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声真诚。
二人彷佛相知多年的朋友一般语气松弛道:“我父亲确实有看中的地皮。怎么, 你也打算搞地产啊?”
钟元:“那倒不是。”
“只是需要盖一栋自用大楼。”
“我听我父亲说, 你父亲拍了长甘区一块地皮给你?”
向明岚边说边摘下耳环、项链。
裸足踩在柔软精致的地毯上,缓缓走到阳台的贵妃榻躺下,按了内线的特定拨号键叫佣人送酒来。
“那块地不够用吗?”
“茗城跟涟城还是不一样的。”
当着外人的面钟元不会揭钟建华的短。
相反——
她还会适当演一把父女情深:“确实不够用。但我刚拿了一块短时间内不好再找老头子要了。毕竟他不是我一个人的爹。”
这话引起了向明岚的共鸣, 话中的戏谑试探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同病相怜的感慨:“你父亲还好, 有后面的孩子也惦记你, 哪里像我……算了算了,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说说正事,你不会就来问我蓝田置业拍不拍地皮吧?不想知道我们看中的是哪一块吗?”
“如果我说想, 你还真能告诉我吗?”钟元开玩笑。
向明岚噗嗤一声:“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
钟元眉眼弯了弯:“不过我的确不想。”
向明岚意外:“……喔?”
钟元这才说出真实目的:“我听说涟城最近不太平,但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蓝田置业既然也要参与竞价,便找你确定一下关于整个拍卖流程的公平公正公开会不会出岔子, 靠不靠谱?”
向明岚预设过几种合作方案。
甚至把底线都设好了。
想好钟元的提议如果不合意自己要如何婉拒,没想到她的问题如此简单。
莫非真是借着解惑交朋友来了?
钟元听电话那头沉默的时间长了点,面不改色继续自我调侃:“谁让我家底薄呢,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向明岚便笑了:“元元,过分谦虚就虚伪了喲。”
从钟元到元元……
看来向大小姐也是自来熟演热情的好手。
钟元笑笑,没说话。
向明岚笑话完,很快就恢复了正经:“不太平是真的。”
“海阳开发区一个叫沃村的地方,村支书还是村长卷款跑路了。他借旅游签证躲国外不回来,上个月写了封邮件回来请辞,最近正在被查。”
“沃村征地开发在七八年前,当时大概是顾忌村民对于拆迁的抵抗情绪,市里给村干部放权很大,这就被钻了空子。不过查沃村拆迁的违规操作不会妨碍到这次竞价。”
“这样啊……”
“多谢,有空一起喝下午茶。”
“我记下了。等我攒局你可一定得来。”
“一定。”
挂断电话,钟元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向明岚虽然进入自家公司上班,但离蓝田置业管理核心很远。
她的消息很重要。
可她看不出其中的重要,就这么大喇喇说完了。这或许就是向董不考虑让大女儿接班的原因。
但就算不接班,向大小姐手里也能捏不少蓝田置业的股份。
这让钟元想到龟兔赛跑的寓言。
寓言中兔子骄傲自大,让顽强执着的小乌龟赢了。
但真实世界里兔子跑不赢乌龟的真正原因是乌龟一出生就站在了终点线上。
向大小姐个人能力平平。
她拥有的一切却是普通兔子拼命努力也未必赶得上的。
不过努力至少有翻盘的机会。
比如自己,比如她妹妹向明月。
向明月和伊岭茶业蒙大少订婚三年却一直没步入婚姻。
显然。
比起当伊岭茶业的大少夫人,她更想当蓝田置业的皇太女。依钟元看,二小姐赢的概率更大。
不过无所谓。
就算输,向明岚依然有她的价值。一旦她支棱不起来打不过二小姐,必然要寻求联姻。
蓝田置业大小姐的夫家绝对不会是破落户。
所以这个“朋友”,钟元得交。
不打算也不能过河拆桥。
只要对方攒局自己必须到,否则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显得不真诚,影响交其他朋友。
而真诚的钟元转身又联系了乔海生。
恰好。
上回提出联姻请求惨遭拒绝的他此刻就在锡城老家。听钟元旁敲侧击试探涟城属于什么级别的副本。
乔海生何其敏锐。
瞬间明白她上回在跟自己装呢,实际上她很清楚她舅舅干了什么。
想到这儿,乔海生眸光微凉。
“你我约定要开展更多的合作,钟小姐的防备心未免太过,也太不诚心,我真是失望。”
钟元毫不心虚:“乔总误会了,原本我确实不清楚,只是最近有事得去一趟涟城便找我大舅探了探口风,只知道目前还在调查沃村拆迁的旧事,又想到你家长辈有消息渠道,就专程来跟你互通有无。”
“你说我不诚心可太冤枉人了。乔总,我看是你的防备心太过才对。”
骗我一万血汗钱,好意思跟我说诚心?
呸!
乔海生:“……”
大概是钟元的情绪太真挚太饱满,乔海生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钟总,乔家如今知道的没你多。”
乔海生有所保留。
想到什么他眼底闪过一抹挣扎,最后还是没有直说。只隐晦补了句:“海阳开发区沃村拆迁后,建了涟城最大的娱乐城——蒙娜丽莎庄园。”
同一时间。
乔海生提到的蒙娜丽莎庄园里正在举办仲夏夜之梦派对。偌大的圆形大厅设计得彷佛是中世纪小说中描绘的斗兽场。
第一层最中心是水晶莲花般的旋转舞台。
一排穿着清凉款仙女服,露出百分之八十皮肤的各色美女,宛若艺术品一样围着舞台站成一圈。
第二层、第三层是单面可视的玻璃包厢。
每个包厢里都是穿着讲究得体的男男女女。
他们手里都有一个遥控器。
面前有高清的显示屏。
只要按下数字几,便有工作人员透过耳麦通知几号艺术品走上水晶莲花台。
随后场上大部分灯光熄灭。
仅留的几盏灯光齐齐聚在她身上,配合着缓缓旋转的舞台,楼上贵宾们就能轻易看清女人的每一寸肌肤。
三楼最中心、隐秘性最强且不对外开放的包厢里。
季昊焱大马金刀坐着。
指缝夹着雪茄,跟旁边的柳行说笑:“查一个李德海,看把他们给吓的。”
柳行神色没那么轻松:“焱子,我看最近还是低调为好,不如歇业整顿。”
季昊焱听不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脸上愉悦的笑容转为戏谑残酷。
“歇业整顿岂不说明我怕他们?”
“放心。”
“人死官司消。待马成益一死,他们找不到账本,线索就断了。”
季昊焱神情狂傲,丝毫不惧。
涟城是他季家的天下,他爸是皇帝,他就是太子!!会怕几个小玩意儿?
呵。
“姓詹的手伸太长,派去茗城的人怎么还没消息?”
柳行撇嘴冷笑:“能有什么消息,姓詹的女儿女婿简直属乌龟。我们的人蹲半个月,那两人只出过研究所两回,除了回家拿换洗衣服就没去别的场合。”
完全找不到机会。
季昊焱表情微顿,皱眉:“詹家其他人呢?”
说到这个柳行更想破口大骂,他就没见过这么难搞的一家人!!!
詹博敏那儿没进展。
两个手下就想在别处找回来,结果跟谁都不能完美制造“意外”。
老二夫妻俩是老师。
住处离学校近,两口子都吃食堂,作息倒是规律,可附近一直有人。
老三在银杏湾。
靠近别墅区一千米就有保安巡逻。
父母和外甥女理论上最好下手。
结果一个作息不固定,到哪儿全随机,头天九点到公司,第二天或许蹲到十二点对方才露面,完全没规律可言;
另外两个所住的老小区里到处都是老邻居。
“你说给他们点教训,又没说不弄死不罢休,任务完成不了我只能让他们先回来。”
说到底姓詹的虽然举报了李德海。
但未必是针对季家,毕竟征地拍卖时他们借了五六个壳,不深查根本牵连不到自己头上。
所以二人只想暗暗给点教训,没打算大喇喇跳出去当靶子。
如果让姓詹的查到是自己整他家里人。
不就相当于狼人自爆吗?
他肯定会追着咬,到时便是自找麻烦了。
季昊焱冷哼:“算他们运气好。”
正说着,一旁的马仔提醒:“季少,203的贵客点了金仙。”
季昊焱眉梢挑了挑。
一下子笑得非常得意,脸上写满一切尽在掌握中几个字。
“看,替死鬼来了。”
柳行也勾起薄唇,二人相视一笑。
同时举杯庆祝:“为伟大的我们干一杯。”
茗城。
得了乔海生暗示的钟元到家便上网搜索蒙娜丽莎庄园,只有一个官网,但没找到任何一张内部图。
介绍倒是挺正规的。
有马场有机农场,会馆,高尔夫球场,还有娱乐中心。时不时在里面办读书会,搞搞服装秀。
就是没找到一张正儿八经的图,这就显得很不正常了。
加上乔海生的语气颇有含义,钟元特别好奇这个鬼庄园是做什么的。
次日。
钟元到未来城找计启。
计启一番操作后目露兴奋,道:“有点复杂,有点意思。要悄无声息绕过防火墙需要一点时间。”
“多久?”
密密麻麻的代码钟元一个也不认识,她只想知道结论。
难得遇到对手的计启此刻两眼冒光,摩拳擦掌。非常谨慎的给出答案,“一天吧。”
钟元:……
一天。
那你表情这么凝重做什么啊?她以为保守起见需要一个礼拜呢。
钟元噎了噎,“那,加油?!”
计启理都没理。
敷衍地挥了下手让她赶紧从眼前消失。
钟元嘴角抽了抽。
算了,看在他技术给力的份上,她忍!
晚上,钟元收到宴修元传过来的二十名保镖的资料,其中还有四名女保镖。
宴修元:“卫华的女保镖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绝对不逊色于男保镖,你可以放心。”
“你帮我联络的我当然放心,放一百个心。”
对于大方许给自己好处的,钟元向来很懂怎么给对方提供情绪价值。
果然——
宴修元眼睛弯曲弧度微微变大,明显被这句话愉悦到了。
“涟城的问题估计要等明年才能彻底解决。”
钟元好奇:“为什么?”
为什么能给出这么具体的时间?
宴修元:“季家的保护伞明年退休。”
所以查得快查得慢大概都要等到明年才处理。而在出结果前所有人都得缩着。
钟元:……
他一说,她瞬间意会了。
“噢~~~~这算不算灵山下收过路费的妖怪?只要菩萨不发话,他们就能呼风唤雨耀武扬威。”
有点讽刺。
宴修元没说话。
这就是他对进体制内不感兴趣的原因。束缚太多,顾忌这顾忌那,总有一句身不由己。
钟元确定好名单。
次日二十名保镖到公司报到。
滕华月来汇报第一季度广告收入情况时看到办公室里站着的两排保镖,整个人愣在原地。
“这段时间你们不需要跟在我身边,十七号再来报到。”
在茗城她是安全的。
钟元不希望身边杵着太多人。
作为队长的凌峰不同意:“钟小姐,在茗城这个礼拜我们会暗中保护你,不会影响到你的日常工作和生活。”
“我建议让李嘉她们四个扮作助理跟在你身边,如此也能先一步磨合,让她们更了解你的习惯,也能更好的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钟元很听劝。
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遂点点头道:“轮班吧,四个助理有点夸张了。”
“其他人也轮班,由你安排。”
这点凌峰没意见。
等保镖离开办公室,钟元提醒了两边,滕华月才想起自己干嘛来了。
“钟总,目前我们五百万粉丝以上的账号广告报价一条十万。单是微博推广费就盈利九千多万,爆了十四条模仿视频,还有……”
整个一季度,剥离了经纪部后至美盈利两亿八千万。
“……白熊目前大部分是直播天命的,我觉得可以开启激励机制,吸引非游戏玩家到白熊直播……”
至于有人看推广费好赚。
以为账号很好做起来就想跟至美解约单干这种事,滕华月就没拿出来烦钟元了。
左右让法务按合同办就是了。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觉得自己是天纵奇才,认为他给公司带来了巨大利益。
可现实教做人啊。
一旦离开公司单干。
没了团队替他规划人设操刀文案,落入互联网的汪洋大海里的瞬间就沉底了。
一点水花也砸不起来。
之前走的那几个很好地给其他人打了样。
相当于企业自净了。
这个季度利润同比增长了130%多,有互联网发展迅猛的缘故,也有管理改革、福利调整的因素。
滕华月最高兴的是老板给了她非常大的自主权。
她渐渐从一开始求稳、只听老板吩咐做事的代理人变得更愿意主动提建议。
对她的改变,钟元也非常满意。
点点头,非常认可她的建议:“可以,你去办。”
滕华月满面红光,说到《唐宫》的宣发,“山楂的王总说,《唐宫》在八月即将登录涟城卫视、锡城卫视和中央八套,柴伟兆的料还爆吗?”
钟元勾唇,“当然。”
“爆的同时把重点放在剧上面,把幕后工作人员夸一夸,如果需要提到演员,就把老演员跟欣欣一块提一提,与她年龄相仿的一笔带过。”
滕华月:“明白。”
滕华月出了办公室,让助理通知相关部门。
童语刚参加工作。
听到上司的吩咐,脸上流露出些许不解和心虚、不自在。
滕华月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应届生的道德感作祟了。示意她坐:“小童,是有什么想法吗?”
童语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不知道怎么开口。
滕华月没催,面带微笑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童语小声说:“滕总,这样宣传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
滕华月面带微笑:“你继续讲。”
“欣欣姐是女三号,她前面还有好几个主演,都比她咖位高……我们把她和前辈捆绑宣传,把男女主、男二女二简单介绍……是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啊,我觉得有点过分。这太得罪人了,显得欣欣姐汲汲营营,太,太那什么了。”
一开始她还小小声。
说到后面自觉有理,愈发理直气壮。
滕华月被她的稚气逗笑了:“公司的合同跟谁签的?”
童语:“……山,山楂。”
滕华月再问:“山楂是哪个艺人的经纪公司吗?”
童语睁着迷茫的双眼,摇了摇头。
滕华月:“我们负责的是剧的宣传,给剧造势而不是给哪个主演宣传,主演火不火跟我们没关系。”
童语依然不明白:“可是主演不火的话,剧就能火吗?”
“一部剧能火的因素有很多,不是哪方做到极致就一定能火,我们签的是剧宣合同,只要负责好这个领域就行,火不火看命。”
“借丑闻夸导演夸幕后是不是在给剧本身做预热?”
童语迟疑着,点了下脑袋。
“在其位谋其政,谁花了钱就为谁办事。”
“其他主演的营销自有他们合作的公司做。”
“不踩着主演吹自家艺人已经很讲武德了,如果不是需要吹自家艺人,不温不火的老演员甚至没必要带。”
童语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滕总。”她面上受教,一出办公室就在群里吐槽。
【我觉得滕总说得不对,这样做特别小人,宁愿不吹也不能撇开其他人吹,反正我感觉很不好。】
秘书办的四人小群谁也没好回她。
都在震惊她的脑回路。
大概意识到同事们跟自己持不同意见,童语切到寝室群发泄心中的郁闷。
【……感觉上班好闹心,一个个道德水平齐低,明明就是错误的事没有一个人敢说,偷偷说也没人敢,要不是至美工资高,我都想换公司了。】
【换啊,工作氛围不舒服咱就换一家,也就多几百块,几百块买不来良心,买不来好心情。】
【佳佳开玩笑呢,你别当真,其实我觉得你们总经理没说错。谁给钱就替谁办事,这是职场,讲效益的地方。又不是学校更不是家里,跟陌生人讲什么公平?】
【丹丹你也变了,你已经被成年人的世界污染了,也变得没有同理心了。】
趁上厕所功夫宽慰室友的周丹一看消息,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智障吧?!
“你嘟囔什么呢?”一道上厕所的同事出来就听她小声咒骂,问。
周丹翻了个白眼。
“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大学室友是个巨婴。”
***
谁也没把童语的抱怨当回事。
就觉得她这人刚出象牙塔还没适应,思考问题的角度很清奇,居然能从极其寻常的营销套路上升到全公司缺德的地步。
钟元甚至都不知道这回事。
等她带着孔秘书和二十名保镖浩浩荡荡前往涟城,刚落地没一会儿就发现接了个电话的孔秘书一脸便秘。
她以为孔婕家里是出了什么事。
便关心问了一句。
孔秘书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咱家一个新员工发表了一些奇葩言论,被熟人拿来投稿,正好投到自家大V号上。”
孔秘书言简意赅把童语骂公司没人性、没良心、道德水准低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钟元也换上了便秘脸。
“辞了。”
“以后招人加一条,智商低于八十的别来。什么鬼玩意儿,她来上班的还是来断案的??”
还好这是投到了公司的账号上,投到别处还得找人删,真能惹事!
“都处理好了?”
孔秘书点头:“嗯,已经让人联系对方了,都处理好了。”
第77章
抵达涟城。
钟元下榻的酒店仍然是绿晶。
按事先定好的计划, 她身边除了孔婕便是两男两女保镖伪装的助手团。
其余十六人陆陆续续分别办理入住。
钟元中午刚到,下午杭舟舟的邀请函就到了。
“钟总,这……”
保镖带给孔婕的不是安全感, 而是危险不知何时到来的高度紧张。
有钱人找保镖不稀奇, 绑票传闻亦不罕见。
但国内总体很安全。
突然准备这么多保镖, 孔婕心里那张小鼓就没停过, 一直咚咚锵。
钟元接过邀请函, 翻开。
——文物艺术品慈善拍卖会?
她目光下移落在地点和时间处, 两天后公主号游轮, 主办方是一个叫淑女会的组织。
她抬眸。
孔婕会意,立刻道:“钟总,这个淑女会是零六年创办的, 参与者都是国内的名媛们。发起人是梦鹿集团的杭舟舟和毛纺大王的孙女董银河。”
“每年都办, 时间其实不固定。”
淑女会相关资料是公开的, 接到邀请函后孔婕先简单了解了一下。
“每年的慈善拍卖参与嘉宾都非常多, 近两年还会邀请明星站台表演, 对了,这个邀请函可以……咳咳,买卖。两万八一张, 所以每年会有一些人买邀请函入场。”
钟元轻启红唇, “那我们岂不是省了两万八?”
“唔, 也省不了, 你把凌峰他们的邀请函办妥。”说罢,钟元眉间微微一动, 似笑非笑:“还挺凑巧就是了。”
不过也不奇怪。
参与土地竞价需要提交一系列资料以及保证金凭证,若要贷款还需要抵押凭证。
因此她的动向基本不可能做到保密,有心之人想打听还是很好打听的。
孔婕:“钟总, 咱们要去吗?”
“去啊。”
钟元唇角含笑。
眼神闪烁着一往无前的光芒:“她都把台子搭好了,我如果不敢露面传出去要被人说一颗鼠胆上不得台面了。”
要么不踏足,来了就得上。
否则只会显得自己脑子不清醒还畏首畏尾。
搁古代做主公的不敢想一想天下,谋士都得来一句“竖子不足与谋”;
现在她已经站在涟城,该做的工作已经做了。
带一堆保镖却不敢去一个慈善会,以后跟人合作对方都要嫌你是不是胆小没魄力,进而暗戳戳怀疑合作计划会不会胎死腹中。
孔婕眉头微蹙,依然有点不放心。
反而是钟元笑盈盈安慰她:“放心吧,人家没傻到众目睽睽下做什么,就是给我一个心理上的下马威而已。”
她与杭舟舟只见过一面。
从那日的聊天情况分,杭舟舟长了一张心机妖艳的脸但不怎么动脑子。
她已经习惯了用身份压人,用家世划分敌友。
热衷秀她的限量包包、华服珠宝、去过哪儿跟哪些名媛交好,配上高位感满满的斜眼看人。
以此说明她们不是同一阶层的人……
这个人的光芒九成九属于投胎自带,她的底气也来源于她的身份。
但身份这种东□□一无二时价值最高。
而且越年轻时才越看中。
等年纪大了,所有人的关注点会逐渐转移到能力是否配得上身份。
不巧。
杭舟舟已经到了需要考察能力的年龄,身后还有堂弟堂妹虎视眈眈。
只要她惹事,捅她第一刀的都轮不到外人。
说实话。
跟她相处,随时随地都要看她鄙夷的眼神,心情真的美妙不到哪儿去。
但某种时候钟元也很喜欢这类人。
——脑回路太好懂,太蠢,跟她接触只要养气功夫练得好,几乎不怎么费脑子。
钟元说起杭舟舟时,杭舟舟也在聊她。
“舟舟你认识钟元?”
杭舟舟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眉梢眼角尽是嚣张之态,彷佛被提到的钟元是路边不值一提的蝼蚁。
“一面之缘,你也知道她?”
坐她对面的女人没领会到她语气里的不爽,表情兴奋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最近玩的游戏就是她公司做的,确实运营得很不错,我说这个你不会介意吧?”
杭舟舟眼睛微微眯起。
不再掩饰眼中目空一切的张扬:“我说介意,你就不说了?”
“那不行,你介意我也要提。我妈特别欣赏她,恨不得拿我换她。每次都是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除了花钱你还会干什么……哎,头疼。”
另一个笑了笑。
也道:“舟舟你当时真该跟她合作,她那家公司的流水一直保持在前三,每个月几亿流水。”
“哇,差点合作吗?”
女人语气遗憾。
小小喝了口果汁,说:“如果错过合作机会的是我,我妈肯定要拧我耳朵念叨一个月,不,一年。”
“对,后面就被赵望旌喊去搞盛世了。北鼻你真是恋爱脑,看上谁不好非看上赵望旌,赵望旌都自身难保,更别说帮你,还不如他弟赵望伋。”
“如果你拿下赵望伋,你爸你叔肯定没二话。”
说话的短发女郎显然跟杭舟舟关系不错。不怕得罪她,竟敢当着面展露出对赵望旌的不屑。
“爱情再重要,没钱也爱不起来。最重要的是你爱他,确定他爱你吗?”
“他一个私生子都吊着你多少年了?”
“你俩恋爱的事爆出来,你跟卓跃掰了他都没让他爸正经上门谈你们俩的事,这不是骑驴找马吗?你说你图他什么?会所有一堆身材比他好,会伺候人的男模等着你临幸。”
杭舟舟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表情沉了沉:“安芃!”
安芃耸肩:“说实话你又不乐意。”
“你想给钟元下马威不就是赵望旌在游戏上输给对方吗?赵望旌是赵望旌,你是你,北鼻你可别为了男人昏头多树敌,你们家还有两盏不省油的灯呢。”
“看在好姐妹的份上我才跟你说这些。”
另一人也点点头。
想了想,说出了前阵子听到的内幕。
“其实芃芃说得也没错,就算有人喊赵望旌一句赵大少,他也不可能变成真的赵大少。他和赵望伋站一块,小他四个月的赵望伋才是正儿八经的赵大少,别听他说赵董多喜欢他妈、他应该是赵家嫡长孙这样的话。我妈说了,赵望旌她妈年轻时就喜欢东食西宿,勾三搭四。”
赵望旌的妈妈叫孟荷。
她爸是炮兵旅某位首长的警卫员,为救首长去世了。她妈当年丢下她改嫁,首长怕她无人照顾便认了干亲。
怕她在大院里受欺负还给改了孟姓。
管她干的亲的。
反正孟荷是在炮兵大院长大的,结果好好一张牌被她打得稀烂。
一会儿救这个,一会儿跟那个玩得好。
像只花蝴蝶似的。
当年炮兵大院里的同龄男青年们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据她妈说,孟荷相貌其实没美到惊天动地,但她特别懂如何拿捏男人。
对不同的男人用不同的手段。
给了所有人错觉——她最喜欢的是我。
当年院里的姑娘们多少有些嫉妒她跟男生们玩得好,谁跟她拌几句嘴,一堆男的冒出来为她撑腰。
明明长得不是最美的那个,却被评为炮兵大院一枝花。
谁都不知道她私下里已经和赵文柯在一起了。
赵望伋的妈叫汪小之,也是炮兵大院的,还跟孟荷是好姐妹。
连她都不清楚孟荷和赵文柯的事。
否则跟汪家门当户对的还有另外几家,她何必答应赵家这门亲?
汪小之同赵文柯订婚后,孟荷就借口外出写生离开了首都。
等汪小之怀胎六月时,消失快一年的孟荷抱着赵望旌上门了。
这事当年闹得很大。
整个炮兵大院看尽了笑话。
赵家、汪家、那位孟首长家,所有人脸上都很难看,她这神来一笔搞得三家人关系委实尴尬。
这边还没商量好要如何处理她和赵望旌,又得知她得癌症就要死了。
对一个快死的人,谁还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显得刻薄。
甭管心里多膈应都只能忍。
孟荷一死,孟首长家不愿意养赵望旌。
毕竟赵汪都是一个院子的老战友,养赵望旌无异于往老汪家心口扎刀子。
赵家也不乐意养,这要养了,怎么跟老汪交代?
彼时赵文柯正沉浸在“心爱女人给我生了孩子、她居然死了、她临死都不后悔跟我一起”的悲伤中。
遂顶着压力认了。
汪家一看人都死了,又得了赵文柯日后会对汪小之好的承诺,加上汪小之即将临盆,这段婚姻便延续下来。
郝媛三言两语说完,做了个总结:“这事问题最大的就是赵文柯和孟荷了,爱得要生要死为什么不敢跟长辈坦白?我看啊,一个就是嫌对方是养女不是亲女;另一个不知什么心态,不提醒好姐妹你的男人我早睡过,但又不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们就是纯纯膈应人。有这么一段往事在,赵家能让赵望旌上位才怪。”
毕竟当年赵望旌不能入赵家门只能养在外面,就是赵家上面那一辈和汪家一块商定的。
如果让他上位,他们的子孙不怕赵望旌报复吗?
何况,赵望伋不弱。
有正统接班人在,谁没事跑去支持私生子?那不是瞎折腾吗?
郝媛讲的这段杭舟舟和安芃是第一次听说。
细细一想不奇怪。
郝媛妈妈确实是从首都嫁来涟城的。
而从前杭舟舟和赵望旌的关系藏在水面,大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那些纠缠。
如今会提到他是因为年前两人的床照上了微博,塑料姐妹们私底下问,杭舟舟为了面子只能说两人是真爱。
也提了他们和钟元的矛盾。
恰逢这次自己给钟元送邀请函,话赶话就聊到了赵家的陈年旧事。
“我看中的是他这个人,不是他背后有没有六安集团。”杭舟舟哼笑,并不在乎赵文柯和孟荷的过去。
安芃一副“你真是无可救药”的表情。
“北鼻啊,不管你是打算跟我一样联个姻找个顶得住的好老公还是找个能在事业上帮衬你的,都不该找他。”
“你算算,从十九岁跟他纠缠到现在,八年了。人生能有几个八年?”
赵望旌这八年又干出了什么成就?
有撼动到赵望伋的地位吗?
没有啊。
杭舟舟怔了怔,沉默着点了一支烟。
缭绕的灰色烟雾遮住了她的脸,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安芃和郝媛对视一眼。
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无奈,摇摇头不再多嘴。
***
钟元没有一直留在酒店。
休息片刻便带着人出门逛街,她特地到北长尾的实体店视察了一轮,体验感不错,销售素质挺高。
其实服装品牌这边她很少管理。
一开始就不是重点,现在也只是将就着做,等哪天它不赚钱钟元就会果断砍掉它。
目前看来管理人近三年干得很不错,北长尾这条轻奢线逐渐做起来了。
“孔婕,去选两套,顺便给你发个福利。”来一趟涟城确实挺危险。
“钟总,我往贵了选可以吗?”孔婕嘴角快咧到后脑勺了,根本抑制不住。
“选,放开了选。”
北长尾最贵的五位数,一身衣服差不多是孔婕一个月的薪水。
孔婕:“好嘞,钟总万岁。”
自己公司的衣服品质是绝对值得信赖的,没看钟总的通勤装基本都是自家的吗?
只不过老板身上穿的不是市面上的常规款,而是私人定制款。
孔婕嘴上说挑最贵的,其实挑的是两套中上价位的通勤西装。
一行人逛完实体店又特地去了涟城最大、举办各类游戏大赛最多的网咖。
一款游戏红不红网咖绝对有发言权。
亲身感受完踏浪代理的各类游戏的上机率后,钟元问了游芝周年庆活动的初步安排。
游芝说策划组已经在进行中了。
还提起策划组也设计了比武大会,准备在年末上线。
“别等年末了,就在暑假搞。”
年末活动太多,又有周年庆又有新年活动,这些活动都伴有氪金。
再把比武大会加进去就显得太满了。
不如把比武大会安排在暑假。
“奖励设置丰厚点,天下第一就给个定制外观是不是太抠门了?加现金吧,前三甲你们看着安排,最重要是禁止代打。”
“赛制到五十强时安排场地全程直播。”
“嗯嗯。”
“赛前押注奖励也可以搞两种。一种是游戏货币池,一个时装池,薅氪金大户的同时也给普通玩家留出活路。”
“对了,上季度玩家调研问卷里不是说希望某几套时装返场吗?正好开个投票,把前三名和一些不常出的道具放进去。”
游芝听完,眼里闪烁出钦佩的光芒。
妙啊。
既拉高全网对比武大会的关注,又能拉动一波充值潮,还能推动直播软件的热度,一举三得了。
“一会儿我就安排下去。”
“还有一个事,钟总,计副总说资料已经修复好了,发你邮箱了。”
什么资料游芝并不清楚。
既然是钟总单独吩咐到计启头上的她便没有太重的好奇心。
钟元哦了声:“好,我知道了。”
是跑人家官网开后门的事。
原本早就该解码的,但对方往系统里埋伏了难以识别的新病毒。
计启这回大意了。
给了系统机会启动摧毁程序,于是才多花了一点时间恢复数据。
钟元不着急回酒店,四处逛四处买。
茗城有江有湖。
她对看海吹风登古楼没太大兴趣,逛完街便按照此次拍卖的地块资料遛跶。
本次拍卖有十一幅地。
2块R1(一类居住用地),5块R2,2块BR(商住混合),2块B2(商务用地)。
商住混合意味着周边是以居住功能为主的区域,并不适合科技公司的定位。
因此,钟元主要看的是商务用地。
两幅商务用地一幅在银西街道,建设用地面积21亩;
一幅在宏桥站直线约五百米的位置。
周围有非遗博览园、环城生态带,这一幅面积比前面那块大一点,接近32亩。
钟元更倾向于第二幅。
实地看完后也确实如此。
第二幅的交通、视野都更加广阔,她完全可以想象到逐光矗立在此处会是何等雄伟耀眼。
回到酒店,钟元就两幅地跟陆黎聊了聊。
陆黎对此没什么意见:“你决定就好。”
钟元:“行啊,我自己决定。”
“逐光接下来由我接手,所以咱俩的股份占比需要调整,我要占四成,从你的原始股里挪。”
陆黎哼笑一声:“四成,我是不是该夸你胃口竟然不大?”
钟元也哼了哼:“大吗?”
她不觉得。
陆黎:“得嘞,反正以后你费心更多,咱俩互换就是了。”
逐光尽管是自己创立的,这几年其实更依托于国内的踏浪。
两家公司的发展元姐都居功至伟。
陆黎没怀疑钟元要夺权,在他的理解里,她突然要更改逐光的比例说明研发A组将继续扩充,即将迎来新项目。
否则完全可以把逐光当一个空招牌,继续用踏浪这具壳子,以后直接将新项目全挪到踏浪下面就是了。
毕竟这家公司由她个人控股。
但元姐不是这种人。
《天命》大部分研发,以及运营推广都是踏浪做的,但踏浪的利润其实很低。
按协议,利润交回五成给逐光。
踏浪留下的五成收益里还需要付代理税,国内游戏代理税占了代理费的25%。
剩下的那点利润要养踏浪的研发团队,要付给至美推广费,还要在其他渠道花钱。
有利润,但真的很微薄。
这样下去肯定不利于后续发展。
考虑到自己未来的重心会放在陆氏药业,逐光依然需要元姐花费更多精力,索性股份颠倒。
钟元当然不会推辞。
她要四成,陆黎主动给五成,她心里可开心了,一点儿没觉得不好意思。
拿51她不亏心。
她觉得自己可配得上了。
不过陆黎的态度她很满意。
隔着电话线便笑得花枝乱颤:“嘿嘿,上道。”
陆黎阴阳怪气了一句,“开口就让我从大股东变成二股东,只值一句上道?”
钟元哈哈大笑:“不然呢?”
亲兄弟,明算账嘛。
她不是嫌陆黎不管事占这么多股份而心理不平衡,将大股东位置拿过来其实是怕未来受到陆家掣肘。
说得更直接点——
她不想为陆家或是陆黎未来的妻子做嫁衣。
自己如果干得多却拿得少,长此以往肯定很不爽,万一陆家或是陆黎老婆再插手……
她对外人很少容忍。
这么一来大好局面的逐光没准就崩盘了。
她觉得陆黎跟自己走到那一步的概率不高,而且恋爱脑不入医保。
可谁知道他哪天就犯了呢!
人一旦有了更亲密的伴侣,哪怕心理上没想疏远朋友,可渐渐地不知不觉就拉开距离了。
成年人应该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如果陆黎有了伴侣,钟元肯定不会再跟他嘻嘻哈哈。
公是公,私是私。
做人得有边界感。
如此,既是为彼此的友情负责,也是为伴侣负责。
陆黎:“那得请我吃几顿好的。”
钟元:“请,必须请。”
“看我痛宰你,一顿不吃个六位数我名字倒过来写。”
陆黎撂下狠话。
撂完就开始聊八卦:“你知道我这次回家最震惊的是什么吗?”
“什么?”钟元很配合地问。
陆黎:“陆辰居然还没跟印小雅分手。并且两人年底就要订婚了。”
钟元:“……哇哦!”
自从三年前印小雅整容短短三四个月拿下陆辰后,钟元就没再见过她。
一来两个学院离得远。
二来印小雅害怕自己口无遮拦戳破她的一些谎言刻意躲着自己。
她当真不知这段刻意接近的爱情能持续三年。
甚至要订婚了。
该说陆辰太自负还是印小雅驭夫有术呢?
陆黎啧啧两声:“陆太太本来挺不满意她。”
“可惜拗不过陆辰。”
“我回国前两天她出门逛街遇到抢劫犯抢她的翡翠大坠子,这一幕恰好被印小雅撞见,印小雅为了保护她混乱中被捅了一刀,昏迷前还惦记她有没有事,陆太太就同意两人订婚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在怀疑印小雅自导自演。
钟元擦干脚丫子,随口问:“你觉得她用苦肉计?”
陆黎:“很明显。陆太太出门向来都带着生活助理和保镖,怎么就那么巧,一个拉肚子跑厕所,一个家里出事临时请假?她还刚好在同一家商场。”
钟元点点头:“有道理。”
陆黎冷笑:“是很有道理。”
不过他懒得反对,反正不是他娶老婆。
只是找人把印小雅从高中到大学的各种经历提前整理好了,就看以后什么时候能用上。
“行了不说了,等你回来就让律师拟股权转让合同。”
“嗯。”
挂断电话,钟元打开计启发来的邮件。
修复的这份资料也够震撼的,比印小雅和陆辰即将订婚震撼多了。
不仅有蒙娜丽莎组织淫趴的几百个视频,还有三百多份录音,以及十几个文件夹的账目。
钟元:……
眼花缭乱,目瞪口呆,热血沸腾!
第78章
计启——
一个大写的牛人!
钟元对他的钦佩就如滔滔江水奔流不绝, 第N次庆幸这家伙回归社会。
这样的人才跑去深山老林修道那得多浪费啊。
她甚至觉得让对方到踏浪上班都有些屈才,应该上交国家诶。
当然,钟元就在心里哔哔两句。
交是不可能交的。
把人一直留在踏浪才最好呢。过阵子就让他兼任全息项目里的程序相关部分。
对了, 还需要给他安排一个专门的助理。
提醒他注意休息和锻炼。
否则以他一上头就连续工作几天的莽劲儿, 身体迟早出问题, 那可不行。
好员工也得可持续发展, 她还指望他干个几十年呢。
钟元感慨几声。
注意力再次回归屏幕上。
录音和视频全都带颜色带暴力, 白花花的身体扭成麻花像极了毛毛虫, 似痛苦似欢愉地媾和着。
注意力一回来, 胃里就一阵翻腾,钟元不自觉皱起眉头。
恶心、想吐从心底油然而生。
伴随着证据从天而降产生的手执正义之剑的热血沸腾,好似已荣誉加身成了英雄。
一边反胃、一边激动, 人差点搞分裂了。
她草草略过视频和录音。
重点查看账目相关的十几个文件夹, 基本是动物代码加号数和年月日加植物。
譬如:C38号扬子鳄20090612绿牡丹4朵。
钟元每个文件打开检索了一遍, 在其中一个里面看清了这些代码指的什么。
没有名字。
扬子鳄、乌龟、吉娃娃这些动物有的代表职位, 有的代表行业, 信息容易混乱的则做了注脚。
绿牡丹、金桂属于不同记价。
要查C38这条账目说的谁,就要查09年这个职位是谁。
而C38则是指全国各大省按abc之类划分,省内城市换成阿拉伯数字排序。
跟车牌号一个逻辑。
如果没有暴露精心隐藏的最后一个代码文件夹, 前面的十多份就算被截获也是无用信息。
计启说病毒就藏在第十五个文件夹里。
他修复这玩意儿一个多礼拜都没人顺着路径找上门, 当然是因为技术高出一大截。
察觉到自毁病毒的第一时间他反手制造了“假象”。让蒙娜丽莎那边以为所有资料已经自毁成功。
事实确实如钟元所料的那般。
系统被侵、资料自毁的确让季昊焱和柳行二人非常愤怒, 但并不怎么着急。
“你觉得是谁干的?”
“还能是谁?”季昊焱冷哼一声, 语气嘲弄:“可惜他们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但现在我们手里也少了继续拿捏他们的把柄。”说到这儿柳行脸色难看。
“知道系统被攻击的三人已经调到外地,只要我们不说, 谁知道那些东西没有了呢?”
“调查组更不可能四处张扬。”
柳行几分思忖,倒也是,“确定都毁干净了?”
“放心吧。”
季昊焱烦他婆婆妈妈, 冷嗤一声道:“我让人检查过,绝对毁得一干二净。”
柳行这才放心,转而说到杭舟舟:“杭大小姐派人送了邀请函来。”
季昊焱挑眉:“怎么突然想到邀我们?”
往常他们基本不去淑女会的慈善活动。
说是慈善拍卖,不如说是杭舟舟和董银河主办的另类派对,无聊至极。
柳行便笑:“茗城那谁来了。”
季昊焱动作微顿。
脸上微露喜色,瞬间又怒意奔腾,最后嘴角泛起一丝玩味:“她还敢来?!!”
他接过柳行手中的邀请函。
手指用力一捏,“难得来一趟,作为东道主当然要好好招待一番。把你珍藏的好货……”
次日,蓝田置业的团队也到了。
因着之前聊过,得知钟元在绿晶,向明岚也让助理定了这边。
她也收到了淑女会的邀请函。
慈善拍卖会当天。
秘书提前预约的造型师一早就到了,钟元让她给自己简单弄了弄发型。
她头发中长。
懒得留长亦没刻意剪成女强人刻板印象的利落短发,发尾微卷刚好落在锁骨下方一点。
虽然跟孔婕说不会出现意外,身体却很诚实地毙掉了造型师的各种礼服方案。
凸显身材但行动不方便的包臀裙也被她毙掉了。
最后钟元选择了简单又不失质感的真丝V领白衬衣加黑西裤。
如果发生什么事,跑也方便打也方便,反正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是拖后腿的那个。
脖颈上的钻石链子顶端的孔克珠完全露出来。
“钟小姐,你这枚海螺珠品相真不错。”
满火焰纹无钙点,很完美的正圆形,只是颜色偏橙粉没到达最深,还不够极品!
“嗯,我也很喜欢。”
钟元莞尔一笑。
项链是三舅妈在一场拍卖会特地拍的,花了将近三百万。是去年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钟元用不上造型师,保镖团用上了。
他们的伪装需要更常规一点,主要是掩盖身上不由自主散发的班味。
改头换面后,凌峰跟其他人便散开提前在前往码头这一路等着。
孔秘书身上有定位器,传达钟元出发的消息。
其他人的车再陆陆续续汇流,到码头时几乎不远不近跟着,前后脚上了游轮。
钟元跟向明岚同行。
“你带这么多助理?”
向明岚瞥了眼孔婕身后的几人,调侃道:“干什么亏心事了?”
“嘘~~~”
钟元食指抵在唇边:“我没干,但保不齐有人要对我干点什么。”
“杭舟舟?”
向明岚好奇心更重了,偏首小声问道:“你跟她因为什么结的仇?”
钟元无奈一笑:“你这是明知故问啊。”
向明岚愣住。
没有啊,就是不知道才问啊。
钟元表情高深莫测,递给她一个“你就是”的眼神。她努力想了想,半晌,终于记起两人的恩怨了。
顿时恍然大悟,“……哦,你说那事?”
“不然呢?”
钟元说:“那事还不够得罪她吗?”
向明岚撩了撩头发。
红唇轻启展颜一笑,甜腻腻的嗓音透着毫不掩饰的愉悦:“是挺得罪人的,而且那女人特别小心眼。”
“我很烦她。”
钟元:“她得罪你了?”
向明岚眨了眨漂亮的眸子,神色慵懒:“她得罪的何止我一个。”
“我诶——”
她撇撇嘴,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她居然用看乡下人的眼神看我你敢信?不如我的她甚至不屑跟人家说话。”
“装什么呀。”
“欧洲名媛会传回国内被媒体喊一句大公主就真以为自己是公主了?大清亡国时大概忘了通知她。”
今年国内富豪榜向家排二十八;
从前排在前面的杭家已经跌到了三十五,这也很好理解,近几年地产才是大势。
而梦鹿集团主营保健品、家电零售和投资。
在房地产和互联网行业的冲击下有所下滑十分正常。就这,杭舟舟成天还傲得跟从前一样,呵呵。
听着向明岚的吐槽。
钟元眼前浮现出上回见面杭舟舟说话的姿态,心有戚戚焉道:“确实如此。”
她言简意赅把两人会面的情况说了说。
说两句向明岚便发出一声附和,不知不觉越聊越投机,到孔婕接过房卡时向明岚已经亲亲热热挽上钟元的手臂了。
“等下意思意思拍个小玩意儿就是,别上头。”
钟元听出她话里有话,疑惑地“嗯”了一声。
向明岚当然不能看着“新闺蜜”当冤大头,低声透露淑女会拍卖会的内幕:“不开门的多。”
“什么叫不开门?”钟元没明白。
向明岚啧她一声:“黑话,指假货或存疑的玩意儿。”
钟元长睫倏地颤动。
有一瞬的吃惊:“都搞拍卖了不是得有鉴定证书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假的?”
“一看你就不怎么关注这方面。”
“其实正儿八经的拍卖行也存在假货情况。”
拍卖行当然会对拍品进行鉴定和筛选,但中间存在很多可能性。
可能是专业水平不够;
也可能拍品复杂或是仿照技术又进步了。这些都会导致假货的出现。
钟元问完迅速想通了其中关窍。
但又一想,“存在”和“多”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便问向明岚:“拍到假货的回头不找主办方吗?”
向明岚摇摇头:“咱们又不差几万几十万,哪家没点藏品谁还差这一个?”
淑女会的慈善拍卖她前年参加了一回。
那会儿有人想巴结杭舟舟,花二十多万拍了一个花瓶,拿去鉴定是假的。
关系没巴结上,事也没办成。
那人一时愤愤就把二十万拍假货这件事在他的圈子里传了出去。
当然,事情一传开淑女会便迅速辟谣。
又有梦鹿集团作保,大概还伴随着警告,反正没掀起水花很快平息。
但圈内的多少听到过。
找懂行的朋友一打听,真品大概在哪儿就有数了。
钟元:……
“至于没钱的不会花钱买邀请函入场。会买邀请函入场的早就做好拿这笔钱买机会的心理准备。”
钟元眼角抽搐。
谁说不缺了?
我缺啊,我超级缺,我家就没什么藏品!!!!
谁敢让她花几十万买个义乌作坊出来的仿货,她指定维权,必须维权到底。
但话钟元听明白了。
真不真假不假不重要,买假货的属于变相上供。
主办方把台子搭好了,池子也捯饬得够大够漂亮,一窝鱼放下去,总有一些名贵值钱的,就看眼力见了。
原本拍卖会通常有几天到几周时间预展,让买家有时间详细了解每件拍品的历史背景、艺术价值。
显然淑女会省去了这个环节。
特意搁游轮上进行。
早早预留好拍卖会结束后过夜的时间,就是给大家social的。
有心人可以趁这个时间段办很多大事。
两人边说,边被服务人员引至八层的餐厅。
这艘十三层甲板的游轮当然不是私人的,活动在八层的暮光餐厅举办,下午六点开始。
二人自电梯出来,董银河早在那儿等着了。
“钟总,向大小姐,可算等到你们了~~~”
“我是董银河,幸会。”
董银河身着一袭闪闪发亮的黑灰色十字交叉领长裙,配上跟下摆同色的镶钻高跟鞋。
细长的双眼,略显饱满的唇瓣。
一举一动每个表情都恰到好处,看起来比杭舟舟智慧太多了。
从面相直观窥出“聪明”的她就遇到两个,一个是宴修元,一个就是董银河。
董银河对她们俩的称呼也很有意思,显然做过功课。
知道向明岚就喜欢被称大小姐;
而自己出席的场合基本与公事有关,私人聚会的消息很少透出来,所以喊钟总。
相比之下,钟元对董银河的了解就没那么多了,打了一张安全牌。
“幸会,董小姐。”
打完招呼,董银河朝旁边看了眼,立刻有人上前带二人挑竞价牌。
钟元随手挑了个888。
工作人员告诉她没了,她换成666。
向明岚笑道:“看不出来还挺迷信的,那你院里怎么没摆招财锦鲤或貔貅?”
钟元作高深莫测状:“你不懂,选号码就图个好寓意,出去我就忘了。貔貅、锦鲤还需要花心思打理。”
有保姆在,也得亲自喂一喂、擦一擦,跟它们打好关系,否则凭什么给你好运?
太麻烦了。
向明岚闻言。
原本打算任由工作人员随机发来着。手一转,也挑了个88。换钟元笑回去:“你也挺迷信嘛。”
二人被服务员往前领,助理则在外场等候。
路过第四排时,向明岚拉着钟元坐下,“既然不打算当冤大头,咱们没必要坐前排。”
钟元点点头。
刚坐下就察觉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她警觉地抬头一看。
就见斜对角方向第一排正中的男人用玩味中带着的恶意的眼神看她。
钟元老早前便看过赵望旌小团队的资料,一眼认出男人是季昊焱。
她跟他对视了两秒,冷淡收回视线。
收回瞬间,余光瞥到一点熟悉的红色,钟元又挪回去,就看到他戴着一枚菱形红宝耳坠。
记忆刹那间被拉回到前天。
那群辣眼的视频里有一段是几个美女穿着比基尼服务一个面具耳坠男,那男的坐在彷佛国王的宝座上,就戴着一模一样的耳坠。
钟元胃里又开始翻滚了。
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变得浑浊起来。
犹如开会时发现一只苍蝇在眼前飞来飞去,想伸手拍死但场合不方便的感觉。
恶心坏了。
“你看谁呢?”
向明岚顺着她视线看去,眉头微微皱了下,“你什么时候还得罪季昊焱了?”
钟元撇嘴。
收回眼神的同时泰然自若道:“怎么老问我是不是得罪人,难道我长了一张惹事生非的脸吗?”
“有没有可能是他狂犬病犯了。”
向明岚认真思考了几秒,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如果有误会呢,还是尽早解开。”
“他挺疯的。”
钟元侧目:“哦?”
反正是别人的事。
向明岚自觉没有帮人保密甚至核实真假的义务。
张嘴就道:“你知道的,留子圈儿其实挺能聊,谁的破事都能听说一些。我就听说他初中把给他补英语的老师侵犯了,那会儿他爸还在宁省哪个县工作,小地方大概好操作,本来是原告的英语老师最后成了被告,告她引诱未成年学生发生关系构成强奸,顶格判了十年。”
“她没上诉。”
钟元浓密英气的眉毛在额头形成一个小山峰,表情厌恶,要把他搞进去的心思愈发坚决。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我跟他没有误会,他敢狂犬症发作逮着我咬,我的打狗棍就要不客气了。”
向明岚先是一愣。
胸腔里忽地生出莫名的澎湃和激荡,片刻后她拉起钟元的小手,一脸遗憾道:“元元,你要是个男的就好了。”
钟元回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向明岚抛了个媚眼。
情意绵绵中带着万千惋惜:“如果你是男人,那我就不用拼命在男人身上找他们为数不多的优点,我嫁给你就是了。”
方才的一瞬间,她从钟元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安全感。
她纵横花丛多年。
男人给过她炽烈的爱欲,但没有一个让她产生过“你真可靠”的感觉。
可惜,钟元不是男的。
向明岚遗憾得真心实意。
钟元被她的媚眼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忙不迭丢给她的手:“谢谢,我拒绝!”
两人说着话,钟元右手边空位有人坐下。
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
气质高雅内敛,浑身透着股书香门第的气息。钟元礼貌笑笑,她亦回了个亲切的笑容。
很快,慈善拍卖开始了。
钟元随意往后一瞥,位置全坐满了,按会场布置粗略一算有一百多号人。
第一件拍品是一个鳄鱼皮铂金包。
是董银河的私藏,特别之处在于需要用漫长的染色过程淡化材质色调。
说好不当冤大头的向明岚一马当先拿下一号拍品。
钟元:……???
向明岚:“反正至少得拍一件,好歹这是真的。古玩字画就未必咯。”
钟元瞬间明白了。
拍卖场上出现假货没关系,但拍卖师特地说了是董银河的私藏,这就不可能是假货。
以她的性格不会在这上面作假,也没那个必要。
名媛的面子有时候是很要紧的。
就像买票入场的如果只是体验一下近距离跟名媛有钱人接触,未必需要真金白银举牌。
但向明岚这种地产大亨的大小姐,如果不拍点什么,一则被说节俭,是不是蓝田置业缺钱了;
二则人家会说她是不是太不给董银河和杭舟舟面子。
有钱人不傻,但偶尔也需要装一装傻。
所以第二件蓝宝胸针钟元举牌了。
结果惨遭针对。
一枚品相一般的花朵胸针从三万被一路喊到二十八,钟元果断放手。
第三件是一副英国非裔艺术家的画。
起拍价六万。
钟元艺术细胞不多。品不出它的独特,只想早点把“体面”这个环节过掉,遂举了牌。
“三十,要不要再加一口?”
“666号三十五,现场还有更高出价的吗?凯拉的作品活力十足,极具特色,确定没有人再加吗?”
“好的,四十。”
“四十五,《混乱的蝴蝶》四十五,还有人加吗?”
“五十。”
“……”
钟元冷笑。
在这副色彩浓丽十分抽象的画作被季昊焱叫到一百万时她再次放弃。
接下来几乎她举一次牌就要被围堵一次。
要么季昊焱堵她,要么他的朋友们来,总之正常拍卖会全成了他们的表演。
直到拍卖结束她都一分钱没花。
简直感动苍天。
拍卖会结束,所有来宾被请往同一层楼的另一个餐厅用餐。餐后可以到九层的泳池派对以及其他娱乐厅消磨精力。
整个游轮唯独四楼赌场区不开放。
因为游轮这两天只会靠着大陆航行,不会进入公海。
“钟小姐,你应当没生气吧?”
钟元刚开始用餐就迎来了不速之客,顿时胃口全消,连原本悦耳的乐队演奏声都变成了噪音。
“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笑容浅淡。
眼神专注而坚定地看着季昊焱,神色自若,淡定从容:“好东西到了真正喜爱他们的人手里应该是非常美好的一件事。”
“季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季昊焱勾唇,“我担心刚才的行为让钟小姐不痛快,特地来解释一二,看来你很不欢迎我。”
钟元不疾不徐切下一块牛排,笑意不达眼底:“的确。”
季昊焱双眼微眯。
钟元语气平淡,彷佛随口一说:“突兀打扰别人用餐是季家的教养吗?”
“你——”
季昊焱表情变了变。
嘴角弧度先是一收,随后愈来愈大,接着话锋一转,突然变得友好起来。
“钟小姐说得很有道理。”
“等会儿九层的泳池酒吧会有表演,来的都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希望能有机会与你解除误会。”
误会两个字语气微微加重。
说完,不等钟元回答就转身离开。
他一走,向明岚立刻用钦佩的眼神看钟元。放下刀叉竖起拇指:“敢当面骂他没教养,你牛逼!”
钟元扯扯嘴角,没说话。
向明岚:“去看表演吗?”
钟元:“去啊。”
游轮已经驶离涟城。
目前应当在锡城附近,再顺着陆地往下等明天下午返回涟城,左右不能中途下船,躲回屋里难道能保证不出事吗?
想搞事的人有一万种办法。
用完餐,向明岚跟钟元分道扬镳,前往三层看男模秀。挑剔联姻对象不妨碍大小姐继续在花丛里翩然起舞。
钟元则先回七层套房休息。
她跟孔婕刚进屋两分钟,保镖之一的李嘉来了。
进来后就熟练地检查套房里有无监控和录音装置,没一会儿,便检查出三枚针孔摄像机。
“好了,钟总。”
李嘉手里拿着一枚小机器反复检测几轮,确定屋里的隐患已经被排查干净。
钟元看着摄像机,忽然特别想念计启。
如果他在这儿,绝对当场找到摄像机连接的设备,然后反过来侵入对方的后台动点小手脚。
嗐,可惜了。
人怎么能没有分身术呢!
“你们队长现在在哪里?”
“队长的房间号在六楼,他在房里监测游轮的整体环境。其他同事各有任务,一到七号按层测绘地形和一些标识不明显的功能区,八到十四号负责核实目前游轮上宾客和船员的信息,十五、十六在设法跟人调换房号,换到离您房间最近的位置。”
简而言之,在今晚睡觉前她身边会跟铁桶一样。
钟元满意地点点头。
“一会儿你跟马芮也到九层泳池酒吧。”
孔婕一看落了自己,忙问:“钟总,我呢?”
钟元失笑:“你当然也去,难道还需要我特意说?”
单独放孔婕到其它层玩,她担心季昊焱在自己这儿寻不到破绽就拿身边助理开刀出气。
“这次肯定没得玩了。”
“等过两个月放高温假,公司组织员工豪华游轮七日游,到时候你再好好玩。”
孔婕没想到老板让她一块去是担心她的安全,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的,“钟总,真的吗?”
钟元点头。
孔婕欢呼雀跃:“钟总,我要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真的,我发誓。”
连李嘉都忍不住眼馋了。
哪个公司高温假还带公费旅游啊,能跳槽吗?她想一直给钟总当贴身保镖,不想月抛!
钟元噗嗤一声:“打住,别乱给我拍马屁,说回正事。”
“……”
监视器被拆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杭舟舟耳朵里。此刻一行人在七层的家庭套房中。
“真是小心啊,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柳行很失望。
“不意外,她本来就很狡猾。”
杭舟舟看着季昊焱似笑非笑,“你们今天真是蠢到家了,以为抢一下东西就能搞她心态了?”
“我乐意看她多举几次手,你有意见?”
东西和钱都是自己的。
没损失他很乐意挑战对方的脾性。
“淑女会主动邀请的宾客有五十位。卖了一百三十张邀请函出去。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为某些需要拉关系的人准备的,你们既然拍了那我必须看到实实在在的钱,不然账不好做。”
董银河作为另一个组织者,拍品有假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但账目不清导致淑女会需要公布的捐赠金额得她私下补进去绝对不行。
“董银河,你这就没意思了。”
最近一年董银河跟大家有所疏远,季昊焱早就心存不满,此刻彻底爆发了。
“你是要跟大伙儿生分吗?”
董银河绷着脸。
表情难看,意有所指:“这是以我的名义租的,目前淑女会还挂着我的名字,我不希望船上闹出丑闻。”
说完。
她眼神缓缓扫过柳行:“那些玩法到你们自己地盘玩去。”
柳行蹭地站起身。
手中酒杯用力往地上一摔:“怎么,怕我们连累你名声有损?晚了。”
董银河也站起身,冷声道:“你要找死随便你。”
“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知道她带了人还要玩那些手段?生怕她抓不到你们的把柄是吧,还是说你觉得控制小女生那套用在她身上管用?”
“这场活动搞完我就退出淑女会。”
真是受够了。
他们再这样失控下去她早晚被带进悬崖。
董银河撂下话出门后联系了自己的团队,让他们盯着点游轮上女士们的安全。
一旦出了问题,立刻汇报。
她以为柳行准备的药丸是催情方面的,想用性丑闻打击控制钟元,实际上……
家庭套房里。
三人面面相觑,空气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杭舟舟率先找回声音:“算了,看在银河的面上,这次放她一马。”
平时她都直呼董银河大名。
经历了董银河发火,杭舟舟语气反倒不再尖酸。
柳行却是牵着倒退打了乱走的人,闻言再次跳起来:“拢共就一百来只老鼠,她的保镖能占多少?”
“那药多霸道你是知道的,我已经安排了人调换房号,只要想办法让她在酒吧微醺,不用我们上前她的助手会自动把她送到调换后的那间房。到时只需要找人混乱一下她的思维,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到了七层。提前躲在房里的人把助理弄晕,再给姓钟的注射一点好东西,还怕她报警?”
季昊焱沉着脸。
也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只要想到喜欢多管闲事的詹巡得知外甥女对最新型毒剂上瘾那痛苦挣扎的样子,季昊焱笑容逐渐变态起来。
他会大义灭亲,还是包庇她呢?
简直太让人期待了。
杭舟舟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但往日的无法无天、顺风顺水让她失去了对潜藏危险的判断。
竟没再反对。
而是默认了两个疯子上违禁药品!
第79章
被当成待宰羔羊的钟元在确定凌峰团队行动力堪比特种兵后彻底安心了。
这会儿正躺在阳台椅子上。
悠闲地一边赏蓝天白云大海一边看群里陆黎和查欣欣的聊天记录。
陆黎回国后拉了个三人小群。
这两人实在太能哔哔。
不到一个星期。
两个人聊出了几十号人的架势。
如果想看最早的聊天记录, 手指不断划拉得划好几分钟。
聊的全都是废话。
除了一日三餐就是斗各种表情包,然后疯狂艾特钟元评理,钟元偶尔冒泡也回两个表情包。
查欣欣正说到她跟戚津打算领证旅行结婚, 不办酒席。
【我就是不想让查永才和查耀祖出现在我的婚礼上。我想在未来回忆起第一次结婚时不会不愉快。】
【但世俗似乎不能理解父女反目的戏码。】
【至少在外人眼里, 查永才一家三口对我的伤害彷佛是轻微的, 不值一提的。想想也很好笑, 如果我误入歧途杀人放火或是怎么着了, 大概会有很多正义之士站出来抨击查永才他们过分, 是他们的所作所为迫使一个好孩子变坏了, 然后为我惋惜。然而我现在过得还不错,就显得没那么可怜,就不会有多少人站在我的角度思考过去带给我的创伤。】
【想想还是算了, 我跟戚津要努力赚钱养家的, 不能因为查永才他们形象受损。】
旅行结婚可以对外宣称这是年轻人的洒脱追求。
竟然还会动脑子了。
钟元嘴角不知不觉扬起, 发了个握拳的表情。
【挺好, 还记得要赚钱养家呢, 那你们这是要隐婚还是怎么着?】
生活不是电视剧。
两个明星年纪轻轻便迈入婚姻,粉丝不可能像电视里那样消息一出就一面倒化身CP粉。
直呼豹猫①好甜,好配, 嗑死了。
可拉倒吧!
他们只会互骂对方不配外加骂粉的对象昏头没事业心。
【沟通过了, 还是决定公开。】
【粉丝过去支持我爱我, 我不想在这件事上骗她们, 戚津也这么觉得。如果她们觉得我们不值得喜欢了,那……那也没事。】
钟元发现她思想变得成熟了。
成熟不是说每个决定百分之百正确, 而是能清楚意识到做决定后的得失。
看到得失。
然后从容的接受它,承担它。
刚夸完她成熟,下一秒她又开始幼稚。
【虽然不办婚礼, 但你们俩的礼物不能少哦~~~嘿嘿,两份儿哦~~double、double~~~嘿嘿嘿~~~~】
【……滚!】
【对,你滚!!!】
钟元在小群里放松了会儿。
时针迈过八点半,李嘉拿着平板回来,平板上有了简略的游轮内部布局测绘图。
简单但清晰。
每一层最快到达出口的动线都标得很清楚,每个功能区的工作人员人数都做了大致标注。
“钟总,队长说有新情况,需要你的配合……”
李嘉凑到钟元耳畔。
钟元一开始还没当回事。
以为凌峰是想好了怎么防,没想到他是要主动攻。跟着表情就逐渐凝重深沉。
上一秒还蕴满笑意的双眸陡然蹿起一簇火苗。
“没问题。”
“海警联系好了,还是等一会儿……控制住人再说?”
李嘉点头:“一切就绪。”
“钟总,待会儿你尽可能保持镇定,别的不用担心,我跟马芮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钟元屏住呼吸。
她表情淡然,看起来似乎一点儿不慌:“好。”
实则心跳已经不受控制地怦怦还是害怕的。
小学时公告栏里贴着的那些恐怖血腥的教育图片在她们这代人脑子里大概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对“开心粉”这样的玩意儿既厌恶又止不住恐惧。
就怕一不留神沾上戒不掉。
有个梗怎么说的?
堂堂大学士福伦的长子,乾隆圣上的带刀御前侍卫,未来的额驸——尔康吸了都戒得那么艰难,她可不觉得自己的意志力比他还要坚定!
就算李嘉不说,她也绝对会小心再小心。
钟元表情镇定。
故作轻松般走进卫生间。
反手关好门后,反复用冷水泼脸,机械的动作一遍一遍,一点一点把心底躁动的惧意狠狠拍了回去。
等感觉勇气buff叠上,心理准备彻底做好了她才停下动作。
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三秒后。
她微微抬起下巴,扯了扯嘴角,对着空气挥了下拳头:“去死吧,垃圾!”
打开门推迈出去的瞬间,钟元仍然是那个面不改色,气场强大的她。
“走吧。”
马芮提前到酒吧盯着了。
钟元带着孔婕和李嘉到九层时,看完男模秀的向大小姐穿着性感比基尼在泳池游上了。
酒吧里很热闹。
随意一瞄,感觉九成宾客都在这儿。
有的喝酒谈谈情,有的一本正经聊生意,甲板上的沙滩躺椅也有好些人。
钟元只看到了董银河。
没发现的杭舟舟几人的身影。既然要钓鱼,她让调酒师调了杯鸡尾酒。
“董小姐,聊聊?”
董银河眼底闪过一抹意外,“好啊。”
二人挑了个甲板人少的地方,钟元便直接问起唯意最近搞的柔性防护材料。
董银河难掩诧异。
没想到对方真的了解过集团最近的创新方向,她饶有兴趣的笑了笑,问:“钟总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钟元睁眼说瞎话:“我有一家服装厂。在想这种新面料适不适合用在日常服饰中。”
“我看科技报里你们唯意有一种布料抗菌效果很好,洗的次数越多,抑菌率最高,我对它很感兴趣。”
见钟元说得如此具体,董银河心中防备渐渐消退。
接过话头开始介绍自家的新成果。
“B721这款新料子其实是为了科学探险队员和海员开发的,因为这类职业长期在潮湿环境中无法及时换洗衣服,很容易得湿疹。日常生活的话它不适合,但我们有另一种料子很适合日常……”
钟元听得认真,时不时嗯一声,问两句。
这是她惯用的钓鱼技巧。
跟人打交道不看自己想问什么,而是看对方愿意听什么。
先投其所好挠到她的痒痒处。
因为人在聊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时警惕心容易降低,一不留神就容易说多。
这时候再给她提供好情绪价值,两人的关系瞬间就拉近了。
季昊焱绕行一圈,钟元在船尾找到了两人。
甲板的灯光很亮堂。
映入他眼帘的便是钟元跟董银河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的画面。
季昊焱脸色倏沉。
忍不住去想董银河刚才发飙,究竟是觉得计划不妥,不想大家惹事还是早跟对方暗通款曲,不想他们伤了她的‘贵客’?
他目光凌冽,死死盯着毫无察觉的两人。
转身回到酒吧内。
几分钟后,一个满面期待、行为拘谨的男人端着酒朝钟元二人走去。
不,应该说直奔钟元。
第80章
“是茗城来的钟总吗?”
“你好。”
男人五十上下, 长相憨厚淳朴。
个头比踩着一厘米鞋底的钟元要矮一点,目测一米七出头,穿着不那么合身但非常整洁的西装。
钟元注意到他袖口有明显的磨损, 袖扣也有时间的痕迹,
“你好。”
她笑容微收, 主动伸手。
中年男人的表情很复杂。
有点受宠若惊, 又有种松了口气, 忙不迭跟钟元握手, “钟总, 你好你好。”
旁边的董银河被忽视了。
说忽视也不准确。
中年男人对她的态度稍微淡一些,但也礼貌性地点头打了招呼。
董银河见状,目露审视。
第一反应是这人莫非是柳行他们搞来的?
他们到底从哪里得出中年男人能让钟元放松警惕心的结论?
因为不确定。
加之宾客里还有一位不常出现在人前的长辈, 董银河不希望出任何事, 便没有识趣地离开。
中年男人见她不走, 表情呈现出几秒局促。
钟元不动声色打量两人的表情和肢体互动, 隐隐感觉到二人气场都有一丝丝紧绷。
她往泳池方向瞥了眼。
马芮举着手机假装拍照, 李嘉穿着很不显眼的比基尼在九十度方向吹风。
而她前方,五号在跟她搭讪。
随意一扫,嘻嘻哈哈热情舞动的人群里就有保镖的身影。
于是, 钟元放心了。
主动把掌控权拿了过来:“我好像没见过你。”
男人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做自我介绍。
“我叫顾建中, 在涟城六中教化学。是这样钟总, 我找你有点事……”
化学老师?
钟元眼底掠过一抹深思。
面上不露声色, 客气地点点头:“顾先生,到那边坐着聊吧。”
她指的正是五号附近的位置。
泳池四周布置了一圈休息区, 那儿刚好有空沙发。
董银河本来想装死继续跟过去,没想到走一半有工作人员找她。
具体什么事钟元没听清。
就看见工作人员说完,董银河眼睛里仿佛有狠意一闪而过。
钟元靠近马芮时, 便装崴脚撞了对方一下。
趁马芮转身托住她手肘的瞬间她使了个眼色,马芮眨了下眼,成功接收到信号。
钟元猜他们身上有一些队内联络的特殊装置。
她和中年男人坐下不久,凌峰的副手卢开朗就出现了。
但事情跟她想的不一样,竟是虚惊一场。
中年男人居然是来谈项目的。
只是他对自己的项目并不清楚,显然不是负责人,因为说的内容很浅显,重点也不明确。
钟元指出这点。
男人一抹脸,泛着血丝的疲惫双眼难掩悲伤愤怒:“对,不是我的,是我女儿的。”
“她前阵子出了车祸,医生说……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她出事后,跟她合伙的两人要拆伙。深蓝是我女儿的心血,我不能让它就这样没了。”
深蓝不大,只有不到二十人的团队。
成员基本是大学生机器人大赛中结识的,原本技术创新的主力军就是顾尔曼。
她出事就非常打击士气。
能一块干除了梦想和对创新技术的兴趣,还因为大家觉得这事能成,一定能做出成绩。
但顾尔曼几乎被医生判了死刑。
医生说她脑干出血,很可能永远醒不过来,进入植物人状态。
当然——
也可能老天眷顾,没准什么时候就醒了。
另外两个合伙人想趁深蓝有点价值时卖掉它,拿着钱重新出发算不得错。
只是他们要让深蓝改名,改成寰宇科技。
顾建中不愿意。
深蓝是女儿曼曼取的名字。
那时她昂着下巴挥斥方遒,干劲十足:“爸、妈,你们不是老说我是太阳吗,那我要一直照亮深蓝。等着吧,以后大家都知道我们老顾家出息着哩。”
他们两口子坚信孩子一定能醒。
从小到大她都比别的小孩坚强乐观,他家曼曼是最耀眼的太阳,绝对不可能被一场车祸打倒。
顾建中不想女儿醒来时看到付出全部热爱的深蓝成了废墟里认不出模样的破烂。
可如果要保住深蓝,就需要三百万买回两个合伙人手里的百分之五十五。
三百万对很多生意人来说不多。
但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化学老师,妻子在学校门口开了一家文具店。
家里的钱大部分给女儿做了启动资金,如何拿得出来?
更别说剩下的那部分还要承担女儿的医疗费。
这张邀请函是班上一个学生的家长听了曼曼的事后给他的。
说来这儿没准能找到人保下深蓝。
他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但他希望能保!
看着中年男人眼里的水光,说到“相信孩子能醒”时的悲痛,钟元心底某个小角落被触动了。
或许——
夫妻俩不是坚信女儿能醒,只是把深蓝当成了女儿的另一个分身。
人在穷途末路时总是会求菩萨求老天,把一切能够称之为玄学的东西都加诸在身上。
他们想的是只要保住深蓝,让孩子知道她热爱的事业还在等着她,爸爸妈妈还在等她,她或许就舍不得走。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激发她的求生欲,他们就愿意争取。
换做平时,在没有看到深海的详细资料和产品研究进度,没有经过专业团队评估前钟元不会答应任何一桩合作。
除非她不图眼前项目的收益,图的是对方其他方面的优势,或者说长尾效益。
但此时此刻,钟元愿意拿三百万成全对方的希望。
如果顾尔曼真的能醒过来,自己到时就是深蓝最大的股东,买卖不亏。
如果顾尔曼最终没能醒来……
也不过是三百万而已!
她心里已经决定掏钱了。
嘴上却道:“我确实感兴趣,只是关于技术方面的内容你说得不够清楚。”
“这样,等下了船我让助理到深蓝评估。”
“如果达标,我可以保证深蓝的名字永远保留。”钟元道:“我跟你一样非常期待顾女士早点醒来。”
“谢谢。”
“真的谢谢。”
顾建中神情激动,几欲流泪。
他想,只要对方有评估的意愿,深蓝就保住了。
并非是察觉到了钟元内心的动容,而是因为顾建中完全相信自家孩子。
他和妻子的确不懂技术。
但孩子每次回家都会跟他们说工作上的进展,一家人嘛,进步的喜悦,工作卡壳的烦恼,都会说。
他女儿顾尔曼是外向的,精力充沛的,也是体贴懂事的,因创始资金是家里的钱,所以时不时会说:
“妈,你们的养老保险又多了一重哦。”
“哎呀,又卡进度了!不过没关系,攻克一个难点就意味着我的小机器人离完美近一点,离咱家换大房子近一点。”
“……”
顾建中大致知道孩子出车祸前研发进度不错,绝对属于优质投资项目。
从孩子的两名合伙人说拆伙后公司要改名也能看出来深蓝不缺买家。
钟元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原本只是出于恻隐和羡慕的决断,在稍微冷静后她立刻明白自己的三百万亏不了了。
有人这么快就联系那两个合伙人,说明没了顾尔曼的深蓝依然值得出价。
如果今晚来游轮上的不是顾建中本人。
而是委托给更专业的人。
对方一开始就准备好各项数据报表,能清楚说明白公司的优势,这漏未必轮到自己捡。
看来天意想让自己赚。
“顾老师,我有一个问题你能帮我解个惑吗?”
顾建中怔了怔,“什么?”
钟元好奇问:“今晚的宾客中很多都能拿出三百万,你为何略过我旁边那位而直接找我,是有人跟你提了我吗?”
她还没忘顾建中一开口就问她是不是茗城来的。
顾建中点头。
苦笑一声:“不瞒钟总,其实我找了不下十个。对方一听深蓝只有二十人不到瞬间没兴趣了,有个侍应生看我碰壁多次,便提醒我可以找找你。”
纯粹是死马当着活马医。
钟元一听。
视线往卢开朗方向飘了一秒。
卢开朗点头,而后举起酒杯晃了晃,说明顾建中没撒谎,对方没在他身上动手脚。
这就奇怪了。
促成自己跟他对话,对季昊焱他们有好处吗?
自问完,钟元很快就自己给了自己答案。
——可能是故布迷阵。
让她提着精神应付最后发现防备了个寂寞,耍弄自己满足他们做棋手的快感?
既然谈妥,顾建中很快便告辞回房。
他对奢华无序、掺杂着克制与疯狂的场合很不适应,尤其是泳池区域靓丽奔放的男男女女,就算没有出格的动作,对一个五十上下的老师而言挑战性依然挺大。
等他离开,钟元坐了会儿,把孔婕召唤回来。
心说自己在外面待这么久季昊焱他们都没露面,这鱼不上钩啊,总不能她想法子凑过去吧。
正嘀咕着呢,泳池那儿居然吵起来了。
“怎么回事啊?”
钟元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心里悬着的石头忽然往下坠,第六感告诉她,来了!
她顿住脚,没有太靠近人群。
只见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捂着胸前骂一个女人:“你有病啊,你男朋友眼睛往我身上遛你不打他,你来打我?”
“谁让你勾引人,狐狸精。”
红裙子非常愤怒。
骂起来人用词难听:“谁家好人当别人面扯断衣带子,哪家质量这么差?还说不是故意勾引?把你那对球露出来很得意是筏,下贱。”
“我勾引他?你鬼遮眼了才是的唷,他有什么好勾引的?你才下贱。”
“……”
说着两人开始动手。
红裙子优势大,因为比基尼还得腾一只手捂住胸前的半块料子。
被骂的那位眼睛乱瞄的男士上前拉架。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越拉,女伴火气越旺盛。
一个频频进攻,一个步步后退。
配合着尖锐刺耳的吵架声,不一会儿,舱内到甲板这块区域不知不觉间挤满了人。
捂着胸口那位只能往另一个方向退,退着退着离钟元和孔婕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钟元瞪眼。
心里狂喊,你不要过来呀!!!
她不仅心里喊,脚还挪得很快。
嗅到阴谋的气息后钟元迅速后退,准备绕过沙发卡座到最外围,拉开跟这个女人的距离。
结果她反应快了,孔婕危机感却不够。
迟疑几秒就被比基尼女士抓住了。
对方一个侧身跑到孔婕身后,没有选择离场,而是继续跟红裙女士对骂。
孔婕夹在中间。
出于对同为女性走光的同情和怜惜,她没能做到当机立断躲远一点,这会儿急得满头大汗。
钟元连忙给李嘉使眼色。
李嘉和卢开朗已经挤到了内圈,就跟两个女人一步之遥,他们示意钟元别走开,先冷静。
钟元深吸一口气。
装作因为助理成了夹心饼干而顿住脚,她刚要给孔婕解围,捂胸的女人又跟人干起来了。
慌乱间还推了孔婕一把。
‘噗通’一声,孔婕落水了。
钟元眼睛一眯,看出对方就是故意的。
为了降低孔婕的存在感,她晚上穿得很合群,礼服落水势必紧紧黏在身上。
不少人心理上会出现曲线暴露羞耻感,孔婕恰好是在意这方面的性格。
泳池不深,钟元示意她先别动。
扫视一圈打算先借一件外套,眼神飘到向明岚位置,她表情疑惑,没看懂她的意思。
钟元唇瓣轻启正要说话,向明岚旁边的人先出声了。
“帮忙递过去一下。”
说话的正是拍卖会时坐她旁边那位。
钟元冲她笑了笑,无声道谢。
外套经过四个人的手传到这边,比基尼女士满面欣喜刚要道谢。
钟元却率先接了过去。
没理会她,直接拉孔婕出来,孔婕爬上来的一瞬间钟元便将外套罩她身上。
那位女士的外套是宽松版,孔婕被遮得很严实。
李嘉陪孔婕一块回房换衣服,钟元没走,她还没等到凌峰的信号。
而比基尼女士当场懵了。
听到对面红裙子的嘲笑声,她下意识往某个方向看去,对上男人举杯的动作……
想到对方承诺的好处。
她心一横就要故技重施,然而这次她往钟元身上撞时却扑空了。
扑空瞬间,她撞进对方冷然的眸子里。
更没料到的是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对方竟然也‘不小心’地撞了她一下。
这次轮到她落水。
由于事发突然,比基尼下意识松开手扑腾。一时间,胸贴彻底暴露出来。
“呀!”
周围一阵惊呼。
钱从来不代表品德。
面对美女露点,大家的反应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都在看乐子。
而管不住眼睛的男人更不止之前那一个。
有人看出钟元故意的。
在报复女人之前把孔婕推到水里,心里不免觉得她太狠,竟然让一个女孩子这么丢脸。
暗暗腹诽再如何生气也不该用这种手段报复她,太残忍了,心眼也太小了。
同为女孩子,为什么一点儿不宽容呢。
可谁也没冲上前主持正义。
毕竟“故不故意”全是自己猜的,万一她不认,这般睚眦必报的性格,被扫面子的没准是自己。
落水的女人也是这个想法。
她怨恨的瞪着钟元,全然忘了是自己推完孔婕又想把钟元推下去在前。
有的事,自己做的时候不觉得很过分;
反过来陷害目标用同等手法对待自己,那她一定很恶毒。
尽管之前女人本就是用这个手段引得没头脑的女人跟自己吵架。
再利用在场女孩子的同情心,能在自己“不小心”伤到别人后免责。
但那会儿只有四五个人瞧见。
跟眼前在满满一圈人面前丢脸不一样。
她没想到对面的年轻女孩一点儿也不善良,对待同性如此冷漠。
比基尼真的急了,恨了。
尖叫质问:“你为什么撞我?”
钟元只轻飘飘说了句:“不好意思,没注意好距离,我拉你起来。”
假惺惺伸手来拉她。
想到季昊焱许诺的东西,女人忍着怨恨把手递了过去,准备她拉自己时狠狠把她拉下水。
没想到使出吃奶的力,岸上的人纹丝不动,自己反倒真被拽上去了。
任务没完成,她再次看向季昊焱的位置。
却看空了。
——那儿没有季昊焱。
与此同时,钟元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今天的穿搭正确。
被她那么抓都不用怕走光,稳得一匹!
钟元得到卢开朗的暗示,里面出了事,可以退场了。
路过借衣服的那位女士时她郑重道了谢。对方笑道无事,还邀她到楼下喝咖啡。
钟元诧异。
“抱歉,我——”
谁知对方主动拉她的手。
钟元冷不丁被陌生人拉住便下意识阴谋论。
正要挣开就听到春风拂面般惬意的语气道:“我先生跟你舅舅老早前在同一个领导手底当过搭档,刚刚认出你时就想跟你说说话了,看你有伴儿才没多说。你不知道的呀,我们多羡慕他有这么个能干的外甥女。”
她说话时带着书香气。
笑不露齿,一双笑眼带来一股亲切感。
听到这话,钟元没那么抗拒了。
但也没轻信:“这样啊……”
“我助理刚刚落水了,她之前感冒还没痊愈。我想回去看看,回头再上门拜访您吧。”
不管她跟舅舅交情有没有说的那么好,今天都不是陪长辈拉家常的好时候。
钟元着急知道季昊焱那边什么情况。
“好的呀,阿姨住永乐路71号,你在涟城这段时间一定要来家里做客。”
“一定。”
跟舅舅的老朋友道别。
钟元刚走出酒吧步入电梯口,卢开朗和马芮便跟了过来。
她边按下七边问:“现在什么情况?”
卢开朗示意她看电梯,这一看钟元立刻发现问题了,数字键调换了。
“李嘉两人回来时实际进入的六层套房,进去就被攻击,现在人已经被制服了。”
钟元对比了房间号。
从电梯出来一直到她的房间,房号都变成了七开头。
钟元指着房号。
实在疑惑:“光明正大调换按键和门牌就没工作人员发现吗,还是说工作人员跟他们勾结?”
“另外几层的客房区没开放,因宾客只有一百多人,主办方给大家安排的都是套房。”
“客房区晚班工作人员六点半时把清洁做好后,领班便得到暗示,说今晚的客人都很尊贵,不喜欢服务员在他们出现时进入套房区,便只安排了两人做安全巡逻,这两人贪财被收买了。”
钟元咂舌。
不可思议道:“厉害啊,这么快就问清楚了?”
卢开朗挠挠头:“不是我们问的,是董小姐的人发现的。”
说曹操,曹操到。
董银河沉着脸从7285房里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迎面跟钟元撞上。
“钟总,我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是一种处世哲学,你觉得呢?”
钟元眸子微挑:“我更喜欢另一句——有仇不报非君子!”
董银河闻言,便知道这件事没法善了了。
但她还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
以利相诱:“何必呢?大家都是生意人,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只要你愿意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条件好谈。”
钟元不为所动。
眼神平静的看向董银河,无声询问:你说的你信吗?
她眉宇本就锋利,眉峰明显。
在桀骜坚定的眉毛衬托下,那双偏圆、单看显得幼态,彷佛能被搓扁揉圆的双眼此刻透着豹子一样的攻击性。
“真的没有转圜之地?”
“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一旦把谁弄进去,几家联合起来你未必受得起。”
钟元反将一军:“董小姐如此硬气看来没参与进去。可他们都进去了就你独善其身留在外面不好吧,人家还是在你的地盘出的事,你说这几家联合起来先收拾谁?”
任何事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三家当然恨钟元。
但矛头一定会优先指向董银河:你们几个交好,所有人都出事为什么就你没事?
就算董银河在这件事上的确无辜也不行。
人都是会迁怒的。
报仇又不是单选题,对于有报复能力的人来说,他可以全都要,挨个儿收拾。
相比之下,钟元的处境反而好很多。
反正大舅老早就把几家得罪了。
等他们收拾完董银河再来收拾自己,呵,加密数据早就被交上去了。
这些人被连削带打后还有那本事整自己吗?
不见得。
董银河脸色乍青乍白。
光顾着担心7286被弄晕控制的几人,一时间没考虑到自己的处境。
钟元的话不难理解,人性确实经不起考验。
要么把这件事彻底捂住;
要么……
她眼底难以自抑的闪过一丝痛苦。
骂几人蠢是真的,试图跟他们一点点拉开距离是真的,不想被带到悬崖更是真的。
但她想的是跟乔海生一样默默远离,而不是成为亲手打倒他们的一份子。
“钟元,你在威胁我?”
董银河冷着脸。
身体微微颤抖,咬牙切齿。
钟元眉宇间也跟着一沉:“我没兴趣威胁你。”
“董小姐,责任还是别外包的好。”
“你的处境不是我造成的。要怪就该怪你的朋友们为什么如此不识相,非要在你的地盘搞事。哦,忘了杭舟舟跟你一起办的,这也算她的地盘,那你只能怪自己交友不慎了。”
董银河是聪明人。
她能跟她笑着社交,可不意味着欣赏她,更不意味着任由她骑脸输出。
怪谁呢?
怪自己吧,跟垃圾走这么近难道还出淤泥而不染了?
面对钟元的强硬。
董银河意识到她不会配合自己将违禁药物这一茬抹掉。
嘴唇颤了颤。
她忍耐地闭上眼,默了默。
片刻之后,再抬眸时她神情讥诮,似嘲似悔:“的确是我错了,我该阻止他们邀请你的。”
她低估了钟元的怂,一个慈善宴会而已竟然带了将近二十个保镖;
也高估了他们对局面的掌控能力。
撂下话后,董银河立刻吩咐男助理联系船长,告知他船上出现违禁药品,服务员被人收买的事。
也知会一声海警即将登船。
她需要船长管控好船员。
还需要临时安排在九层、十层的活动,将其他宾客们牢牢吸引住,免得有人提前回六层七层休息。
尽可能拖延消息传上岸的时间。
没错。
就算心里再怨怼再懊恼再不想跟钟元同流合污,行动上却丝毫没拖沓。
多痛苦都没影响她倒戈!
董银河很清楚留给她粉饰太平的时间不多。公主号沿着大陆在走,海警应该很快就会到,必须在几家人得知消息前让海警把人押走。
这么一来不至于游轮靠岸就迎来危险。
钟元没管她。
先前往7286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季昊焱几个,看到了茶几上的药品。
她拿起来一看,处方药?
凌峰解释:“这是芬太尼,另外一种目前还没见过,应该是近期入境的新东西,他们打算将两种混合用在你身上。”
“这些吸一次就会上瘾吗?”
钟元拍拍胸口,有点后怕。
凌峰摇头安抚:“极少数会。”
“不过不同的个体对毒品效应的敏感性不同,成瘾其实是循序渐进的。”
钟元哦了声。
丢开药,嘀咕了一句“晦气”,随后跑去洗手,反复搓了好几轮。
边搓边琢磨桌上那几小包能让他们被判多久。
出来后,她依然在回忆关于毒品的事。
凌峰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道:“如果查出这种新产品是由他们弄出来的,或者贩卖的数量巨大,可以判处死刑。”
钟元懂了。
是可以,不是法律规定一定得判,哎。
没关系。
她手里还捏着他另一份罪证,到时候数罪并罚,没准就达到死刑标准了。
海警来得比董银河预料的要快。
登船后四名海警检查游轮、船长的各项证据,另外两名到7286讯问。
一进门,两名海警立刻从凌峰一行人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凌峰报的警,杭舟舟几人都晕着,便由他跟海警交涉。钟元让李嘉把隔壁捆了堵了嘴的马仔给弄过来。
没一会儿。
董银河回来了。
主动交代了她跟几人的交情,也坦言知道几人打算给钟元找不痛快。
“违禁药品的事我不知情。”
“我以为他们是打算当众让她丢脸,所以提前交代工作人员盯一盯。”
简单提了提商业上的竞争。
钟元默认了这个说法。
她知道董银河并不如她说的那样清白,但自己需要她在前头扛伤害。
董银河越撇的干净季杭柳三家就会越咬着她不放。如果她有把柄,被咬出去是迟早的事。
如果没有……
就辛苦她为自己的社交圈买单了。
“对了警察叔叔,有一个人可能跟他们有关系。”钟元把泳池酒吧的闹剧一并讲了。
还包括房间号被对调,屋里事先藏人的事。
众人听她喊警察叔叔,不知谁突然笑了一声。
这一笑弄得两名年轻海警也忍不住笑了,“没事,下到三岁上到六十,都喊我们警察叔叔。”
钟元面无表情。
只脚尖不安分地踢了踢地毯。
好吧,其实她三十多岁时依然在喊警察叔叔。
既然确定有毒品的存在,游轮必须靠岸进行进一步检查,而最近的码头是锡城隔壁的鄂昌市金牛渡码头。
待游轮靠岸,楼上的所有游客才被告知游轮上查出毒品,需要大家配合海警调查。
而季昊焱几人早被挪到没有安排人的五层。
得知这群人来历都不简单后,执法人员当机立断要求保密,免得消息外泄给后续调查增加难度。
知情的董银河、钟元两方人马自然不会泄密,恨不得这些人吃公家饭前都别让他们家里知道。
其他人很懵。
不懂怎么突然跟毒品扯上关系了,在等待海警问询前忍不住窃窃讨论。
“天啊,怎么会有毒品啊?”
“董银河安排的游轮,安全性都不能保证,太吓人了。”
“对啊,不知道多不多、也不知道谁弄上船的,不会是想害大家,等我们上瘾就对自家公司下手吧?”
“我老公讲有家人就是被引诱染毒瘾,赔光了家产。她们搞的活动我以后都不参加的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她们想干什么。”
人一旦抱怨就忍不住翻旧账。
这时候突然有人提起淑女会拍品真真假假的事。
“去年我拍了个花瓶,小百万。特地摆在会客厅里被人一眼识破是假的。你们不知道,我家老张那脸给丢尽了,回头摆了大半个月脸色给我看。”
“你也拍到假的了?我拍的那副画也是……”
“拍卖偶尔打眼儿还能说正常,这么频繁显然有鬼,而且资金去向也有问题。”
扯着扯着,有人说淑女会的慈善捐款不透明。
声音窸窸窣窣。
董银河依然听见了几句,心蓦地一沉,再次后悔自己不如乔海生果断。
若早点退出淑女会,没有组织今年的活动,便能免于今日的难堪。
一想到董家名声因自己受损,集团股票受到影响,董银河就眼前一黑。
她咬住下唇。
既责怪自己,也怪钟元。
某一个瞬间甚至忍不住想,如果自己配合季昊焱几人的计划盯紧她带的人,未必不能得手。
再退一步,如果在对方报警时狠狠心叫游轮的保卫队把他们全绑了。
情况也会好不少。
祸害钟元一个好过于唯意和董家受影响,好过董家以后要面对杭季柳几家的围杀。
一时心软,一步错就步步错。
董银河眸光沉沉。
视线恍若带着磅礴的怒火,让人难以忽视。
隔着人群,钟元与她对视。
她没错。
有理走遍天下,她才不怕董银河恨上自己。
人生在世若想不跟人结仇,那就永远做被欺负的那个。
当你没有还击能力,也没有还手的勇气时,主动朝你释放恶意的人多年后甚至不会记得你的存在。
自然也就跟你“无仇”。
但这绝不是钟元想要的。
她不主动欺负谁,但谁也别想把她当软柿子捏。这几年她愈发体会到“斗”的精髓。
不能爱斗,却要擅斗敢斗!
董银河被她沉静双眸里的斗志给逼得先行挪开视线,只有不知不觉握紧的拳头无言呐喊出胸腔里的愤懑。
可恶。
实在可恶。
配合调查结束,游轮上的所有人依然不能离开,被要求不能跟任何人吐露消息。
向明岚头天晚上喝醉了。
次日找她打听,钟元摇头说不知。
直到下午,整艘游轮才被排查完。
在柳行的行李箱里又翻出三块大麻巧克力,还有几包新型毒品。
柳行季昊焱三人被押走。
其他游客可以就近下船,也可以跟着游轮回涟城。
钟元当然选择下船直飞涟城。
向明岚惦记船上的男模,打算再玩一晚,选择跟着游轮回涟城。
毫不意外下船时钟元又遇到了董银河一行人,以及约她上门做客的缪芳洲。
缪芳洲一个人。
思及对方家里跟舅舅相识,钟元主动邀她同行。
上了车。
缪芳洲又说了些大舅年轻时和她丈夫在基层经历的事,钟元觉得很有趣。
八九十年代的基层工作充满着惊心动魄,而缪芳洲是个很会说故事的人,钟元感觉自己在听惊奇小说。
抵达涟城后,二人在机场分道扬镳。
回到绿晶酒店时已将近十一点,钟元又疲又饿,叫了客房服务随便吃了点便睡下了。
次日便是竞标会。
预想的抬价争抢没有发生,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得十分诡异。
她看中的那块地竟然只花了二点八亿。没抽现金流,直接拿踏浪做抵押贷的款。
最让她意外的是好几块住宅用地流拍了。
向明岚笑她消息落后。
“你没听说吗,游轮上出事的是季昊焱他们。涟城本地有实力的地产公司都跟柳行季昊焱沾点关系,我看是怕拿了出问题才放弃了。”
之前还特地透露他们对哪块地势在必得。就是想让自家的蓝田置业退让一步。
不要竞价,免伤和气,结果直接没出现。
这说明出事是真的啊。
“姐妹,季昊焱他们出事真的跟你没关系?”向明岚怀疑不定地看着钟元。
钟元无辜脸:“我有那么大本事?”
“你有!”
向明岚端详半天,斩钉截铁。
说完,她又顿了顿。
补充了一句:“别管有没有。你同季昊焱争执过,现在他们几个出事了,他家里肯定要迁怒到你头上,我觉得呢,该认怂时就认怂,先回茗城躲躲风头好了。”
这话叫钟元很讶异啊,塑料姐妹情居然有点真了。
她眉眼弯了弯。
十分领情:“谢谢提醒,今晚我得拜访一个长辈,明天就回茗城猫着。”
“你一会儿就走?”
“嗯。”
向明岚撇嘴。
冷笑:“你和季昊焱说话时我也在,谁知道会不会有傻子找我麻烦?不想应付那些老东西。”
“是挺烦人,等我回去约你下午茶。”
“嗯。”
钟元回酒店先找大舅确定了缪女士的身份,得知缪女士的先生是涟城市委副书记。
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大舅,我发现临湖的房子也有毛病,偶尔会在地下室后花园里看到老鼠啊,蟑螂啊,还有蛇。我搞了一个万能杀虫剂,一喷就能把它们搞半死。”
“但是,喷完身上肯定得沾味儿,你觉得让外人喷怎么样?喷完他就走,味儿不出现在自己家里。只是成功杀虫的成就感肯定就没了。”
詹巡闻言,惊得茶杯都打翻了。
自从被国安调查过一段时间后,甥舅俩在电话里说事经常用代指。
前脚刚问完缪芳洲,接着就说杀虫剂……
虫是谁显而易见。
可调查组进驻这么久都只查到细碎的线索,每一条都断得恰到好处。
不是人早就躲出国就是出意外没了,这种情况下元元突然说她有“杀虫剂”,是不是太玄乎了?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詹巡差点失去表情管理。
怎么可能?
到底怎么搞到手的?
那个报社记者成立的狗仔团队这么厉害吗?这种是不是应该考虑收编了。
詹巡以为杀虫剂是麻振他们弄出来的,惊讶之余还有强烈的后怕。
“元元,你胆子太大了。”
“你之前……杀虫的事我上次跟你讲过不要亲自动手,让专业人员去,你怎么还去研究杀虫剂?”
钟元猜出舅舅的担心。
赶忙解释:“不是我主动研究,绝对是意外得到的神器。”
“大舅,你就说能不能让别人来操作吧?”
詹巡沉默片刻:“当然可以。”
他发现虫子已是功劳一件,再把杀虫的活儿揽过来就属于贪多不美。
功劳这东西还得大家分。
你一口我一口,大家都有吃的,才能安安稳稳吃进肚。
否则——
筷子还没入嘴就一定会被围殴,到时一早吃进去的也得吐出来。
涟城的事涟城的班子自己解决最好。
老狄确实是好人选。
越想,詹巡越觉得东西交给狄承望是最佳选择。
如此一来,狄承望肯定承元元的情,他承情便是老领导承情。
如果元元未来跟小宴一块,老领导一家子都得捧着她!
詹巡眼光毒。
女儿结婚当天宴修元坐了詹家小辈那桌,虽然钟元跟他之间的互动并没有特别暧昧。
但能坐那儿就说明了他对外甥女有意思,而元元默许也说明她并不排斥。
至少对于宴修元的靠近她愿意给考察的机会,现在把烫手山芋扔给老狄便是多赢。
早点把季家这群蛀虫除掉,于公于私都是天大的好事。
詹巡给狄承望打电话。
“老狄,我外甥女晚上到你家拜访,你得在家啊。”
狄承望笑声洪亮:“我媳妇儿一早就交代我今晚有客,还用你说?”
“不过稀罕啊,老詹,外甥女到我家吃个便饭你还怕我怠慢她啊?”
詹巡哼笑:“等你见了我外甥女你得羡慕死。好了,我有事要忙,回头聊。”
说完,电话挂了。
那头狄承望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一脸无语:“这老詹,年纪越大越小气。我就调侃一句他护犊子就跟我没话聊了,嘿!”
缪芳洲将沙发上的靠背整理了一遍,又把桌上的花换上最新鲜的。
边插花边埋汰丈夫:“老詹不护自家孩子护谁,再说他就是比你忙,等元元到了你别严肃脸,记得笑。”
“你长得五大三粗的,不笑吓到人家。”
狄承望听到媳妇儿亲亲热热喊“元元”,不知道的以为认识十年八年了呢。
表情更加无语:“就这么喜欢那小姑娘?”
“芳洲同志,你不会盘算着把人家介绍给你儿子吧,我先提醒你啊,你儿子随我,也五大三粗,照样吓人。”
缪芳洲拿起剪掉的花茎砸他,“跟你儿子没关系。”
她后退两步。
换着角度看瓶里的鲜花,小小调整了下,慢慢道:“是修元喜欢。”
狄承望:……谁?
他掏了掏耳朵,一脸不敢置信问:“宴修元那小子?”
“嗯。”
“你从哪知道的?”
“元元做生意得罪了杭家那位大小姐,修元担心她强龙不压地头蛇,托我照顾点。”
“可惜没照顾上。”
“不让你照顾你还惋惜上了,缪同志,是不是狄行那小子给你气受了?”
母爱找不到人释放,盯上老詹外甥女了。
夫妻俩过了大半辈子,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缪芳洲都能猜出一二。
顿时没好气道:“因为人姑娘各方面都厉害,用不着我照顾。”
“你还别说,老詹家挺会培养孩子,女儿能沉下心搞科研,外甥女也能独当一面,做人做事都有章法。”
“爱憎分明得很。”
缪芳洲是看懂钟元为何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那个女孩也落水的一员。
她觉得这样有棱有角挺好。
本来就是那女孩先利用女孩子对同性的“同理心”,自己不拿自己的颜面当回事,凭什么让被算计的人当回事呢?
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缪芳洲打心底里喜欢钟元的性格。
“修元眼光确实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所以,你等下可千万别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