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岩浆之上, 悬挂着无数囚笼，树木根须般的机械臂将它们联系在一起，仿佛蜘蛛网上的节点。
在那道长音过后，原本安静的地下层骤然喧嚣。
“什么？全、全员死亡？”
“这怎么可能？！他是把地上层杀空了吗？”
“高塔出错了？这不可能啊！”
囚笼外是真空的, 声音来源在那个机械臂？这么说, 机械臂的主人掌握了联系所有人的主动权？
而“高塔出错了”是什么意思？那道长音的来源叫高塔？
钟杨想起刚才透过雨幕看见的黑色塔尖。
先记下来。
本来机械臂的激光已经触碰到黑猫脖子上的银色数字, 但在它变为“1800”后, 那道男声骇然：
“什么？”
缠满电缆的金属手指一松, 杜尔伽趁机挣脱它的束缚, 灵巧地跳到地面上，两三步跑到钟杨身边。
他警惕地贴近了钟杨，瞪着满脸震惊的肮脏白猫。
而比他高了许多的黑猫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上方：
“既然那只豹子受这位白小姐的驱使, 那你们必然能通过它监视地上层。
嗯……或许还有别的手段？”
听到刑期超级加倍的消息, 钟杨纹丝不动，甚至露出了笑容：
“所以为什么要惊讶？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尾调上挑的声音被机械臂传达到每一个囚笼中，囚徒们的吵闹戛然而止。
上方的笼子里，手臂上长满微缩器官的安格鲁·帕奇心头一跳, 暗骂一句该死。
费索罗娜那个假猫估计光顾着看他的脸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一个字都没提？！
高塔居然给他判定了1800年的刑期, 这个怪物极度危险、不，是恐怖！
机械臂捕捉到的光学信号源源不断传入他脑中，安格鲁·帕奇犹豫两秒, 选择了妥协：
“你想怎么样？”现在人质也没了, 先把情况稳住……
“你问我？”钟杨略微移开尾巴，防止杜尔伽踩到。
“我以为地上层的欢迎仪式已经够失礼了, 没想到地下比他更胜一筹。”
被黑色血管包裹的金属手臂浮起虚幻的黑焰，安格鲁·帕奇心头一跳，刹那分离那根机械臂, 燃烧的肢体坠入金色海洋中，化为灰烬。
他向后快步挪移，将组成蛛网的传声渠道全部回收，最后靠在墙角开启防御形态。
一层薄薄的银色镀膜从他皮肤上浮现，同时后颈凸起一块方形芯片——那是时间转换器，一旦有人触碰到薄膜，就会激活转换器，被“提现”为钱币。
但这也限制了使用者本身的活动，不过在对面实力莫测的前提下，保命是第一要务。
安格鲁·帕奇屏息良久，笼中被永恒的静谧包裹。
似乎是因为牢笼间的真空地带和密集错乱的排列方式提供了良好的保密能力，让对方找不到机械臂的来处。
解决了？他警惕地解除了薄膜，轻轻呼了口气：“呼……”
也对，如果对方真能隔着真空找到他，没必要等费索罗娜救——
这时，滚烫的热浪眨眼间包裹了他的本体！
一个黑影从虚空中浮现，巨狼怒目居高临下俯视冒犯者，眼中的火焰如泪水般淌下，将囚笼烧灼出大洞。
疆神找到了威胁主人的蝼蚁。
“什么？”安格鲁僵硬地转过头，他被火焰吞噬，刹那消失在原地。
在真空中，没有人听到囚徒惊恐的叫喊。
而下方囚笼中，一只黑猫笑眯眯地说：“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钟杨用尾巴拍了拍杜尔伽，示意他跟上。
他走到费索罗娜面前，每一步都留下火焰的印记，当终于与肮脏的白猫面对面时，所有的印记浮起，拼凑在一起形成虚幻的巨狼。
“行了，把他吐出来吧~”钟杨向疆神点头。
巨狼微微低首，一团乱七八糟的金属混合物叽里咕噜滚落在地，四分五裂的仿生器官各自发出来自安格鲁·帕奇的声音。
它们慢吞吞地尝试着组合，但失败居多，于是产生了肠子连接眼睛、大脑长在腿上这类奇怪的现象。
一“滩”怪人在地上蠕动着，语序混乱地求救：“费索罗娜……救、救我……”
“你……”费索罗娜张大着嘴，她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她有点害怕地倒退两步，不敢与钟杨对视，却不慎踩到了满地乱滚的怪物。
“费索罗娜！！”
那条肠子蛇一样狂乱蹿起，刹那捆缚在白猫腰际，电子眼珠的瞳孔里放射出紫色激光，烧掉了猫尾巴上一缕肮脏的毛！
“为了感激你们的欢迎仪式，我当然要热情回馈了——”钟杨甩出一个眼神，给直播间开启马赛克。
同时他用尾巴挡住杜尔伽的眼睛：
“小孩子别看。”
不过不遮也没关系，小猫早就怂成一团，已经自行闭眼了！
……
“卧槽”
“什么玩意，一坨马赛克？”
“关于我出去泡了个茶，画面变得不可描述这件事”
“这有什么好打码的啊！咱们围观直播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懂了，直播间是小猫猫视角！关爱修猫人人有责！”
“杜尔伽：喵？”
“rua一下小可爱呜呜，大猫用尾巴给小猫挡眼睛什么的，这波是官方发粮呜呜，我一口气吃撑”
“不是说了别看见可以吃的就塞嘴里啊！”
“不听！什么都吃只会让我营养均衡身体健康！”
……
白猫尖叫着撕扯怪物，往钟杨这里奔来，但她身后的肠子紧追不舍，用长在大脑褶皱上的手指头扣着地板爬行。
安格鲁的声音逐渐扭曲，每个器官的音节重重叠叠交杂在一起：
“救我！”
“救我？”
“白？”
费索罗娜冲到黑猫面前，但她一恍神发现眼前的黑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火焰，在低矮的牢笼中剧烈燃烧，发出沉闷的爆鸣。
白猫表面的脏污被点燃，她翻滚着，和乱七八糟的器官缠在一起，在尖叫中变成焦炭。
但奇异的是，过了大约五分钟，那层烧得漆黑干瘦的猫尸表层像蜕皮般爆裂开，纤细的猫骨从里面抽出，慢慢变得粗壮，最后拼合成人类的骸骨。
银白色的血肉丝丝缕缕攀附在骨骼上，组成女人的体态，她的皮肤像牛奶表层凝固的皮层，是一种莹润的白色。
费索罗娜勾了下手指，掀开眼皮，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还活着？刚才……是幻觉？”
不然为什么她的衣服都能跟着长出来！而且还是囚服？？
“白小姐，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一道人声从身后传来，她回过头，和黑猫对上视线。
费索罗娜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撑地后退：
“你不杀我？”
“您刚才不是说了？”钟杨踩着猫步绕到她身旁，“想找离开的线索，就要到地下来。”
“我想出去，你们也想出去，咱们当然是一伙的。”
“可惜您和您的朋友似乎对待客之道有些误解，现在消除了误会，自然可以坦诚相待。”
地上的灰烬慢慢化成银白色，像凝固的冰镜般变得剔亮，一个人类的影子在里面浮现，陷入昏迷的安格鲁·帕奇从镜中“浮”了出来。
这种手段……她从未见过！
费索罗娜瞳孔一缩。
难道是高塔官方的人？地下交易所可瞒不住这种强者的存在！！
她听见自己牙齿碰撞的磕巴声，身躯的本能恐惧反应让她无法自控。错不了，绝对是翠丝坦高层的怪物！
这个怪物来监狱里做什么？难道是高层内斗？
等等，费索罗娜突然想起一件事。
刚才自己将他们转化为投影，拉进囚笼——是他故意的？！他在放纵自己、或者安格鲁漏出破绽，确定囚徒们的逃脱计划关键，再一举击溃，收获主动权！
而为什么不直接武力降服囚徒再突破监狱，这就更好解释了！
他一定是在躲避来自高塔斗争的敌人，想要离开圣弗罗恩，混在囚犯之中越狱是最能挑起混乱的方式！
难怪他要间接驱使安古斯通把囚犯杀光——恐怕是自己不能直接动手。
费索罗娜语气变得谦恭，拉着囚服的衣摆翻身正坐：
“您说的是，先生，我为刚才的失礼向您道歉。”
钟杨不置可否，直勾勾盯着她。
变成人形后费索罗娜·白脸上干干净净的，总算从古怪的肮脏感脱离出来，但腾出的空白又填上了憔悴，好像她总是需要点什么负面的气息混合在身上，才能维持住生存和美感。
“我们确实计划离开地下，也确实计划让您与我交换身份……但现在没有意义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
“斗兽场的规则是‘守擂’制，每个月放下去的囚犯中必定有当前刑期最长的那个人，而作为对手的‘挑战者’则按照囚笼高低次序轮替，我的刑期是400年，是明天的‘擂主’。”
“想要获胜必须杀死对方，胜利者可以减免百分之一的刑期，只有刑期最长的擂主需要接连不断地战斗，直到自己刑期不再是最长的那个，也就是失去‘擂主’身份。”
“听起来像命运的嘲弄。”钟杨抬起头，他眼里有光芒划过。
费索罗娜拨弄了一下微卷的长发，变成人好像让她从头到脚恢复了理智：
“想要失去擂主身份，就必须一直赢下去，想要下擂台，却必须守住擂台……您说得对，是在嘲弄我们。”
钟杨笑了一下：
“而你们为了交换身份做的努力也像命运的玩笑，我居然本来就是刑期最长的擂主，前擂主女士，很抱歉主动抢走了你的身份。”
费索罗娜尴尬地扯下嘴角，忽然她身旁的安格鲁·帕奇发出一声怪叫，鲤鱼打挺般弹起来，紧接着又重重摔在地上，陷入更深的昏迷。
他身后猫猫祟祟地溜出一个小不点，银色眼睛的黑猫若无其事地回到钟杨身后站定，霸占了离头儿最近的风水宝地。
“没事，你继续说，”钟杨斜了眼对敌人打击报复的杜尔伽，“你朋友还活着，猫爪子要不了他的命。”
……
“趁他病要他命！不愧是你小蝴蝶”
“已经跟着喊小蝴蝶了吗？这次起名发挥正常！”
“救命，我要用表情包了！杜尔伽：喵~~小钟：嗯，下次下手隐蔽点。”
“弹幕禁止写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这个副本小钟这么靠谱啊！我记得小饿在场他永远在作妖啊”
“突然变成靠谱的大人了呢”
“为什么另外几个直播视角还不开放！说好的大型多人副本呢？”
“诶对哦，我都从小钟的主页点进来看的，没注意这局到底有多少玩家，我去数数”
“别数了，一共12个，小钟是唯一能进入观看的”
“奇奇怪怪，封锁镜头画个月亮是什么鬼？”
“你别说，这月亮还每个摄像头都不一样”
……
第167章 互相问候 圣弗罗恩传统美德
“您也看见了, 囚笼底下是时金海洋，比起乱跑的囚徒，监管者肯定对保护时金更重视。
我们原本打算让您代替我登上擂台，由安格鲁命令他偶然控制的一个监管者去炸开时金管道, 我再将意识转移到白豹上面——就是您刚才见到的那只, 然后从外部切开所有囚笼, 让所有人一起逃出去。”
“然后？”钟杨挑眉, “别告诉我就这么简单。”
费索罗娜眨眨眼, 嘿嘿一笑：“当然不, 趁着传音网络断开了，我就跟您实话实说——那些逃跑的囚徒是混淆追兵的工具，他们必然会被捉捕归案, 但只要制造了混乱就足够我们脱身！”
她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有四个家伙已经被我转化成了投影, 他们会变成我们的模样被抓回来，到时候通缉的就是那四个人，而不是我们！”
“四个？真巧。”钟杨不置可否。
“本来要带明天挑战您的那个囚徒的……不过既然您的小朋友需要出狱，那就把名额给他。”费索罗娜理所当然地说。
“还有一个是备用的身份, 用来防止出错, 安格鲁之前催着我执行计划，我一直说不急再等等，原来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我等到了您。”
“有强大如您这样的盟友, 我们的计划肯定会成功~”
女人手指绕着一缕头发打转，露出妩媚的笑容, 讨好地看着钟杨，可她忽然捕捉到杜尔伽的身影，又把笑意收回去了。
“你们这样背信弃义, 你们队友知道吗？”钟杨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细节。
费索罗娜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勾了勾头发：“您在说什么啊，我们可是地下层的囚犯诶，穷凶极恶的歹徒还讲究信誉？”
她顿了下：
“当然是以实力为尊，‘没有价值的垃圾就该碾成碎片’。有新盟友，他就没用了，仅此而已。同样的，您不必担心我们背叛。”
“很有说服力。”
钟杨移开目光，语气捉摸不定。
他的尾巴尖向上勾了一下，一直躺倒在地上的安格鲁·帕奇腾地坐直，被强行唤醒。
“把电话线接上，继续你们的忽悠——对了，让我看看明天的对手是谁。”
“啊？”机械怪人还在愣神，忽然额头一痛，被费索罗娜敲了脑壳。
“还不快点听从头儿的指令！”女人怒骂，又转过头对钟杨笑道，“我跟着小朋友一起叫您头儿，您不会介意吧？”
而黑猫已经转过身：“随便，先把事情做了。”
——————
最上方的囚笼里有一只丑陋的猫。
它脚下囚服上的胸牌写着：“杰拉克，[亡命徒]，刑期250年”。
这个囚徒完全没有了往日行凶作恶时的嚣张，正像干腌菜般蜷缩成一堆，双眼浑浊糊满脏污。
“完蛋了……”他绝望地捧着脑袋。
刚才费索罗娜伏击新人，前面进行得好好的，安格鲁·帕奇突然插手，结果高塔播报新人是魔鬼！
1800年啊，他是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才会判这么多？把高塔炸了吗？
“完蛋了……”丑猫沉痛地垂下脑袋。
安格鲁的机械臂网络突然收回，他们两个不靠谱的肯定是伏击失败被杀了！
计划了这么久的越狱，结果临近执行的前一天翻车！
最重要的是，费索罗娜·白死前没把他变回来！难道他得一辈子变成这个猫的样子？
不对，不是一辈子——发挥不了人形的战斗力，下一次对决他必死无疑！
1800的新人……大概会把他削成1800块碎片吧。
“你好像很难过，是为明天的战斗而焦虑吗？”
无法透光的密封墙面上，忽然隐隐约约出现一个猫的形状。
杰拉克面上一僵，低吼道：“哪来的蠢货，就算对面是监管者我也没在怕的！”
“不愧是亡命徒，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费索罗娜你还有心情来调侃我？把你的猫弄回去！”
杰拉克鼻子里喷出热气，扭头把囚服甩出去，还算柔软的织物被他的力度赋予无与伦比的速度，像装甲弹一样撕裂空气。
但布料制成的武器像被人从半空卡住了，紧接着黑色的烈焰在囚服上星星点点地燃起，把它化为灰烬。
杰拉克这时也回过神了，他动作一僵。
哪里来的猫？费索罗娜不是被新人杀了吗？
“误会对手的身份可太失礼了。”一只黑猫穿透墙面，像穿透熔化的巧克力般，轻盈地落在地上。
“还是说这是你们圣弗罗恩的习俗？初次见面必须来个大惊喜？”
钟杨信步闲庭地在笼里逛着，无视对面丑猫惊恐的大吼。
“嗯……地上层首领热情邀请我共享统治身份，地下层又通过欢迎小蝴蝶的方式来对我表达问候，而你也不赖。”
黑猫围着墙壁转了一圈，最后站定在杰拉克面前，对他露出人性化的笑容：“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您明天的对手，先生。”
“趁着赛事还没开始，我们可以好好亲近亲近。”
“你、你想做什么？？”杰拉克颤颤巍巍道。
“别紧张，别紧张。”钟杨向后点点头，一只小点的黑猫也穿透墙面，哒哒地跑过来。
“告诉你个好消息，计划照常进行。”
钟杨把爪子伸到嘴前，差点舔上去时忽然想起自己不是猫，又默默放下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啊？”费索罗娜和安格鲁没死？他俩的计划被新人……不对，被魔鬼认同了？
杰拉克心中狂喜，他能有机会出去了？？
面前的黑猫微微一笑：“但是我收手下需要检查质量，能说说你都做过什么？刑期250的先生？”
“没问题！”杰拉克按讷不住激动，嘴里光速往外蹦着字，速度快得胡须都一颤一颤，险些喷出口水。
“我被抓来是因为烧掉了11区两条街！”
“嗯？说说看为什么。”钟杨面上看不出喜怒，“我可不收精神状况不稳定的疯子。”
“当、当然是有原因的！”杰拉克忙不迭补充，“烧掉罪证，监管者按照纵火和烧死数量给我判的！嘿嘿，那些铁皮蠢货还以为我只是烧了两百个人呢……”
“烧了两百个人？”黑猫重复。
“啊这，我知道在您看来这不算什么，但是您放心，我的真正罪行可远不止如此！”
杰拉克自豪地展现自我：“11区有个孤儿院您知道吧？嘿嘿，以前是我的产业，从垃圾山那里能捡到好多没人要的小孩，随便花点钱，从小养到大能保证干干净净，地下交易所最喜欢这种……”
银色眼睛的黑猫忽然僵住，喉咙里发出奇怪的颤音，但被钟杨一个眼神制止。
“结果高塔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开始抓这个！明明他们才是拍卖会那些极品货的买家！地下交易所把我卖了，要是真因为这个抓走我肯定成擂主，没法子，我就烧掉了那两个拍卖所上面盖的掩护街道，跑掉了……”
“可惜那批货了，不过他们都在地下密室里，监管者定罪的时候估计没挖到，只算了地上街道的两百个人。”
杰拉克说着有点可惜：“有个叫什么来着的小孩？刚成年，本来高塔点名要的，啧啧啧真是个极品，也一块烧成渣了，不然能卖上千万年呢……”
“先生怎么样？我一定能帮您经营好更多的产业！带上我挣钱不是问题！”
杰拉克刚邀功，一回神发现黑猫的脸在眼前放大。
第168章 猫飞狗跳 囚笼舞会（？）
“可以了旺财, 把他处理掉吧。”钟杨轻声道，他低着头，俯瞰着被费索罗娜变成猫的亡命徒。
刚才过于激动的宣讲，使得他嘴角开裂、眼眶溢血, 像被什么撑裂了一样。
什么意思？Wangcai是……？
杰拉克来不及思索, 他的头颅发出一声脆响, 从中央破碎开, 露出红红白白的内容物。
一团虚幻的火焰从中漂浮出来, 勾勒出狼首的形状。
疆神从空中一跃而出, 满脸嫌弃地抖了抖全身的毛发，忽然意识到主人就在身边，又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坐正。
——他入侵了杰拉克的精神, 成功促使这个囚徒自述罪证。
“第二个给你选的壳子又报废了~”钟杨嘴里道着可惜, 脸上却笑容满面。
刚才疆神的火焰不止顺着机械臂寻找到安格鲁，还顺着“蛛网”传导到了每一个囚笼中。
这也是他能突破囚笼的原因，虽然有伽玛天虫的压制，但在她不擅长的空间领域, 利用疆神的权柄进入密闭囚笼不过是雕虫小技。
黑猫刚仰起头打量巨狼, 疆神就扑通一下趴在地上，尾巴左右甩来甩去，帮助主人省力。
“汪！”怎么可以让主人仰视他！
“乖。”黑猫伸出爪子, 在狼脑袋上按了个梅花印。
“让你附身这种脏东西有点委屈, 这样吧——”
钟杨看向身旁的杜尔伽：“小蝴蝶也是猫咪，你就照着他的样子变一下。”
突然被提及的杜尔伽：“我？”
小猫警觉地竖起耳朵, 他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巨狼浑身烈焰向内压缩，慢慢地变成了一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镜像！
“汪……呃，喵？”
疆神吐着舌头哈气, 看得出变得和钟杨相似让他非常高兴，尾巴甩成了螺旋桨，结果砰的一声变回了狼尾。
小小一只的猫咪配着比自己还大的狼尾巴，显得不伦不类。
……
“乐死我了”
“远看越狱作战，近看猫猫开会！”
“这是什么吸猫福利局，这局游戏改名叫猫咖吧！”
“翠丝坦（划掉）猫猫乐园”
“正确的”
……
“……算了，你变回来。”钟杨无语地拍了下疆神，猫咪变回巨狼，委委屈屈地捂住额头。
杰拉克死了，对决该怎么办呢？
造成这一切的凶手毫无心理负担，甚至敢找受害者的队友寻找救场方式：
“白小姐，我好像不小心把你们的队友处理了，明天直接换个人没关系吧？”
“……？？”
连接在牢笼之间的机械蛛网传来疑惑的声音，显然费索罗娜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钟杨来前从安格鲁身上薅了根手臂，费索罗娜贴心地拆下塑胶血管，拉成长丝给他带着，当做电话线使用。
现在它果然派上用场，猫咪耳朵一抖，听见队友迟疑的声音：
“呃，没关系的，本来监管者也只会查擂主，反正你上场就行……对了你打算换成什么？”
“一只小狗？”
钟杨边打电话边看了眼还在呜呜嘤嘤的巨狼，杜尔伽跃跃欲试，四处打转观察疆神身上的火苗。
女人的笑声震得丝线一颤一颤：“这太好了，正好杰拉克变成了猫，监管者分不清猫和狗的，您尽管放心。”
“那我放心了。”钟杨微笑，挂断了电话。
他眼中一片漆黑。
分不清猫与狗，只靠刑期辨别囚徒身份，甚至刑期可以被囚徒私下更改？
到底是安格鲁·帕奇这个[非法行医者]特殊，还是故意监管者放纵？
而斗兽场取得胜利能够减免刑期……
凭什么？
地上层靠工作生产时金，靠碾碎囚徒榨取最后一点价值，那地下层呢？
“斗兽场。”钟杨重复一句，“斗兽场？”
“古罗马斗兽的兴盛，是贵族对这项活动的推崇。囚徒互相厮杀的原因，是有人想看？”
“死亡的那个应该是落入角斗场外的时金海洋，化成时间黄金，而胜利者减免刑期是从失败者的尸体产物中分出一部分来抵扣了？”
“不对。”他皱了下眉头，没有把下一句猜测说出口。
……
“不是，小钟你说完啊！不对后面是什么？”
“快说！我是急急国王”
“又到了推理时间！让我看看是哪位玩家在分析线索？哦，小钟啊，那没事了”
“大不了一键召唤叶嘉道砍翻所有人是吧？”
“我靠，你不说我都忘了小钟还有个隐藏职业，他都没用过吧！”
……
然而无视弹幕的玩家正在骚扰主神：“镜镜，你说会不会斗兽场是直播制度？星际文不都喜欢搞这一套吗？”
“直播斗兽然后贵族打赏什么的，赛博朋克的科技水平应该也能做到？”
镜行那边似乎信号不太好，依稀能听见猎猎的风声：
“……闭嘴……我……忙死……”
钟杨自顾自往下说：
“原来如此，不愧是直播间的天使投资人，竟然沿用了直播制度~”虽然投资是为了给叶嘉道成神保驾护航。
身旁杜尔伽已经进行到伸出爪子，悄悄摸了下蹿出的火苗，然后被烧得原地起跳。
着火猫咪刚才经历的基因改造又恰好发挥了用途，成功达成满地乱飞成就，把疆神吓得也跟着乱窜，追着杜尔伽救火，笼子被他俩折腾得左右摇摆。
所幸囚笼墙壁无法透光，不然底下的囚徒们就会发现最上层的狱友疑似在进行舞会。
“囚徒斗兽场……参赛成员的身份个个都是话题爆点，而制度设定又隐含讽刺，‘想要下擂台，必须先守住擂台’……”
“更微妙的是，金色时间海洋的设定实在超绝，死者化作时间，被溶解于海中，每一次囚徒在对决过程中，有没有想过身边的海水里沉睡着无数前辈？
穷凶极恶之徒永困于海中孤岛，即使胜利也不过在笼中苟延残喘……”
猫飞狗跳满地狼藉中，只有钟杨稳稳静坐其中，他仰天长叹：“伽玛天虫真是个天才老板，镜镜你怎么半点没学到？”
“……你……”镜行碍于信号，输出一堆话却只传来一个字，然后就挂断了。
“真是的，面刺镜镜之过者，被挂断电话。”钟杨撇了撇嘴，尾巴一甩把火焰全部收入【龙之巢】。
杜尔伽泪眼汪汪地趴在地上，他背上的毛毛被烧秃了一块，露出银色的蝴蝶。
疆神围着他打转，试图安慰新同事，却担心自己的火苗再次把他烧到，只能自行隔离。
“没事了，过来。”
黑猫优雅迈步，一瓶鲜红如血的药剂自行从空中浮现，一双无形的手拧开瓶盖，把它倒在了杜尔伽背上。
做完这一切的钟杨看向天花板，似乎能穿透那层凝实的金属板看到更高更远处的无数眼睛。
看来直播间是伽玛插手更多，囚笼和笼中鸟相似原来是这个原因。
第169章 越狱（一） 试图猫狗大战，但是没打起……
一块苍白低矮的平台中, 长着铁皮脑壳的监管者正在巡逻。
现在是日常任务的尾声，两队准备交接班的机械士兵碰面后，互相报出问候。
“滴——”
这声长音就代表今夜愉快，毕竟它们要节约能量和时间, 没法享受说话那么奢侈的事情。
顶替夜班的这队监管者外表更精致一些, 似乎是今年新改进的款式, 它们和同事擦肩而过, 没有任何人回头。
也因此, 没有人看见队伍末尾有个奇怪的家伙——
那个监管者的眼睛里, 悄无声息地闪烁起紫光，来自地下交易所黑心医生的射线发生器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官方管理者身上。
——————
翌日，一个圆如满月的金属平台中, 两个囚笼轰然落下。
平台被透明的半球状壳层罩住, 透过它可以看见金色的海水——这里是海洋之下。
洋流静谧，方形囚笼吱哑一声打开，划破了宁静。
播报的长音响彻整个斗兽场：
[欢迎本次囚徒擂主：刑期1800年的‘诈骗犯’——钟杨。]
整齐有序的掌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带动得壳层都在振动, 海洋也一层一层蔓延出波浪, 似乎是观众在欢迎擂主就位。
一只黑猫从笼中优雅走来，每一步都踏在同一直线上，钟杨左右张望一番, 并未发现观众的踪迹。
[现在欢迎挑战者：刑期250年的‘亡命徒’——杰拉克。]
掌声又井然有序地响起, 观众们似乎素质非凡，连捧场都像受过训练。
一只小狼崽从对面的笼中探出脑袋, 疆神偷偷打量四周，忽然眼前一亮，光速冲到钟杨身边, 开始摇尾巴。
“她好像在试图模仿主持人慷慨激昂的演讲词，但是语气非常生硬。”
优雅的囚徒擂主点评道。
他的对手点头如捣蒜，那只狼脑袋都快甩出残影了，怎么也不像互为生死敌对的关系。
但观众和主持人毫不在意，他们安静地等待二人发挥，似乎充满耐心。
……
“怎么回事啊，你们斗兽场这么安静的？？”
“说实话，还不如直播间热闹（差评.jpg）”
“小钟第一次上这种生死局诶！怎么可以这么安静！我先来放个烟花助助兴（用户已打赏6666点数购买烟花：时光灿烂）”
“笑死，带我一个！（用户已打赏9999点数购买烟花：我要催更，并留言：快点把另外11个摄像头给我开放了！）”
“前面的买错了吧，催更建议去太太文楼里放”
“你一说我就想起太太了呜呜，以前的八爪鱼怎么变咕咕精了！自从上次挂了请假条她就再也没出现了！”
“我磕的冷cp只有太太一个人在写，现在彻底成南极点了_(:з」∠)_”
……
猫咪优哉游哉地起身转圈，小狼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满脸狗腿。
“擂台清洁得很干净嘛，我还以为会是血迹斑斑的，至少得阴森压抑一点？”像笼中鸟的青铜祭台一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闪闪发光，疑似氪金抽卡的ssr出货现场。
“既然观众不催，我们在这里呆着好像也挺惬意？”
虽然擂台只允许一个人存活，但看样子可以拖延？反正没有限制时间。
钟杨示意疆神给他掩护，自己打开了神念，试图扫描海水之外。
但出乎意料的，他的神念被半球体壳层阻隔了，擂台空间里空气成分与地上层类似，并没有特殊之处。
没有摄像头？观众怎么看的？钟杨沉吟，能拦住自己的只有伽玛了，她希望我跟着越狱计划往下走？
擂台上面的俩人不知道进展如何，计划里预备等安格鲁·帕奇控制监管者炸开出口就给他传消息。
这时他耳朵里藏着的芯片“滴”了一声，费索罗娜紧张得语速飞快：
[已经解决，你们注意掩护！马上就要海啸了！]
“嗡——”
地面了一下，接着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疆神迅速靠拢到钟杨身边，低吼着警戒周围。
原本平静的海底此刻风浪骤起，像巨人的手伸入其中搅动，远处一个漩涡逐渐成型，时金肉眼可见地涌动，向那个方向喷涌而去！
是时金管道爆碎的地方！
“跟紧我。”钟杨甩下一句。
猫咪一跃而上，重力仿佛在他身上不起作用，他沿着囚笼上方的锁链向上攀援！
[警告，原西西弗斯-现圣弗罗恩监狱出现异常情况。]
[斗兽对决取消，囚笼停止回收，擂台囚徒直接处死，归入炼金空间。]
不知在何处的观众们也出现轻微的骚动，他们好像在起身离席，但下一秒响动又恢复了整齐划一，似乎是在整理武器。
[请所有观看成员立即出动，缉拿越狱囚犯，现播报如下：费索罗娜·白，‘诈骗犯’，刑期400年；安格鲁·帕奇，‘非法行医者’，刑期300年；杜尔伽，‘诈骗犯’，刑期……]
已经攀爬到半球体壳层顶端的黑猫抖了下耳朵，他们成功了？
钟杨伸出爪子触碰壳层，触感温和丝滑没有任何阻力，猫咪顺利穿透壳层，在海洋中行走。
飓风般的吸力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身后的天狼像褪色般变得虚幻，逐渐锐变成巨大的影子，笼罩住走在前方的钟杨，为他保驾护航。
“快来！我们在上面等你！一直向上，记住是向上！”
费索罗娜的声音越来越焦急，她的声音在海洋中支离破碎。
黑猫在狂风巨浪里穿梭，渺小的一点牢牢吸附在纵深万米的锁链上，任凭风浪如何阻拦，甚至漩涡扩张险些拖拽到他的身躯，也没能停下他的脚步。
“快来！”
——————
上方囚笼中，胳膊上连接着无数器官的怪人面色煞白。
——上方悬挂囚笼的顶层破开一个大洞，雾状液滴形态的时金正以庞大的螺旋状涡流形式向上飞速涌去。
那里是运输管道，他刚才勒令自己操控的监管者在上方炸出这个缺口，以便制造混乱。
但监管者刻入核心系统的代码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听话地脱离队伍的监管者在到达管道边缘后，居然与安格鲁下达的指令胶着在原地！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命令监管者自爆，失去这名内应后他们必须立即行事，现在没有眼睛能帮忙看着追捕人员到什么地方了！
“坚持住。”面容憔悴的女人警戒着周围，银色眼睛的猫咪替她看着后方。
其余囚笼已经全部破开，疯狂的囚徒正沿着锁链向上爬行。
从涡流中产生的向上吸力给了他们很大助力，现在最快的那两个已经到达了顶端，马上就要触碰到出口管道！
“啊！！”
一声惨叫传来，是爬得最快的囚徒在狂喜之下松开了手，他被风暴卷上了天，狠狠撞在天花板的时间转换器上！
健壮的男人眨眼间通体泛着金光，他融化成凝胶状的时金，成为了涡流的一部分。
但前行者的惨死对后方囚徒毫无影响，他们面无惧色，甚至眼中迸溅出更加狂热的神态！
极度浓郁的时金催动着思维和躯体高速运转，囚徒发挥出比以往更强大的能力，一人跃起，猿背蜂腰矫健如狼，他收紧全身，在空中爆发出二次弹跃！
“嗖——”
他踩在漩涡的涨缩频率边缘，险之又险地冲进风暴眼，成功冲上管道！
而他身后，越来越多的囚徒达到顶端，正在丛林般的锁链之间跳跃穿梭，尝试着进入出口。
即使身旁不时有人化成金色液滴死去，囚徒也无所畏惧！
“我们还有两分钟。”安格鲁·帕奇咬紧牙关，将一管稀薄的改良剂洒在头上。
接近透明的液体濡湿了头发，冰冷刺痛着他的感官，但同时缓解了脑中的抽痛。
“他来了！”
杜尔伽时不时向下张望两眼，他敏锐捕捉到串联着钟杨笼子的锁链轻颤了一下！
一只黑猫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上冲来，钟杨隔空掠过笼子，视线与杜尔伽对上。
“带上他。”
黑猫吐出三个字，杜尔伽当即感到一股拉力从腰际传来，虚幻的火焰组成红色绳索把他拉上了天空，跟着钟杨冲刺。
疆神的影子悄然浮现，他特意用了黑焰的反面，防止新同事再次着火。
“我们也走，帕奇宝贝~”
费索罗娜妩媚一笑，上方的笼中跃下一只豹子，背负着她和安格鲁向上进发。
无数高低错落的囚笼变成了攀爬的梯子，他们在其间跳跃攀登。
原本填充满整个空间的时金已经流失过半，在风暴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们终于冲上了缺口！
而遥远的底层，失去时金遮挡后，苍白贫瘠的“海床”显露出来。
它呈现棉絮状，像平铺的蚕丝上沉睡着无数蚕蛹。
那些蚕蛹轻轻蠕动着，每一个都有成人那么高，丝丝缕缕的棉絮海床为它们输送着养料，在时金消失后，这些蚕蛹的动作越来越轻微，直至僵直死去。
——刚才钟杨所在的平台正处于海床中心，半球体的壳状薄膜不止覆盖了擂台区域，它向外延伸着，像海底的一层薄被，挡住了异世界神明的观测。
而从头到尾，那些在擂台旁鼓掌的观众都没有出现过。
——————
这里就是出口？
钟杨躲在暗处，观察前方囚徒离去的背影。
他在进入管道后，按照安格鲁提供的地图，藏在第一个拐角处，等待他们跟上。
那些跑得快的囚徒已经看不见影子了，而跑得慢的也已经甩开数百米距离。
黑猫蹙着眉，耳朵里捕捉不到额外的声音。
没有监管者吗？
“放心好了没有的，它们每次只会派出一队，而今天的那批被我炸死了。”
安格鲁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豹驮着他和费索罗娜，终于与队友汇合。
“他们似乎往同一个方向跑了。”钟杨指了下远处的囚徒，“你干的？”
“当然，现在我们跟着就行。”安格鲁示意费索罗娜指挥豹子出发。
女人伸手，试图把两只黑猫抱上来，但钟杨灵巧避开，向通道口蹿了一步。
囚徒耸了下肩，白豹跟着黑猫的步伐开始奔跑，他们保持着速度，始终落后前方囚徒一百米。
“你居然给了真的地图，而他们还真的信了？这算什么，恶徒之间的互相信任？”钟杨已经十分适应猫的行动方式。
他压低声音，还是用耳中的芯片传声，防止前方人听见。
“信任是什么东西？”还没等安格鲁回应，费索罗娜先吃惊地睁大眼，“反正无论我们给真地图还是假地图，他们都可能不信，不如直接给真的，愿不愿意出去就看运气了。”
“掌握主动权的快乐就是如此~”她下意识偏了偏头，刚想抛出眼神，却意识到己方正在赶路。
——而眼神接收对象被自己变成了猫，正用后脑勺对着自己。
女人扶了扶额角，顺了下凌乱的头发。
他们的沉默前行在进行到第四个拐角处时被打破，前方人员忽然各自拐入了不同的岔路。
“看来他们还是不够信任我，可惜了~”费索罗娜无所谓地摊了摊手，示意白豹朝着最左端前行。
可就在踏入岔路的刹那，有两名囚徒从天而降，一道虚影将两人撞下来压制在地上，而白豹试图发动攻击时，不知触碰到了什么，瞬间消失在原地！
虚影是一道金色的网，网下的两人瞬间变得虚幻，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费索罗娜扶着安格鲁出现在不远处，她在关键时刻启动了投影，分子破碎穿透网孔，在瞬间于另一个位置组合为人类。
“信号干扰器？”安格鲁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地下交易所掌握这个改造技术的只有他自己！
而每个进行过这种手术的人员都被自己植入了监视系统，除了已经死掉的安古斯通，地下不可能存在第二个拥有这种能力的人！
第170章 越狱（二） 美丽的机械
十分钟前。
率先冲上管道被炸出的缺口的囚犯正夺路狂奔, 他的囚服胸牌写着“阿尔瓦，[肇事者]，刑期300年”。
“等等我老大！”
“闭嘴，是等等我们！”
他身后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囚徒边大喊着边追赶。
他们从外形特征看上去是双胞胎, 可惜似乎在母体发育过程中遇见了意外, 两人共用着腹部以下的部位, 而上半身则分离成两个躯体, 变成两条腿四只手两个脑袋的怪物。
而他们的两个胸牌上共用着一个名字：“奥斯顿, [盗车者], 刑期200年”。
在同样拥有两条腿的前提下，连体人的受风面积更大，因而他们不幸地越落越后, 阻力不停推搡着囚徒, 渐渐和阿尔瓦拉开距离，不断有囚徒超过他们，冲到前方。
“该死，他果然把我们给忘了！”
“吵死了, 是把我忘了, 你个第二人格别想扰乱我！”
右边的脑袋甩了左边一巴掌，震得左边的上半身往外偏离。
这个时候奥斯顿脚踝处闪过一串火花，发出轻微的响声, 预示着长久未能维护的机械关节濒临报废。
连体人浑身一僵, 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反向弯折，整个人像虾米般叠成一个半圆向前翻滚。
他们砰的一声摔进岔道, 撞到墙上。
“完了，全完了！都怪你！”左边的头颅晃了晃，似乎气疯了, 向右挥拳开始击打另一个头颅。
“怪我？明明是你拖累我逃跑！”
右边的不甘示弱。
但一听这话，左边的脑袋突然露出胜利般的笑容，看来比逃亡成功还让他高兴：“哈哈，你承认我们是两个人了！”
后方的闹剧完全没影响前方奔逃的人。跑在最前的囚徒充耳不闻，直到拐进第二个弯道后，他突然停下脚步，闪身消失在阴影中。
“阿尔瓦呢？”紧跟着他的第二名一愣，脚步不由得放缓，迷惑地驻足在原地。
他的胸牌写着：“布朗，[抢劫犯]，刑期200年”。
第三名趁机越过他，边跑边抛下一句：“管他呢，先照着路线出去再说！”
“有点不对啊……”第二名微眯眼睛，侧身让开道路，让后方的囚犯越过他。
“阿尔瓦怎么会跑在最前面？刚才跳进风暴眼之前他就故意落在第二，让冲在最前面的傻子给他试探出风向……”
“难道有诈？”
囚徒猛地向后回头，本该一眼就找到的连体人却不在队伍中，跟阿尔瓦同期入狱的奥斯顿果然不见了！
“啊！！”
这时他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一阵恐怖的杀意向他袭来，囚徒下意识向前卧倒，四肢收缩把全身折叠成圆球，皮肤表层喷出滚烫的高压气流，堪堪拦住上方挥下的第一刀！
“监管者？！”
囚徒脱口而出，袭击他的正是安格鲁口中“已经被全员炸毁”的监管者，甚至是武装形态！
全身漆黑的金属怪物手臂嵌合着银色弯刀，它隐藏在面罩之下的脸庞与人类几乎别无二致，并且尤为俊美。可惜双眼紧闭，失了灵魂。
这种级别的机械士兵不该被派去高塔内部维护安全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监狱里！
囚徒咬牙，监管者密集的攻击使得他没有机会去细思，刀锋正以每秒3000次的频率向下劈砍，他只能不断压榨着自身变形空间，体内的机械关节运转到极致，辅助他避开袭击。
监管者僵化地追逐着囚徒的足迹，不停斩下刀锋。
并非它有意浪费，而是比起重复数万次攻击指令，思考会消耗更多的能量。
“砰砰砰！”
短短数息间，这一节管路分割成密密麻麻的丝状，像被螺旋刀片搅碎。
似乎是体力不支，囚徒终于露出破绽。
监管者瞬间捕捉到机会，沉重的机械身躯向前一跃，就要举刀执行死刑时，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断裂下陷将机械士兵吞没。
“呼……”囚徒勉强支起扭曲到极致的躯体，前方没有更多监管者，似乎刚才的袭击是唯一的意外。
远处，刚刚越过他的囚徒们，已经变成被串在刀锋上的尸体，横七竖八挂得满墙都是。
“还好，还好。”他后怕地打了个颤，“跟着阿尔瓦那个老狐狸果然没错……”
但此刻，阿尔瓦的声音突兀从头顶传来。
“居然没死？你还算聪明，布朗。可惜不够聪明。”
一把银白的刀锋落下，从颅顶穿透整个囚徒，将他扎在地上。
稀碎的管路底部像手风琴一样，张开了黑洞洞的口子，将囚犯连同他体内渗出的金黄色液体吞噬进去。
一名监管者缓缓收回手臂，它站在阿尔瓦身后，而管道顶部，有几块板状金属正往下滑落。
几声轻微的脆响过后，金属板解除了折叠休眠状态，身高超过两米八的机械士兵拔地而起，手中的银色刀锋寒光凛凛。
阿尔瓦抬起头，前方无数死者身躯滴滴答答地淌着时金，他们正被转化成时间，用于运输时金的管道成为妄图出逃的囚徒葬身之所，仿佛命运的嘲弄。
“老大，接下来咋办？”
两张脸都鼻青脸肿的连体人揣着手，小心翼翼问道。
“接下来？先管好你自己。”阿尔瓦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双眼冷冷地扫过拖后腿的手下。
“是是是，老大我们一定安静听命！”
左边的头颅忙不迭道，但右边的奥斯顿似乎有别的想法。
“我们？你居然敢说我们？
老大说了一个‘你’！老大认为我是一个人，应该是‘我一定安静听命’才对！”
“闭嘴！”阿尔瓦低喝，“再发出噪音，我就把两张嘴全部割下来。”
“是！是……”
奥斯顿吓得点头如捣蒜，俩头很有默契地统一了节奏。
阿尔瓦不再看他，嘴中轻轻点着数。
“……四十六、四十七……还有五个。”他转头对监管者低声道，“全在这里了，除了此次行动的主犯。”
机械士兵眼中划过一道微光，它居然一字一顿地说起了话：“你去诱捕，我做假象。拿上这个。”
它面罩之下的双眼睁开，顿时苍白的面孔有了生气。本来浮于表面的凡俗美丽霎时注入灵魂，垂眸瞬间如神话中化作水仙花的纳西瑟斯在顾影自怜。
“……”
无意间抬眼偷窥的奥斯顿张大了嘴，活像个双头□□，还没等他被监管者处理，后脑就砰砰挨了两拳。
“不想活就自己把眼睛挖了！”阿尔瓦狠狠一拽手下。
机械士兵并未在意人类的看法，它从胸腔处掏出一个手环，扔给阿尔瓦后合上了双眼。
“……信号干扰器？”
阿尔瓦瞳孔一缩。
围拢的监管者没有回答他的疑问，沉默地散开，它们身上被虚假的投影包裹，变化成逃跑的囚徒模样，从各个支路消失。
而最中间那个会说话的监管者则抬头面向上方，一个凸起的电子眼悄然关闭。
——刚才猎杀现场都被电子眼放出的假象遮住了，从后方只会看见囚徒正在亡命奔逃。
阿尔瓦搓了搓手，眼睛一闭一睁，带上虚假的笑意，他扯着战战兢兢的奥斯顿绕过监管者，折返方向离去。
高大沉默的机械生命则留在原地，它做成耳朵形态的信号接收器里响起人类无法捕捉的波频信息。
[11区斗兽场游戏精彩纷呈。高塔对监管者加入游戏表达赞誉。]
[玩家对战进展顺利。]
——————
“老大，您什么时候投靠的监管者啊？”奥斯顿小心翼翼地提问。
他们正蹲在管路顶部的隔层，等待安格鲁一行人自投罗网。
阿尔瓦全神贯注地盯着下方，在奥斯顿问了第五遍后，终于忍无可忍地解答了手下的疑惑：
“就昨天。”
“啊？”奥斯顿瞪大了四只眼睛，脸上是满满的错愕，
“那……您为啥突然变卦啊？安格鲁和费索罗娜给的地图您不是查过了，是真的啊？”
囚徒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安格鲁和费索罗娜是好意，但现在的他估计不是了。”
奥斯顿两个脑袋靠在一起，愣是发不出声：“……”
阿尔瓦横他一眼，对手下的智商表示无语：
“蠢货！昨天新人入狱，安格鲁的机械臂突然断掉，估计那个时候他们俩就死了！现在控制他们继续计划的，恐怕是那个新人！”
“费索罗娜虽然疯疯癫癫，但一向谨慎，她那个豹子投影硬是能藏在地上层五十几年不被监管者发现，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好看的新人突然失去理智？
嘶……还公开和安格鲁呛声，安格鲁可是她的改造手术医生！”
“那、那她强行把杰拉克变成猫也是？”奥斯顿灵光一现。
阿尔瓦颔首：
“恐怕那个时候她就中招了，冒着被监管者发现的风险转化杰拉克，就是新人在给自己强行加入计划铺路。”
“那您怎么突然找到监管者和它们合作的？”奥斯顿摸不着头脑，“以前没听过您和它们有联系啊……啊这，我不是贬低老大您的意思！老大无所不能！”
“小点声蠢货，再吵我就踹你下去给新人送开胃点心。”阿尔瓦冷声道。
他掐了下虎口，嘴里幽幽道：“……不是我联系它们，是它们来找我。只要协助逮捕新人，就能洗白出狱。”
他顿了顿，又重复补充道：“是彻底脱离圣弗罗恩，不是用处死玩偷换概念。”
“啊？”奥斯顿再次异口同声。
可这次阿尔瓦却低下头，不再回应。
沉默的囚徒凝视下方，骑着豹子的安格鲁和费索罗娜如风般掠过，就在错身的刹那，他一掌将奥斯顿推到地下，同时自己也一跃而下。
监管者给出的手环释放出金色的天罗地网包裹猎物，可惜费索罗娜投影切换及时，这一击只抓到了充当坐骑的豹子。
“信号干扰器？”安格鲁脱口而出。
“想不到吧……”奥斯顿刚发出得意的声音，旋即想起自己面对的不是熟悉的非法医生，而是被1800年刑期的怪物附体的家伙，立刻闭了嘴，眼巴巴地望向老大的方向。
阿尔瓦的注意力被队伍排头的两只猫吸引，体型娇小的绒毛生物正回过头看他。
即使变形后也保持了优雅和整洁，和他们这些刻在骨子里的肮脏混乱不一样……
看来他推测的没错，“新人”恐怕是高塔派系斗争里落败的高层！
而昨晚监管者莫名其妙过来找他，甚至不惜许以重利，就是为了扼杀这个“新人”离开监狱的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