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是你的。

*

别墅房间的窗帘一直被拉着，云舟醒来时房间也是一片漆黑，分不清到底过去了几个白天和几个黑夜。

云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或者说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睡着过，易感期的enigma根本不让他睡。

他隐约记得自己有段时间实在承受不住，手指抓着潮湿的被褥努力往外爬，但爬了没几步就被抓住脚腕，一点一点地被拖回去。

还有餐桌……

易感期的enigma体质异于常人，可以连续十几个小时不喝水不吃东西，但云舟不行，小声抗议说渴，他才得以从游淮的床上离开。

但水有一大半都被浪费掉了，“体贴”的enigma以他现在抓不住瓶子为由喂他，溢出来的矿泉水把云舟刚换好的衣服领口全部弄湿。

再后来，云舟全身上下都是湿的。

云舟有点崩溃地问游淮到底什么时候才结束，却听见一个让他更崩溃的回答。

“老婆，才第三天。”

云舟当时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什么叫“才”？！

而且他还没跟导师请假！虽然短时间导师大概率不会找他，但万一突然有事呢？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云舟整个人都彻底清醒了。

游淮见他实在慌忙，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给管家打电话让他帮忙请假。

然后又是一段云舟根本不想去回忆的混乱时间。

想到这里，云舟耳朵通红。

云舟想从床上起来，但他整个人都像是棉花玩偶一样被游淮紧紧抱在怀里，罪魁祸首闭着眼，睡得很安稳。

他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把一只手臂从对方怀里拿出来，打开床头的小灯，就看见手臂上面无法忽视的痕迹。

云舟耳朵烫得更厉害了。

游淮玩他像是在玩涂色游戏，哪里都要留下痕迹，连脚腕都不放过。

偏过头，云舟余光忽然注意到什么，他顿时一愣。

游淮肩膀上有一块咬得很深的牙印。

是他咬的，云舟伸手摸上去，有些心疼。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云舟被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想收回手的瞬间就被抓住手腕，游淮轻吻他手背。

“你被我咬得更痛，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游淮的语气有些沉冷，见云舟愣住，他有些懊恼，放缓声音道：“不要第一反应就觉得是自己错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这是坏习惯，以后要改。”

他的手指缓慢摩挲云舟的侧颈，云舟觉得痒，却躲不开。

“而且，我喜欢你咬我。”

云舟有些茫然，不懂怎么会有人喜欢被咬。

游淮便笑了下，凑到他耳边低声补充道：“不管是接吻的时候，还是其他时候，都特别喜欢。”

第43章 “这是五千万。”

云舟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差点站不稳， 游淮早有预料伸手把他捞住，然后拦腰抱起来。

游淮的神情恢复到平时的状态，看起来也很清醒， 像是易感期结束了。

按理来说也差不多该结束，但云舟现在对他这副过分温柔的样子有阴影， 每次云舟都以为要结束了， 结果却只是换了个地方，游淮还非要把灯都开着，说喜欢看他。

——易感期的enigma格外偏执，要云舟每时每刻都处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几秒钟看不见， 游淮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信息素却开始发疯，房间里的信息素浓度过载到连云舟这个beta都隐约有所感应。

云舟想，但他还是不知道游淮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几天下来，云舟的接受程度被迫大提升， 再说他现在的确走两步就腰酸腿软，于是他也不挣扎，就任由游淮抱着他，极其自然地搂住对方的脖子。

云舟凑到他耳边问道：“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游淮脚步一顿， 然后尽量语气自然地回答：“海水。”

不是芬芳的花香， 也不是其他清新好闻能让人沉醉的味道，而是咸腥的海水。

很不讨人喜欢的味道。

游淮以前并没有多在意，他本就讨厌被所谓的本能天性支配， 自然也就无所谓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样的味道。

但他现在却希望自己的信息素能更好闻一些，哪怕云舟其实根本闻不出来。

“海水？”云舟眨了眨眼， 然后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那我们毕业后去海边吧， 这样我就可以闻到你的味道了。”

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有去过海边，所以不太能想象出来，但只要去一次我就会记住了！”

游淮恍惚了一下，但紧接着他目光微沉，低声道：“海水的味道可能没有你想象的好闻。”

现在越期待，以后就会越失望。

“不会的，”云舟手环住游淮的脖子让他的头微微低下来，然后和他额头相贴，“我喜欢所有和你有关的味道。”

所以永远不会失望。

云舟表情如常，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说情话，只是陈述事实。

因为离得很近，云舟忽然察觉到什么，他有些困惑又有些慌张：“游淮，你心跳突然变得好快，是不是刚才吃的抑制药的副作……”

“抑制剂的作用之一是降低心率。”

游淮把云舟用力按在怀里，让他听自己无序的心跳声。

——它跳这么快，是因为喜欢你。

*

一周后，云舟终于回到学校。

其实严格来说并没有过去多久，但云舟还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种脑袋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刻，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的状态实在是太迷乱了。

游淮之前直接帮他在导师那里请了一个月的假，说是老家突然有事，云舟平时的良好形象起了大作用，导师没有多问就点头了。

但请假归请假，该做的任务并不会消失，还是堆积在那里，从师姐那里得知后天又要开组会，云舟顾不上安抚刚结束易感期的“脆弱”男朋友，直接一头扎进了图书馆。

游淮平时做什么云舟都比较纵容，就算一开始抗拒，游淮稍微磨一磨，云舟最后也还是会答应，只是一涉及到自己的毕业论文和导师任务，云舟的心立刻就硬起来，任游淮怎么努力也无动于衷。

游淮没办法，只能等云舟先开完组会。

不过也好，游淮垂眼，在云舟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表情很冷漠，他正好趁这段时间解决一些事情。

被游淮找上门的时候周子钦一点也不意外，他甚至还笑了，说话的语气很嘲讽：“确实是我把你的事情告诉小舟的，怎么？你也要像之前对付唐朔和苏榆一样，让我的哥哥下岗，让我退学吗？”

周子钦有意激怒游淮，或者说他希望游淮最好那样做，因为这样云舟就会知道，他的男朋友究竟是一个多么不折手段，并且比之前的唐朔和苏榆还要恶劣百倍的人。

游淮看着他，却没有像周子钦希望的那样露出愤怒的表情。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不如说，我应该谢谢你。”

游淮慢条斯理地说道：“夫妻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坦白一切，如果不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可能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故意在“夫妻”这两个字上加重语调。

周子钦面色扭曲了一秒，牙齿几乎要咬出血来：“……你们还没有到那一步。”

“很快了，”游淮仿佛很“好心”地说道，“我们马上就要订婚，需要我给你留一份邀请函吗？”

周子钦彻底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他忍不住嘲讽：“订婚？你家里会允许？”

他忽然笑起来：“游少爷，如果你父亲知道你要和一个毫无家庭背景的beta在一起，你猜他会怎么做？”

游淮神色顿时一冷：“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周子钦微笑，“只是给你父亲寄了一封说明他儿子恋爱情况的信而已。”

*

咖啡厅。

云舟看着眼前面容沉肃的中年男人，有些紧张。

他是在路上突然被保镖拦住的，因为是之前在后山别墅见过的人，云舟一开始还以为是游淮的安排，但等被带到咖啡厅，看见已经坐在位置上和游淮相貌有五分相似的男人，他才意识到似乎有点不对。

是游淮的父亲。

对方看见他之后，只是示意他坐下，然后就再也没有开口，只是时不时地打量他几眼，气氛压抑得云舟越发难受，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道：“您找我是为了游淮吧。”

游父点了点头，似乎也不打算继续和他卖关子了，抬了抬手，他身后就有助理拿着一张支票走上前。

云舟：“……”他就知道。

果然来了吗，涉及到豪门必然会有的棒打鸳鸯情节。

有种一点也不意外的感觉呢。

虽说这年头连电视剧里都不爱演这种情节了，但考虑到他男朋友家里真的有矿要继承的家庭背景，云舟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会不会发生“这是五千万，离开我儿子”的狗血情节。

结果居然真的发生了。

云舟有点麻，但大概是剧情发展实在过于俗套，他其实没什么特别悲愤的感觉，甚至还有点想要吐槽。

而且云舟早在之前就想过这种可能了，他当时就已经想好，无论游淮的家里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又或者是威胁他，云舟的回答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他要和游淮在一起。

当然，这不是纯粹的理想主义，云舟有很认真想过，如果游家威胁，他就去考公，这样可以保证他和游淮基础的生活来源不被外力干涉。

唯一的问题就是游淮愿不愿意跟他私奔……

“这只是一部分。”

游父把支票推到云舟面前，云舟看也没看，正要拒绝，就听见对方接着道：“如果你还有别的要求，都可以继续提，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你以后永远都不能离开我的儿子。”

“我不——”

不对，等一下？

云舟：“？？？”

你说错台词了吧？！

第44章 “你怎么会想到拿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做条件？”

周子钦看着游淮嘲讽道：“你觉得你父亲会允许一个beta和自己的enigma儿子在一起吗？”

更何况云舟没有任何家庭背景， 是注定无法给游淮带来任何助力的。

周子钦太了解他们这些所谓的圈子家族了，唐朔当初不就是因为这样，被家里逼着出了国吗？

游淮看着他， 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好像真的觉得我和唐朔苏榆他们一样。”

什么意思？周子钦听他语气淡然，有些惊疑不定。

“你最好不要把我和那些只能被家里控制的废物傀儡相提并论， 更何况， ”游淮笑了一下，但眼底什么情绪都没有，“我父亲恐怕比谁都希望云舟能一直在我身边。”

如果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彻底坏掉。

*

其实早在收到周子钦的那封信，甚至在游淮易感期之前， 游淮的父亲就已经知道云舟的存在了。

毕竟他儿子平时三句话里每句都不离他的“未婚妻”，加上游淮大张旗鼓地找人设计准备订婚仪式，游父真是想不知道都难。

至于他同不同意也不重要，游淮根本不会向他征求意见，甚至连敷衍的通知都没有。

游父虽然早已经习惯了， 但还是很心累，他和自己的妻子是纯粹的商业联姻，彼此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对于游父来说， 不管是生下游淮还是他的妻子都只是家族任务的一环。

而他的妻子同样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一样只把这个家庭当成偿还家族过去栽培她的任务。

所以几乎是理所当然的，游淮出生后他们就开始分居，彼此互不干涉私人生活， 不过他们工作上也算得上一对默契的合作伙伴，和周围其他各种恩怨交织的家庭对比来看， 他们的夫妻关系倒也能称得上一句和谐。

两人都忙着自己的事业，游淮十岁前便一直由他爷爷奶奶看管， 见到自己父母的次数屈指可数。

很难说游淮是被这种纯粹工作关系的家庭氛围影响还是天生如此，当游父第一次把游淮接回来的时候，对方就表现出了感情淡薄的一面——毕竟他们家里也尽是这样的人。

他看游父的眼神不像是看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而是一个待在父亲职位上的人，谁来都可以。

就像游父曾经看游淮也不是看自己的儿子，而只关心他是否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大概是人到中年就会开始多愁善感，游父终于开始试图当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父亲。

但他已经习惯手下人对自己的言听计从，哪怕对待儿子也下意识表现出不容违逆的一面，最后只是让父子关系越来越僵。

当游淮分化成enigma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变得更差了。

游父坚持游淮应该像他一样趁早找一个和自己匹配度高的对象，不然迟早会因为自身不稳定的信息素失控。

游淮的天性就讨厌被其他人控制，游父多年来无形的逼迫更是让他的厌恶达到了顶峰。

他压抑信息素装beta，一开始是对游父说他必须要有安抚对象才能稳定的回应，再后来，在圈子里见多了失控的alpha和omega，游淮更加厌恶那种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

但这种违反本能的行为不可能毫无代价，游淮的状态一直是越来越坏的，偏偏游父几次拿游淮的信息素去检测，匹配度结果都很惨淡，没有任何人可以安抚他。

仿佛游淮注定就只能孤身一人，走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毁灭的路。

到了这一步，游父也不再想什么游淮之后的继承人问题了，他更希望游淮能好好的。

但碍于糟糕的父子关系，游淮和他总是没什么话说。

所以云舟出现后，游父也不打算阻拦，主要是他也阻拦不了。

不过他还是派人去查了对方的资料，当看到云舟的照片时，游父忽然一愣。

游淮刚入学A大的时候出过一次意外，医院给他打电话，说是游淮突发易感期昏倒在路上。

那天已经很晚了，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这个时间点学生几乎都在宿舍，信息素扩散也没人发现，游淮脑袋很痛，意识混乱手掌和手臂都被抠出血，还好有个在图书馆兼职，负责最后锁门的学生路过，一看血迹立刻意识到不对，立刻叫了救护车。

那个学生看游淮一直自残，便费劲抱住他不让他继续伤害自己。

但易感期突然爆发的enigma力气是很恐怖的，那个学生最后反而被游淮整个抱在怀里一直动弹不得。

医护人员赶到的时候，学生正有气无力地被游淮像娃娃一样搂着，不过他还是时不时就用手拍拍对方的后背，轻声安抚说没事的。

游淮也顺从地埋在他颈窝，睡得很安宁的样子。

这个场面看起来其实有些滑稽，但救护车里的alpha脸色却变得惨白，游淮的信息素碾压过来，他根本无法靠近一步。

最后医护人员费了好大劲才把游淮从那个学生身上扒下来。

游父得知后便想去感谢对方，另一方面他心里也存着一点希望，虽然游淮自己没有意识，但他明显有被对方安抚到，这是否意味着那个学生的信息素和游淮匹配度很高？

但很快他就失望了，因为那个学生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信息素的beta，理论上是绝对不可能安抚enigma的。

大概是游淮身体本能依然习惯克制自己，所以才显得像是被安抚住了。

游父说了感谢想要给予报酬，对方却摆摆手说不需要便离开了，之后谁都没有把那次意外放在心上。

学生没有说，希望再次落空的游父也没有特意问他的名字，游淮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随着时间过去，这件事也被遗落在过去的某个角落里。

那个学生也早就忘记了有这么一回事——那对他来说只是很普通的一次帮忙。

直到此刻，游父忽然觉得照片上的脸很眼熟。

游淮很少出那么严重的意外，因此那次意外让游父印象深刻，随着回忆渐渐浮现，他也记起了当时那个学生的脸。

游父当时看照片的目光恍惚了一下，然后苦笑了一声。

原来那么早……那个时候游淮就已经遇见了自己的命运。

只是却被自己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丢到一边。

还好游淮终于还是自己把云舟找回来了。

但游父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游淮的决定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除了云舟本人。

很多人提起enigma和beta，第一反应基本都是beta不配，但实际上很多人也忽略了一点，对于beta来说，enigma其实也是一个很不合适很糟糕的选择。

Enigma总是难以满足，会无止尽地向beta索求，哪怕beta已经无法给予也会继续逼迫，这是他们的天性，很难彻底改变。

游父很清楚，云舟现在可以给游淮带来好的变化，但一旦他离开，游淮一定会再次变回原样，而且变得比之前更坏。

所以就像游淮对周子钦说的那样，游父只会希望云舟能一直留下来。

至于具体要怎么做，一辈子只擅长做生意的游父在这方面的想法也很朴素。

——给钱，不够就加。

云舟：“……”

老实说他还没反应过来。

“……那个，”剧情发展过于奇幻，云舟一下子都不太会说话了，“可是我们现在就在交往，我本来就不会离开他啊。”

游父心说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就他儿子那个离正常人很远的精神状态，他是真担心以后云舟受不了跑路。

事已至此先给钱吧。

云舟：“……”

他真是很难理解豪门的脑回路。

云舟还想说点什么，但游父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他低头一看，不出意外果然是他的冤种儿子。

游淮也只有这时候打他电话积极，游父甚至怀疑自己的号码都是对方刚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的。

不想在云舟面前暴露他们“和谐”的父子关系，游父走到边上接电话，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不是去找他麻烦的。”

自己明明是为了帮游淮留住云舟的……圈子里去哪里找他这种不棒打鸳鸯的好父亲？

游淮声音却很冷淡：“多此一举。”

游父皱了皱眉，用过来人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感情很好，但时间久了，感情是很难说的，有时候利益联系也很重要，万一他以后后悔……”

“你搞错了，”游淮淡淡地打断他，“我的意思是就算他真的要离开我，我的一切也都是他的。”

游淮语气很疑惑：“你怎么会想到拿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做条件？”

游父：“……”

这恋爱脑冤种儿子真是不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