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了笑:“不敢当,我再怎么抖也顶不住你对着金主笑一笑就能博得人家的喜欢。”
搏击馆的大厅里人不多,现已进入暑热,馆内开了凉爽的空调,虞贞这个一向怕冷的人,此刻只觉得通体燥热。
很想发飙。
男人仍没放弃感慨:“太惨了,啧啧,好歹也是当年红极一时的小童模,现在怎得干起体力活来了?难怪让我好找,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会转到这种行业里来呀,毕竟咱们虞美人一向是身娇肉贵的。”
虞贞懒得与他废话:“来干什么?”
男人却不想与他聊起正题,不舍得就这么跳过对虞贞现如今生活的感慨:“啧,太辛苦了吧,台球教练?哈,虞贞,你好堕落呀。”
虞贞提着球杆,应了句:“全熙,你怎么还是这么令人反胃呢?”
男人的笑容一瞬间垮了下来。
虞贞勾唇笑了笑,俯身击球,晾着男人在桌边。
全熙终于放弃了对他生活的评价,一瞬间严肃了起来,声调直降:“纹姐找你。”
虞贞视若无睹:“我不记得什么纹姐了。”他换个位置,继续击球。
全熙插着口袋,打从他进来那一刻,不少人向他投来目光,男人神情高傲,一双眼睛盯穿了虞贞:“少来了虞贞,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纹姐的。”
虞贞抬眸看他,全熙眼里全是幸灾乐祸,表明了他十足的恶意。
“虽然我并不想做这个跑腿的,可是纹姐点名,我有什么办法?”全熙往球桌上搭了一张名片,“想不想重拾名利,自己看着办。”
全熙抬脚要走,然而刚提起脚步,就见虞贞拿起那张名片,扔在了地板上。
全熙拧起眉头,看他那潇洒的动作和冷漠的脸,一张众名模求都求不来的金名片,被虞贞像垃圾一样扔在了光滑的地板。
“你他妈……”
“这儿不是秀台,我可是能一杆子抡你身上的,打起来我不怕被抓花脸,你也不怕吗?”虞贞反拎球杆,似乎下一秒就能施行他的动作。
全熙的表情更难看了,那张脸无法做太多的大动作,虽美却僵硬,但仍然能从一双眼睛透露出恨天的恶意。
全熙捡起那张卡片来,冷笑一声:“没关系,你不想要自己的前途,谁也不会逼你。”
虞贞专注地击打台球,连声也不应了,态度明确,只差明晃晃地说出那句“有多远滚多远”。
来来往往的人里,全熙最惹眼,踩着他那标准做作的秀台猫步,看了眼虞贞,而后毫不犹豫地从搏击馆里离开。
虞贞很不容易恢复的元气,因着全熙的到来,心情布上阴霾,哪怕他努力地将其赶出思绪,过去还是像潮水般涌进脑海,撕扯神经。
他捣球的力道变大了,甚至将台球击打出了球桌范围,球子砸在地板上,每一声都像狠狠重击了虞贞的心脏。
平静的生活从全熙出现的这个下午,被撕破了。
虞贞心情郁结,加之对周道森的不满,近日与周道森的争锋与较量越演越烈。
周道森和虞贞在车库里碰见,他们这两日并没有互相打扰,在搏击馆见面也是明嘲暗讽,虞贞对他一改友好和奉承。
“这周的擂台赛排期又到周教练了吧?周教练,虽然你实力强,可也免不了天外有天,这周我赌周教练会输,”虞贞说:“别弄了一身伤啊。”
周道森按了下车钥匙,步伐沉稳,语气平和:“谢谢关心,你可以下注买别人赢,我也赌你满盘皆输。”
二人明争暗斗,一个恼火对方对自己的瞒天过海,一个恼火对方偷看了他的日记本,并且全然不当回事,毫无歉意。
两人各执一理,谁也不让谁。
这样的状态完全没有好转的情况,二人打定主意生分到底,没有人低头就不可能有转变,虞贞既不愿意向周道森再示弱,又仗着日记本的内容恃宠而骄。
周道森擂台赛那一天,赌输的是虞贞,他全买了别人,导致满盘皆输,周道森赢得干脆利落,虞贞坐在下面看,一副臭脸不知是恨周道森赢了,还是恼自己赔了钱。
陆平威最近很少出现在搏击馆,偶尔出现一次,眼尖的他瞬间发现了猫腻,问道:“你和他怎么了?”
虞贞抬高下巴,高冷傲娇:“没怎么,懒得搭理他了。”
陆平威说:“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我都不意外,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欲擒故纵也要有个度,玩过头了,可全部要功亏一篑。”
虞贞瞄他一眼,陆平威精明的眼眸什么也瞒不过他,虞贞抬起腰离开,赛后的欢呼声尖叫声埋没了他的恨意。
他心底还是渴望着周道森赢。
因为喜欢,而本能地偏袒。
虞贞在搏击馆里受欢迎,和周道森不同,他受欢迎的方式不是因为台球玩的好的实力,纯粹是那副皮囊,最近陌生的脸很多,新学员一波又一波,快要赶上搏击馆主业了。
段晨又扩大了台球区,大厅里从三张变成了六张球桌,顾客们的眼睛不约而同地往虞贞身上瞟,男人比女人的眼睛更恶意凶狠,满眼的轻佻与联想。
虞贞对这些并不是全然不觉,借着台球的名义来加他联系方式的也不在少数,这其中和虞贞交集最多的就是那个三十多岁的大哥,他总能抢占先机,把虞贞锁在身边,导致其他人根本没机会点虞贞当主教。
这天大哥似有些按捺不住,台球房里手臂忽地搭住了虞贞的腰,黄色产业早已涉足进台球项目,台球教练在多数人眼里是不正规的,大哥不知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揽住虞贞的腰,低头狠狠嗅了一口说:“小虞,你长得真是漂亮。”
虞贞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他没发作,勾起唇角,眼神藏刀,秉着不给段老板找麻烦的心情,打算私了,按捺住一时的脾性,任由那只手在他腰间上下:“您这么说,我要不好意思了。”
大哥俯身,摸了摸虞贞的脊背:“我说的是真心话,当个台球教练委屈你了,大哥有点本事,你想跟大哥混不?”
虞贞对气味极其敏感,每个人身上都有本人不易察觉的体味,一个人生理上无法接受另一个人的体味,就难以修成正果,在对方俯身下来的时候,虞贞就闻到了那股令他反感的气味,不难闻,但他却不喜欢。
“我能为您做什么呀?”虞贞并不知自己在说出这话时,门前那道目光有多凌厉,他沉浸在戏耍嫖客的状态里,对身后的阴沉视线全然不觉。
大哥正要开口解谜,脚步声传进二人的耳朵里,周道森径直走向虞贞,大哥与虞贞一愣,迅速拉开距离。
周道森从虞贞手里抢过球杆,说道:“没你事了,换班。”
虞贞一脸纳闷地望着周道森。
周道森没让他失望,他撒谎也不脸红,提过球杆对陌生男人道:“是不是该到我了?”
他自说自话,走向另一边,俯下身,对准一个角度,将球狠狠击打出去,那球子直接飞出了球桌,冲着大哥就去了,大哥吓得后退一步。
周道森毫无信服力地说:“抱歉,手滑了。”
大哥抬头看过去,男人的眼神格外不爽,他知道他是这里的拳击手,近期刚赢了比赛。
如果说第一杆是手滑,那第二杆飞向大哥的球该如何解释?周道森就差把球杆直接抡在对方的身上,大哥看了看虞贞,又看了看周道森,将球杆往桌子上一扔,怒火朝天,扬长而去。
虞贞捡起地上的两颗球子,搁在了球桌上:“他再也不会来了。”
周道森听着他的语气,质问道:“怎么,还挺失望?”
虞贞说:“他可是最捧着我的客户,每次都点我,我当然失望。”
周道森将球杆搁在桌子上,毫无诚意:“我去把他请回来?”
虞贞顺着他,气死人不偿命:“你去呀。”
周道森满眼的不爽。
虞贞心里冷哼,将球子往集球器里收。
他不问周道森来找他干什么,周道森也不说,两个人在台球室里沉默,都做足了沉得下心的气势。
这沉默最终由周道森来打破,他靠着球桌,说了声:“你闹够了吗?”
换做任何情侣,听到这话的一方一定生气,可虞贞跟周道森不是小情侣,他不恼火,光明正大地说:“没有。”
周道森与他掰扯了起来:“偷看日记的人是你。”
虞贞学着他的句式:“想不告而别的人是你。”
周道森挑眉,那神情令虞贞荡漾,理智下来的男人无比难以攻破,“是吗?请问我有哪一刻告诉你,我会不告而别离开这里?”
虞贞眨了眨眼睛,忽然没了道理。
神情僵硬的他,由着周道森这句话,进入反思状态。
是啊,从一开始这句话就是段晨提出来的,一个提问而已,周道森从来没有说过他会不告而别,他那天说等他想想,也还没有给出结果,一切都是他虞贞自我的揣测,然后把罪名安在周道森的头上,跟他置气。
周道森有哪一刻做出了不告而别的决定?考试是意味着他要离开,可他也从来没说过他会不告而别地离开。
不占理就站不住脚,恍然醒悟,虞贞摆弄球子的动作缓慢了起来,人也虚浮了不少。
周道森看他的样子,知晓他是没道理了,气势一下子弱了猫儿变得乖巧不少,周道森盯着小猫的脸蛋说:“段老板一句正常的提问而已,你就给我扣上了十恶不赦的帽子,我说我要想想,你甚至来不及等我的结果,就给我安了罪大恶极的名,然后生分我,挑衅我,讥讽我,还他妈诅咒我输比赛,跟别人在这里调情。”
虞贞被好一通训斥,劈头盖脸,没得可逃,小猫的爪子软了,他还是头一回听周道森爆粗口,可见这些天来,对方不比自己好过,不比自己少受委屈。
“虞贞,老子欠你什么啊,我对你犯了这么大的错,我不应该有时间好好想想我们的关系吗?”周道森火大:“你偷看我的日记,窥探我的隐私,对我明嘲暗讽,小半个月以来,晾着我不说,一边说喜欢我,一边在这里跟别人暧昧,很有趣?”
“不是,是假象,我刚刚只是想……”急于解释的小猫忽而抓住了另一个重点,虞贞恍然地抬起头,心跳砰砰,“你说思考我们的关系?”
周道森冷声说:“不应该吗?”
虞贞的一只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里,无法克制的激动和热情跃进漂亮的眼眸,用期待染满了瞳孔,不自觉滑动喉结,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他只关注那一个问题,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思考的结果是什么?”
周道森直起腰,离开了球桌,来到他身侧,替他收纳好了球子,有理有据地反问:“你认为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玛丽猫的眼睛恢复了以往的热情,比从前更甚,小火苗在瞳孔里烧灼出盛烈的焰光,情不自禁地念着:“周道森……”
“别叫我名字,”周道森将集球器按在手底,一双眼睛是一贯的沉着,他很想抚摸玛丽猫热情的眼眸,那个令人心动的黑痣,可因为不高兴,他收走了这个对小猫来说是奖励的动作,周道森低声说:“买定离手,我是刚赢了你心仪选手,让你满盘皆输的周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