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儿其实很喜欢小孩, 看到小孩就会心软，当然，看到倒霉的熊孩子就只有讨厌的份了。

之前春节看到春梅婶跟那个石榴大婶家的孩子, 狗蛋儿就特意绕过他们, 不发一点糖果给他们。

看到他们都恨不得啐两句，哪里还会给他们东西吃这么好心。

小姑娘走路不太走得动, 踉踉跄跄的，昨日下了雨, 地上还湿滑。

狗蛋儿索性将她抱起来, 她叫大妹, 是杜大哥他父亲的第一个孙女。

这边的孙辈排行都是按照爷爷来排的，儿子排儿子的，女儿排女儿的。

大弟二弟, 大妹二妹，就这样排下去。

大妹的两个哥哥分别叫大弟二弟。

大妹没她那两个哥哥那么怕生，谁抱都要，乖得很。

狗蛋儿冲她伸手，她就张开双手。

狗蛋儿抱小娃娃的动作很僵硬，但再僵硬她也不哭不闹。

小姑娘肉嘟嘟的，抱起来软乎乎。

脑袋圆圆的, 蹭到的时候, 那饱满的感觉很舒服。

三婶家的六妹狗蛋儿也是抱过的，小家伙抱起来真叫人稀罕。

家里没小孩的，都喜欢伸手抱抱别人家的小孩。

不过狗蛋儿没那么大的能耐, 抱不了多久就用手臂酸疼了。

谢非羽将小娃娃接了过来，他见别人抱过小孩，换了几个姿势就抱得很好了, 小姑娘脸上也有笑容，不停指着前面，见个新奇的就要看半天。

狗蛋儿拉着大弟二弟，走在谢非羽后面，对这个男人越发满意，又能干又会抱小孩，这种男人去哪里找哦。

谢非羽人高马大走得快，狗蛋儿带着两小孩走得慢，在一个转弯处，谢非羽站在路边，索性等他们先走。

带着小孩总走不了这么快。

那户人家就在山半腰，去到那里，好明显一户张着灯，人来人往，好生热闹。

不需狗蛋儿说，大弟二弟远远看到亲人，高兴地喊着爹娘舅舅，跑了过去。

一直乖乖窝在谢非羽怀里的大妹，也扭着胖胖的小身躯要下来。

谢非羽刚将她放下，她就撒欢儿跑过去。谢非羽担心她摔到，虚虚扶着走了两步。

阿兆刚好出来接娃，撸了把小外甥的头，躬身抱过酿酿跄跄的大妹。小姑娘咿咿呀呀叫着舅舅，搂着她舅舅的脖子，阿兆狠狠亲了她一下：“乖！”

这时才跟迎面走来的两人打招呼，虽说帮着宰了四头猪，阿兆跟他们还是不太熟，有些尴尬，低声说：“来了。”

谢非羽道：“杀好了啊？”

阿兆：“嗯，就要去卖了。”

他们如此大动干戈地森*晚*整*理来，手上就五文钱，幸好杜大哥给他们留了块猪肝。

猪肝便宜些，但现在要六文一斤了，他们五文钱甚至不够买一斤的。

谢非羽跟狗蛋儿对视一眼，两人皆是微微窘迫。

杜大哥直接将肉塞他手中：“我们摘了几斤空心菜，这点肉不算什么。”

这吊肉可不止一斤。

谢非羽笑笑，看着案板上一堆的肉，刚刚出炉都很新鲜。

主家都不太乐意卖猪下水，就想用来作宴席菜。

筒骨大骨这些都留下来了，反倒是卖了最贵的排骨。

又抠门又大方的主家，都买一头猪了，还要计较这些。

谢非羽倒是眼热那一堆大骨筒骨，给夫郎炖个汤多好呀，又便宜又好吃，狗子还能蹭个骨头。

收回目光，看了看眼前的排骨，道：“最近家里买的东西实在是多，一下子钱就不够了，不过今天去镇上卖菜，就有钱进口袋了，在这之前杜大哥能不能借点钱让我们买根排骨，今晚上就能还。”

杜家的几个听着都笑了，绕一大圈回来了，还以为他干嘛突然说这个呢。

杜大哥笑道：“好好好，拿去拿去！”

杜大哥将一条排骨称了称，一斤多些，二十五文一斤，这一条排骨得要二十七文。

杜大哥用草绳扎了递给他。

谢非羽提着新鲜的两条肉，喜不自禁，回家就炖肉吃。

新鲜猪肉是其它肉不能比的，这猪肝看着还一跳一跳的，回去赶紧切了做猪肝粥。

一下子买两吊肉，这排骨更是贵，狗蛋儿虽有些心疼，但也没说什么。

谢非羽拉着夫郎刚要回来，发现旁边一个老头看着自己，扭头一看，这不是之前山上遇到的那个老伯吗？

老伯手里提了一小吊肉，应该是跟他们一样来买肉的。

谢非羽心情很好的跟他打招呼：“嘿，老伯。”

那老伯却是看向杜大哥：“你们认识？”

杜大哥笑道：“嗯，我们村的，之前帮他们家杀了四头猪。”

老伯哦哦应着。

这时其他买肉的过来凑热闹说：“唉，刚才说你们家有空心菜卖啊？给我卖一斤呗。”

杜大嫂带三个娃在里头吃粥，这会儿才吃完了，抱着大妹出来乐呵呵道：“可不是，那菜我都淋过，嫩绿脆生长得最好的。”

谢非羽也笑道：“对，大家可以到我们家来买空心菜，大家乡里乡亲的，卖便宜一些，五文钱一斤，还不用大家跑这么远路到镇上去买。”

杜大嫂帮着搭腔道：“对呀，镇上那空心菜现在都得六文七文一斤了吧，上次我可问了。”

旁边过来买肉的，以及起早过来帮主家张罗喜事的，七嘴八舌道：“那我们去你们家买一些呗，现在路不远，带我们去买一斤，这就去买。”

谢非羽道：“好啊，你们现在买，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出田摘给你们，大家都可以到我们田地看一下，那空心菜绝对是靓的。”

狗蛋儿看了一眼谢非羽，抿抿唇，之后轻笑一声，还是不管他。

他们那些婆媳们说了几句，解下围裙就跟上了。

“我去你们不用去，我帮你们拿回来就行了。”

“不行，我也跟去有个伴。”

“好呀，大家一起去有个伴，走走走。”

谢非羽跟狗蛋儿在门口等一等，没多久就出来了五个大婶跟小媳妇儿，老伯也跟在后头。

大家跟着他们一起去田里摘空心菜。

谢非羽说：“我家没秤哦，就按一把一把卖。”

都走出一段路了，一个大婶赶紧又跑了回去在主家借了把秤。

“人这么多，还是拿把秤公道些。”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很热闹。都是后面的那几个婆媳在说话，狗蛋儿跟谢非羽走在前头，虽然怎么说话，但也笑盈盈的。

一下子来了好几单生意，谢非羽连连冲狗蛋儿挑眉，将狗蛋儿逗得直乐。

他们村子人不算多，但是山村嘛，屋子七零八落地缀在各个山窝，绕好一阵路才到狗蛋儿家。

半山腰的村人也不是没来爬过山，来之前就知有多远了，一伙人热热闹闹的，也不介意。

快近家门，谢非羽指着前面房屋：“那就是我们家了，等一阵我先回去放个肉。”

大家在门口观看一阵，又走进去看两眼，这屋子破破的，真是穷。

忽然他们听到什么，绕到后院一看，越发呆了，竟然有牛。

四只小狗见到生人，汪汪叫个不停，大灰也哞哞叫着。

“这么有钱，居然捉了头牛！”

他们家很少进客人，看到有人进来，又听到夸，狗蛋儿有些开心，进后院给牛添了把青草。

回灶房放了肉，谢非羽让他们稍稍等会，舀了一担肥，又挖了一簸箕的灰，带着后头一串人浩浩荡荡的往田里去。

许多在田里干活的都好奇地抬头看热闹：“这么多人去哪里呀？”

后边话多的婶婶跟媳妇儿大声的回应：“去他家田里摘些空心菜，这不是现在空心菜不好买吗，特地出田来摘一把回去赶紧种下。”

这么大老远路跟来就是想看一下空心菜到底长啥样，可别蔫了吧唧的让他们出大价钱买。

远一些田地的主人听不到他们说什么，还在眼巴巴的望着。离得近的回头跟他们说了，他们这才哦哦哦。

没多久，又有几个洗了手脚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这条路真的是越壮越大。

狗蛋儿走在谢非羽的后面，觉得好笑，嘴角一直压不下去。

还没有找到他们的空心菜田，大家远远就看到了。

“哦，这么嫩绿的空心菜，长得这么好！”

大家一个个兴奋极了，果然不虚此行。

谢非羽在田埂上放下担，指着自家空心菜田跟他们说：“你们自己摘，好好摘，别伤了我们的根，一垄一垄摘过去，可别这摘一处那在一处坑坑洼洼的，一会我不好淋粪。”

大家都是干惯农活的，哪有不会摘空心菜的，六岁的小孩都会摘了。

一束里头挑最长最高的摘，其他小的就留留，并着泥土根给它掐下来，不可以留一截也不可以拔。

拔会伤根。

留一截，新长出来的空心菜就难看。新的空心菜会就着老根长，若谁都留一截在那里，长着长着岂不是像过年时候买的那一盘富贵花，一节一节枝桠叉在那里。

一窝空心菜长得像什么似的，下面的老根养大半年估计都能成参天大树。

谢非羽也不是光让他们摘，自己也会在其中周巡，狗蛋儿也看两看。

他们肯定不会掐小的回去种，就怕他们想多沾点老根用力拔出来，有老根自然是种的快一些。

不过好在旁边人也会眼热喝止：“哎哟哪有这么摘的，你把人家的根都拔出来了，照你这样摘下去，人家这一窝空心菜还能不能要了？”

“对呀，人家便宜卖给咱们，可不是让你这样来将人家的菜种连根拔起的。”

狗蛋儿看到那根须须都出来了，心里面疼的很。

谢非羽黑着脸站在旁边，指着那拔根的大婶道：“再这样你就走！”

这位大婶是半山腰村里的，刚才一直闷声不吭，现在就闷闷的在这里摘，摘菜的手法可凶残，这会也不敢多摘了，赶紧称了碘着脸回去。

“这个人在我们村子里出了名的贪小便宜！”

“是啊，刚才看到她来，我都想说不来了，明天再来。”

“是啊，是啊。”

一堆应和，这一阵不快很快过去，大家又说说笑笑起来。

他们在摘菜，狗蛋儿跟谢非羽也在摘菜，摘来到镇上卖，好不容易等大婶跟小媳妇们都摘完了，称了重把人送走。

谢非羽乐呵呵的用草绳串了钱递给小夫郎，还得意道：“哪都不用去就赚了钱。”

狗蛋儿接过钱掂了掂，拱共卖出去十一斤空心菜，五十五文钱沉甸甸，好好将钱收入兜里，笑道：“你怕不是忘了我们今天要干什么？”

谢非羽道：“干什么，不是要去镇上卖菜么？”

狗蛋儿道：“对啊！”

谢非羽有些懵，狗蛋儿好笑地看着他。

终于谢非羽反应过来什么，一拍额头：“我又傻了！”

他们原就打算到镇上卖菜，到镇上卖六文一斤，在家里卖五文一斤，白白少了十一文钱，这可快一斤猪肉了，晚间买，妥妥的一斤猪肉！

他还有些委屈：“你也不提醒我些？”

狗蛋儿笑着安抚他：“没事，我们挑着也没那么重了不是？”

谢非羽却没能开心起来，心都在滴血，十一文就这么打了水漂，感觉额角又隐隐作痛，又拍额头：“我真傻，真的！”

狗蛋儿赶紧拉住他，给他揉揉额角，已经有点傻了，就不能再傻了。

谢非羽道：“刚才我明明想着让老伯到我们家看看，知道我们是信得过的，这不就将山货卖我们了吗？我们从中赚点小差价，却是忘了这一桩！”

狗蛋儿低头笑了一阵，笑的肚子有些疼。

磕到脑门就是有点后遗症呀，看着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时不时就会犯点傻。

本来雨过天晴后，他们可摘的青菜多了许多，能有个二十斤吧，现在不到十斤了。

谢非羽淋了一担粪，回去看着家里的肉，越发觉得自己傻了。

买到新鲜的肉是好事，但他们要去镇上呀，哪能立刻将这两吊肉吃完。

从镇上回来，再新鲜的肉也不新鲜了。

他们就应该在镇上买肉。

光想着在村子里买肉艰难，趁人家有新鲜猪肉就去买了，没想自己去镇上，可以在镇上带回来，根本就不需要去买。

其实也怪自己心血来潮，原本买一斤猪肝，但看到那么多新鲜的肉，就是忍不住多买一些。

镇上买肉方便，但谁知道是不是当天新鲜的粥。

这些商家卖肉卖久了，许多存肉的方法，让他们这些外行人看不出是不是新鲜的猪肉。

猪肝他们可以马上吃，不过猪肝这么多，一个早上吃完还是有点腻的，猪肝粥不需要落太多猪肝，他们只有两个人，煮的粥不会太多。

谢非羽切了一些给狗子丢粥里面拌着吃。

他们吃落了姜葱油的猪肝粥吃得香，狗子吃着没味道的猪肝粥也吃得香。

谢非羽又炖了排骨汤，一定要吃了汤再出门，这样不就能吃到新鲜的肉了。

狗蛋儿看他这么执着只觉得好笑，去看了看泡种的谷子。

之前一直都有检查，现在看它都长出芽来了，今天就可以撒苗。

炖汤要花点功夫，他们家离外面的田地挺近，可以现在就出去撒苗，期间估摸着火候，再回来添个柴什么的。

谢非羽却拉着他：“不急，我们就在家等着它熟，顺便做两双草鞋吧。”

他们平时烧火的时候也不干坐着烧火，会捶打一些稻草，这些捶过的稻草变得比较柔软，就适合做草鞋，穿起来没那么扎脚。

谢非羽将腰勾系在身上，做草鞋的绳子固定木放在长凳的一头。

这固定木承耙型倒勾在长凳的一头，到时候编草鞋的绳子固定在上面，怎么扯它都不会动。

谢非羽现在编草鞋越发熟练，都不需狗蛋儿动手，他自己就可以来。

搓了一根草绳分成四股固定在耙子上，扯紧往里面穿插编入草绳，编进去的草绳还得不时添加新草，如此搓出来的草鞋非常牢靠。

现在天气冷，他们做带鞋面的草鞋，将整个脚都裹在里面。

不带鞋面的草鞋，编起来就越发简单了，这个就得花些功夫。

做草鞋是个耗力气又要耐心的活，谢非羽有的是力气，将一双草鞋做的板板正正结结实实，鞋面也被编得密不透风。

不过他们这种草鞋是很粗糙的，狗蛋儿看到人家集市上卖的草鞋，非常整齐，全程没见一根草头草根冒出来，里头也是舒适暖和。

怎么都猜不出人是怎么编的，怎么就能将稻草头尾衔接得这么好呢。

一双草鞋编好，排骨汤也炖得软烂。

汤里放了晒干的玉米，汤熟后稍稍放点盐就很好喝了，汤汁鲜甜，香得很。

他们一人先喝了一碗汤，骨头丢给狗子慢慢啃，出门前跟隔壁三叔三婶家说一声，主要是跟五妹说，这就收拾去镇上卖菜。

带上狗蛋儿摘的果叶，谢非羽挖的土茯苓跟五叶毛桃，还有几个鸡蛋鸭蛋，最近天暖，蛋下得有点多。

他们一天一人吃两三个，还是攒了十来个。

狗蛋儿也背了个背篓，铺上草，小心将鸡蛋篮子放进去。

倒也攒了些鸭蛋，但狗蛋儿想再攒攒用来做皮蛋。

空心菜不多，谢非羽用草帘裹着塞进背篓。

不必带簸箕，两个各背一个背篓，如此出发。

这个时辰出门卖菜是挺迟的，但卖菜种却是刚好，农人在家忙碌一早上才出圩，买了东西就回去。

到了镇上，两人回到一开始狗蛋儿卖菜的地方，草帘垫在地上，空心菜鸡蛋小心拿出来，土茯苓跟五叶毛桃也罢出来，还有果叶，以及谢非羽出门前编的那双草鞋，一并摆好。

小商摊看着还挺多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