不必流露出这种眼神,不需要有这种光芒的。

但他也没有任何劝阻,他知道时茧被贴上的E级废物的标签下,藏着的是怎么样义无反顾的决心,也知道此时此刻,比起那些无用的劝慰,他更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所以时茧找对了人,循规蹈矩的纪察部部长,却是整个第一军校最能够豁出去一切帮他达成所愿的人。

餐盘被收走,狭小黑暗的禁闭室里只有一根铁凳,时茧和顾识云相对而坐。

“现实来讲,你的等级和身体素质既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得到质的飞升,也不可能因为自身从0到60的进步,就比得过A+级Alpha十几年的勤学苦练。”

顾识云检查着时茧的身体,戴着皮革手套的大手绅士地按在少年雪白的皮肤上,没有任何过界的触碰,却依旧一路点火般,生出几分奇怪的暧昧。

“所以,想通过正面对抗的方式击败一个拥有着高水准格斗战力的人,这条路可以直接pass。”

顾识云的话从客观出发,没留面子,时茧也不是需要被哄着的宝宝,很快接受这个事实。

他坦荡地说,“我不需要光明磊落,我只想随心而为。”

顾识云从靴夹中取出一把只有手掌长的匕首:“近身偷袭,短兵相接,是你唯一的机会。”

“当然,不只是匕首,在当下任何你手上能够得到的东西,都可以用作你的武器。花里胡哨的格斗技巧在实战中用处有限,对于你的敌人,你只能有一个目的,就是不择手段、不顾一切,用你能想到的所有方法干掉他。”

顾识云反握住匕首,轻轻一刺,铁制的凳面在一刹那的电光火石之后,竟然就被刺穿一个长洞!

时茧被吓了一下,回过神后仔细摩挲着被破坏的地方。他比划着,如果刚刚挥刀的是自己,那恐怕一个表面的小坑都弄不出来。

他握住拳头,问道:“我需要多久能练成这样?”

“你不需要练习力量,这是你本身就不擅长的部分。”顾识云拔出匕首,递给时茧。

后者好奇地抚摸一遍,拿在手上新奇地玩了起来。

“你作为Omega长成的身体脆弱、易碎,经不起过量训练,力气天生就比Alpha和Beta小;但同样的,你的骨架纤细又轻盈,比他们更灵活,更轻巧,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他们做不到的灵敏程度。”

时茧其实知道他的身体素质和真正的Alpha之间的差距,他也从未盲目过,但余宸那种完全轻视、讥讽的态度,让时茧无法忍受。

他紧紧握住匕首,眼神透过黑暗落下,发誓会让余宸付出代价。

他就算自己扭曲成恶鬼,也要拖着余宸一起下地狱。

第28章 第 28 章 顾识云失控。

顾识云只教给时茧最简单也最实用的招式。

“电影里的侠客追逐剑谱功法, 但真正的战场上只需要挥舞劈砍,把匕首挥出去一万次,即使我不教你, 也能无师自通。”

他反握匕首, 扔出一个苹果,银刃破空划出数道流光, 横平竖直, 克杀肃穆。

时茧只是眨眼功夫, 顾识云拉起他的手, 把一个雕出小兔子耳朵的苹果放在他手心里。

“正常人接受过特殊训练的极限反应速度是0.25s, 顶级田径运动员、电竞选手等处于特殊环境下的极限反应速度可以达到0.12s-0.1s之间, 余宸作为A+级Alpha, 我推测他的极限反应速度与顶级运动员相差无几, 所以理论上你只需要在0.12s之内挥出匕首, 他就不可能反应过来。”

时茧掂了掂手心里的兔子苹果, 突然朝着顾识云奋力一掷, 被后者截停在半途。

“你的反应速度是0.45s, 接近普通人的下限。”

“……你也不用分析得这么详细。”

“也没这么难。”时茧受过打击后,顾识云又带给他一个好消息:“余宸现在正躺在军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受伤的人反应速度通常都会有所下降, 这是你给自己创造的机会。”

“每晚七点都会有护士来给他打镇定剂,这之后他会持续进入至少三个小时以内的神经滞缓期——当然最好能够抓住刚打完针十分钟的机会, 这是他反应最慢的阶段,对你的计划更有助益。只要你的出现够出其不意、挥出匕首的速度够快,就有很大的把握可以一击毙命。”

时茧沉思片刻,眼底和匕首同时闪过一道寒光:“无论几率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我可以告诉你他的病房号, 如果需要提前出禁闭室也可以让我做,你还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甚至如果时茧提出想让他帮自己给余宸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顾识云想,他恐怕也不会拒绝。

他总是无法拒绝时茧。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这种事,还是让我自己来吧。”时茧语气真诚,发自内心地感谢顾识云对他时时的维护和有求必应。

即使这有可能只是得到了他父亲的授意,只不过是一种忠人之事,但论迹不论心,顾识云为他所做的一切,都让这个正处在人生最低谷的少年感受到了这个残酷的世界对他残存的温情。

准备陪时茧练习刀法之前,顾识云说:“有句话你不会想听,但我想我必须要说。”

时茧其实已经有了一点心理准备,笑了笑,将顾识云未说的话用温和的方式堵回去:“我知道这有可能会导致什么后果,也做好了我爸不会保下我的准备,一人做事一人当嘛,我不会牵连任何人的。连你也不会。”

顾识云沉默半晌,知道多说无益,但他必须要让时茧明白:“我不害怕被你牵连。只是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对我来说,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时茧一贯招架不住直球,被这类似告白的话弄得微微红了耳朵,但他并没有往歪了想。

他现在是Alpha,顾识云更是Alpha中的Alpha,AA都是兄弟,AO才是夫妻。

时茧轻咳一声:“先练习吧,我的时间不够了。”

顾识云直勾勾盯着时茧脸上变红的那些地方,一心二用地陪他练习匕首要领,在想如果联邦法律允许AA通婚,对方一定是最受欢迎的妻子人选。

那如果他是最平庸的Beta呢?顾识云还真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得出的答案是,时茧就是时茧,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那个不同于其他人,会一出现,就吸引自己目光的存在。

禁闭室仅有十个平方,唯一的陈设是张铁凳,在这样密闭狭隘的地方,时茧和顾识云近乎贴身肉搏,没有任何能够大展拳脚的空间,往往过不了两招,他们就会像两条蛇一样缠在一起。

顾识云沉默地接受着时茧的每一次贴近,黑暗中他的呼吸声尤为明显。而时茧满心只有速成,根本没有意识到连呼吸都不剩下什么距离的空间里,两个Alpha有多容易擦枪走火。

时茧专挑人体弱点下手,他反握匕首横拉出一道银光,第一次尝试割喉,但手臂刚动就被顾识云一手制住。

S级Alpha轻轻一捏时茧那细瘦的腕骨,后者立即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手软丢了匕首。

即将落地时被Alpha看准时机用靴尖接住刀柄,传毽子似的踢回手里。

顾识云放开时茧:“抱歉,弄疼你了。”

时茧揉着手腕,眼角还有一点生理性的泪花。

顾识云本来对自己的力道心里有数,但见状也有些自我怀疑,想去拉时茧的手腕检查一下:“没受伤吧?”

话音未落,他的匕首被上一秒还泫然欲泣看似柔弱的少年夺走,顺势朝他手筋一割,一道细细的血痕悄然冒出。

呼吸之间,顾识云的目光从那抹鲜红移到时茧脸上。

这不是时茧第一次见血,眼睛里却有着远超从前每一次见血的兴奋,刃尖闪过的寒光映在他眼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还要锋利。

顾识云的心脏猛然沉了一下。

他的眼睛里甚至还有因为手腕被攥疼的泪水,是个无论怎么看都脆弱得像个花瓶的玻璃美人,谁都联想不到他是那个把A+级Alpha咬下一块肉、咬伤腺体的人。

同样也是这个人,抓住机会后毫不犹豫地出手,没有任何对面是陪练搭档的顾虑,只一味地冲着命门而去。

顾识云没有半分生气,相反,他现在特别兴奋,比初学就有所受益的时茧更加兴奋。Alpha的骨子里与生俱来撰写着嗜血欲和控制欲,这已经成为了这个群体最为劣根性的本能,S级的Alpha却因为太强找不到对手而很难体验到这种令人血脉偾张的本能,偏偏在这么一间黑暗狭窄的禁闭室里,在这么一个弱不禁风却百折不摧的残次品身上,顾识云那沉寂多年的欲望开始躁动,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都在沸腾着、叫嚣着——

征服他!

把这个随时随地散发着信息素的、腺体退化了的残废Alpha按在地上,用牙齿撕咬他娇嫩的皮肉,把领主的信息素全部灌进去!灌满到溢出来!要让他痛出声,让他叫自己的名字,让他知道现在是谁在标记他,在圈领他!

顾识云猩红的眼瞳血色翻涌,顷刻间手腕处的伤口便愈合如初,时茧还处于震惊之中,下一秒便被男人揽住腰肢打横压在长凳上,紧接着一道钝痛在后颈处炸开,直往尾椎骨窜。

“呃……痛……顾——啊——顾识云!你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炙热迷乱的喘气,压在身上的Alpha像熊熊燃烧的火焰,火舌.舔遍了他每一寸皮肤,原本青涩稚嫩的白皙很快融化成熟透般的艳粉。

鼻尖、耳垂,尤其是眼尾,这些皮肤薄的地方,更是敏感得仅仅暴露在空气中,就微微地颤抖个不停。

时茧咬着余宸腺体不放的时候一定没想过属于他的报应这么快就来,直到那块作为Alpha而退化的腺体被粗暴地叼在齿间撕咬.舔.玩时,时茧才体会到Alpha为什么不能够接受被同类冒犯,他的信息素被这种挑衅行为激得全部爆发,气势汹汹地准备决一死战捍卫领地,却茫然地发现根本没有另一股信息素,反而被贪婪得全部汲取到非主人的肺腔里,禁锢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里。

“放、放开我!你、嘶、别、别咬!”

不是繁衍期,也不是正确的性别,时茧的腺体并不为S级的急切所动容从而门户大开,依旧坚硬得像是一块脊椎骨。

不、不对……Omega的腺体明明应该是像玫瑰花一样熟烂而柔软,为接受灌注而做好了一切准备,为什么……

但身下这个人,和这个人的信息素,却又让S级无比相信,这就是他要找的雌兽。

不仅仅是想把信息素灌进去,也不仅仅只是浮于最表面的标记,更想用那个完全承载着冲动的地方,用那种最原始的野兽一般的方式,把属于自己的气味送到雌兽身体里最深的地方,让他彻彻底底的、从里到外的,都打上自己的深层烙印。

S级Alpha越想越为自己绝妙的想法而兴奋,不断地舔.咬着那块青涩的腺体,急切中也不忘笨拙地诱哄或者安抚,还是想尽量不要让他的雌兽讨厌他。

混乱中时茧渐渐意识到顾识云只是不得章法的一味含咬着他的腺体,即使失控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于是冷静下来,继而发现了一个极为反常的现象——

顾识云的信息素呢?

他们来往算是密切,但一直以来时茧都没有感受到过对方的信息素,起初他以为是S级Alpha拥有着更好的控制力,可直到现在,这种完全失控却依旧闻不到另一种信息素的情况下,时茧不得不推翻之前的结论。

时茧推了推压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的男人,纹丝不动。

他只得放弃,自暴自弃地任由顾识云这个需要抚慰奶嘴般需要他腺体的弱智Alpha。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汗湿黏在脸上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思考着顾识云的信息素究竟是怎么回事,忽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他想起这人曾去医务室里抽血,和医生言语交谈中要拿的检查报告——

该死。

顾识云不会是个ED吧。

第29章 第 29 章 怪物。

但时茧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推断。

哦。

挺硬的。

应该不是ED。

但怎么还没软下来。

说不准有功能性不射*。

时茧面无表情地挪了挪屁股。

时茧等了半天, 都打哈欠了,顾识云还在和他的腺体较劲。

可能不止时茧的信息素在纳闷,连他自己也纳闷, 他咬完不是该灌信息素么?

对啊——

信息素呢?

陷入失控状态的S级茫然地抬起头, 口齿间还残留着香甜的小苍兰香,可他却感觉不到自己的信息素。

一个Alpha如果没有信息素, 和无精症有什么区别?

完全被本能和性冲动控制的大脑渐渐清醒, 顾识云放开时茧, 慢慢坐了起来, 双眼放空地盯着面前那一片黑暗。

他的意识此刻还没有全部回笼, 不然如果是在理智状态下, 他现在肯定不会因为自己没有信息素无法成功标记时茧从而委屈得像一个被坏孩子抢走棒棒糖的幼稚园小朋友。

S级的骨架也不知道怎么长的, 接近两米, 一身精瘦的肌肉, 全部压在时茧身上的时候像压下来一座小山, 沉重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手指更是一动不能动。

——如果标记Omega都需要这种程度的挟制的话, 时茧想,那他这辈子都与娶妻生子这件事无关了。

时茧又咸鱼般躺平了一会儿,也坐起来, 反手摸了摸后颈处被咬得惨不忍睹的腺体,发现只是有些肿并没有出血, 不由得松一口气。

但不小心碰到还是忍不住“嘶”地一声,有些埋怨地飞快看了一眼始作俑者,狗牙吗,咬人这么疼。

随后而来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顾识云像座雕塑一样, 始终动静,时茧等得有点难捱,从端端正正坐着又换成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静静地闭目养神。

他在回顾刚刚和顾识云的训练,S级Alpha的反应速度比机器还变态,往往他还没有出手,对方就已经凭借实战累积的经验,预判到他下一招该往哪里招呼,提前截断进攻,即使这种黑暗狭窄的环境也根本没影响到对方的判断。

最后成功那一次也是利用了顾识云对自己的怜弱心理,而且时茧能够感觉到,顾识云在自己挥出匕首的瞬间就已经察觉了这份意图,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他没有选择躲开。

否则实战中,他早在一击不成的时候就已经被反杀了。

这就是Alpha群体与狼群结构无差的等级差异,分化结果决定一切,胜者为王败者臣服,一个E级想要对A+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在没有任何对于A+不利的前提条件下,是百分之百不可能的事。

换到战场上也是一样。一个E级Alpha近乎残废,哪怕只是最低级的异种,也能够像捏死一只蚂蚁般轻轻松松捏死他。

时茧把整张脸都深深地埋进掌心,为自己不可预测的未来,轻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

顾识云彻底清醒后,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在强迫和挣扎中衣服凌乱的少年蜷缩在墙角,听见他的动静隐忍地抽泣一声,害怕地颤抖个不停,露出藏在长发下被咬得青紫可怜的腺体。

像被凌虐过的破布娃娃一样。

记忆回笼,顾识云的脑子里翁鸣一声——

他居然、居然……

时茧应声抬头,有点奇怪地打量着又陷入宕机状态的顾识云,正要出声,却被后者打断。

顾识云满眼都是压抑不住的灰败,想靠近时茧一点,可想到自己才做下的错事,又隐忍着退后,怕再次伤害到他。

他闭了闭眼,万分痛苦地说:“对不起。”

莫名其妙被咬了一口腺体,时茧当时是挺生气的,但转念一想顾识云明显是失控状态,也不能真的怪他,这阵儿气也早就消了。

“……没什么。都是Alpha,谈不上吃亏。”

时茧以为这么说完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他还想让顾识云继续教自己玩匕首,下一秒被对方的话惊得睁大双眼。

“事到如今对你的伤害已经造成了,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对你负责——即使联邦不允许Alpha之间通婚,我也绝不可能提上裤子不认人。”

顾识云愧疚地不敢看时茧的眼睛,语气却无比坚定,腾地一下站起来:“我立刻回去向父亲请示,让议会重新制定法案,允许AA合法婚恋。你放心,无论再难,我一定会娶你,给你一个名分。”

时茧被这一大段话给砸懵了,信息量多得他都不知道该先对哪一点做出反应,但最重要的显然是……

这家伙,以为,他把自己,给……睡了?

时茧眼前一黑,深吸口气,拉住已经迈出去半步的顾识云:“先等一下!”

不知道对方又脑补了什么,眼看着那目光越来越内疚,时茧赶紧说:“没你说得那么严重,你失控下只是咬了我的腺体,其他什么都没做,连临时标记都没有。”

顾识云停住脚步,似乎在思考。

时茧刚松了口气,很快就听到他喃喃自语:“连临时标记都……?”

坏了。

这还不如不澄清。

眼看着顾识云已经陷入了对自己性功能的极端怀疑之中,时茧有些尴尬地安慰他:“呃……没关系,Alpha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比较失控,这也不是你的错,我能理解。听说有些Alpha第一次会比较激动找不到地方……总之,处A是这样的。你已经很棒了。”

然后时茧就绝望地发现,顾识云平时本来就很像人机,现在看起来更自闭了。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拉着顾识云坐下:“我方便问一下吗,为什么这种情况下我也感受不到你的信息素?”

顾识云沉默片刻,选择坦诚以待:“我与生俱来没有信息素,也没有精神体,医生给出来的解释是没进行过二次分化。等二次分化结束,我就会和其他正常Alpha一样。”

时茧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地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震惊之余,回忆起牧野曾语焉不详地说顾识云是个怪物,两两联想,这才终于明白牧野何出此言。

怪物吗……

顾识云说过他今年二十岁,而二次分化一般在成年进行。在天才云集的第一军校里,就连时茧这个E级Alpha都拥有信息素和精神体,一个S级却天生不全,确实也算是个特立独行的怪胎。

可时茧却没有任何看到优秀者残缺而为自己的失败感到宽慰的心理,顾识云对他很好,是奉行丛林法则的军校里为数不多会理解、包容他的人,如果他是怪物,那其他拥护这种规则的人呢?那他这个同样被排挤在外的人呢?

“那我们现在算是同病相怜了?”

顾识云看着时茧,少年笑了笑,毫不在意他的残缺。

顾识云愣楞的嗯了一声,然后就感觉到心里有块冰在随着时茧的笑融化,汇聚成涓涓细流,经过他的四肢百骸,带来春日万物复苏一般的温暖,像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和风中有千万朵花开。

他忽然感受到一种比Alpha本能的占有欲还要强烈的情感,那不是破坏、不是攫取,是小心翼翼地、珍之又珍的轻轻捧起,是光静静地看着,心里总叫嚣着空缺的那块儿就被填满的幸福。

顾识云生平头一次如此直观地体会到这种情感,他嘴巴笨说不出来,也说不好,所以他就只是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时茧,像传说中那头守着宝藏的恶龙一样,守着对于他来说价值连城的宝藏。

那令人尴尬的话题似乎终于翻篇了,时茧切回正体,在顾识云的配合下又练习了几个小时,直到后者不得不去纪察部点卯,他才肯放这个很好用的人肉沙包走。

顾识云心里惦记着时茧,从前卷死同行的工作狂处理起校务却心不在焉,积压的文件一处理完,立刻下班直奔思过楼。

快到时茧的那间禁闭室时,顾识云刻意放慢了脚步。在打开铁门之前,他本以为对方可能正在休息,就像第一次进来时那样,躺在长登上如同睡美人般享受自己的“牢狱”时光。

毕竟这是个从小在家人宠爱里长大,有些娇气的,习惯于享乐而非吃苦的大小姐。

但进去之后,顾识云却有些意外地看见时茧仍端坐在长凳上,将手中匕首舞得虎虎生风。他全盘专注地投入到自己当下正做的事上,并未分出半分注意力给那个刻意敛去气息的白毛Alpha。

闪烁着银光的刀刃穿梭于少年细长灵活的十指之间,轻巧优美地像是在玩翻花绳的游戏,那速度快得让人目不暇接,眨眼间仿佛满是寒流。

顾识云惊讶于时茧的学习能力如此之强,他不过是刚上手不到一天,哪怕这整整十几个小时里都在不停地练习,也很难有新手能熟练到这种地步。

情绪一波动,顾识云刻意保持的屏息状态就被打破,时茧耳尖一动,朝他所在的方向扔出匕首,堪堪擦着耳鬓而过,深深地插进墙壁之中。

呼吸之间,几根白发飘然落地。

顾识云呼吸加重,浓厚的眼神透过黑暗,有几分不可自抑地、深深地看着时茧。

少年那一瞬间的凌厉,仿佛挥刀出鞘。

危险,却又美得不可方物。

第30章 第 30 章 砍人。

一星期后。

联邦第一军校附属医院。

余宸被安置在特护病房, 护士照旧来给他打今晚的镇定剂。

余宸靠着床头半坐,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护士掰安瓶:“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他不觉得自己伤得有多严重,除了痛得睡不着觉之外, 还没锁骨被咬掉一块肉那次狠。

但因为伤在腺体, 第一军区和学校负责人上上下下都很紧张,生怕他因此丧失Alpha的雄风。

护士小姐小心翼翼地把针剂推进静脉, 耐心地解释道:“再等两天, 情况稳定后, 您就能出院了。”

镇定剂生效极快, 余宸上一秒还趾高气昂, 这会儿眼皮就有些重了。

他挥挥手:“我睡会儿。”

“好的。”

躺回床上, 连日折磨他的剧痛暂时被药剂作用压下, 余宸这些天只有靠这种方式才能睡个好觉。他闭上眼, 感觉到一阵阵困意袭来, 脑海里那道决绝疯狂的身影却如此清晰。

那人像个吃人肉的妖精, 皮肤那么白, 唇舌却沾满鲜血, 色彩艷丽又极度危险,冷漠的眼神在他身上巡视,似乎正挑选哪里的肉质最为细腻好下口。

余宸的眼球在闭紧的眼皮底下动了动, 半梦半醒之间,仅仅因为想及时茧, 他的后颈都幻痛起来。

还有那香得逼人的小苍兰信息素,明明就只是个E级,偏偏存在感比S级还强,缠着他的信息素混合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当时他们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正在进行腺体标记。

对, 就和这病房里的香薰味道一模一样。

等等。

余宸猛地睁开双眼,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他心中忽然震颤——

这分明就是时茧的信息素!

但他此时才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朝着余宸心口刺去,他的瞳孔睁到最大,在最后仅仅只差零点几厘米的极限距离,A+级的Alpha远超出普通同类的敏锐终于还是救了他一命。

余宸侧身一躲,动作间手背的留置针被扯开,血珠汩汩往外冒。刀尖“噗嗤”一声刺入他的右胸,眨眼间又被拔出,这次刺向他的喉咙。

余宸随手抓起床头柜的花束砸向时茧,但只是刹那间,纯白色的百合花被沾血刀刃肢解成碎片,雪一般纷纷扬扬飘下。

在“雪花”的后面,是一双冰冷的、充满杀意的蓝眸。

几乎只是一眼,余宸就能确定,时茧是来杀他的。

他是A+,本来不应该把一个堪称残次品的E级放在眼里,可也就是这么一个人人看来门第之耻的花瓶美人,却接二连三的陷他于狼狈境地,现在更是拿着一把匕首,就敢过来刺杀——

余宸失去了那么一秒钟的理智,他的腺体在见到这个人的那一刻就爆发出巨大且尖锐的疼痛,连带着他本人都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丝畏惧。

这本来是不可能的。

余宸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惹上了一个大麻烦,他试图劝说时茧冷静,但后者并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提起匕首穿过百合花雪,直冲他的咽喉而来。

余宸的瞳孔持续性放大,他完全想不通仅仅是一个星期,明明连打架都不会,只能像小孩子一样靠咬人占便宜的娇气废物小少爷,究竟是为什么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把一手匕首简直玩出了花。

他的速度极快,出手极其果决。

呼吸之间,余宸只来得及抬手去挡,十几道尖锐的疼痛在同一时间升起,细细的血痕与银光流线交相辉映,在少年的眼底倒映出危险的色彩。

几滴鲜血飚到他的眼角,给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添上一抹鬼魅的红色。

死到临头,再没有多的时间,但余宸仍旧为这种惊人又致命的美丽怔愣半秒,而他自然也为这片刻的分神付出了代价。

锋锐横线直冲咽喉而来,最后关头余宸及时抽身,但声带仍旧被割开一条血缝,他脱力地双膝跪在地上,捂住自己喷血的脖子,赫赫沙哑着说:“你、咳咳、你找死!”

铺天盖地的火焰从余宸身体里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间病房,时茧被火焰映得通红的眼睛闪烁了下,心里清楚这恐怕就是A+级的AS(特殊能力),而在这种程度的打击之下,他几乎没有任何躲避的空间。

时茧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平静而坦然地闭上眼,心想虽然没有十分完美的达成目标,但如果能同归于尽,他一个E级能拉着A+一起死,也算不赖。

滚烫的火焰近在咫尺,下一秒就会将时茧完全吞没,然而这道热潮却始终没有再进一步,冰冷的蛇鳞一寸寸贴合着时茧的皮肤盘旋缠绕,最终停在他的耳边嘶嘶吐信,竖瞳充满着敌意地看向火海后狼狈的红发Alpha。

时茧睁开眼,一道熟悉而宽厚的背影城墙般矗立在他面前,投下的阴影足以将他整个人完全包裹。

他向那道火海伸出手,以他为界,火海未能前进半步。

看着火光下棱角分明的侧脸,时茧恍惚了一下,竟奇异地、久违地感受到一种从前被保护起来的安全感,不由自主地低声喊了一句哥哥。

温隅安不知听见没有,回过头,上下打量一番,似笑非笑道:“看来有人比我更适合教导你。”

时茧猛地回神,抿抿唇,用冷淡表明态度。

温隅安随手一挥,那对于E级而言无力的滔天火浪就犹如蛋糕上的蜡烛般被轻易熄灭。

他看到捂着喉咙、指间不断溢出鲜血的余宸皱了皱眉,偏头说了几句什么。时茧这才看到他耳朵里塞着微型的蓝牙耳机。

温隅安走到余宸面前,在后者仇恨的目光中伸手按在他的致命伤处。

余宸剧烈地挣扎起来,还以为这人要替自己弟弟杀人灭口,但很快他就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将裂开的伤口拉扯聚拢,身体里血液往外涌出的恐慌感也消减很多。

对上红发Alpha疑惑的目光,温隅安眼神嘲弄,语气却还算平和:“我现在不救你,哪怕你能活下去,也会因为声带受损成个哑巴。第一军区的继承人要是成了残废,说出去应该不太好听吧?”

余宸愤怒地瞪着他,指尖凝聚起火焰,但下一秒就被温隅安挥手灭掉。

男人站起身,高大的影子笼罩着余宸,让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幼时被这人如何恐吓威胁,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小孩子学大人玩火是会尿床的,”温隅安嗤笑一声,“帮你叫了你爸的人,承认自己需要保镖吧,连E级都搞不定的废物。”

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

余宸挣扎着爬起来,双手握拳低吼:“你以为你算个什么!!时家养的一条狗,时藏锋挑菜一样挑回来的童养夫,你在我面前给我擦鞋都不配!!!”

时茧冷眼握刀,即将杀出去的前一刻被温隅安制住手腕:“差不多够了,我说过余维的人很快就来,还是说你想被抓到当众谋杀第一军区的继承人?”

继承人这三个字,被温隅安着重点出来。

时茧冷冷一笑:“我受欺负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站出来拦着他?现在假惺惺地劝我冷静,你没有资格。”

余宸抢在温隅安前头说话:“不愧是大小姐,气性就是大,我不过是说几句实话就对我喊打喊杀。”

温隅安厌恶地暼他一眼,但未理睬,只是对时茧说:“你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或者也可以等纪察部的人。”

时茧已经对温隅安失望过很多次,但这一次依旧是无比失望地看着他,也有不甘、委屈。

少年的眼神像一头走投无路绝望而愤怒的小兽,手背和手心有着很多道或很长、或很小的,尚未愈合从而暗红的刀疤。

但温隅安记得他小时候非要亲手下厨给时藏锋做长寿面,切葱花的时候把手指划出一个很细的口子,都会举着包得厚厚的手指向每一个人大发脾气要求安慰。

不只是余宸,连温隅安都很惊讶,一个这么怕疼又娇气的人,到底是怎么在暗无天日又狭小的禁闭室里,在短短一周不到的时间里,把匕首这种实战中毫无优势的武器玩得炉火纯青,能把一个A+级Alpha砍得险些人头分离。

而当他看到他手上那些伤口时就完全明白了。

温隅安知道时茧一定接受不了自己的话,但他也不得不说:“你真想杀了他?”

时茧固执道:“怎么,不可以吗。”

“没有必要。”

时茧被这么一句话刺激得悲愤欲绝,咬牙切齿道:“你不是我,你没有忍受过那些侮辱,你凭什么说‘没有必要’?!对我来说有必要,很有必要!我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让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别任性。”温隅安只这么一句话。

他淡淡地看着时茧,轻而易举地阻止他拼尽全力的抵抗。

“放开我!”时茧手被反剪,愤怒吼道。

黑曼巴反咬一口主人,温隅安也只是轻微地皱了下眉头,把它召回精神海。

余宸被砍了十几刀,浑身都是伤口还在流血,却好整以暇地坐在地上看这出兄弟阋墙的好戏,尤其这争执的源头竟然还是他。

小时候的画面被完全颠倒,以前是时茧拦着温隅安不要太过分,现在反而是温隅安拦着时茧让他随便砍几刀泄愤了就行别真下死手。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任性妄为,受不了一点委屈,却从不考虑真动了他,他父亲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就不只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小小摩擦。

很天真可爱,很睚眦必报,人长得漂亮就是王道,足以让别人忽略他的一切缺点,也要前仆后继地冲上去甘当垫脚石。

但他以前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这次绝对不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