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都没有！
真气运转，附着在手臂上，他抄起餐桌就横在陈慈身前，势必要拦下怪人！
第96章 公费旅游（？） 小饿蓝星历险记（一）……
“老师你等下, 他不是坏人——”李文黎大惊失色，扑过来抓住林无相的袖子。
小女孩没开猛鬼形态，力量相差悬殊只能晃晃悠悠挂着，又不敢暴露前玩家的身份, 急得直冒火。
“你居然还洗脑我的学生？”班主任先生更震惊了, 这个拐子——不能留！
务必要将他扭送警察局！
“前辈, 报警的事就拜托您了！”林无相在和陈慈对峙的空档扭头对厄洛诺大喊。
“不用了, 我们已经来了。”
甜品屋的大门突然打开, 一群黑衣人推门而入, 领头的何露举着证件，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这么快？”林无相怔住，手里的凳子哐当一下摔在地上。
被误解半天的陈慈终于摘下墨镜, 忍无可忍地按住他：“你看清楚我是谁！”
大义凛然保护学生的班主任这才发现, 这位拐子——似乎是直播间某位名人堂大佬。
圣父之名谁人不知？
“······啊这，”林无相尴尬笑笑，扭头看向进门的“警察们”，试图替他解释一二,
“不好意思啊, 都是误会——”
干练的女子置之不理，与他擦肩而过，在厄洛诺面前坐下, 身后的异闻行动组自发开始收拾混乱的店铺。
“厄先生, 请允许我这么称呼您，”何露脊背笔直, 收起笑容面色严肃，“异闻局有一次新活动安排，请问您是否有兴趣参与呢？当然, 拒绝是您的权利。”
她推过去一个显示屏，上面的加密信息只有厄洛诺本人才能解开。
——————
三天之前，异闻局亚洲指挥总部。
来自世界各地的分部负责人齐聚一堂，在圆桌上首的中山装男子到场后，灾后重启会议正式举行。
“大洋洲重建情况跟进如何？”周兴邦翻阅着汇报数据。
“已经完成90%以上，预计二月份全面完成。修仙宗门的搭救太及时了，城市屏障都没有损坏，受灾情况完全在可控范围之内。”
大洋洲负责人的普通话有点含混，带着卷舌口音。
周兴邦点点头，桌面中央立体投影出现了几个门状模型。
“除了重建项目外，我们这次最重要的目的，是推进[星门]计划的实施。”
他想起和中央主脑的沟通。
太阳系新增的冥王星和天王星都是拥有文明存在的星球，蓝星这次受灾严重，暴露了防御体系的严重不足，主脑认为困守在单一星球上不如合作发展。
空天母舰的输送效率太低，星际航行的能源损耗也是个问题，于是主脑在他提出质疑后从智库中找出了一系列解决方案。
而具有空间折叠能力的[星门]构造图纸，就是主脑提供给他的交通枢纽方案。
“星门？”大西洋分部的负责人不解。
“对，”周兴邦缓缓颔首，目光沉着冷静，“星球之间，空间跳跃，开门即达——加速构建太阳系文明一体化。”
——————
会议后，周兴邦沿着银灰色的金属长廊踱步。
他在异闻局度过了几十载光阴，并且未来将一直继续下去，没有婚姻与孩子，但他看着逐渐成长的异闻局后辈，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中山装男子站在窗前，目光深邃悠远。
他小的时候蓝星还没有这么繁华，频繁降临的陨石袭击和射线风暴让大地上90%的人居无定所，他跟着爷爷躲过地下城，吃过蚯蚓和观音土，看过很多死得无声无息的人。
后来渐渐的，人们就敢走到地面上来了。
有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建立起城市屏障，他们不知怎么做到的，蓝星大气层空洞也被修复成功，甚至在接通互联网后，他能看见地外小行星防御体系的启动图象。
——核能对星武器排布在地外轨道，围绕蓝星公转，一旦出现陨石袭击，便自动巡航消灭其于无形。
直到自己也加入那群黑衣人，拥有了袖口那团标志性的荆棘花纹，才知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个存在——主脑。
她从未犯错，她建立的赤道星环计划让地上城市与畜牧农耕彻底分离，饥荒消失，人类从苟延残喘到欣欣向荣，不过短短数十载。
在主脑指挥下，异闻局凿穿地心，通过庞大的机械臂将星球板块联合在一起，也只有这样才能在天外陨石雨和异闻事件的密集袭击下，将整个蓝星变形为星海飞舟，逃离即将崩溃的太阳系。
周兴邦看向天边的朝阳，日光永恒不变。
——是的，早在十年前，太阳系已经崩溃。
窗外是主脑选择的第二颗太阳，格利泽581。
主脑利用空间折叠技术，带领整个蓝星跳跃二十亿光年的浩瀚距离，与今日的[星门]计划原理一模一样。
新星系里原有的行星被空天母舰舰队群清扫一空，只留下守护作用的“木星”。
这个“只”字其实不够贴切，毕竟蓝星在这里拥有了第二颗月亮。
明亮的卫星似乎早就等在此处，当蓝星一进入轨道航行，便迫不及待地守护起远道而来的故人。
这也是为什么，十五天前的星系危机【蝴蝶】中，他们能始终坚定信念，驻守岗位的原因。
月亮还在，主脑还在，人类从一无所有到如今文明重启，早就领略过太多太多的凶险。
“小露，C省那里怎么样？”周兴邦收回视线，对身后被抽调来总部的何露问道。
“一切正常，您让我密切关注的甜品屋波频很稳定。”何露抱着数据册，向部长汇报道。
“好。”他慢慢走向远处，双手背在身后，被璀璨阳光打出一道弧形的影子。
“主脑汇报的【奇观】系列异闻里，十万大山的【蝉鸣】，就交给你们解决吧。”周兴邦平静的声音在长廊中回荡。
何露一怔，快步跟上前：“就是那些，出现远古灭绝生物复活迹象的异闻吗？”
中年男人笑了笑，对她温和道：“对。你可以试着去寻求编外人员的帮助。”
何露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住。
编外人员······厄洛诺和钟杨？
灾后重建以来美洲、大西洋、亚洲和北极都有汇报出现灭绝生物活动踪迹，因为主脑评估不会造成人员伤亡和经济损失，于是统一命名为【奇观】系列异闻。
她打开腕表，主脑轻柔的声音播报着异闻档案。
“您查询的【奇观】系列统计如下：
十万大山【蝉鸣】；
科罗拉巨杉峡谷【神墓】；
百慕深渊【鲸】；
北极冰川【金字塔】。”
——————
“你希望我能和你们一起去探索异闻事件？”
甜品屋内，厄洛诺十指交握，蹙眉沉思。
“是的，当然，此次活动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主脑评估过，它非常安全。”何露微微一笑。
“您也可以带上朋友一起去，就像旅游一样，”见白发人抬眸，她莞尔，“比如那位钟杨先生。”
“谁跟他是朋友！”厄洛诺突然抬高声音，整个神站直，差点把桌子撞飞出去。
见周围人都把目光转向自己，祂急忙补充道：“只是普通员工和老板的交集而已，你不许笑！”
何露桌下的左脚踩着右脚，拼命控制面部肌肉疯狂抽搐的欲望。
“噗——”可她身后的李文殷直接没绷住，被两个队员拖到后面挡起来。
“······呃，您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何露微微侧身挡住白发神明要杀人的眼神，“所以您对这次活动有兴趣吗？”
“小黎？！！”
被拖走的李文殷又高声喊叫起来，他看见本该在学校上课的妹妹出现在任务现场！
“······”回去就扣他工资，何露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行，但是你们得帮我代管甜品屋。”
厄洛诺心算了一番，觉得钟杨的生意在地缚灵甜品的加持下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便松口答应下来。
——————
十万大山深处，白雪皑皑的山脊鼓起一个个球状体。
“——”
奇妙的声音在空气中迭荡，彼此交错，形成美妙的韵律。
在机械生命全权接管畜牧农耕后，山林深处再无人类踪迹。
一个录制自然风光纪录片的无人机从空中掠过，无意间闯入韵律交叠的领域。
“——”
赞美、太阳。
嗡鸣的无人机颤抖着，渐渐放缓速度。
银灰色的机械生命慢慢降落到雪坡之上，和破开的一个球状体合二为一，电子产物舒展开晶莹剔透的翅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它唱着远古的歌曲，飞向雪山之巅。
在那里，朝圣的蝉鸣汇聚在一起，赞美永恒不灭的太阳。
——————
游戏里，脱离第三个梦境的钟杨躺在床上摆烂。
一个拇指大小的小丑玩偶举着比他自己还高的水杯，试图给耍赖的病人喂药。
【第三阶段已完成，现在是吃药时间~】
钟杨懒洋洋地别过脸，躲开水杯的袭击。
原来梦境里的小丑，就真的是个小丑玩偶啊~
“榜一先生，您还是放下杯子吧。”钟杨笑眯眯地捻住迷你版叶嘉道的领子，把他放在枕头旁。
“可是系统说你该吃药了。”
从破碎金字塔爬下来后，叶嘉道就发现视野中的一切骤然放大，可看见队友的裤腿时他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变小了！
“非也非也，”钟杨揉揉小丑的脑袋，把人家黑色的直发搞得乱糟糟的，“我的身份是什么？我是精神病人，觉得自己没病才是正常的。”
“所以，从我做起，拒绝吃药，这才是精神病该做的事！”
迷你小丑抱着小小的刀，垂下脑袋陷入思维漩涡。
好像很有道理？
“那系统的任务······”叶嘉道刚想提问，就被钟杨戳着脑袋按在枕头上。
病人神经兮兮地笑起来：“反正小丑的任务是假装玩具，不许说话不许动！”
他狭长的凤眸向后偏去，一名医生推门而入，指着赖床的病人道：“把他给我拖下来。”
第97章 该吃药了 大型耍赖现场
“我不下去！”
病人死死拽着床单, 蓝白条纹病服卷得皱巴巴的像从滚筒里掏出来。
“又严重了，他今天没吃药是吗？”
名叫郑威的医生无奈叹气。
这个叫钟杨的病人自从转来颐山，都是由他接手的。虽然病情反反复复，但通过吃药控制和心理疏导, 基本能稳定在每周发作一两次。
只是自从昨天见过那个来采访的小说家, 他突然发作得非常频繁。
医生想起昨夜的监控, 钟杨在房间里嘀嘀咕咕, 突然从床上跑下来, 又一会钻进被子里, 还好像抱着个人似的，和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语。
以及今天早上，护工明明汇报他状态不错, 和好几个病人分享水果。
结果活动时间过后, 本该回病房吃药的时候他又偷偷滞留在大厅，掀翻圆桌，还差点拆了饮水机，搞得到处都是漏出来的水。
郑威绕过一地乱七八糟的枕头被单, 挥挥手让护工们离开。
“你的药呢？”他俯下身问。
“不告诉你。”钟杨目下乌青, 好像整夜没睡，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好吧，”郑威瞥见抱着小刀的迷你叶嘉道, 手一伸把他揣进口袋里, “那你记得把蜜桃多多喝了，你姐姐带的。”
医生给护工使个眼色, 用老套路哄骗过病人很多次的护工了然地点头。
她十分自然地端上橙粉色的液体，送到钟杨面前。
冠上姐姐的名号，不老实的病人终于听话。
钟杨一脸不情愿地爬起来, 小口小口把伪装成“果茶”的药剂喝完。
“喝完了，我想睡会······”病人又把脑袋往枕头上倒去，双眼沉沉阖上。
郑威点点头替他拉上被子，出门和护工低声说了什么，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关上门气氛骤然严肃。
“这个危险物品是谁带给他的？”医生从口袋里掏出小丑的银刀，叶嘉道装作人偶的样子一动不动。
“小刀？！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护士长不可思议。
“你们都不知情？”郑威的眼神饱含深意，审视着一圈护工们。
“这、医生，我们知情的话，是绝对不会允许病人拿到有杀伤性的东西的！”护工们面面相觑。
郑威把小丑塞进抽屉里，随手锁上：“我先放在这里，改天带出去处理掉，如果让我发现是谁偷偷携带违禁品入院——”
他冷然的目光扫在护工们身上，沉重的气氛僵持了十分钟，才挥退众人。
空荡荡的办公室只剩医生一人，他长舒一口气坐在靠椅上，揉揉眉心，摘下了自己的头。
古怪的头颅摘下一颗，脖子上又长出来一颗，郑威随手把旧头颅扔进身后的箱子里，满满当当的杂物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没有看见，抽屉的底部落下一点点银色的碎屑，迷你小丑腐蚀了胶合板，从底下偷偷看他。
[钟杨？你在吗？]叶嘉道打开玩家私聊页面。
[你说得没错，我们果然还没醒来！]
躺在病床上，把队友打发来做苦力的屑主神伸了个懒腰，随手应付：
[那你盯紧他，线索估计很快就会出来。]
钟杨晃晃悠悠摸下床，走进盥洗室锁好门。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随即低下头，手指伸进喉咙里催吐——把灌进去的药物全都捣鼓出来。
幸好作为非人类，自己并不会吸收药物，药剂的助眠作用也没有起效。
梦境中的金字塔与独眼巨魔是他为了考验叶嘉道额外设置的，那么真正的杀机其实还没有来。
他们闯关的进度只到躲避大厅巨浪和杀死水下鳞片怪物而已。
如果去除掉金字塔那部分，他们真正的游戏进程，是等潮水平息后，小丑带着病人回到病房，随后病人“醒来”，被医生催着喝药。
也就是说，系统提示的“第三阶段结束”，是在撒谎。
——他还在梦中，未曾醒来！
【嘘——恭喜玩家2314发现了一点小秘密】
【梦中梦，二重梦，鬼影医生追到你的第二层梦境来了呢~】
【这一次，病人和小丑还能携手共渡难关吗？】
······
“卧槽？”
“还有一层？主神你不至于吧？！”
“现在分头行动，我好担心小钟的安全啊”
“没事，相信嘉嘉的武力值！大不了掀飞精神病院来个大逃亡~”
······
钟杨打开水龙头，把自己冲洗干净。
苍白冷漠的病人抬起脸，乌黑的睫毛挂着水珠，湿润迷蒙。
[你盯住他，注意不要伤到医生。]
小丑虽然不明就里，还是答应下来：[好的。]
钟杨靠在门上，修长手指在屏幕上点着：
[我怀疑，这一层梦境已经入侵现实。
我们看到的怪物是医生与鬼影的结合体，系统在利用你暴力破解的风格，诱导你伤害鬼影。可一旦真的做出伤害怪物的举动，真正的npc医生也会一同被伤害到，由此触发游戏失败。
系统仍然在撒谎。]
他合上眼，缓解一点点眩晕的感觉。
等等？他在头晕？
钟杨把手附在镜子上，漆黑的眼眸靠近自己的倒影。
“你做的？”他观察着镜行，用意念对话。
进入副本前，镜行对自己说，这个副本的BOSS是最适合成为海王星的存在，并且七天之内不能带走他的话，BOSS就会消失。
否则，他也不会冒着蓝星灾后重建时期随时可能再次受到袭击的风险，把仅仅是五级神的厄洛诺放在蓝星驻守，自己进入游戏世界探寻。
“我做什么了？”镜行反问，和钟杨一模一样的脸庞带着讥诮。
“······你最好不要玩花样，”病人把额头贴在镜子上，泛着红血丝的双眼注视着自己的倒影，他发尾往下滴水，蜿蜒在冰凉的玻璃镜面，“蓝星是姐姐的心血，你懂我意思么？”
“放心。”影子默默移开视线，背过身去。
门吱哑一声打开，病人走出盥洗室，摄像头跟着他逐渐远去，谁也没发现影子又慢慢转过身来，远远眺望离去的钟杨。
他大概猜出来自己回到人类躯体了。
镜行神色复杂，自己在诸天万界漫游时，偶然发现“钟杨”成神之前褪下的肉身，他被保存在颐山精神病院的梦核世界里。
而时过境迁，那副躯体曾经居住的一个灵魂······已经变成完全不相关的两个存在。
他与钟杨。人性与神性。
镜行渐渐消失在黑暗中，随着影子潜行到钟杨脚下。
等神性重返蓝星的那一刻——就是自己突然袭击附身躯壳，人性夺回主导权的最佳时机！
——————
医生摘下第三颗头颅，烦躁地抓挠新长出来的皮肤。
“好痒······为什么会这么痒呢？”郑威扶着桌面站起来。
他的五官渐渐模糊，眼睛凹陷，变成纽扣的形状。
“好痒······一定是······有人没有吃药！”
医生撕扯着脖子，里面露出白绒绒的棉絮，刺啦一声把脑袋拽了下来。
第四颗头颅坠落在地上，弹跳两下消失在桌底。
抽屉下面的叶嘉道看见医生的裤脚鼓起来，大布娃娃吸饱空气迅速膨胀，软绵绵的绒布脚掌无声无息向外走去。
“得······查一下······是谁没有吃药······”
这就是钟杨说的梦境入侵现实？
迷你小丑蹙眉，两道针脚细密的黑条纹拧在一起。
可是他说不能伤害医生，该如何是好？榜一抱着小刀不知所措。
还没等他想出对策，身后就传来医生古怪的声音：
“你在这里啊——”？！
叶嘉道猛地回头，发现滚进桌底的气球脑袋正张大嘴向他咬来，黑洞洞的喉咙眼甚至能看见猩红的悬雍垂。
——————
病人歪歪斜斜地回到床上，护士正在查房。
“钟杨？”负责他这间房的护士推门进来，念着病历本上的名字。
“嗯。”
枕头里传来闷闷的鼻音。
“没事，好好休息。”确认病人还在房间里，护士准备离开。
她转过头，可身体没有跟上脑袋的幅度，依然站在原地。女人的眼睛凹陷进去，两颗黑亮的纽扣眨了眨，头颅掉了下来。
啪嗒、啪嗒、啪嗒。
皮球脑袋弹动着，幅度越来越小，滚进病人的床板下面。
——————
钟杨睁开眼，床单经过他一通发疯，早就落在地上。
“你还不走吗？”没有听见护士离开的脚步声，病人懒洋洋地问。
无人回应。
“护士？”钟杨一回头，穿着白色制服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
“啊啊啊怪物偷家！”
“快跑！不要低头！！快跑！！”
······
低头？
钟杨慢慢蜷缩起身子，把床单朝里拉，露出木制床板。
现在床上只有一个枕头，病人俯下身，透过床缝看见针线缝上去的五官。
“你真的有吃药吗？”
已经变成皮球的护士头颅轻声问。
病人不语。
“你没有吃，对吗？”
“不听话的病人，脑袋会变成皮球哦——”怪物裂开嘴角，露出球内填充的棉絮。
——————
叶嘉道一个弹跃，迷你小丑像不受重力束缚一般，跳上了皮球头颅。
“好痒……”
医生的脑袋躁动起来，小丑死死抓住他的头发，任凭他在房间里四处冲撞，从地上撞到桌上，又狠狠砸向墙面，都未曾松手。
“砰！”
皮球故意把头顶的方向往墙壁撞，迷你小丑深深陷入墙面。
应该……死了吧？皮球胶质化的大脑僵硬思考着。
下一秒它脑袋上的刺痛感却提醒着它，叶嘉道还活着！
墙面被戳出个窟窿来，粉尘坠落，露出墙体内的古怪东西。
“这是——”迷你小丑一愣。
第98章 我竟是病院大股东！ 这可是72亿的大……
怪物笑容越来越狰狞, 黑色纽扣眼睛的缝线一根根爆裂，棉絮里包裹的尖刀蓄势待发——只要这个人类承认！就能触发死亡条件。
弹幕已经开始尖叫。
······
“小钟快跑！！现在冲去办公室找嘉嘉！”
“啊啊啊老公快来救我老婆！”
“来不及了，走廊也开始暴动了！”
······
“是这个病人没有吃药！”
变成棉花娃娃的躯体早就溜走，通知所有游荡的怪物。
别的病房内, 正在检查病人有没有吃药的护工齐刷刷顿住, 护士们的身躯充气般膨胀起来, 变成圆鼓鼓的布娃娃, 尔后刺啦一下撕掉头颅。
“是这个病人没有吃药——”
蹦蹦跳跳的布娃娃脑袋沿着走廊穿行, 海洋球一般拥挤在一起。
穿着绿色工作服的清洁工正在打扫卫生, 他听见了布娃娃们的声音。
“原来是这个病人没有吃药——”
清洁工的身子一卡一卡的扭住，随后啪的一声，变成了一个木偶。
“把他变成皮球！”
木偶高喊着, 举着手中的棍子。
门口越来越拥挤, 无数怪物的脑袋挤得长廊水泄不通。
出乎意料的是房内的病人并未紧张，他很随意的躺在床上，竟然微微合上了眼。
“镜镜，这个身躯是我自己的没错吧？”
钟杨还有心思和镜行聊天。
“对啊, 四肢无力, 躺了3万年，”影子躲在床底下，“你干嘛不把叶嘉道叫过来？”
“大材小用, 他还有自己的任务~”钟杨老神在在地说, “谢了镜镜~只要确认这个身躯是我的就没有关系了，不愧是我的人性, 如此善良！连任务都这么简单易懂。”
“？？？”镜行忽然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钟杨咳一声，开始他的骚操作。
怪物已经有两三个从门外涌了进来, 但是它们为谁来惩罚不吃药的病人产生了分歧。
几个棉花布偶互相咬来咬去，撕扯得满地都是棉絮。
“诸位美丽的女士、英俊的先生，你们劳师动众来抓一个没有吃药的病人，是为了什么呢？”
头朝下趴着的钟杨，冷不丁地说道。
“这个……”床底下的棉花娃娃似乎没有思考能力，它僵硬的重复了一句，“医生说没有吃药的病人要抓起来……”
“然后呢，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病人翻了个身，托着腮看着它。
“我、我不知道……”布娃娃的表情变得扭曲又怪异。
“因为没有吃药，你们会变得很痛苦，对吗？”
“这……对的。”房间里的怪物们都顿住了。
病人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药的效果，都是在自己身上起作用，我有没有吃，和你们痛不痛苦有关系吗？”
“如果想要解决痛苦，你们应该自己吃药，不是吗？”
病人翻身坐直，他苍白纤细的手往床底下一捞，就把布娃娃拎了出来。
“真可怜啊~”钟杨啧啧称奇，
“我只听说过医者不自医，还没听说过解决痛苦要靠别人吃药的~亏你们还是医护工作者，竟然还不如我一个精神病人。”
“你们只知道执行医生的命令，却想不明白为什么，甚至这么多人把自己的脑袋撕了下来，只为了抓我一个孱弱无力的病人——”
他漆黑的眼眸抬起，手一指，门无风自动，啪的一声关上。
房内一片死寂，长廊上也安静了下来，密密麻麻滚动的布娃娃脑袋，都僵硬在原地。
变成木偶的清洁工，从布娃娃中间穿过来，它高高举起扫把劈向门，钝感的木棍却像利刃一般刺穿了铁制的门房！
“不要听他胡说——快杀死他！！”
木偶尖叫起来，他的嘴巴里是鲜红的颜色。
“你是什么人？”钟杨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我是……我是医生？”木偶一顿，瘦长的鬼影从脚底下探出来，属于清洁工的记忆和属于医生的自我认知产生了冲突。
“原来是你呀~”
医生看见病人微笑着抬眸，他的言语里满是危险的意味。
“就是你在妖言惑众——生病了就该吃药，你却告诉大家，是因为病人没有吃药才导致他们的痛苦——”
“哦，我知道了，你是罪魁祸首，是吗？不合格的医生先生？
还是说——真正的医生已经被你取代了，你是个假货？”
木偶卡巴卡巴的，拧动着关节，发现周围海洋球般布偶娃娃的脑袋，纽扣眼睛黑洞洞地注视着他。
“是你呀……”
拥挤的长廊里，无数张露着棉絮的嘴，重复着一模一样的话。
“是你耽误了我们的病情，我们好痛苦啊……”
布娃娃哭出了声，钟扬手中的那个玩偶护士率先凄厉地惨叫。
“真是的，”钟杨揉揉护士的脑袋，“冒充医生，耽误大家的病情，是要被惩罚的。”
“去吧，杀死它。”
他松开了手，布娃娃从他的膝上一跃而下，跟着自己的同伴们涌向木偶的身躯，可怕的尖叫从缝隙溢出来。
“啊——！！！”
被啃得满身木刺的人偶从海洋球的缝隙跳了出来。
不过短短10秒，木偶就已经残破不堪，蜂群一般急速涌动的海洋球，追着它穿过长廊。
……
“好家伙，驱虎吞狼！”
“小钟是怎么看出这一点的？？”
“仔细想想我也要被说服了呢，奇怪的是怪物为什么会听他的话？”
……
钟杨撇了一眼弹幕，默默不言。
当然是因为这只是梦境污染入侵现实，逻辑的底层规则还是遵循现实的，变成怪物的护工们只能机械地执行命令，而自己说出了生病应该本人吃药的逻辑漏洞，它们就能发现自己被操控了。
既然这是污染，那么一定有一个污染源头，不，或许是三个。
毕竟自己看见的鬼影医生足足有三个。
钟杨在心中默数，清洁工鬼影是第1个，叶嘉道见到的是第2个，那么还有一个呢？
病人慢悠悠的爬下床，趿拉着拖鞋，沿着长廊向办公室走去。
——————
“榜一先生，你那里情况如何？”钟杨笑眯眯地敲了敲门。
死寂一片的房间内，桌脚的阴影忽然窜出一个球状物体，定睛一看，一个迷你小丑骑着怪物医生的脑袋，俨然已经把它驯服。
“放心，我已经解决了。”叶嘉道一脸严肃。
他手持小刀，锋刃闪烁着寒光，显得十分威严，如果忽略他身后那一群皮球的话。
啪嗒啪嗒——
皮球们蹦蹦跳跳着被叶嘉道操控。
“……”钟杨沉默片刻，忽然有些手痒。
迷你小丑愣了一下，感受到脑袋上传来暖融融的触感：“怎么了？”
钟杨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揉完脑袋收回了手，顺便把指尖的一抹银光揣进口袋里。
“不，你刚才发型乱了，放心，我已经帮你整理好。”屑主神非常淡定的自我开脱。
他拉开办公椅，悠哉坐下，病人肆无忌惮地抢夺了医生的座位：“所以您找到我要的病历本了吗？”
“就在这儿，我发现这面墙全部都是。”叶嘉道骑着皮球，从桌上蹦向墙面。
似乎只有薄薄一层粉灰的墙应声而裂，被戳下一个大窟窿。
扑簌簌的墙灰往下掉落，钟杨挑起眉毛，目光移向层层叠叠的纸质病历本。
“看来这个医生主治了我挺久——”
迷你小丑又蹦回来，拿着小刀划拉开桌面：“里面也都是，甚至抽屉也是满的，我刚才被锁进去的时候发现了。”
毛茸茸的脑袋溜到钟杨手边，屑病人神色从容，实际又薅了一把小丑的头发。
“嗯？”叶嘉道一呆，转身去看，却发现钟杨已经从抽屉中抽出一本病例正在观察。
难道是幻觉吗？大概是身体比例缩小的缘故吧。小丑默默抱着银刀，在一旁等待脑力派的推理。
公元2023年。钟杨翻着病历本的日期。
这一本全是这个年份的，于是他又换了另一本。
公元2023年。
还是2023。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病人脸上露出神经质的笑容。
“镜镜，我好像是这家精神病院的股东诶。”
“？？？”镜行大惊失色，“你从哪里得出这种奇怪结论？”
“你看呀，镜镜——”
病人忽然从椅子上窜起来，踢翻被劈为两半的桌子，哗啦啦，病历本翻动着滚落在地。
“还有这里——”
他带着扭曲的笑意，扑向墙面，把露出了个洞的墙灰尽数扒拉下来。
铺天盖地的病历本滚落下来，要不是小丑拉着，病人险些就被埋在底下。
“你看，你看。”
盘腿坐在高高的本子堆上，病人随意捡起两本，打开都写着公元2023年。
“这里有3万本病历本，他治了我3万年。”
钟杨的眼神忽然悠远起来，原来他的躯体一直沉睡在这里。
可他的话语却十分欠揍：“这个世界只在公元2023年内循环，这说明姐姐一次性缴纳了3万年的疗养费诶~”
这句话他是放在嘴里说的，摄像头能够捕捉到。
毕竟系统给他设定的身份背景里就有一个姐姐。
“已知我有单人病房，按照c省的物价，单独护理我这样的精神病起步价是2万~”
这个病人居然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因为是3万年，咱们就按批发最低价来算！一个月2万，一年24万，那么3万年就是——72亿！！”
“哇，我可真有钱。”病人捧着脸，露出星星眼。
呆呆的迷你小丑，虽然搞不明白内里的逻辑，但是还是决定跟着军师的推测走。
“你说的太对了！”叶嘉道点点头，二头身的大脑袋晃了晃。
“既然我是股东，他们居然敢冒犯我，我要去投诉到院长那里！”病人理直气壮从病历本堆上跳下来，捧着小丑就往走廊进发。
“没错没错，去投诉！”叶嘉道和他一唱一和，属于是跟着钟杨的逻辑被忽悠瘸了。
“……”我的天哪，这个家伙又在发什么癫。目瞪口呆的镜行被迫跟着精神病人往院长办公室进发，他的副本没有这一环啊！！
显然观众们也在状况之外。
······
“？？？怎么跳跃到股东上面去了”
“好家伙，脑力派和武力派极限反转，被柔弱病人抱着走的最强榜一是屑”
“不许你这么说迷你嘉嘉~哦我的小宝贝QUQ”
“哈哈哈哈哈哈哈嘉嘉骑着皮球好可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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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鬼影，就是被同伴挤下坑里的那个，正在顶层院长的办公室里泡茶。
在同伴们为非作歹的时间里，拿到最高身份的鬼影却萌生退意。
——谁能告诉它，为什么当院长要做这么多事啊！
一大早就被迫开动员大会的鬼影头晕眼花。
而它身前的茶桌旁，还有一个非常阳光俊逸的年轻人，捧着纸笔试图采访它：
“院长先生，之前预约好的访谈——”
小说家卫寻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第99章 地下车库的恐怖广播 是谁在说话？……
“访谈什么？”鬼影如临大敌, 人类的言语沟通技巧真是深奥无比，早上的会议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院长大事不好了！！”这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名清洁工浑身狼藉地冲了进来。
有情况？院长把卫寻晾在一边，两名鬼影紧急交流着任务进度。
“那个不吃药的病人说服护工, 它们往这里来了！”
“什么？你把它们往这里引过来了？”
震惊的院长吓得掀飞茶桌, 茶水顺着卫寻的头发丝洒了出去, 茶具啪的一声甩在了墙上。
“走走走马上走！”一旦被清醒的护工抓住, 它们毫无还手之力！
什么引过来？卫寻好奇观察, 偷偷在桌子底下开始记录。
原来精神病院的日常这么丰富多彩, 病人还会带领护工与院长打擂台？
院长正要从门前溜出去，远远听见走廊里传来隆隆的响动声。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鬼影咬牙, 拽着同伴打开窗户。
院长跟着莫名其妙的清洁工从窗户一跃而下, 狠狠震撼了没见过世面的小说家。
“这里可是20楼啊！！”无意间目睹了惊天大案，卫寻久久不能回神。
就在他准备掏出手机报警时，被他采访过的那位病人优雅自信地推开房门，向内探头。
“嗯, 没有人吗？”钟杨笑眯眯地左右看看。
“……那个, 先生，其实我还在这里。”唯一的人形生物卫寻瞪大了双眼，发现这位把院长吓到信仰之跃的病人竟是自己访谈过的神秘先生！
他应该······还算友善吧？卫寻僵硬地微笑, 默默举手。
“你不算, 我说的是那两位~居然对大股东避之不见，我看它是想下台。”
病人眼神一厉, 身后浩浩荡荡的布偶娃娃大军挤开了院长办公室的房门。
平平无奇小说家毛骨悚然：“！！！”
那些跳跃的脑袋都是什么啊？！
他好像还隐约看见了几个眼熟的面孔！
难道是自己精神出了问题？卫寻狠狠揉了把眼睛，这是病人夺权火并梁山？
“淡定点儿，您可是小说家。”钟杨步履从容地路过, 随手把他身上的恐惧抽走。
病人霸占院长的宝座，舒舒服服地把双臂枕在脑后，脚抬到桌子上，明明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嘴里却说着自怨自艾的话：
“这可难办了，两个耽误你们病情的假货溜掉，万一它们接着无证行医，耽误更多无辜群众该如何是好？”
布娃娃都挤进办公室整齐列队，闻言一个个面色狰狞，连毛线头发都竖了起来。
“这样吧~”钟杨随意一指，“作为股东本不该插手疗养院管理的事情，但是事到如今，只能由我来主持秩序——”
“右边那队，去楼下追踪逃跑的假货。”
布娃娃神情严肃，井然有序地顺着窗户蹦下去。
“左边那队，把监控帮我找出来，”穿着蓝白病服的股东胡乱发言，“顺便把什么零食饮料都来一份！”
疗养院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昨晚吃药早上吃水果，甜品狂魔开始思念家里的美味蛋糕。
“这里有广播，你看！”叶嘉道骑着皮球，把一个麦克风递给钟杨。
他脚下，已经投诚的郑威露出讨好的微笑。
目睹精神病院大火并的卫寻狠狠揉了揉眼睛，确认迷你小丑确实骑着皮球跳来跳去。
手办成精了？
“榜一先生，您变小了依然这么靠谱呢。”
成功夸得榜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后，钟杨拎起他的领子，把迷你小丑放到桌面上，一起观看搜查进度。
监控里追踪队伍正在四处搜寻，可院内上下一片死寂，病人们安静地呆在房间里，两个鬼影不知身在何处。
“是时候引蛇出洞了。”钟杨冷不丁冒出一句。
得逼迫它们慌不择路地逃窜。
“皮球先生，”股东凉飕飕的视线移到地上，“您应该对成为医生充满渴望吧？”
郑威一僵，尴尬地咧开嘴角，不渴望也得渴望。
“上来回话！”小丑跳下去，一脚把皮球揣上了桌子，身体不好的脑力派低着头会不舒服的。
“这样吧，我那里有一位神医，”钟杨伸出手，让小丑爬到自己的肩膀上，
“如果您愿意配合我演一场戏，我就将您引荐给他做学徒，并且保证学有所成，如何？”
桌上，皮球两眼发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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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地下车库里的鬼影蜷缩成两团，扣住车底的零件，死死贴在底板上。
一队圆溜溜的布娃娃脑袋蹦跳着经过，布艺制品无声无息地探进脑袋，检查着车底。
鬼影一动不动，把自己埋在黑暗中。
“院长在这里吗？清洁工在这里吗？”
一片死寂。
良久，失望的娃娃嘴角向下弯，咕噜噜滚出了车底。
鬼影松了口气，心里疑惑又怨怼。
明明它们占据了主导地位，护工被同化成怪物后却莫名倒戈。
难道有叛徒？！
“是不是你？”两个鬼影异口同声。
它们一齐顿住，又疯狂争辩起来：
“我都被布娃娃啃成这样了！”木偶清洁工暴躁，指着残破不堪的躯体。
“我被那个小说家堵在办公室，连门都没出！”鬼影院长抓狂，口角流涎。
两名鬼影疯狂自证清白，成功说服对方后沉默下来。
看来，叛徒只能是那个医生郑威了。
这时，地下车库的广播响起怪异的声音，似乎是气息奄奄的悲鸣。
“救、救命······”
古怪的声响回荡在空旷昏暗的停车场，照明灯滋滋闪烁着，恐惧感黏糊糊地爬上鬼影心底。
是医生？院长和清洁工惊疑不定。
“嗯？不说是吧。”广播传来病人失真的怪声，慵懒的语调被年久失修的播音系统处理得沙哑又癫狂。
“我记得，你们的任务是摘下病人的脑袋。”
钟杨似乎笑了一声，绵长的气息喷在话筒上，放在地下车库就是毒蛇鳞片缓慢爬过脊背的黏腻感。
“不、不是的，您听我解释！！”郑威恐惧慌乱的争辩冲击着鬼影的耳膜。
“不——”
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咽喉，急促的音节被挤掉后面的衔接话语，干瘪又凄厉。
“嗯哼~”
是病人在轻笑。
“我不想听。”
广播里的人言戛然而止，随即是一连串稀奇古怪的爆碎声，混动着咕噜咕噜的黏腻流淌声，像充满水的气球被怪物一个接一个捏爆，猩红的内里填充物飞溅在墙面，颓然地蜿蜒而下。
两名鬼影心下一空，难以名状的恐惧感深深攫住了它们。
那个叛徒——死了？
“滋滋——”
话筒似是也沾上了血，声音像蒙着一层纱布：“你把它干掉了，抓不到它的同伴怎么办？”
是从未听过的尖细人声，有点像小孩子，却沉着冷静。
“不慌，”病人嘻嘻怪笑，手指好像在满地碎片里翻找着，搅动声、血液滴答声混杂在一起，“用它的眼睛就能看见。”
郑威那个王八蛋！死了也卖队友！车底的阴影颤抖起来，病人看见它们了！！
青年清润的声音逐渐伪装成正常人类的模样，可言语却疯癫异常：“还要多谢小说家先生，为我拦住了院长这么久呢。”
那个小说家也有问题？
院长冷汗都下来了，不行，有两个奸细，它得转移阵地，这里不安全！！
纤长的鬼影偷偷从车底探出，布娃娃还没追过来，它还有机会。
“你干什么？！”清洁工在身后拽住它，“会暴露的！”
“来不及了，那个小说家会发现我，他见过我——”
院长拼命挣扎着，从同伴手里脱身而出，人类的面貌逐渐扭曲，滑动拉长。
两米长的、黑黢黢的竹节虫身上挂着飘荡的白大褂，在地下车库穿行。
“咯吱咯吱。”纤细的怪物蹭过车辆，把它们的灰尘刮下来一块。
“从车库逃出去，就安全了······”
虫子蠕动一下面部，向着光亮窸窸窣窣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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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院长办公室内，投影屏幕公放着地下车库的监控。
“原来在这里。”钟杨笑眯眯地薅着小丑玩偶的脑袋，随手把满脸谄媚的皮球医生扔到地上。
“戏演得不错，”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坐等布娃娃们收拾地上用来表演的真皮球，“现在可以收网了~”
······
“啊啊啊我讨厌虫子！两米长的竹节虫啊啊啊”
“救命，赶紧看看钟钟的脸洗眼睛呜呜”
“老婆快把它处理掉，好丑啊救命我要死了”
······
“守护观众心愿，主播义不容辞。”病人文质彬彬地说着，尔后突然打开广播。
“可爱的护士小姐和先生们，假货院长就在地下车库，谁杀死它，股东就会让谁成为新的院长。”
画大饼的声音贯彻整座疗养院，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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蹦蹦跳跳的布娃娃队伍一呆，纽扣眼睛反射着车库昏暗的灯光。
“它在车库？”
无数张棉絮嘴巴咀嚼着广播的信息。
杀死它就能成为新院长！！
快追上去！布娃娃们撞开废弃车辆，数吨重的破铜烂铁砸在地面，谁也没注意到废墟下有个被挤碎的木偶。
“在那里。”
无数个布偶的嘴巴向上弯起，粗糙针脚甚至撑破些许，让毛茸茸的棉絮溢出来。
巨型竹节虫探出半个脑袋，两只前足勾住地面，就要逃离地下停车场！
“——、——”
我要、成功了。
被挤扁的大脑几乎没有思考能力，只会向前爬行，第二对腕足就要探上地表。
忽然，它下半身一空，三个布偶一齐冲向它，咬断腰部，脱落的半截躯体留在黑暗中，被布娃娃撕成碎块。
“——？”
竹节虫像被弓弦弹出，轻飘飘地浮上地面，它混杂成一条的五官抽搐了一下，看见疗养院纯白的楼房，然后又坠落回地底。
玩偶的海洋淹没怪物，它们嘴里的棉絮变得坚硬又粗糙，像无数线锯把鬼影切割成碎片。
【嗯？小丑和病人反杀成功了呢】
【两名鬼影确认死亡，最后一名确认投诚】
【哎呀，恭喜我们的病人先生，把整座疗养院收入囊中~】
“收入囊中？不不不，我不过是只会出钱的股东罢了，真正的管理艺术还要看为疗养院做出卓越贡献的可爱护工们~”
钟杨托着腮，清清嗓子，打开广播：
“既然所有人一起杀死了怪物，那么从今往后，所有人都是院长，疗养院的未来就靠大家一起努力了。”
【第三阶段已完成，医生不想拍皮球，那就我来代替你吧~
想想看，歌谣还剩几句？我们优秀的病人肯定记得。】
第100章 老鼠迷宫吱吱吱 啃掉我的手指头
系统饱含恶意的话语消失, 钟杨轻轻点着桌面，他当然记得还剩三句歌谣，接下来那句是“老鼠在迷宫打转，啃掉它手指头”。
第三句就已经突破梦境的束缚威胁现实, 后面的危机看来是相当不妙啊。
他微微眯起眼睛, 监控里, 收到许诺的布娃娃们欢欣鼓舞, 蹦跳着回到楼房内, 脑袋接回自己的身体上, 晃晃悠悠站起来工作。
而院长办公室内，没能出去追击怪物的布娃娃眼巴巴地看着股东。
面色苍白的青年轻咳一声，关闭话筒, 微微倾身压低声音：
“嘘——别告诉它们, 留在我身边的才是股东的心腹。”
真的吗？布娃娃们的纽扣眼睛亮起来。
“当然，”钟杨满嘴跑火车，乱发空头支票，“你们跟着我, 到时候开个分院, 院长大家都有份。”
“！！！”高兴的娃娃脑袋满房间乱蹦，收拾垃圾更积极了。
穿着病服的股东抚掌而笑，小丑在他肩膀上沉默抱着刀, 警惕系统的偷袭。
感觉自己过于正常而格格不入, 卫寻悄悄站起来：
“那个······先生，要不我先告辞了？反正您忙着······”
“别那么急嘛~小作家, ”霸道股东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两个布娃娃光速把小说家按回座位上，“我有一笔生意想和您谈谈, 如何？”
卫寻眉心一跳，预感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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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疗养院作息的病人们准点出门。
现在是十点半，该吃午餐了。
不知为什么，今天的护工们都面带微笑，工作时脚下生风，似乎对未来充满展望。
“都到了吗？”
护士长站在餐厅中央，环顾周围依次落座的病人们，脸上笑成一朵花。
“很好，今天有额外的甜品，股东先生来探访大家，记得要好好表现！”
她对护工队伍喊着。
这时，大门猛地推开，为首的神秘青年逆光而行，手里还推着一辆餐车！
虽然疗养院的病人病症不一，但他们在看见迎面走来的大股东时纷纷瞪大了双眼——
早上刚哄得众人十分开心的病弱青年，此刻竟然西装革履，俨然一副商业大佬的模样！
他、他不是我隔壁房的病人吗？？
有一名病人震惊地喊了出来，而青年顿了顿，忽然拿起一块甜品放到她面前。
“感谢您早上分享的苹果，我很喜欢。”
股东亲切地握着病人的手，眼里一片赤诚。
“啊这······”
自从得了精神病，从未感到自己如此精神过，病人恍惚着坐回原位，舀起一块蛋糕送进嘴里，奇妙的滋味从舌尖冲向天灵盖，她浑身一震，大脑的内分泌瞬间调节成功！
来自异界的神秘甜品药到病除，神明的力量直接修补灵魂和躯壳的缺陷！
他真的不是病人？！他是隐藏身份的神医？
病人愣着神，看到青年穿梭在餐厅里，满满当当的餐车逐渐空下来，每一块甜品的派发都伴随着一位病人被治愈。
小说家拿着纸笔，充当视察记录官，他被钟杨用小说一手素材收买，现在完全抵抗不了病院访谈实录的诱惑！
钟杨的西装口袋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叶嘉道眨眨眼，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脱离梦境后自己还保持这个迷你形态，但他只要警惕就好了！
脑力派说的没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都是主神的阴谋。
小丑扒拉着布料，看着钟杨从系统背包里拿出的甜品被一个一个发放给npc，散发着治愈力量的蛋糕，恐怕是系统商城里兑换来的吧？而且肯定价值不菲！
他真的是个好人啊，陈慈说的果然没有错！
难怪新队员林无相也对钟杨称赞有加，看看，他现在居然连副本里的npc都会随手拯救，解决他们永远陷入游戏循环的痛苦，甚至毫不吝惜点数。
自己一定要保护好纯真善良的人类之光！
两头身的最强榜一暗暗握拳。
“人类之光”正在和自己的影子进行一些很屑的对话。
“他为什么还是个手办形态？？”镜行百思不得其解。
钟杨瞥了一眼弹幕，对毫无引流能力的主神幕后人嗤笑道：“不是吧镜镜，你好歹是我的半身诶，观众们都快被迷你小丑萌晕过去，你居然就这么随便地想把他变回原样？”
“啧啧啧，光是这半局游戏，叶嘉道的人气就更上一个档次了吧？”股东随口点破。
“作为玩家想要爆红，立饱满人设很重要，”钟杨循循善诱，教导着自己的经营心得，“按他的风格，你恐怕一直给他派发的武力破局游戏吧？”
“······确实。”镜行无言以对。
“难怪这么强却没混到半个神位，”钟杨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武德充沛是好事，但永远这么下去太单薄了，‘最强榜一’更像一个符号，而不是活生生的人，观众不会永远为没有成长性的纸片人买单。”
“所以这就是你把他变小的原因？你在确定扶持他当新行星后，居然一瞬间谋算了这么多？”镜行眯起眼。
没错，从银色海洋跳回大厅后，叶嘉道突然变成迷你小丑，其实是梦境主人——也就是钟杨的杰作！
镜行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干。
“不。”
股东光速否认，同时用指腹悄悄摸摸小丑的头发，在叶嘉道抬起头时神色严肃地假装正经：
“我只是觉得他这样很可爱而已。”
镜行：“······”
好不想承认自己和这货是同一个人啊。
“淡定点儿，镜镜，咱们归根结底都是‘钟杨’不是么？你选择的榜一我也很欣赏，这不是自然而然的吗？”
“看看观众们的欢呼吧，只要有热度，叶嘉道本人也不反对，这只是正常手段罢了。”
······
“好想把嘉嘉也装进口袋里哦（星星眼）”
“头一次羡慕小钟”
“嘿嘿，西装老婆好帅！”
“我不一样，我全都要，这就去论坛发同人帖！”
······
镜行嘴角抽搐，打开后台一看，殿堂榜果不其然被钟杨秒杀，一骑绝尘直接霸榜。
股东推着的餐车已经空了，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挥挥手让护工们各自离去。
一个病人期期艾艾地凑过来：“所以说，您之前在疗养院里······是为了体验大家的生活吗？”
“当然，”钟杨给自己贴金，大义凛然道，“我对咱们颐山病院不光是投资，更重要的是切实改善病人生活，大家住得舒心，生活放心，我才能安心。”
他身侧的记录员奋笔疾书，卫寻满脸深思，这就是大佬的格局吗？居然连疗养院的投资都要亲身深入考察？！
甚至自己昨天采访他时，装精神病装得这么像！
果然自己还是缺少阅历啊，难怪写不出爆火的小说，以后一定要多揣摩研究大佬们乐天派的行事方式！
小说家完全没料到，其实是他不够无耻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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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下午无事发生，夜幕将至，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病人们被家属接走，前门拥堵不堪，众人千恩万谢地感激着神医疗养院。
而后门，西装革履的股东先生笑眯眯地挥别卫寻，小说家提着伴手礼消失在远处。
“你放他干什么去？”夜晚，影子变得极其高大。
钟杨塞给卫寻的礼盒装着个沉眠的系统，似乎是前主神从仓库掏出来的。
“蝴蝶带来的高维影响还没消退，”钟杨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掌，消瘦的腕间静脉清晰可辨，
“多一手准备总没错，如果有高维存在顺着蝴蝶的标记入侵，我必须快速脱离蓝星位面把它引开，所以就需要一个在异世也能存在的记忆锚点。”
“想想他的职业——小说家，记录官，难道不是你刻意安排的吗？”钟杨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冷下来，“别耍花招，我可以跟你合作运营直播间，但一切的前提是不能伤害蓝星。”
“那是自然。”毕竟蓝星是······黑暗的记忆在脑中闪过，懊悔的影子一瞬间放大到无穷倍，又倏忽恢复常态。
“我们走吗？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叶嘉道从口袋爬出来，最强武力派精神饱满，很担心柔弱脑力派的身体状况。
“放心。”钟杨把他放到肩膀上，转身回去。
病人离去后疗养院空荡荡的，位于远郊的建筑物一片冷清，黑暗里似乎随时会窜出恐怖的怪物。
青年的脚步声回荡在砖石上，他独自漫步在花园中，仿若寻找着什么。
“来了。”
脚步声停在圆形花坛旁，三色堇随风微颤，一只啮齿类动物吱吱叫着，呲溜一下闪过。
钟杨闭上眼，周围天旋地转，石质的粗糙墙面从大地升起，整座花园变成迷宫。
【老鼠在迷宫打转，啃掉它手指头~】
【这里是老鼠的地盘！请新上任的股东先生获得老鼠的认可，才能继续经营疗养院哦~】
西装革履的青年睁眼，三色堇丛中缓缓站起一个古怪高大的身影，它的脑袋咔吱咔吱地转过来，露出尖尖的嘴巴和豆子眼。
“您好啊，新任股东先生。”
鼠头人露出巨大的门牙，它穿着和钟杨一模一样的黑色西装，短毛从白衬衣领口溢出来，话语间猩红的舌头翻动。
“我是疗养院的创立者，能有新的投资人我是十分高兴的，但很可惜，疗养院只能有一个话事人——
所以，来迷宫尽头找到我吧，只要您能在这个晚上抓住我，疗养院就归您所有，否则的话，老鼠会吱吱叫着，啃掉您的手指头。”
巨鼠正了正领带，消失在花圃中心。
【迷宫内有无数个随机事件，寻找倒计时10:00，请您加油。】
钟杨向花圃靠近，三色堇丛下窜出一窝硕鼠，尖啸着爬上石壁。
啮齿类动物留下银色的细小足迹，腐蚀出一个个坑洞。
【事件一触发：请与小丑先生完成赌命左轮游戏吧！】
眼前画面骤然闪烁，迷宫的高墙向内生长，拼合成天花板遮住无光的夜空。
迷你小丑飞到桌子对面，两头身的小东西抱着左轮呆呆地看着钟杨。
“镜镜，学得挺快嘛，反目成仇什么的最能引爆观众热点了。”股东先生笑眯眯地交握十指。
“不，”影子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他在惊慌，“我的任务明明是走迷宫！根本没有这个步骤。”
“没有？”钟杨话语里愉悦的意味消失，他缓缓坐直身子，“那看来是榜一先生解除封印后，随身自带的封神之路启动了呢。”
“解除封印？！！”镜行大惊，影子爬上高背椅，看见钟杨指尖闪烁着一抹流光——
是叶嘉道的蝴蝶耳钉！！
“你什么时候摘下来的？”
钟杨没有正面回答，自顾自分析着：“能够绕过我和你插手游戏，他背后的存在是深空的哪一位？银色流光，水银之痕，蝴蝶······”
深空有无数六级神明的存在，但能瞒过纯认知侧的【逻辑怪物】的察觉，恐怕是顶层的七级至高。
深空三女神，【万物】，【命运正理】还是【伽玛天虫】？
“你给我解释清楚，”镜行感觉到，有危险的高维注视似乎远远地投向这里来，“你到底在干什么？！”
“别担心镜镜，”钟杨笑眯眯地撑着脑袋，“既然我选择他当行星，那就要提前引爆这个问题，趁着现在不在蓝星，有观众的辅助我的能力可以最大化发挥，确认他的身份安全了，才能放在太阳系，不是吗？”
叶嘉道明明实力比肩五级的厄洛诺，他为什么还没封神？
钟杨看着小丑先生的身形不断放大，最终变回原本的模样，坐在胡桃木桌子的对面与自己隐隐形成对峙。
——看来是因为他背后的存在，希望他直接跨越漫长的晋升道路，杀神夺位！
就像篡夺冥王星的悠娜一样，不需要三万年的痛苦，只需吞噬幽夜，再加上自己的辅助，就能爬上四级。
而这个游戏：赌命左轮，赌注恐怕是他的神位。
叶嘉道紧闭的紫色双眸忽然睁开，银光闪烁间至高的气息扑面而来。
钟杨笑眯眯地朝“榜一”招手，他背后的存在一直注视着直播间，难怪脑子转不过弯来的镜行都能在小世界之间横行无忌，恐怕有这位女士的默许和帮助。
如果自己没有抢夺直播间，现在遭殃的大概是镜行。
“我可以称呼您为榜一么？”
在观众眼中，钟杨莫名其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