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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仰着脸, 是乌发雪肤的秾艳。

盛昭系着, 半垂下的眸瞥到什么, 手中的动作一下顿住。

他如果没眼花,也没记错的话,这件鹤氅的花纹是不是变了?

虽说这鹤氅打眼看去只有一片白,但凑近了瞧,还是能看出其上用银丝勾出的繁复花纹。

盛昭就保持着这个系发的姿势,定睛看了很久,他手跟眼都酸了,才终于认定,确实是变了的。

如今他盖着的这件,跟他昨夜的那件是不一样的,他松开手,扎到一半的发从指缝中滑落。

盛昭轻轻去触这件鹤氅。

这料子,还有上面他熟悉到骨子里的气味,盛昭确信,昨夜他醉了之后,他家师尊来过了。

盛昭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个什么劲儿,他出现这个想法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快步下了楼,去问守在门口的侍从。

“昨夜……同我进来的那个紫衣公子什么时候走的?”他顿了顿,改口:“不,昨夜我们什么时候结的账?”

侍从见他面前好看得不得了的公子轻轻喘着气,青丝散乱,白衣松散,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觉。

又很是着急。

侍从不敢耽误,连忙用传音玉器向前边儿询问,等了好一会儿,才道:“昨夜公子进来不久后,那位紫衣公子就已经结了账。”

盛昭怔了下,不知怎么笑弯了眼。

他生得实在太好看了,笑起来更是让人移不开眼,侍从被面前这位公子笑得脸红心跳,羞赧地询问:“公子……笑什么?”

盛昭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说:“昨夜呀,我醉酒后遭了个贼。”

侍从慌乱:“竟有这等事,我立刻吩咐下去严查——”

盛昭打断他,摆手:“不用,那贼费尽心思地进来,只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侍从不懂,重复:“只为了看公子一眼?”

盛昭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侍从心里想,他面前的公子长得这般漂亮,若是他,他也会为了看对方一眼,甘愿做那梁上君子。

但他还是忧心,体贴地问:“公子的身家可有少?”

盛昭听他这般问,笑得更欢了,炫耀着什么似的,说:“没什么损失,只是……”

侍从红着张脸,复述:“只是?”

盛昭勾着唇:“只是那贼走得太慌张了,拿错了件衣裳,才叫我发现了。”

侍从晕乎乎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公子无事就好,我等下就跟我们庄主说,加强夜晚的戒备。”

盛昭摆摆手,转身上楼:“多谢。”

盛昭回房后,他收拾好自个,心情很好地出了酒庄。

会晤在今日开始,现下街道上已经有不少奇形怪状的魔族跟阴森森的魔修晃悠了。

称得上一句群魔乱舞。

盛昭回了宅院,换下一身酒味的衣裳,穿上极其照摇的红衣,拿出许久不用的剑宗弟子玉牌,选定人后,静静等着。

黎鸿有些失真的嗓音传来:“盛昭?”

得亏他与盛昭共处一座城内,离得近,否则等多久,这玉牌也没用。

盛昭“嗯”了声:“我在内城门入口处等你。”

他没有进场的凭证,得靠着黎鸿才能进去。

黎鸿昨夜坑了盛昭一把,不顾大清早的,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进了内城门后,盛昭又靠着黎鸿进到主城中央,再向内是用来举办宴会的整座宫殿,一般只有少数人有资格进入。

黎鸿也是凭他是谢长老的亲传弟子才有资格。

盛昭跟着黎鸿进去后,便准备同黎鸿分道扬镳,不同黎鸿再深入下去。

毕竟他最近风言风语的,名声大噪,一进去指定是被人围观的份,能不能走得了都不好说。

他这次来,只为了给裴戚晏一个契机。

盛昭将郁安易天骄第一的名声抢了过来,还将后者的师尊弄得声名狼藉,生死不知。

而对方与齐家的婚契也因他毁了,还让郁安易平白无故成了个笑话。

现在的裴戚晏,怎么着也铁定很想来会会他,毕竟盛昭将对方捧在掌心上的宝贝弄得这般狼狈。

盛昭不想去等裴戚晏来,那太过被动,也耽误时间。

盛昭送着黎鸿进殿,晃悠悠地路过了下殿门,他往内撇了一眼,瞧见远处高台之上的主位,众星捧月般坐着两个人。

云雾缭绕的,看不太清,而高台之下的右位是人修,左位是魔族,

其中之一定然是齐韧无疑,另一位那必然是魔尊。

盛昭见黎鸿一身紫衣格外晃眼地走到剑宗白色的弟子服中央,便转身离去。

他背过身的那一刻,感受到一股如芒刺背的视线,带着浓稠到近乎实质的杀意,阴冷黏腻。

只一霎,就沉重到盛昭近乎是在背着千斤鼎,走不动路。

他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硬撑着一步一步,慢慢离去。

——

裴戚晏身形似无骨般,半倚在座上,他慵懒地撑着下颔,目光幽森地看着殿门。

他身形并不算其他魔族一般高大的恐怖,而是像人修一般清瘦,虽瘦,但形体完美到不可挑剔。

脸上带着暗金半面,遮住大半面容,露出的暗紫色眼眸神秘又诡魅,苍白的肤色配上没有血色的薄唇。

愈发诡异。

齐韧温声:“阁下瞧见了什么?”

裴戚晏低声笑起来:“好玩的。”

他站起身:“失陪了。”

会晤的合约不会在一开始就确定下来,裴戚晏缺席也不算失礼。

齐韧微蹙起眉,又看了一眼殿门,他方才好似看见盛昭的身影,又像是看错了。

他想起盛昭说的话,心下有些按捺不住地想去寻人。

但齐韧并不像裴戚晏这般自由。

他微微颔首:“魔尊慢走。”

裴戚晏转身踏进云雾之中,他的身影一步一步消失,从高台之后离去。

他视殿墙于无物,一脚迈了进去。

裴戚晏穿梭而出时,暗金半面具从他脸上消失不见,他每走一步,身形就缩一分。

高挑的青年变成少年模样。

他眼眸也变成淡紫,额角两边冒出一个又尖又短的角。

裴戚晏是半人半魔混血,他用人族形态签订契约,不得擅自对其他人出手。

便只能用契约压制下的魔族形态去杀人。

他想起那位红衣的人修,微微挑了下眉,本以为这人会很难找,没想到对方却自己送上了门。

得来全不费功夫。

裴戚晏攥了攥手指,发出骨骼轻擦的声响,他愉悦地轻勾起唇,少年淡紫的眼眸外露着天真的残忍。

在哪呢?

——

盛昭不知晓在偌大的宫殿内晃了多久,在下一个转角时,他右手的墙边靠着一个噙着笑的少年。

无形的杀意从对方的眼中刺了过来,缠绕住他的脖颈,慢慢收紧。

裴戚晏的出手干脆利落,他眼都未抬,下一瞬就出现在盛昭眼前,张开五指,狠狠捏住红衣人修的脖颈,大力掼在墙上。

然后缓缓收紧手。

他满意地听见对方因为喉管紧缩,发不出声音,只能硬挤出很轻的呼痛声。

又娇又小的,像是奶猫的叫唤。

裴戚晏蹙了蹙眉,只觉手掌下的修长脖颈,皮肤滑腻得厉害,他压过去时,又嗅到一股又浅又淡,又勾人肺腑的香。

盛昭被掐得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软嫩的皮肉都变得粉白,他双手攥着裴戚晏的手。

力道小到不能撼动裴戚晏分毫。

他用尽全力抬起首,似乎想用死前的最后一眼去看杀他的人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盛昭抬首,睁开了眸。

他终于看见了,上一世最后杀他的人、这一世想杀他的人——那位魔尊究竟长什么模样。

是的,盛昭上一世死在伸出不见五指、漆黑无光的寒潭中,他死前甚至不知晓裴戚晏的模样。

他现下,才算真正的看清这个人。

他们对视的那一瞬,裴戚晏忍不住松了松手。

他手下的人生得太好看了。

红衣人修睁着一双被逼得泛起浅浅的泪、波光潋滟的琉璃瞳,上挑的眼尾也泛着红。

粉白近红的脸彻底催发了那股艳色。

但他实在太脆弱了,那艳色让人生不出半分抵抗,只能勾着裴戚晏去沉沦。

他盯着对方咬出牙印的唇。

忍不住松开手。

红衣人修便腿软地倒了下来,倒在他的怀里,喘着大口大口又黏腻的气。

双手软弱无力地搭着他的肩。

像只奶猫,又像菟丝花,无力依附着刚刚对他下了杀手的刽子手身上。

红衣缠绕下来,落在裴戚晏的那一刻,他甚至魔怔了一般,去扶住对方,给予对方依靠。

裴戚晏想,这人怎么这么香?

第57章 刽子手【大改,宝们重看一下】

盛昭无力地咳喘着气, 眉眼痛苦地蹙在一起,他像是受不住般,只能去撑着那个刽子手。

但又因害怕, 软嫩的手指无力地收紧, 攥着刽子手的衣服,似是去推拒。

裴戚晏眉目阴沉地看着红衣剑修, 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眼底的杀意还未褪去。

他似是安抚般捏着盛昭的后颈,触上那滑腻的肌肤时,下意识揉捏了几下。

裴戚晏面不改色, 紫眸仍一片森然。

他轻而易举就将倒在他身上的人修提了起来,手腕一翻转, 将人修按在墙面上。

另一只手则是把人修腰间配的剑摘下来,扔到地面上。

剑修没了剑, 便弱了一半。

人修反抗不得,又因方才濒死, 怕了, 动都不敢动。

他睁着一双快要落泪的眸,对上那双微眯着的紫眸,见到一片弥漫着腥味的杀气。

他被杀意刺到,气也不敢喘,嗓音沙哑地问:“你是魔族之人, 我从未与魔族结过仇”

“我孑然一身,你也不求钱财。”

人修说得久了,嗓子一阵发疼, 他深吸一口气, 慢慢说了下去:“是谁派你来杀我?”

“我只求死个明白。”

刽子手是个半大的少年, 浑身杀意却浓重异常, 装着一副稚子模样,歪了歪头,不懂地问:“孑然一身?”

裴戚晏将这四字在心中滚了又滚,回忆着正道修士那边的规矩,有了推测,道:“你是散修?”

盛昭抬眸看了他一会儿,嗓子干涩地咳了下,才应下:“嗯。”

裴戚晏笑了:“你不是盛昭?”

盛昭心下一紧,强自镇定地摇了摇首:“不是。”

看来面前这刽子手不识得他是谁,雇主也是疏忽,但这却给了他一线生机。

盛昭想着,他慌乱极了,但对面这少年还按着他的脖颈,掐着他的命脉。

他指腹被自己掐得生疼,硬生生镇定下来去掩饰。

“我名照玉,是一个小散修,虽然我也喜穿红衣,但到底比不得这天骄第一人。”盛昭一字一句。

裴戚晏满脸困惑地重复:“天骄第一?”

他按了按盛昭的命脉,不解地问:“那盛昭也只不过金丹就被称为天骄第一。”

“大哥哥你这般年纪,就有了元婴修为。”

“我倒觉得,大哥哥才配得上这天骄第一的身份。”裴戚晏手往下钻,插进了人修紧攥的手,不急不缓地掰开人修的根根玉指,一边道:“只是一介散修,如何能有这般资质,如何能有升得上元婴的资源,我好生好奇。”

“不知大哥哥能不能给我解一下惑?”

裴戚晏嘴上再三逼问,手上攥着那如玉般的指尖,想着的却是这手又滑又嫩,软得根本不像剑修的手,倒是极适把玩。

他又问:“大哥哥缘何这般紧张?都掐得有手指印了。”

盛昭冷汗都滴下来了,对方只轻轻一探,就将他底都摸出来了,还有脸反过来问他为什么紧张。

他无力地勾了下唇:“太疼了。”

“你是魔族人,有所不知,他之所以为天骄第一,便是五年能修得九品金丹。”人修好似真的疼得厉害,说一会儿便受不住地顿一会儿,眼睑不停地颤动:“而我,是从小至大、每日每夜都不敢慢下,才得来的元婴。”

“是万万比不上的。”

“而我的资源……”人修顿了下,疼得眉间蹙紧,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广交好友,是他们予我的。”

裴戚晏不动声色地听着,心里头琢磨,当真疼得这般厉害?

这般想着,忍不住微垂眸看了一眼。

这一看,眼睛就黏在上面了。

那处修长如玉的脖颈,被红衣衬得愈发得白,皮肉偏薄,底下的青筋脉络便微微浮现。

是极脆弱的好看,哪一处都是美的。

现下上面布了五个指印,青紫一片,有些地方甚至都黑了一块,但不能说不好看了。

反而像是镣铐一般锢住了这份美,令人一看便想到某些带着禁忌味道又有些残忍的闺中乐事。

裴戚晏淡紫的眼眸又深了一个度,废了好大的劲才重新去看这人修的面色。

人修还在解释着:“你应当是先前见我同剑宗弟子行在一处,才误认了。”

裴戚晏定定地看着人修,对方被瞧得眼睑不停轻颤,呼吸絮乱。

过了好一会儿,裴戚晏才松开他:“照玉哥哥生得这般好看,我一时便挪不开眼了。”

这便是信的意思。

盛昭这才缓过一口气,扶着墙急促地喘息着,闷声咳着,喉腔被伤着,咳嗽起来就一股血味儿。

裴戚晏上前去拍着盛昭的背,嗓音懊悔,饱含愧疚:“照玉哥哥,对不住。”

“是我认错了人。”

“真相大白”后,裴戚晏的杀意就全收了起来,他顶着这张少年大的脸,歉意地垂下眼睑时,就愈发乖巧无害。

盛昭费力地抬眸看了一眼,先前的俱意就全部消散了:“无碍。”

裴戚晏微微挑眉,觉得这人好欺负得过分。

若是他被人认错,还被折磨成这样,那他肯定会让对方知晓“死”字怎么写。

可这人却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

他又想起人修方才口中说的“广交好友”,恐怕也是这份好脾气,才交来这么多好友。

硬生生地把一介散修抬到了元婴修为。

可让裴戚晏去赔偿这份“错误”就不可能了,他没什么同理心跟道德所言,没有将错就错直接将人杀了抛尸就已经算不错了。

现下还能去安抚一二,就是发了大善心,裴戚晏自个都觉得稀奇。

他待这人修咳声放缓之时,就松下手,毫不留情地转身便想走了。

没走两步,就被人攥住了手腕。

柔若无骨地握着自己,裴戚晏想,若是旁人敢阻拦他一步,他已经将这手连根给砍了。

为什么……

为什么照玉的,他就任其拦了?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回身去看。

盛昭站直身:“阁下,我见你心肠也算不错,也明事理。”

这话一出,裴戚晏心底就忍不住发笑,他道一句谦,便算好人了吗?

这人何其天真。

他面上故作一怔,有些不懂地点点头,一副“你说得对”的模样,颇有些年少无知的无害,就连之前下得杀手,也可分为年少轻狂里。

盛昭见他如此,更是大胆:“我想问一下,是何人想杀盛昭,理由又是什么。”

裴戚晏眼神凝了凝:“照玉哥哥问这个做什么?”

盛昭温和一笑:“我与他也有君子之交。”

裴戚晏心中道,嗯,还是个烂好人。

裴戚晏:“这可不行,大哥哥你这是误了我的生意,我还等着雇主的灵石买糖吃呢。”

盛昭心中一急,道:“我也能给你灵石。”

裴戚晏眼眸微眯,轻笑:“不可以哦。”

“照玉哥哥别为难我了,我不能失约,不过,我随时欢迎哥哥来找我交易!”

裴戚晏一字一句,笑:“你想我杀谁都可以。”

盛昭被这话中的杀意吓到,讪讪地没说话。

裴戚晏再走时,他也没敢拦了。

裴戚晏挥了挥手,道了句“再见”,没几步就不见踪影。

盛昭不再伪装,他面上冷得可怕,没什么表情地摸出个灵药咽下去了,止疼。

灵药入口即化,吞咽时润了干涩的嗓子,但还是疼得厉害。

他不耐烦地啧了声,唤出水镜细细去看脖颈上的伤势。

在芥子空间翻找了下,拿出瓶灵膏。

还未动作,身侧就来了个人。

齐韧拿过盛昭手中的药,一眼就看出这是从齐桦手中出来的,他眼眸沉了沉,略过盛昭脖颈上的黑指印时,愈发暗沉。

齐韧:“我来罢。”

他用指腹沾了药,俯身,细心抹了上去。

“好不容易才找到公子,怎么公子又受伤了?”齐韧不是多嘴之人,可他现下气得厉害,一时口不择言。

见盛昭一言不发,才忍下气性不问了,还补了句:“下次……小心一点。”

盛昭这才出声应下:“好。”

盛昭问:“你找了我很久?”

齐韧道:“宴席刚散,并未多久。”

其实宴席早就散了,齐韧一寸一寸寻了大半个行宫才找到的盛昭。

他面上吟笑,什么都没说。

盛昭:“齐韧,我要你帮个忙。”

齐韧:“只要是公子,什么忙我都会帮得。”

齐韧有些怜惜地抚着那些指印,齐家大乱之人,他们谁也舍不得伤着盛昭。

可现下他只离开盛昭几日罢了,盛昭就受了这般重的伤。

齐韧想问,可他知晓盛昭不会说,不想惹得盛昭不高兴、厌弃他,他就只能闭紧这个嘴。

就连盛昭寻他帮忙,他都十分开怀。

因为能帮盛昭的,能得盛昭求助的。

只有他,也唯有他。

“逾矩了。”齐韧口上道歉,手下动作强硬。

帮忙,也是要报酬的。

盛昭知晓,他没有反抗。

他由着这条愈发显露疯性的狗凑上他的脖颈。

又嗅又蹭。

齐韧闻着药膏的清香与盛昭身上的甜香,痴迷地阖上眸,张开唇贴上盛昭小巧、微突的喉结。

他用唇瓣叼着,慢慢地磨。

齐韧贴着贴着,心思絮乱,他忍不住环住盛昭细得不行的腰身,将人按在了墙面上。

他微俯着身,呼吸急促地去亲盛昭的脖颈。

不敢伸舌头,不敢露牙尖。

齐韧谨记着不能舔舐、不能去咬,因为盛昭会翻脸。

他只能万般隐忍地贴着那处软烂的皮肉,又吸又磨,忍得额角青筋暴起。

鼻尖嗅着愈发馥郁的香。

盛昭好整以暇地抚着齐韧的发顶,逗狗一般弄乱齐韧一头的墨发。

他等了很久,才等来齐韧极重的一声喘息。

齐韧缓了一会儿,才睁开黑沉的眸,抬首去理盛昭被他蹭得有些散乱的衣襟。

温和地笑着说:“公子实在是见笑了。”

“但在下一见公子,便实在是忍不住。”

“不过这个忙,公子请说罢。”

第58章 晏七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几乎是重写了,宝贝们回头重看一遍,再看这一章,啵啵啵!

*

是夜。

边域花灯齐放, 人群擦肩接踵。

盛昭撑着一纸红伞,乌发垂落,伞下只露出精致的薄唇与下颔。

他立在灯火阑珊处, 在等人。

魔尊今日被世家之首的齐家家主邀约前来瞧着百年盛世, 裴戚晏心下不耐,但为了维持与正道的表面和平, 不得不应下。

他在魔族是个名副其实的暴君,为了不引起街上魔族的恐慌,裴戚晏只得化作少年模样。

齐韧是个识风趣的人。

他话术高明, 一路行来,鲜少开口去烦裴戚晏, 只在关键处解答几番。

因此,裴戚晏容忍度提升不少, 不然他早就翻脸走人。

兴许是那个照玉属实耀眼。

裴戚晏一抬眼,便瞧见了那位人修, 明明对方站的地方很不显眼, 甚至只露了小半张脸出来。

如玉的指尖捏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贝齿咬了一小口,很怜惜地伸出粉嫩的舌尖舔舐着糖渍。

裴戚晏眼眸沉了沉,属实不懂,这人怎么吃个糖都吃的这么娇。

齐韧顺着裴戚晏的目光看过去, 笑了下:“遇见熟人了。”

“熟人。”裴戚晏轻喃,不等他出声再问,齐韧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

裴戚晏站在原地, 静静地瞧着齐韧俯身进了伞, 亲昵探脸进去, 咬了口冰糖葫芦。

照玉好像被吓着, 手一松,伞就掉了下来。

那个人修的胆子是真的很小,裴戚晏想。

伞快掉落时,被笑吟吟的齐韧轻松接住了。人修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他脾气很好,被吓了一跳也没去计较,反而眉眼弯起,温温柔柔地勾了下唇,露出一个欣喜的笑。

没有任何攻击力度的美。

同样是男人,裴戚晏对齐韧眼中的侵略性了解非常。

他想,这么好看的人,还是个散修,是怎么在群狼环饲下活下来的,还养出这么副似水柔情的性子。

裴戚晏又不懂了。

他想不明白,便懒得再去想,慢悠悠渡步走近。

果不其然,方才见着齐韧就欢欢喜喜的人修,一看见他便惨白着一张脸。

未说完的话,也咽落肚中。

“齐兄可要去我的小院一聚——”说到这,人修不说话了,抿紧唇与裴戚晏对视。

裴戚晏惊喜道:“好巧呀,照玉哥哥!”

盛昭顿了下,才紧张地点点头:“嗯。”

就这一声,裴戚晏想多听一句都不行。

缘何这般怕他,缘何如此紧张。

齐韧出声打破了僵持的气氛:“不成想,你们二位竟会认识。”

他不愧是齐家人,对魔尊那句“哥哥”没露出半分异色,如常笑谈。

裴戚晏也在笑,翘着唇:“不算相熟,我与照玉哥哥只见过一面。”

他说着,微垂眸看了眼盛昭的脖颈,已然恢复玉白,怕是用了顶好的药膏。

除了齐家,除了齐韧,还能有谁?

可齐韧今日见着他面色不改,就表明先前那个误会,照玉谁都没说。

裴戚晏想不透照玉这般做的理由,后者有这么多好友能为他出头,却还选择掩饰这事。

他心想,这人修莫非是大善人?

齐韧笑:“只见过一面,那便由在下为你们引荐一番了。”

齐韧拍了拍盛昭攥紧他手腕的手:“这位是我多年至交,照玉小友。”

齐韧话音刚落,裴戚晏就见照玉攥得发白的指腹一下松懈下来,有些不对劲,可又一切都合理。

裴戚晏想不透,歇下心思。

魔族人就是这般,他们是天罚的修罗,浑身戾气,只知杀戮。

裴戚晏可以因着好玩儿收敛性子,可他骨子里还是那个食人肉、吸人血,踩着万千魔族尸骨上位的恶鬼。

武力用得愈发惯了,很多事情便懒得细想。

因为无论什么计谋,在绝对的压制下,便毫无生效的可能。

裴戚晏有这个资本自负。

齐韧又指了指裴戚晏,道:“这位——”

裴戚晏徒地插话:“照玉哥哥,我叫晏七,是族中幺儿,就取‘了七’为名。”

“我再次同哥哥道一声谦。”裴戚晏懊悔,他笨拙地说着,语无伦次:“你别怕我,好不好?”

“我当真是识错了人。”

盛昭一怔,微微垂眸去看裴戚晏。

现下的裴戚晏是要比盛昭矮上一分的,也正是因为这份身高差距,盛昭能俯视下去。

面前的少年顶着对微突的无害小角,同其余狰狞的魔族人不同。

他心中的戒心慢慢消散,疼意还残余着几分,他接纳了道歉,不高兴地点点头。

可再多的就没了。

一派生疏。

但对着齐韧就不同,这人修会依赖地半躲在齐韧身后,扯着齐韧的衣角,贴得离齐韧那般紧。

裴戚晏生了几分怒,这人修怎么这般蠢,去依靠一头饿狠了的狼。

怒意过后就是真诚的懊悔。

若是他没认错人,没差点杀了照玉。

这人是否也会这么亲近他?

裴戚晏嗓子变得有些干涩,他一转眼就对上齐韧微沉的眼神。

齐韧是知晓是谁伤得照玉了,对着加害者自然没有好脸色。

裴戚晏微微挑眉,紫眸森然地看了回去。

就像在理直气壮地说,你能奈我何。

齐韧心中怒意升腾,面前却笑:“不错,照玉,这是我几日前交的晏七小友。”

“你们二人有何误会,便看在我这一份面子上,暂且解了开,可好?”

齐韧说罢,盛昭最后一点不高兴也没了,笑着颔首:“好罢,我哪能不给你面子。”

裴戚晏恶心到极点,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我自然得给你面子。”

裴戚晏很自来熟:“方才听照玉哥哥邀齐韧去你院中一坐。”

“我也想去!我能去吗?”

盛昭面色为难,他怎么可能邀一位觊觎他性命的刽子手进入家中。

齐韧笑笑:“照玉,你有所不知,今日是我带他出来玩的,半途将人丢下……是不太好。”

说到最后,他目露歉意。

盛昭是个软和的性子,不情不愿地应了:“那便一同去罢。”

裴戚晏爽快了。

齐韧对他再百般不爽,也得因着他魔尊的身份,百般忍让。

谁让他们魔族都是野蛮人,一个不和,就要生灵涂炭了。

裴戚晏亦步亦趋地跟在盛昭后头,他跟了一会儿,握住盛昭的小尾指:“照玉哥哥,我也想吃糖,就是你手上那串红红的糖。”

本想收回手的盛昭僵住,回首问:“你不知晓这是糖葫芦?”

裴戚晏故作恍然大悟:“我在魔界听过的,原来这就是糖葫芦。”

“哥哥,我想吃。”

裴戚晏:“不要其他的,就要哥哥手里那串。”

盛昭怜惜他少不知事,微俯身将糖串递给裴戚晏:“吃罢。”

先前齐韧咬过的被齐韧自己吃了,盛昭吃着最后两颗,他与齐韧说入神,忘记这糖串他已经舔过一两口。

裴戚晏没有提醒,他怀中某种不可言明的心思,在黑暗掩饰下,面无表情地咬下盛昭舔过那处地方。

刚入口,就被甜得眉间一抽。

裴戚晏看了看盛昭的唇,慢条斯理地将糖含化,再吞入肚。

他第一次吃别人的口水,还算不错。

就是太甜了。

裴戚晏吃完这一口,就暗中将剩下的扔了,牵着盛昭的手指,踩着盛昭的影子,跟着盛昭进了他的家中。

这是一处别致的小院,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干净地坐落在边域角落处,没有人声喧嚣,在屋内灯火照映下,是安宁的静谧。

裴戚晏好奇地张望着,他从未有过这份触感,一时有些新奇。

等他转悠了个遍,甚至连盛昭的寝房都了解透彻后,这时盛昭在弄着下酒的小菜,齐韧立在院中观着月色星辰。

裴戚晏来到齐韧身后时,齐韧头都未回,语气微冷:“屋里头那位是齐韧心上之人,我不知晓你想做什么,但,望魔尊别再伤着他。”

“否则——”

齐韧转身,他面上无笑,黑眸如渊,一字一句:“我可是要咬下魔尊一口肉的。”

合约还未定下。

裴戚晏有优势,齐韧也有。

死寂。

他们二人冷冷对视。

直到盛昭端着满满两盘菜食上来时,裴戚晏与齐韧才活了过来,这两栋冰冷又高高在上的神祗入了凡间。

盛昭很急,他近乎将盘子丢在了桌面上。

这玉盘子好看,但是没做隔热的地方。

盛昭被烫得指腹通红,捏着自己冰凉凉的耳垂,有些茫然地看向裴戚晏与齐韧。

后者二人同时露出了笑。

裴戚晏:“哥哥好笨。”

齐韧:“怎么也不懂得拿个帕子挡挡,灵气也忘了用。”

盛昭:“在凡界生活了一段时日,我忘了。”

齐韧失笑,他腰间剔透的青绿玉佩忽地生起灵气,他面色一凝,把玩着玉,细细听了一会儿,而后道歉:“我家中出了点事,可能要先行一步,抱歉。”

齐韧走得很急,盛昭没有反应过来就没影了,可裴戚晏瞧见齐韧身上凝起的杀意。

恐怕是齐家内部有人不听话了。

裴戚晏愉快地想,魔界就不敢有人不听他的话。

齐韧一走,院中只剩下盛昭与裴戚晏二人。

盛昭后知后觉地生起几分俱。

裴戚晏主动落座,笑着招手:“哥哥快来。”

他全仗着这张脸与年纪尚小,将盛昭骗得失去大半警惕。

月下,雪中。

他们二人温着酒,细细品着。

裴戚晏很少有这种经历,廉价的酒与菜,一盏昏黄的灯,对面还是个人修。

可这人修生得漂亮极了。

照玉应是怕冷的,用法阵隔开寒风与雪。

照玉应是不会喝酒的,只饮了两三杯,就眼尾泛红,再饮两三杯,颊侧也红了。

照玉应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修。

……

裴戚晏想着,他心中的暴虐少违的不见踪影,浑身上下都透着舒适,只撑着额。

满心满眼都在观察另一人。

裴戚晏嗓子变得有些干涩,他一转眼就对上齐韧微沉的眼神。

齐韧是知晓是谁伤得照玉了,对着加害者自然没有好脸色。

裴戚晏微微挑眉,紫眸森然地看了回去。

就像在理直气壮地说,你能奈我何。

齐韧心中怒意升腾,面前却笑:“不错,照玉,这是我几日前交的晏七小友。”

“你们二人有何误会,便看在我这一份面子上,暂且解了开,可好?”

齐韧说罢,盛昭最后一点不高兴也没了,笑着颔首:“好罢,我哪能不给你面子。”

裴戚晏恶心到极点,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我自然得给你面子。”

裴戚晏很自来熟:“方才听照玉哥哥邀齐韧去你院中一坐。”

“我也想去!我能去吗?”

盛昭面色为难,他怎么可能邀一位觊觎他性命的刽子手进入家中。

齐韧笑笑:“照玉,你有所不知,今日是我带他出来玩的,半途将人丢下……是不太好。”

说到最后,他目露歉意。

盛昭是个软和的性子,不情不愿地应了:“那便一同去罢。”

裴戚晏爽快了。

齐韧对他再百般不爽,也得因着他魔尊的身份,百般忍让。

谁让他们魔族都是野蛮人,一个不和,就要生灵涂炭了。

裴戚晏亦步亦趋地跟在盛昭后头,他跟了一会儿,握住盛昭的小尾指:“照玉哥哥,我也想吃糖,就是你手上那串红红的糖。”

本想收回手的盛昭僵住,回首问:“你不知晓这是糖葫芦?”

裴戚晏故作恍然大悟:“我在魔界听过的,原来这就是糖葫芦。”

“哥哥,我想吃。”

裴戚晏:“不要其他的,就要哥哥手里那串。”

盛昭怜惜他少不知事,微俯身将糖串递给裴戚晏:“吃罢。”

先前齐韧咬过的被齐韧自己吃了,盛昭吃着最后两颗,他与齐韧说入神,忘记这糖串他已经舔过一两口。

裴戚晏没有提醒,他怀中某种不可言明的心思,在黑暗掩饰下,面无表情地咬下盛昭舔过那处地方。

刚入口,就被甜得眉间一抽。

裴戚晏看了看盛昭的唇,慢条斯理地将糖含化,再吞入肚。

他第一次吃别人的口水,还算不错。

就是太甜了。

裴戚晏吃完这一口,就暗中将剩下的扔了,牵着盛昭的手指,踩着盛昭的影子,跟着盛昭进了他的家中。

这是一处别致的小院,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干净地坐落在边域角落处,没有人声喧嚣,在屋内灯火照映下,是安宁的静谧。

裴戚晏好奇地张望着,他从未有过这份触感,一时有些新奇。

等他转悠了个遍,甚至连盛昭的寝房都了解透彻后,这时盛昭在弄着下酒的小菜,齐韧立在院中观着月色星辰。

裴戚晏来到齐韧身后时,齐韧头都未回,语气微冷:“屋里头那位是齐韧心上之人,我不知晓你想做什么,但,望魔尊别再伤着他。”

“否则——”

齐韧转身,他面上无笑,黑眸如渊,一字一句:“我可是要咬下魔尊一口肉的。”

合约还未定下。

裴戚晏有优势,齐韧也有。

死寂。

他们二人冷冷对视。

直到盛昭端着满满两盘菜食上来时,裴戚晏与齐韧才活了过来,这两栋冰冷又高高在上的神祗入了凡间。

盛昭很急,他近乎将盘子丢在了桌面上。

这玉盘子好看,但是没做隔热的地方。

盛昭被烫得指腹通红,捏着自己冰凉凉的耳垂,有些茫然地看向裴戚晏与齐韧。

后者二人同时露出了笑。

裴戚晏:“哥哥好笨。”

齐韧:“怎么也不懂得拿个帕子挡挡,灵气也忘了用。”

盛昭:“在凡界生活了一段时日,我忘了。”

齐韧失笑,他腰间剔透的青绿玉佩忽地生起灵气,他面色一凝,把玩着玉,细细听了一会儿,而后道歉:“我家中出了点事,可能要先行一步,抱歉。”

齐韧走得很急,盛昭没有反应过来就没影了,可裴戚晏瞧见齐韧身上凝起的杀意。

恐怕是齐家内部有人不听话了。

裴戚晏愉快地想,魔界就不敢有人不听他的话。

齐韧一走,院中只剩下盛昭与裴戚晏二人。

盛昭后知后觉地生起几分俱。

裴戚晏主动落座,笑着招手:“哥哥快来。”

他全仗着这张脸与年纪尚小,将盛昭骗得失去大半警惕。

月下,雪中。

他们二人温着酒,细细品着。

裴戚晏很少有这种经历,廉价的酒与菜,一盏昏黄的灯,对面还是个人修。

可这人修生得漂亮极了。

照玉应是怕冷的,用法阵隔开寒风与雪。

照玉应是不会喝酒的,只饮了两三杯,就眼尾泛红,再饮两三杯,颊侧也红了。

照玉应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修。

……

裴戚晏想着,他心中的暴虐少违的不见踪影,浑身上下都透着舒适,只撑着额。

满心满眼都在观察另一人。

第59章 娘

一个想杀自己的人在跟前虎视眈眈, 盛昭即使松懈警惕,也没太过放纵自己。

只克制地小酌了几杯。

但他的酒量属实不算好,没几杯就上脸了, 脸蛋酡红, 眼神也有几分迷离。

盛昭执着玉箸,夹了几筷。

这几筷菜进了裴戚晏的碗中, 裴戚晏有些意外。

盛昭吃酒吃得上了头,胆也大了不少,道:“晏七?怎么不吃呀。”

“莫同我见外。”

裴戚晏笑笑, 吃了一口:“照玉哥哥怎得还会下厨?还做得这般好吃。”

据他所知,正道修士不如魔族大兴口腹之欲, 大都辟谷。

盛昭晃着酒杯:“我是散修,早些年不能辟谷的时候, 自个学来的。”

裴戚晏恍然:“原来如此。”

他们上午还剑拔弩张,晚上却言笑晏晏。

但没半点突兀。

盛昭随意说着些话:“晏七, 我瞧你岁数不大。”

裴戚晏估摸着说了一个数:“我今年十七。”

盛昭看了看裴戚晏的脸, 信了,打趣着说:“小晏七。”

裴戚晏怔了下,应了。

明明郁安易也类似这般喊他,可是为什么,同照玉喊他的感觉又有些不同。

裴戚晏不解, 他吃了口酒,将有些加快的心跳算在了酒液的头上。

盛昭感概:“你年纪轻轻,修行却这般厉害, 世间罕见。”

他说的是上午他对裴戚晏反抗不得之事。

实际年龄几百岁的裴戚晏脸不红心不跳地疑惑着问:“是吗?”

盛昭又信了, 猜测裴戚晏可能是在魔族长大, 不解也正常, 颔首:“你家中人未同你说吗?”

裴戚晏闷闷地垂下眼睑:“我家只剩我一人了。”

盛昭僵住,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出口问:“为何?”

裴戚晏面上更难过了:“他们都死了。”

“照玉哥哥,魔界不同你们人修那般,我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魔族,是用命来争抢资源的。”裴戚晏情绪很是低落。

“我家中人是为了护我而死。”

“这百年会晤,我是来逃命的。”

裴戚晏一句一句话砸在了盛昭的心头上。

盛昭放下酒盏,有些慌乱地道:“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提起你伤心事的。”

裴戚晏又笑起来:“不怪哥哥,是我自己想说的。”

裴戚晏心道,瞧啊,这人多好骗,说几句似真似假的话,就能让他反过来向自己道歉了。

目露怜悯,大发善心。

可不仅如此,裴戚晏还要这人全然的信任。

他起了兴致。

“我好久没像今日同哥哥这般,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了。”裴戚晏说罢,很是感激:“谢谢照玉哥哥。”

裴戚晏不只是想要仅仅一顿饭。

“一顿饭罢了。”盛昭微叹,他倾身探过去,半截皓臂从宽袖下露出,红衣雪肤,尤显脆弱,眼眸含着温柔似水的怜惜。

他抚了抚裴戚晏的发顶,力道也轻柔至极。

仙人抚顶。

怜众生之苦。

裴戚晏在那一瞬,瞳孔紧缩。

他盯着盛昭的眸,藏在极深处的晦涩一刹涌了上来,又极速收回。

从未有人敢抚魔尊的顶。

裴戚晏一时有些新奇,又莫名有种怪异的情绪。

他的胸腔涨得厉害,一时之间那些嘲讽的想法好似离他很远、很远。

他眼中只剩下温柔浅笑的照玉。

过了很久,又似只过了一会儿。

裴戚晏重新挂起无害的假面,依恋地蹭了蹭盛昭的掌心,他眼眸闪过一抹暗光。

既然如此,不如再多发一些善心给他罢,好骗的小善仙。

裴戚晏攥住盛昭的手腕,让对方暖和的掌心贴上自己的侧脸。

盛昭有些意外,又担心收手会伤害到裴戚晏脆弱的情绪,他只能无措地僵着手:“怎么了?”

裴戚晏想到些什么,笑吟吟地说:“照玉哥哥好像我娘亲。”

然后,裴戚晏就见盛昭原本酡红的脸更加红了,发着烫,呆怔地问:“啊?”

裴戚晏恶意生起,重复了一遍:“哥哥好像我娘,我娘也同哥哥一样温柔。”

盛昭面上发着热气:“你,你不要乱说话。”

裴戚晏举例:“我们家一直都是我娘亲做得饭,她是人类,做得饭跟哥哥的一样好吃。”

“哥哥也会听我诉苦,解愁,抚我的顶……”

盛昭不说话了。

人修醉呼呼地想,自己怎么吃了个酒,就多出一个十七岁的儿子。

裴戚晏起身,半蹲在了盛昭身边,仰着脸去看人修,乖顺无比。

他张嘴哄着有几分醉意的盛昭:“娘亲抱抱我,好不好。”

盛昭僵直手,很是无措:“小晏七……你醉了。”

裴戚晏一听,赶忙让自己红了面,眼神飘忽,皱着眉否认:“我没有。”

他闹起脾气:“既然娘亲不抱我,那我来抱娘亲就好了。”

盛昭刚说了个“不”字,就被“乖儿子”大胆犯上地揽在怀里。

盛昭:“……”

真会玩。

裴戚晏喟叹一声,自从上午盛昭跌进他怀里后,自从他们分离后,裴戚晏就不住地回忆那份触感。

又香又软。

现下总算抱到,裴戚晏又收紧了手。

他恶劣极了,唇瓣贴着人修的耳畔,呼着酒味儿的热气,用着少年声线,又轻又依赖地喊:“娘。”

边说着,手又边不断地收紧。

像是想念极了,难过极了。

盛昭全身僵住,他羞赧。

因为他好像真的被裴戚晏代入那个场景中去,但天底下哪里有儿子会将娘亲抱得这般紧、这般亲密。

他又心软。

想,裴戚晏年少失怙,孤单飘零,还从魔界逃命至他们人修这,多可怜啊。

给他抱抱又何妨?左不过喊几句娘罢了。

但盛昭羞耻极了,他一个男人,被人这般喊,面子上是真的过不去,只得埋下脸,伏在裴戚晏的肩头。

人修羞恼道:“抱可以,别那般喊了。”

裴戚晏才装作酒醒:“对不起,照玉哥哥。”

他很是委屈:“我只是有些难过。”

两句话,裴戚晏就不像做错的那个人,反而盛昭成罪人了。

盛昭无措,安抚地拍了下裴戚晏的肩:“无事。”

裴戚晏就这般抱着盛昭,低声诉着一切忧愁。

“哥哥,对不起。”

“我先前杀得都是魔族,我今日第一次对人修下手,却不曾想,差点误杀了你。”裴戚晏懊恼:“我不想杀人的。”

“可我偏偏是人魔混血。”

“魔族瞧不起我,人族也容不下我。”他嗓音低得像只受伤了的小兽,语无伦次:“我逃到这里来。”

“百年会晤,这三日谁也伤不了我。”

裴戚晏仗着人修对魔界一知半解,张口就编,他说的并非假话,只是人魔混血被人踩在脚底的时间得倒推几百年。

今时今日,魔尊就是人魔混血,谁还敢再欺辱这个血统半分?

“可我身无分文,哥哥,你今日给我的糖串是我想杀人的理由。”

裴戚晏:“契约对人魔混血不起作用,我与他们作交易,我杀一个人,就能有五百灵石。”

“有了灵石,我就能买糖吃了。”

裴戚晏短短一段话,成功让人修对他彻底放下戒心。

他近乎是餍足地听到照玉为他伤心、为他难过地说:“你何错之有。”

裴戚晏在盛昭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一个嘲讽地笑,真好骗。

怎么可以轻易就相信一个魔。

裴戚晏是魔,最是随心所欲。

他心中的恶劣被诱发到最大,用一个没有半分是真的谎言去让自己的欲望得到满足。

他是魔,也最是无情。

等他玩腻了,轻易就能戳破谎言,潇洒离去。

人修还在安抚他。

裴戚晏半眯着眸,舒适地听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抱够了,餍足地起身抽离,坐回位置上:“谢谢哥哥安慰我。”

“继续吃酒罢。”

酒过三巡。

盛昭已经有些意识不清,面上发烫,酡红一片,他抬眸看了看月色:“也不早了。”

“晏七,你莫要太晚回去。”

裴戚晏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为难地点点头。

盛昭问:“怎么了?”

裴戚晏闷闷地摇摇首。

盛昭有些着急:“你同哥哥说,出了何事我都会帮你。”

裴戚晏这才道:“我今夜可以宿在哥哥这吗?”

盛昭欣然应下:“可以,我这里虽小,但也不缺你睡的地方。”

裴戚晏开心笑道:“哥哥对我真好。”

盛昭却安静下来,他心细,察觉到裴戚晏定是对他隐瞒了什么,想了想,才恍然裴戚晏身无分文,怎么可能有灵石去租落脚的地方。

他体贴地没说出实情,以免裴戚晏难堪,而是道:“晏七这几日也可以住在我这。”

裴戚晏故作惊喜:“真的吗?”

盛昭勾唇:“真的,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裴戚晏迫不及待地问:“什么?”

盛昭:“你不准再杀人了,那些交易也给我断了。”

裴戚晏:“好,哥哥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毕竟裴戚晏的雇主要杀的人可是自己,就算他现下装成“照玉”,了解了裴戚晏的苦衷。

盛昭也不得不防。

同住一个屋檐下,没准哪天裴戚晏就发现他是盛昭了,只有让裴戚晏将交易断了,他才能安然下来。

盛昭:“不过五百灵石,不值当。”

裴戚晏:“五百灵石,好多了。”

盛昭一噎,这孩子落魄,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正常,他蹙眉想了想。

“那我给你一千灵石,管你吃,管你住。”

“别再杀人了。”

裴戚晏满意至极:“好,那哥哥可得看好我。”

盛昭呼出一口酒气,努力提起精神,颔首:“自然。”

裴戚晏扬着唇,笑:“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昭昭喜当男妈妈(bu)

换种角度看,魔尊骗财骗色,满嘴谎言,坏死了。

——

推一下预收,恐怖万人迷叭,自攻自受,切片攻,想看两个一模一样的大美人贴贴很久了,嘻嘻

《副人格逼我水仙[无限]》by鹤安

【文案】

“主任,06号患精神分裂症病人——尤黎,第六次出现人格自我销毁现象。”

“确定他身体里只剩下他一个主人格后,安排06号的第六次出院。”

“是。”

在尤黎踏出精神病院的大门后,出了场车祸,他本该死去,却进入到一个匪夷所思的世界。

想要活命,尤黎就得通关一个又一个以血腥与死亡为主题的游戏。

它自称系统。

“宿主你好,我是04。”低沉的男声极其诡异,它像是贴在尤黎耳畔,轻声:“嘘,请不要告知任何人我的存在。”

“我只属于你,也只有你拥有我。”

——

第一个副本名为精神病院里的杀人狂。

杀人魔穿着鲜血淋漓的白大褂,小丑面具咧嘴大笑,手术刀上还拖着一条肠子。

他步调轻快,一步一步向尤黎躲着的地方走去。

尤黎屏住呼吸,心跳飞快。

然后,他被对方直接揪了出来。

系统冷声命令:“扯下他的面具。”

被吓到失智的尤黎依言照做,他扯下小丑面具,却浑身僵住。

面具之下,是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脸长在对方身上,就诡魅危险到极点,完全不像尤黎这般无害。

杀人狂挑唇:“我叫尤戈,你好,第……158次见面,不过这次不是在镜子里了。”

系统继续道:“现在,吻他。”

·

尤黎的六个人格并非自我销毁,而是被疯狂的欲念被游戏收纳。

有的作为副本boss为游戏打工。

有的作为玩家大佬在游戏里攒积分。

有的作为系统来哄骗一无所知的尤黎。

只因他们是为爱护主人格而生。

他们每一个都想拥有一个躯体、与尤黎见面。

第60章 桂花糕

他们喝了个尽兴, 等盛昭回过神,裴戚晏已醉得人事不知,双眸懵然一片。

少年人藏住眼底的晦涩, 呆愣地看着照玉。

照玉好似也醉得不轻, 勉强保持着神智,大片的粉从颊侧晕染至湿漉漉的眼尾, 眼中盛着灯盏暖黄的光。

他无奈地笑了下,晃悠着身子去收拾桌上的一片狼藉。

裴戚晏装也装得很识相。

盛昭起身,他也跟着起身。

盛昭端着脏盘子, 他也跟着端。

像是人修的小尾巴。

人修忍俊不禁。

盛昭用了几个清洁术,将污秽收拾干净, 又将东西摆放后,将客房用灵力清洁了下。

让裴戚晏乖乖地坐在塌上等他回来。

裴戚晏点点头。

等盛昭再回来, 拿着醒酒汤。

裴戚晏:“?”

盛昭:“即使是修士宿醉,第二日醒来也仍会有些不舒服, 这醒酒汤是我琢磨出的, 只对修士有效。”

裴戚晏接过来,一口饮尽。

裴戚晏回味着,用了不少灵药,特地给他加了糖,甜味儿的。

盛昭给裴戚晏用了个清洁术, 收走碗,留了盏小灯:“夜安。”

裴戚晏不舍地回:“哥哥夜安,明天见!”

盛昭笑笑:“明天见。”

说罢, 盛昭提着灯罩慢慢走了出去。

裴戚晏瞧着他的背影, 突然觉得照玉好像真的把他当自己崽照顾了。

温柔贤惠, 细心周到。

他玩味地想, 这声“娘”倒是没叫错。

——

照玉是好骗,但也不蠢。

翌日酒醒。

盛昭问裴戚晏:“走罢,我们出去走走。”

裴戚晏:“照玉哥哥,我们去哪?”

盛昭:“吃些早食,再随便走走。”

盛昭踏着雪,身披大氅,他一身的金枝玉叶,却没有半分形象,边走边吃着手上廉价的路边摊。

裴戚晏早年狼狈时,什么没吃过,他不觉怠慢,反而品出几分闲适。

周遭是一片静谧,偶尔会有几声鸟鸣,路人三三两两。

是裴戚晏从未体会过的安宁与闲静。

裴戚晏侧眸去看照玉。

后者眉眼尚有些惫懒,慢条斯理地咬着热气腾腾的米团,惬意地唇角轻勾。

他又瞧了瞧自个,三两下就吃完了。

盛昭瞥裴戚晏一眼,递过去:“吃了。”

裴戚晏接过盛昭吃剩的米团:“哥哥不吃了吗?”

盛昭:“嗯。”

饭量怎么跟猫儿小?

裴戚晏:“谢谢哥哥。”

盛昭拭了拭嘴:“昨夜我答应你的话,不会反悔。”

裴戚晏:“哥哥是何意?”

盛昭神色一正:“只是你得同我言明,为何契约对人魔混血不生效?”

裴戚晏摇摇首:“我不知晓。”

盛昭蹙眉。

裴戚晏心知若是他不说明,那昨夜的约定盛昭必然会作废。

况且,他想要的可不仅是短短三日。

他故作困惑地想了许久,突然惊喜道:“我想起来了,只要我额上两角在时,契约对我的压制力就会消失。”

出乎裴戚晏意料的是,照玉竟这般大胆,直接上手就摸了。

盛昭用指腹摩挲了下裴戚晏额角微突的角,他不敢去碰尖头,怕被刺伤,便用两指去揉捏了下。

角,是魔族的逆鳞。

裴戚晏也不外如是。

轻柔的力道让裴戚晏的呼吸絮乱,他眼眸一瞬紫得发黑,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没被那股透入心扉的痒控制住。

偏偏这人修见它没反应,还用指腹按了按。

裴戚晏控制不住地仰首蹭了蹭盛昭的指腹,很小的一下,却让裴戚晏整个人僵住,眼中戾气渐浓。

杀意涌现。

盛昭见裴戚晏没反应,俯身凑近,勾着唇,轻声问:“怎么了?”

很轻很浅的一抹笑,闯进裴戚晏暴戾的深紫眼眸中,他怔了下,杀气诡异地收敛起。

裴戚晏眨了下眼,睁眼时眼眸又恢复成浅紫色,他的语气又格外令人逐摸不透,轻笑着说:“照玉哥哥,魔族的角是很敏感的器官。”

“比我身下的东西还要敏感。”

“哥哥以后不要乱摸我的角了,好不好?”

盛昭“蹭”地下收回手,面上涨红,磕磕绊绊地道歉:“对不起!我……”

裴戚晏摇摇首:“没关系,不知者无罪嘛。”

这一次就饶了你。

他们安静地走了一会儿。

盛昭忍不住出声打破尴尬:“晏七。”

裴戚晏看他。

盛昭:“你的角可以收回去吗?”

裴戚晏颔首:“可以,但是会很不舒服。”

盛昭讪讪地不说话了。

盛昭沉思一会,他握住裴戚晏的手,索要一个约定:“那小晏七同我契约罢,这三日不可在边域内杀人。”

“也就还有一日了。”

“你不要再怕,我保护你。”

昨日和今日的裴戚晏拥有了太多个第一次,例如现下,也是第一次有人这般珍重地同他说——“我保护你”。

他心中可笑。

因为照玉可能连自己都护不好。

因为照玉比他弱得太多。

因为照玉是人,他是魔,而昨日,他还差点杀死照玉。

有那么一瞬间,裴戚晏想将一切的谎言都揭露开,可他到底是应下了,同照玉订契。

裴戚晏鬼使神差地签订一个限制自己的契约。

裴戚晏:“好了。”

再多一点,再对我多发一点善心。

小善仙。

盛昭总算松下一口气,他得寸进尺,先把一千灵石给了裴戚晏,再提了一个要求。

“我不会再去向晏七问我不该问的,只是,晏七总得同先前的雇主断掉这桩交易。”

裴戚晏不语。

盛昭:“嗯?”

裴戚晏暂时不想同照玉分离,可百年会晤还在眼前,他是主事人之一,不得离席。

他缺一个由头离开,而照玉恰好送上一个由头。

而后盛昭就见裴戚晏点点头:“我都听照玉哥哥的。”

听话得不像样。

盛昭笑:“乖。”

裴戚晏笑弯了眼。

百年会晤的第二日,事情都排上议程,齐韧忙得不可开交,裴戚晏也被迫坐了一天。

人魔双方都据理力争,各处新发现的灵脉归属权、后百年的秘境轮流次数、人魔互市是否该更换新的契约条例……

流水宴从早摆入夜。

盛昭却闲得很,他裹着鹤氅在屋顶上赏雪赏到了午时,受到黎鸿邀约时,难得心血来潮想亲自动手做一次桂花糕。

边域严寒,桂花难养,所以价贵。

小铺子不卖,大酒楼卖的又不是巷子深处的小铺味道。

盛昭馋得紧,他托黎鸿带些材料来。

桂花参着寒雪,满院飘着冷香。

用灵力剔除修士不可进腹的杂质,再用灵石催熟,就连水都用的是压弯枝头的雪水。

慢工出细活,盛昭忙活了一下午。

盛昭很少有这么用心的时候,他对自己都敷衍至极。

黎鸿也无聊了一下午,他见这桂花糕总算做好,不顾烫就从盛昭手里抢来一块,几口下了肚,连个味都没尝明白。

黎鸿再次伸手。

盛昭抬脚就踹:“边儿去。”

黎鸿假哭:“小师弟,我只不过卖了你一次,你就要同师兄离心了。”

他痛心疾首:“这五年,终归是错负了。”

盛昭似笑非笑:“你也知晓酒庄那事瞒不过我。”

黎鸿低咳一声,不说话了。

盛昭懒得搭理黎鸿,他找来个能锁住热度的玉盒细致装着,还在底下的隔层放了火灵石细细温着。

玉盒是好看的。

包装也是极好看的。

不像拿来自己吃,倒似要来送人,黎鸿琢磨着,紫衫懒散地靠着桌:“就两块,方才我都没品出个什么。”

“你要送人,在这之前不得先试试好不好吃。”

黎鸿成功讨来一块,细嚼慢咽。

盛昭少见地蹙起眉,很是关心,他问:“如何?”

黎鸿:“不错。”

黎鸿:“你要送给谁?”

盛昭将玉盒交给黎鸿:“我师尊。”

无妄仙尊会在此坐镇三日。

盛昭是做给邬钰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照玉,昭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