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晨不以为意:“无名之辈?你吗?对他来说你确实是无名之辈,可在咱们申芜区周哥你就是最顶的啊,谁不认识你?再说了,他可是参加过职业赛的,他要是输了对你的名声那可是推波助澜,趁机再涨一波粉两全其美。”
段晨希望喜欢周道森的人多,那是因为周道森的名气和他的搏击馆收益有直接关系,馆内收益最大的还是来自每周末的比赛,门票不贵,谁都付得起,主要来源是借着比赛做庄,赌徒会下注,一个选手的实力影响着输赢,输赢影响着收益,段晨绝不可能放弃这个赚钱的大活。
新年至今,来踢馆的拳击手倒在周道森面前的不少,靠着周道森,段晨就能赢得盆满钵满,他把周道森当哥们,也当摇钱树,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他不贪,跟周道森的分成比例是非常够意思的。
段晨恨不得周道森一直玩下去,可是周道森是受限的,就连拳击赛都只能打籍籍无名的馆内赛,导致他的名声只停留在申芜区,扩不出去。
好在周道森没那么看重名和利,他能站在拳击台上发泄发泄就已经满足,这个周末的排期到他了,加上有职业选手来踢馆,够段晨拿来搞花活了。
段晨那是兴奋雀跃的,整个人都倍儿精神,周道森看着他发疯,心甘情愿地当好这棵摇钱树,在一边默默地抽烟。
“你看过这个选手的资料没有?”段晨捧着平板给他,“我在网上搜了一下他的资料,挺不错的,我还以为又是个不知死活的自大狂,他这个履历满漂亮,不是说只参加了一些小比赛的,怎么又有人说职业冠军?”
周道森接过他的平板,一整个屏幕都是对手的资料,赛前观看对手的资料并无不妥,双方选手可以自行去了解对方,周道森不是职业选手,留在网上的只有观众拍摄的一些片段和视频,而对方就不一样了,经历过几项有名的比赛,有完整的比赛回放和冠军证明。
“挺好的。”周道森点开了几个视频,大致看了下对手的风格。
段晨的笑脸收了起来:“这搞得我有点害怕了,我替你接这个挑战之前没怎么搜他,他自个儿说只是参加了几项小比赛而已,我当真了,他妈的这么吊?”
屏幕里关于对手的资料琳琅满目,看是看不完的,周道森关注了下对方的名字,叫张润卓,职业头衔覆在名字的后面,名副其实的金腰带选手。
他把平板丢在一边。
“这怎么办?”段晨说:“不是善茬啊。”
周道森的实力段晨是知道的,从前不是没有赢过所谓冠军,但冠军与冠军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周道森说:“我输得起,怕什么。”
段晨不允许:“那不行,你是我的大王牌,你输了我这儿得凉一半。”
他对周道森寄予厚望,不允许他输。
周道森没和段晨争辩,馆子初建时虽然有他的参与,可他并不太关心馆内的收成,他只是为着有一方天地能玩耍,盈利目标可有可无。
“你这两天可得好好地健身啊,”段晨叮嘱道,“我叫老肖他们几个陪你多练练。”
“压榨我?”
“那不能不压榨,输不得。”段晨掏出手机来,“我来给虞贞发个消息。”
周道森幻听似的:“给谁?”
段晨说:“虞贞啊。”
周道森的神情锐利了几分,追问道:“给他发什么?”
段晨已经编辑了消息出去:“告诉他这周有你的比赛,他有段时间没来了,该提醒了。”
“为什么给他发?”
“他这么要求的。”
“他给你钱了?”
“是啊。”段晨没有多想。
周道森不确定的口吻:“他给你钱了?”
这个问题要问两遍?
段晨抬起头,看了眼周道森,非常准确地说:“给了啊,他不是你粉丝吗?要我有关于你的活动都告诉他一声,你小粉丝关注你不是很正常吗?”
“好了,发了。”段晨手速飞快。
周道森若有所思。
段晨不知所以,感慨道:“要是有人肯这么为我花钱就好了。”
周道森不回应,静静地琢磨什么。
他这两天没有遭受到虞贞的骚扰,从野外回来之后,虞贞就学安分了,周道森明白,是那天在车里的警告起作用了,虞贞因为不想看不见他,故而退步学会了乖巧,这两日407的房门紧闭,周道森早出和晚归的时候都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安静得和死了似的。
人知分寸懂进退是好事,周道森认为虞贞还是可教化的,这一点值得欣慰,然而周道森并没有感到轻松,从野外回来以后,反还有着从前未曾有过的落寞。
这是抱团探险的后遗症?人从刺激热闹的环境中脱离出来,一时难以适应循规蹈矩的生活,解释起来是有道理的。
周道森便不再深想下去。
他弹了弹烟灰,听段晨为他加油鼓气。
晚上回到公寓,楼道里的灯定点亮起。
绕过转角,看见楼道里摆着一个大箱子,那箱子的小半边卡进门里,穿着超短裙和黑丝半筒袜的男人站在箱子前,用力地向里推箱子,箱子已经牢牢卡住了房门,进退两难。
哪有别人,是他周道森这两日没看见的猫儿。
虞贞气喘吁吁,脸上有一丝恼火,在发觉来人的时候散了点儿,但到底没出声,继续推着箱子,箱子还是进不去,他拔了脚上的高跟鞋砸进了箱子里,蹲下身去挤箱角。
拨都拨不动,要死的玩意。
周道森将他的情况收进眼底,虞贞没有张口,他自不必多管闲事,两人之间在对视那一刻滚过尴尬,周道森越过他的房门,径直走到自己的门前,开了锁,握住了门把手,顺利推开。
“嘶……”蹲在箱子前的男人似伤了手,捂住手面闷哼了一声,却也没张口,继续推着箱子。
周道森握住门把手,又松开,人没有就这么走进去,他盯着那个身影看了会儿,不知是被什么折服的,他转步走到了虞贞的身后。
蹲下身,抚上箱子一角,周道森得出结论:“卡住了。”
虞贞头也不回:“我知道。”
他继续推,似乎想用蛮力把箱子给推进去,周道森发现他手面擦破了一层皮,雪色肌肤的伤口触目惊心。
周道森猛地握住了虞贞的手腕,不太高兴:“我说卡住了。”
虞贞不管,继续推。
低声固执地嘀咕:“我能弄进去。”
周道森还是第一次发现虞贞性子这么倔,他把人拎了起来,扔在一边,打开盖子看见箱子里是一张单人沙发,底下是铁盘,会转的,构造导致被卡住的椅子不能前后运动,只能上下,而且这把椅子非常重,就是周道森拎起它来都觉得困难,体型能把房门堵住,自不必说。
周道森说:“等着。”
他回房间,取了把螺丝刀来,将椅子从里面抬出来,对虞贞说:“扶住。”
虞贞捧住那椅子,很重,送货员是两个男人,一起抬过来的,这东西一个人实难托住,周道森便把手放在了下面,一边分摊重量,一边把螺丝刀插进了沙发椅的底盘。
“弄不进去不会找人帮忙?”周道森旋转螺丝刀,紧实的螺丝钉有了松动的痕迹。
虞贞垂眸不看人,只盯着那把椅子,像是在赌气:“你不是不想跟我来往吗?”
可他的声音听不出赌气的情绪,唯有眼睛低着不抬起来,不给周道森正眼,和之前那恨不得扑进周道森怀里的状态有明显的差距,因此周道森断定他在赌气。
周道森拧起眉头,很少为自己澄清某件事的他,据理力争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
他那天在车里的表述是这个意思吗?他怎么不记得?周道森努力地回想,实在找不到虞贞赋予他的罪名。
虞贞抬起眼睛,飞快地扫了周道森一眼,他这两天没有出现在对方的面前,是刻意地,周道森要他学乖,他倒是可以学,装模作样地学,限制自己不出现在周道森的面前还是很简单的。
他做到了,两天没有看见这个男人,即使现在无比想抬头看他一眼,也还是只扫了一眼他的胸膛和手臂,就又继续垂眼装乖了。
周道森感知到了他的收敛,他自己都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听话,他很好奇虞贞是怎么想通,显然这个问题不适合问出来,他应该鼓励虞贞,鼓励他做得好。
“你那天不是说,想跟我做朋友?”周道森手里的重量比虞贞手里的要沉。
虞贞的唇紧紧抿了起来。
“朋友是这样做的?你没交过朋友?”周道森解释了起来:“我说的是让你别对我抱有希望,不是让你有麻烦也不要来找我,我没有这么小气,虞贞,我们一起探险过,经历过生死的事情,现在你于我而言不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邻居,你有难处,可以向我张口,例如今天这一件。”
螺丝钉卸下一颗,周道森将螺丝刀又插进另一颗,底盘开始松动,椅子上面是虞贞扔进去的高跟鞋。
周道森瞟了一眼虞贞的穿着,又移开目光,继续卸螺丝钉。
“收到段晨的信息了吗?”
虞贞不讲话,干巴巴地点头。
周道森很少心软,为虞贞开绿灯的事不止一件两件,而有些话脱口而出不经过深思熟虑,周道森也全然未觉:“想看吗?”
虞贞还没有见过周道森打正式的比赛,他原想安分两天,让周道森对他卸下防备,所以这场比赛他收到后很高兴,却没下定决心去看,他怕追得太紧了,周道森会讨厌。
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呢?试探吗?
如果回答是,是不是就不可以?
他想听什么呢。
虞贞拿不定主意,没有回答,小心翼翼了起来,那样子好似有口难言,无比委屈可怜。
谁料周道森下句话就让他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VIP坐席,”周道森将卸掉的又一颗螺丝钉捏在手里,他的语气温柔地如同哄一只被自己搞坏掉的猫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