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找给我看看。”

“别吵了！”潜水大哥看不下去了，出来制止，“很正常的情况，急什么？我们有火，林子里找点能吃的东西填饱肚子不难，不过是比预计的时间久一点出去，就当锻炼身体了。”

“我不想被困在这儿！”

“没有人说会被困在这儿，肯定能出去，怕什么？！”

这句话现在还能安慰到人，但是再三天后，就完全不行了。

食物见空的时候，路上又没有遇到什么能吃的，有人说摘果子，可是这一路除了绿叶结果的树一棵也没看见。

一块压缩饼干啃了又啃，谁也吃不饱，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将包里还有的食物拿出来分给两个女生，男人饿了就抽烟，虞贞没有带烟，他本没有烟瘾，所以他的烟是别人散给他的。

他不打算跟秦倍再有交流，但现下的情况顾忌不了那许多，他接了秦倍给的烟，众人席地而坐，彻底没有精神了。

这些天里周道森就像局外人，完全不参与一群人的争执，他脱离大部队，不跟大家休息在一起，虞贞前两天吃饱喝足还能跟住他，现在是彻底没精神了，任由周道森去哪里，他每天跟大家一起饿肚子，对于他这个经常饿肚子的人来说，饥饿不算能让他暴躁的事。

于是他一个新手表现得比老手还镇定。

虞贞只担心一件事，就是还能不能顺利出去，他想过很多种死法，但没想过在深山老林里困死。

这天抽完烟，虞贞没什么耐性了，他从大部队里离开，去找周道森。

周道森没有丢下他们，但也不和他们聚集，虞贞因为知道周道森是不会就这么抛下他们的，以至于这两天没有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始终知道周道森的大致方向，因为每天都能在同一个方向找到他。

虞贞不确定是自己运气好，还是周道森故意留给他的踪迹，他又在西北方向找到了周道森，那时周道森正一脚踩着一根倒下的树木，提着一把弯刀，低头在树木上刮着什么。

虞贞走上前去，没耐心地叫了声：“周道森。”

周道森头也没抬，哪怕这一声连名带姓的呼唤夹杂着情绪。

“怎么办？”虞贞站在他的身边，“现在情况跟你说的一样，吃的都没了，怎么办？”

周道森还是不搭理他，只专注地忙自己的事。

虞贞快步跑到他的面前，看他在刮那树底下一朵朵的小蘑菇，虞贞大胆地把弯刀从周道森手里夺了过来，仰着头看他：“周教练，都什么时候了，能别研究这些了吗？”

饥饿会导致负面情绪，也会产生焦急，虞贞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慌乱，日头正好，光线从周道森的肩上穿过，落在虞贞忧心的脸上。

周道森发现虞贞的睫毛很长，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不是现在，是虞贞在楼道里袭击他的那一回，他咬他嘴巴的时候，睫毛煽动着，像落在他手面上振翅的蝴蝶。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周道森多看两眼又怎样？那不是他的错。

他也是人，他也会被美好的面孔吸引。

虞贞瞧着周道森不回应他，却只是拿一双深邃的眼睛俯视他，阳光和周道森的眸光都令虞贞心慌，他垂下眼眸，略往周道森的阴影里躲了躲，转述道：“现在大家都很着急，食物见空了，水也快没了，路好像被带错了，怎么办啊？”

该服软的时候就得服软，虞贞是识时务的，这个时候唯有周道森能给他安全感，向大腿服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相信别人也会这么做的。

周道森伸出手，低声说：“给我。”

虞贞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弯刀，没配合：“你先告诉我怎么办，你肯定有主意。”

莫名的信任，虞贞想周道森能那么沉稳，肯定是有解决办法的，他现在就需要周道森的一句准话，说他们能出去，没问题，会渡过难关，这都不算什么。

周道森却说：“不是签协议了吗？你们死在野外跟我没关系。”

虞贞背过手，将弯刀藏在身后：“那不给你了。”

周道森的目光危险。

虞贞全然不知，就想着要准话，一副不给他准话，不帮忙解决问题就跟他抗争到底的意思。

周道森稳，但也稳得人着急，虞贞想得一个准确的答案，只要周道森讲，就算是一句安慰，骗骗他明天就能出去他也会高兴，周道森是现在唯一能给虞贞“充能”的人，他信任他。

玛丽猫的眼睛很漂亮，鼻头也挺，面庞更是无敌，每一个表情和神态由这张脸呈现出来就大为不同，虞贞是在跟他闹脾气，发性子？可是在周道森眼里，玛丽猫在撒娇，在卖萌。

虞贞的皮肤是白的，他穿着长衣长裤，再热也没有脱，外头的阳光太毒，他不敢太肆意，他的职业特殊，他的身体很金贵，他靠这个取悦客户，靠这个吸金赚钱。

没有被衣物遮盖到的地方，例如脖子，已经被晒红了，再这么下去，两天时间就会晒伤，会红彤彤一片，火辣辣地疼。

“怕吗？”周道森声音低沉地问。

虞贞愣了愣说：“你说呢，还能出去吗？”

周道森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盯着虞贞的眼睛看了会儿，说道：“我应该恭喜你，恭喜你，真正的野外探险才刚刚开始。”

食物水源充沛不叫探险，叫旅行。

万事俱备，不叫生存，叫观景。

这一路只是走走看看，有吃有喝的，没有任何生存压力，叫什么野外生存？

虞贞恍惚地抬起头，看见周道森那副认真的神情，丝毫不似说笑，反倒是真心恭喜他遇到了困难。

“你问我怎么办，两个办法，第一个，碰运气，运气好碰见另一组人，问他们借点食物，解决当下的困境，”周道森说：“第二个，跟我走，别再跟那个自大狂四处游荡，三天内我带你出去，选什么？”

“真的能出去？”

“我问你选什么。”

虞贞毫不犹豫：“当然选你。”

嗓音有些犹豫：“我一直都要跟你的，是你……不让。”肚子叫了起来。

周道森直起腰来，看着虞贞，将背包里的一个塑料袋扔到了地上：“装起来。”

袋子里全是蘑菇。

虞贞皱眉：“这是？”

周道森说：“你不是说没食物了吗？没吃过烤蘑菇？”

虞贞忧虑道：“你确定这些能吃吗？没毒吗？”

他的问题很蠢，也没有得到答案，周道森不是第一次来参加野外探险，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他早有经验。

虞贞不问了，只听话地把那些砍下来的蘑菇都装了起来，装袋的过程又想到了什么，“没有水洗，现在所有人加起来就剩一瓶水了。”

水比食物更先耗干净。

周道森从树身上下来，转步说：“西北方向的草地长得更旺，两公里左右的地方有水源，我探过了。”

虞贞的恐惧消散，他装完蘑菇后站起来，望着周道森的身影，快步跟了上去。

“周教练，这是你不跟我们走的理由吗？”虞贞自说自话，“怪不得，你不带吃的，原来你有主意。”

虞贞低头看着收获颇丰的蘑菇，感慨道：“我还没吃过野外的蘑菇呢。”

阴霾一扫而空，虞贞信任地跟在周道森的身边，喋喋不休地讲述了起来，主要表达下这些天大家的不安。

“野外生存不是游戏，他们那种态度早晚死在丛林里，”周道森严肃地说，“尤其是你。”

虞贞被他的目光震慑。

“带这么多食物是想在饥饿时帮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吗？”周道森说：“探险就会有险，野外生存的目的是锻炼自己的动手能力，解决困境的方法很多，饥饿才能开动脑筋，你们把这当做旅行，而非探险，大自然会教你们端正态度。”

虞贞合理怀疑，周道森也是故意的，或许他早就知道路线图是错的，还是由着周迹带他们走下去，这一刻，虞贞觉得周道森比自己想的腹黑多了。

毕竟是走出困境的大腿，虞贞不选择质疑他，而是顺从地说：“明白了。”

周道森不图他的认可和恭维，这个团队里谁死了都跟他没关系，原本他就没有打算跟这群人一起走，他的目的始终是带虞贞体验野外生存的魅力，他只需要对虞贞一个人负责。

是虞贞硬要跟别人走，是虞贞要掺和进所谓团队里，周道森没有抱团的习惯，他从来都是拎着包一个人享受困难，解决困难，一个人通关。

走了两步，虞贞忽然被抓住了手腕。

周道森拎住了他的手，钳住他的手，忽然问道：“我是你的大腿吗？”

虞贞心跳节拍骤乱，低头看着被抓的地方，周道森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温热的，紧实的，带有压迫性的，他心跳如麻：“是啊。”

不知道为何问这个问题。

虞贞诚恳地回答，这话真心，他此刻无比相信这个男人。

“这里不是朝海，如果把我当做大腿，那么就不要拖我的后腿，不要跟我唱反调，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周道森的手向下，指腹片刻的勾缠，又分离，他从虞贞手里夺走了那把弯刀，“先放下谈情说爱的心思，摆正你的态度，在这里——”

“我比你男朋友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