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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祁九琏,你在干什么 二更

祁九琏现在很想道德绑架这两个人, 她也这么做了:“你们一来我家,我家就办丧事,你敢说如果不是你们, 我爹会死吗?”

祁九琏的声音开始发颤,她似乎已经融入到原主的记忆里, 与原主感同身受,将祁爹视为自己的亲人,为亲人鸣不平。

“我们并未料到会发生如此惨剧。”沈清珩将桑葵往自己身后一带,挡住她:“令尊的死我们很遗憾, 并且也帮你查出害令尊的真凶,祁小姐何必咬着不放?”

“我咬着不放?”祁九琏手一扬, 沈清珩以为她要动手, 防备抬手要去挡住她胳膊,结果她只是把怀里的衣服团起来,空出一只手指着他的脸怒斥。

“是, 你们是没料到,但你们的到来引来的危险就与你们无关吗?别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与你们无关的样子,我看了恶心。”

祁九琏完全不想管自己一通骂会让这两人怎么想,她只想出气。

“你们要找的劳什子秘宝不过是块破灵石,这东西到处都是,龙窟里的那块被楼煜吸收了,你们留在这也没用,该去哪就去哪,龙潭镇不欢迎你们。”祁九琏一掌拍到墙上,拦住他们。

“我也不欢迎你们和我同行去上京。”她盯着这两人,一字一句道:“我怕你们跟着, 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祁小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桑葵从沈清珩身后走出来,还要解释,被祁九琏打断。

“我不关心你们是什么意思,事情已了,请你们离开我家。”

她说完这句,凶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走向房间,进去后一把把门关上,脸色瞬间变了,皱着眉揉拍打墙壁的掌心。

疼死她了。

都怪他们,要不是为了威慑他俩,她用得着这么用力吗!

祁九琏朝掌心哈气,一看通红的掌心,又气又心疼。

这俩人最好离得远远的,下次再见到,她必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屋外的两人面色难看,祁九琏态度很明显了,他们再留在这,岂不是任由她打脸。

“桑姑娘,我们走吧。”沈清珩收回目光,看向桑葵时眸光浮上怜惜之意。

桑葵咬唇,最后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委屈地点头。

“可是我真的只是想提醒祁小姐,楼煜不是好人。”走到半道上,她还是忍不住向沈清珩哭诉,她是好心想让祁九琏看清楼煜的真面目,免得祁九琏喜欢楼煜太深,反倒被楼煜伤了。

桑葵眨了眨眼,泪水滑落,她低着的头被沈清珩抬起来,一眼看到她脆弱的模样,眸光闪烁,抬起双臂抱住她。

“我知你是好意,不怪你。”他动作僵硬地拍了拍桑葵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如此说来,楼煜确实对你有杀心。”

桑葵回来时,他看到她脖颈上发紫的指痕,得知是楼煜掐的,第一反应也是难以置信。

他了解桑葵,桑葵不会说谎,再结合之前楼煜对他们的态度,虽未亲眼所见,但此事绝对不假。

如今楼煜昏迷未醒,照祁九琏所说,楼煜还瞎了眼,这t?个时候再为桑葵讨公道,倒成了他们的不是。

况且以祁九琏方才护楼煜的态度,即便他们拿出证据摆在祁九琏面前,她也会为楼煜开脱。

“这就怪了。你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杀你?”

桑葵擦了泪,仔细想了想,一个激灵:“我想起来了,他两次杀我的时候,都提到了祁小姐。”

“第一次他来我房间,我以为是你……”她小心地瞥了一眼沈清珩:“一进来就拿刀威胁我,当时是祁小姐来了,他才放过我。”

“再之后就是几天在龙窟里,他说祁小姐护了我很多次。”

可她没发现祁九琏有保护自己啊。

“此事蹊跷。我们先离开龙潭镇,先去上京与陆兄汇合,再做打算。”沈清珩一锤定音,桑葵惊慌的心安定下来,仰头倾慕地看着沈清珩,这几日多亏有他在,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好,都听沈公子的。”

她想要挣开沈清珩的怀抱,他先一步松了手,却是牵住了她。

桑葵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暖流,握住他的手,跟他走。

两人走之前特地与兰玉声打了招呼。

“二位这就走了,不与我们一道同行吗?”兰玉声一眼扫过去,从桑葵脸上表情大致猜测他们应当是与人起了争执,急着离开,也就没有挽留。

这祁宅里,除了祁九琏,没有人有权力赶他们走。

“我们还有要事在身,需先行一步,待你们回了上京,我们再叙。”沈清珩客套一句,桑葵随之朝兰玉声鞠躬道谢:“多谢兰公子今日救命之恩,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去浮心城报上我的名字,届时自会有人帮你。”

兰玉声没有拒绝,目送他们离开。

一位是望河沈氏少主,一位是浮心城城主之女,这两人怎么会与琏妹妹牵扯上?

兰玉声敛去眸中的复杂,再拿出刚收到的回信,迅速浏览完,脚步迈向祁九琏的住处。

她现在在给楼煜穿衣服,裤子她没换,只给他套了上衣。

衣服穿在他身上好像还有点小,不过也能穿。

再一看他手上的伤,不知是药效不好还是时间太短,到现在还没结痂。

祁九琏叹了口气,瘫倒在软榻上,睁大眼睛看还没醒的人。

这个时候脱离了危机,精神松懈下来,身上哪哪都疼,跟爬了几天山一样,酸痛难忍,肚子还很饿。

他们在洞穴里待了五日,自己就吃了几条鱼,不饿才怪。

祁九琏又想吃饭,又想第一时间看到楼煜醒来,趴在软榻上不想动。

也不知道楼煜饿不饿。

她躺了会,听到脚步声,有人敲了门。

“小九,你在里面吗?”

是兰玉声。

祁九琏现在其实谁都不想见,又听到他说:“容姨回信了。”

她只好爬起来,慢吞吞走到门口,把门开了个只露出自己身子的门缝。

兰玉声将信递给她,打开看完,祁九琏心沉了下去。

是祁娘的回信,信里说事情解决完尽快回上京,她很担心祁九琏。

“小九想好出发的日子,提前告诉我,我好早做准备。”兰玉声比她高,但未趁机从门打开的缝隙往里看。

他笑了笑,又说:“那边你不用太担心,容姨只是记挂你的安危,并不是催你回去。”

祁九琏轻轻啊了一声,扭头看向还在昏睡的楼煜,再看了眼信中内容,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升上来,不知是欢喜,还是忧愁。

“等他醒了……”她顿了顿,下了决定:“等他醒了就回去。”

“好。”兰玉声应下,又说:“这几日你在那处当是没休息好,要我为你准备些什么吗?”

祁九琏的确有事想让人帮忙,但不好意思让他给自己拿饭,刚要拒绝,他已经继续说了。

“我已经让留下的侍从准备晚膳,再等一会就能食用,你现在饿吗?”

他都这么说了,祁九琏也不忍着,点了点头:“有点饿。”

在兰玉声面前她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忍着饿意,看起来人还行。

兰玉声却明显发现她的脸部轮廓瘦了些,被楼煜劫走的这几日定是吃了苦头。

“待她们做好了,我来叫你。”他没多说,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看起来贴心又懂分寸。

祁九琏点了点头,没说谢谢。

饭是她们家侍从做的,他就动动嘴,谢什么谢,他伤楼煜的事她还没忘呢。

啪的一下关上门,往楼煜走去。

兰玉声摇了摇头,心道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生气起来与小时候一模一样,只知道关门。

他转身离开。

祁九琏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自己只想着楼煜快点醒来。

再去查看他手臂上的伤,一看到翘起的皮肉,浑身一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样可怖的疤痕任谁看到都不敢再看第二眼,他怎么忍得住一声不吭的?

刚才忘了问兰玉声再要点药膏,之前给的一瓶都用完了。

目光从他的手臂上移,最后落在他安静的容颜上。仔细一看,他的脸色好像红润了些,没那么苍白了。

看着看着,祁九琏逐渐看入了迷,他的确是长在她审美点上,五官每一处弯折都恰到好处,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好看。

视线下滑到他干涸的唇上,都起了皮。

祁九琏看得皱眉,用棉布沾了水润他的唇。

最后趴在床边等他醒,结果她都吃完饭回来,都不见他醒来。

从兰玉声那又拿来了两瓶药膏,兰玉声说这是最后两瓶,用了还不见好的话,得快些回上京去治,万刃丝造成的伤,只有上京的人有彻底治愈的药。

祁九琏再次帮他抹药膏,奇怪发现那道一点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丝线般的伤口还是裂开的。

这两种不同武器造成的伤,愈合的速度还不一样?

她心情沉重地给楼煜抹完药膏,等待他醒,直到天黑,他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

吓得她每隔一段时间去摸他额间的温度,没有发现异常才稍微放心。

这几日奔波劳累,受到惊吓,她实在太累了,等着等着,趴在床沿上睡着。

连楼煜醒来都不知道。

从噩梦中睁开双眼,楼煜瞬间感知到独属于祁九琏的气息,这股气息萦绕在周围,让他沉静下躁动不安的心。

她睡着了,睡得很沉。

入目一片漆黑,他以为是天黑了,随即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瞎子。

他偏了头,转向有祁九琏在的那一侧,顿了很久,才抬手往边上摸索,碰到了她的发丝。

指尖一颤,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手缠绕着她的发丝,感受发丝的凉意侵袭攀上自己的手指。

片刻后他松了手上的发,一点一点地往她的方向挪动,压到小臂上未愈合的伤,刺痛令他瞬间清醒。

手摸上小臂,碰到未结痂的伤口,心神一颤。

兰玉声留下的伤竟然到现在还没愈合,他的武器果然有古怪。

感受到身体恢复了大半力量,他稍稍安了心,重新去摸索身侧的人,他看不见她,却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像蜜糖一般,甜得谁都知道这是陷阱,但他依旧跳了进去。

指尖碰到一处热意,那是她的下巴。

楼煜终于不用忍耐,任由自己的身体战栗,手指一根根覆上,轻轻碰了碰,鬼使神差地往上,擦过他曾经舔吻过的唇瓣。

像是碰到尖刺般的东西,他猛地收回了手,手掌微微握起,指腹上那温热的、柔软的触感钻进他身体里,无法驱离。

他深刻地知道她的唇有多软,尝过一次就忘不掉。

楼煜几次滚动喉咙,动作敏捷地起身下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惊醒祁九琏。

他要去龙窟那再看看,自有记忆来就被困在那,无法离开,前世与现在两次都是桑葵拿走维持阵法的灵石,他才恢复自由。

离开的身形一顿,他在床上变了个假人代替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

龙窟没有他在,被妖邪占据,巨大的身躯盘踞在洞穴里,感知到他的气息,睁开眼看他,没有动。

楼煜看不见,只能通过法术探查,并未找到有效信息。

他回去了。

房门还是关着的,他轻轻推开,下一瞬一盏灯在他面前亮起,一张阴森的脸升起,听到不小的动静。

祁九琏瞪着被自己抓包的人,表情严肃:“你又跑哪去了?”

好家伙,亏得她醒来就去看他身体情况怎么样了,越摸越不对劲,最后凑到他胸前一听,根本没有心跳!

吓得她以为楼煜死了,那个时候心脏都快停止跳动,天都要塌了。

后来t?才发现这是个假的。

楼煜又背着她跑出去了!

“你给我老实交代,不好好躺床上养伤,跑哪去了?”

楼煜此刻很想笑,许是失血过多脑子转不过来,听到祁九琏这样质问自己,竟然不觉得恼。

“你猜我去哪了。”他难得心情好,跟她开玩笑。

不料对方压根不接他的玩笑。

“我猜?”祁九琏今天被气得心脏疼,又被楼煜偷跑吓个半死,根本没心情猜,只想把这个乱跑的家伙捆起来,直到安全回到上京。

“我猜你以后都跑不了了。”

她亮出了自己之前找到的粗绳,把煤油灯往边上一放,就去捆他。

一手把他按在门上,用身体压着他不让他动,避开他受伤的手臂,将粗绳围住他的腰,穿到他腰后。

这样的动作难免碰到他的腰,手掌擦过衣衫缝隙下的腰身,楼煜忽地抖了抖身子,一下靠在门上。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祁九琏,你在干什么?”

第32章 身体上的愉悦 一更

即便他克制了自己的声音, 还是没法彻底掩藏他那一瞬因祁九琏的触碰而引起的,身体上的愉悦。

他以为自己被祁九琏碰到只会控制不住地颤抖,却没有想到, 在他的巢穴里那样亲密接触后,这一份颤抖已然朝着另外一种不可言喻的方向发展。

像是精神毒药, 会令人上瘾。

“我在干什么?”祁九琏将绳子从他腰后穿过来,交叉收紧,又舍不得用力勒,力道轻下来:“看不出来吗?我在绑你啊。”

她还是没舍得将他全身都绑起来, 只用绳子在他腰上绕了一圈,打了个结, 多出的一截绕到自己腰间, 将绳子两头系在自己腰上。

做完这一切,祁九琏拾起灯盏,一手牵着两人之间的身子, 把楼煜往自己的方向拉。

“你不听我的话,我只能这么做了。”但她知道,楼煜若是有心想挣脱,铁链都困不了他,这根绳子又有什么用。

她就是气,气楼煜总不听自己的话,连要出去都不和自己说。

是不是她没醒来,没发现他跑出去了,他就不会跟自己说?

“伤成这样还到处跑,你是不想活了是吧?”

祁九琏一拉绳子,身后被她绑住的人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她明明没多用力, 他却被拉得一把撞到她背上,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倒地。

连忙松了绳子,转身去扶他,刚碰到他胸膛,他朝后躲去,不知是眼睛看不见,还是光顾着躲祁九琏没注意到脚下,身子骤然往后倒。

他一倒,绑在他腰上的绳子绷直,拉着祁九琏朝他的方向扑倒。

撞到地上前,祁九琏只想着不要压到楼煜,依靠还没灭的灯光捕捉到他的位置,张开双臂撑在他身体两侧的地面,但是她高看了自己的臂力,冲力使她没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还是压在楼煜身上。

灯盏倒地的清脆声响打破夜晚的平静,灯火熄灭,屋内漆黑。

身体撞击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冲进来,填满了身躯。

祁九琏缓了缓,立刻去摸索身下的人,气息呼在他脖颈上,他忍了又忍,攥紧双手,费力仰头避开她的气息。

扬起的脖颈上喉结迅速滚动两下,最终在祁九琏即将碰到他脖颈时,伸手将她推开。

如果此刻有光,祁九琏就能看到他绯红的耳尖。

“起来。”

他冷声吐出这两个字,用手背推她。

祁九琏愣了愣,反应过来,摸索着从他身上起身,转头去摸掉落的灯盏。

不知滚哪里去了,摸了一圈都没摸到。

她蹲着转回去,问楼煜:“有没有磕到哪?”

楼煜坐起来,两腿曲起,手臂搭在膝盖上,闻言朝祁九琏的方向转过脑袋,失明的眼睛连续眨了好几下,才说:“没有。”

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祁九琏有点懊恼,早知道就力气再使小一点,他现在是病人,不能折腾。

她找不到灯盏,只好拜托楼煜:“有点黑,你能生个火吗?”

这句话又让楼煜想起来自己发情期对祁九琏做的那些荒唐事,缓了很久,才依祁九琏的话,生了一小簇火苗。

火光只照亮一小片区域,足以祁九琏看清地面,灯盏滚到桌子底下,她在身上绑着楼煜,不方便拿,就没去掏出来。

转过去再一看楼煜,他穿着祁爹的衣服,给他套衣服的时候没整理好,而且只套了件上衣,他这样坐着的姿势,衣服下摆短了,遮不住他的腰,露出一截精瘦的腰身。

祁九琏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之前给他擦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有腹肌,身材很好,是那种看起来不会很魁梧的美。

心里再次骂死洱子,这么好的人设就这么被写成了恋爱脑,还死得那么惨,脑子抽了才会那么写。

祁九琏骂完,指了指楼煜的腰,意识到他看不见,小声说:“你腰那不漏风吗?”

楼煜身子一僵,站起来,像座山一样挡住火光,他的影子完全覆盖在祁九琏身上。

站起来后衣摆堪堪遮住,那截强劲有力的腰隐藏在阴影中,祁九琏眨了眨眼,移开目光。

楼煜看不到她在看哪,抬手拉住粗绳,扯了扯:“起来。”

“哦。”祁九琏在心里嘀咕,他又喊她起来,站起来后,她强调一句:“今晚我是不可能给你解绑的。”

她以为楼煜会自己扯开绳子,他下一句话让祁九琏直接傻眼了。

“不解开,你是要与我睡在一起吗?”

“啊这……”祁九琏还真仔细思考了会,盯着他腰上的绳子出神,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她还就不信了,晚上和他一起睡,还能被他跑了。

“行,反正床大,你跟我一起睡。”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等了一会,不见楼煜说话,凑过去仔细看他。

兰玉声看过他的眼睛,没看出什么毛病,后来她不放心,喊了大夫来,也说养养就会好,她只好向本人求证:“你的眼睛真的没事吗?”

话题转变太快,上一秒还在说一起睡,下一秒就关心起他的眼睛,楼煜闭上眼,不想说话,径直朝边上走去,结果撞上了桌子。

祁九琏哎呦一声,没来得及提醒他。

“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走吧。”她牵着绳子,小心地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之前没系紧,手一松,绷直的绳子没了拉力,松松垮垮地滑落到他腹部,打的结随着走动摩擦身体,楼煜忽地捏住绑他的绳子,扯动了一下,像是要将绳子扯断,最后只是将绳子往腰上提了提。

但没什么用,一松手,绳子又蹭到那处。

楼煜莫名觉得烦,烦祁九琏捆自己,烦这根绳子不听使唤,烦自己现在看不见。

“你睡得着?”他跟着她走了一步,忽然出声。

祁九琏停下来,不解:“睡得着啊。”

楼煜很想问她一声,你怎么睡得着的?

与陌生男子共处一室,还要睡在一起,她就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对她做些什么吗?

“你不睡吗?”祁九琏刚想起来,他偷偷溜出去,好像眼睛看不见也不影响他行动:“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得出发去上京了。”

和兰玉声说过,楼煜醒了就出发,今晚好好休息,回上京路上,应该不会有家里的床休息得好。

“我睡不着。”

此刻这间被微弱火光照亮的房间里,只有他和祁九琏,没有他膈应的人,他有的是时间与祁九琏唠唠,她嘴里的喜欢。

“我有事要问你。”他一说这句话,祁九琏一个激灵,想起来还有个很隐私的事没问楼煜。

“我也有事想问你。”

她稍稍凑近他身侧,仔细查看他面色,之前摸过他的身体,已经不烫了,现在看起来又挺正常的,所以……

“之前在洞穴里你体温好烫,你的发|情期是过了吗?还是只是压制下去了?”

冷不丁这么一问,楼煜张口结舌,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挫败感。

他硬是挤出一句话:“你猜呢。”

随后直接错开祁九琏,也不管系在她身上的另一端绳子,大步往前走,绳子绷紧,祁九琏连忙跟上去,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了。

看着他一声不吭地走到床边,有点想笑,笑着笑着就难受起来。

“直接坐,床就在你腿边。”说完了,楼煜却没坐下,面向床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么一折腾,祁九琏精神了,还真就睡不着。

视线落到楼煜披散在后背的黑发,突然想给他编辫子,就像小时候那种对什么东西都好t?奇,想摸摸的心思。

“那个……”祁九琏稍稍倾身,从楼煜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去看他,火光在他们身后,她只能看到一片阴影。

“在洞穴里,你发|情的时候做的事,你还记得吗?”

此话一出,楼煜瞬间回想起与她相贴的一幕幕,那样柔软的触感似乎还萦绕在唇边。

他忽地向祁九琏弯腰,在几乎快要碰到她的头时停下,俊逸的侧脸倒映着火光,那双眼睁开,长睫一颤,说:“你希望我记得吗?”

心忽然鼓动,迫切想听到她的回答。

发|情时理智确实不由自己所控,生出的想要将她禁锢在自己身侧的想法也确实是他心中所想,但那不过是找到了个稀奇玩意,不想给别人看罢了。

他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听到祁九琏否定的答案。

“那还是别记得了吧,没啥好记得的。”祁九琏捂住自己的脖颈,一想到楼煜啃自己脖子,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楼煜慢慢直起身,背脊笔直,嘴里发出一个语调:“呵。”

“那你到底记不记得——”

“不记得。”楼煜冷声开口,垂下的手攥紧又松开,最终搭在腰间绳子上,重复道:“我不记得。”

明明自己什么都记得,听到祁九琏那么说,出口的话变成了否认,她不希望自己记得。

祁九琏狠狠舒了口气,那应该是蛟龙发|情的时候控制不住了,才会咬她吧。

“不记得就好。”

这五个字一出来,楼煜又冷呵一声丢下祁九琏,自己躺床上去了。

绳子随着他的动作绷直,祁九琏一个没站稳,结结实实扑到他身上,鼻子砸到他硬邦邦的胸膛,可疼了。

立刻撑着被褥起来,坐到床沿边上,捂着鼻子。

“怎么了?”楼煜手一撑坐起来,声音里罕见流露几分关切,祁九琏只顾着心疼自己的鼻子,没注意到。

“撞到鼻子了。”

她现在想把这碍事的绳子解开,一点用都没有,还总添麻烦。

楼煜伸出手,但没摸到。

满是伤痕的手臂闯入祁九琏眼底,狰狞可怖,常人若是伤成这样,早就哭喊了,可他一声不吭。

“疼吗?”

“疼吗——”

他们异口同声说出这两个字,问对方疼吗。

听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话,两人皆是一愣。

祁九琏先一步开口:“不是很疼。”

她的声音陡然低落,想去摸摸他的伤疤,又怕摸疼他。

“很疼吧。”朝着伤口轻轻地哈了口气,想像之前那样安抚他,却见他嗖的一下收回了手。

呼出的热气接触到空气就冷了,在手臂上温柔地抚过,好似她的手真地摸上来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楼煜一把缩回了手。

这一次他没有错过祁九琏话里的心酸,又是这样,又是以这种语气对他说这样的话。

心底生出一种想要现在就问清楚的冲动。

祁九琏,你究竟为什么会喜欢我,你对我莫名其妙的心疼,当真没有夹杂丝毫利用之心吗?

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楼煜的心被无尽的空虚与躁动包裹,前世他不曾尝到被关心的滋味,整日生活在利用与背叛中,现如今措不及防感受到这种名为心疼的东西,他居然无措起来,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他只有生硬地说出那两个字,前世说了那么多遍,多到已经麻木:“不疼。”

可是有人在心疼他,为他打抱不平。

“怎么可能不疼。”祁九琏眨了眨眼,把泪水塞回眼眶,哼了一声:“让你不听我话,疼了才能长记性。”

话是这么说,她的声音里能明显听到对楼煜受伤的难受,刀子嘴,豆腐心。

“兰玉声怎么伤了你?”祁九琏问他:“你们俩打起来了?”

她问得急,被敲晕那段时间也不知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

“我问他要药膏给你涂了,但是好像不管用,还是得去上京找厉害的药膏给你用。”一连说了好几句话都不见楼煜说话,祁九琏转过去仔细看他,他合了眼,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层阴影,好像不大想听她说这些。

“你要睡了?”

只听到他发出一个嗯声。

祁九琏站起来,低头看连接两人的绳子,给弄松了点:“那你好好休息。”

她再一瞥,见床里面还有很大位置,让他往里边挪:“给我留点位置。”

楼煜猛地睁开眼,刹那间似乎看到了祁九琏的脸,实际上那是一片黑暗,他蹙了眉,掌心按在被褥上,匪夷所思道:“你来真的?”

“我说到做到。”祁九琏嘀咕一句:“我要睡外边,你睡里边去。”

她睡在外边,他要想下床肯定要越过她,稍有动静她就会醒,这次看他怎么跑。

楼煜顿了会,妥协一般往里面挪。

等他在里面躺好,却没听到祁九琏躺下的声音。

他不再管,闭上眼,双手规矩地交叉置于胸腹,不动了。

祁九琏看到了,他往里挪动时只借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用力,伤的是右臂,搭在身上,那些还没愈合的伤痕她看得一清二楚。

心再次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一抽一抽的,她吸了口气,盯着伤疤看了会,倒在床上,和楼煜隔开了点距离,攥紧被褥盖好肚子,偏头一看还有火光,朝楼煜说:

“关灯吧。”

下一秒整个房间被黑暗侵袭。

祁九琏睁着眼,视线里漆黑一片。

那黑暗中似乎有豺狼虎豹,她猛地闭紧双眼。

房间内安静了片刻,祁九琏的声音突兀响起:“楼煜。”

她头偏向楼煜,只能看到他的脸部轮廓,高挺的鼻梁很好辨别。

“你答应我,不要再找桑葵了好不好?”

楼煜眼皮下眼球转动,还是忍着没有睁眼。他张口,却是顿了很久,才说出三个字:“为什么?”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一世自从见到祁九琏的第一面,她对自己的熟稔从何而来,一个劲地阻隔他与桑葵相处,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是为什么?

碰到她时,身体会不受控制,还能抵抗世界意识的操控。

她实在太过神奇,引诱他不断朝她靠近,探索她身上的秘密。

但他只听到她掩饰真相的话。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一句话,你要是不想死,就不要再找桑葵,她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祁九琏把话撂在这了:“反正要是被我发现你又找她,我就——”

“你就杀了她。”楼煜替她说。

祁九琏点点头,发丝散了些:“你知道就好。”

楼煜听得想笑,那种被话语逗笑后愉悦的笑。

这样的威胁,他听了很多次,就没见祁九琏真的杀桑葵。

“睡吧。”祁九琏舒坦了,扭回头,平躺着,闭上眼睡觉。

白日里折腾,这会子躺床上就想睡觉,一会子就进入了梦乡,反倒是她身侧的人,怎么也睡不着。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楼煜睁开了眼,即便看不见任何事物,他也还是用这双眼“看向”祁九琏。

她睡得很沉,在水底窒息了那么久,差一点就死了,不过他把她救回来了,他的血很有用。

他看不见自己的眼看的具体是祁九琏哪里,但一直这样看着她,失明的眼少了戾气,多了几分柔和,含有几分眷恋。

祁九琏,你不让我接触桑葵,又带我去上京。

我究竟,算你什么人?

低低的叹息淹没在空气中,楼煜缓缓起身,绳子滑入衣衫里,肌肤接触到冰凉,动作一滞,终究还是躺回去。

一夜无眠。

再听见祁九琏的动静,楼煜动了动手指,不知自己怎么想的,躺着一动不动,任由她朝自己嘀咕。

“天亮了,你醒了吗?”祁九琏小声说了句,见他没动静,悄悄直起身子去看他手臂上的伤。

那道竖直的伤口已经结痂,但兰玉声伤到的地方只愈合了一点点,看着跟昨天没什么两样。

祁九琏看了会,轻声下床,拿了药膏继续给他抹。

等全都抹好,楼煜还是没醒。

她坐在床边仔细看他,发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事。

昨晚楼煜回来的时候,看着很正常,跟没受伤一样,除开手臂上可见的伤,整个人能走能说。

明明之前看他被百足虫击中多次,那样重的力道,他受得住?

要是按书里设定,他的血有疗伤的效果,那他自己的身体能自愈吗?

等了会也不见他醒,祁九琏松开了自己腰间的绳子,刚想也解开他身上的,转念一想,决定不解开,把绳子绑在床腿上,叹了口气,轻声走出去。

门一关上,楼煜直t?起身子坐起来,一扯腰间绳子,受到阻力,他松了手,坐在床上不动了。

祁九琏又绑了他。

“她还真是,天真。”

屋内被洒进来的日光照亮,那旭日挂起,又是一日新启。

祁九琏先是去了厨房吃早饭,昨晚心里有事没吃几口,现下事情告一段落,心安定下来,吃了很多。

最后端着小笼包带回去给楼煜,还有之前断了好几天的药。

都是补药,给他多喝点,补补身子。

路上遇到来厨房的兰玉声,见她手里拿的东西,问了一句:“小九回房间吃?”

祁九琏含糊地嗯了一声,抬脚要走,又听他问:“楼兄今日可好些了?”

他似乎不知道楼煜昨晚出去了,也不知道祁九琏昨晚和楼煜睡在一个屋。

“不行,你给我的药膏没什么用。”祁九琏一惊,问他:“今天能出发去上京吗?”

兰玉声颔首:“我已打理好一切,随时都可出发。”

祁九琏看了眼手里的药,低声说:“等楼煜醒了,我们就出发。”

“小九确定要带他回上京?”

祁九琏一愣,不解地看向兰玉声:“不可以带他去吗?”

她之前想着带走楼煜,至少自己能看着他,不让他再去找桑葵,现在桑葵也要去上京,偏离了原书剧情,她更要把楼煜看得牢牢的。

“自然是可以的。”兰玉声笑了笑,话语一转:“待回了上京,小九与他再分别——”

“他是要一直跟着我的。”祁九琏打断他。

兰玉声面上的笑收了回去,皱起眉,似乎在想祁九琏这句话的可行性。

“小九你可有想过,他要以什么身份与你一起入容府?”

祁九琏没有想过,她不想想那么多,穿过来,她唯一想做也是唯一要做的事,只有纠正楼煜的恋爱脑,避免他走上原书的结局。

仅此而已。

至于什么身份,到时候随机应变,什么身份好用,就用什么身份。

“小九可不要说随便糊弄过去,人在外,名声很重要,你不在乎,可楼兄不在乎吗?”

祁九琏啊了一声,没想到这一茬,只问了楼煜要不要一起去上京,没问他想不想和自己一起进容府。

或许……

她可以先和祁娘见个面,说清楚了,就不留在容府,自己找一处地和楼煜待着。

这么一想,祁九琏忽然愣住了。

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连锁链都困不住楼煜,她一个只会几个没啥用法术的人,怎么可能困得住楼煜。

第33章 若是兰玉声想杀我 二更

虽然现在走向已经与原书剧情有很大不同, 但以楼煜现在的情况,还有之前他的表现来看,他怕是一遇到桑葵出事就要冲上去。

这个时候就必须要有能压制他的人或东西阻拦他去送死。

不行, 等回去了还要再问问他到底对桑葵是什么想法!

“那在容府,像你这样修习法术的人多吗?”原书里原主的剧情被一笔带过, 没有介绍过原主的家庭背景,她也是打破了原书剧情才知道原主还有娘。

至于兰玉声说的小时候原主是在容府生活的,原主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可能是那个时候年龄小, 不记得了。

“上京修习法术者众多,容府便是其中之一。”兰玉声娓娓道来:“容府内外宗族弟子几百名, 成大器者分散上京各地。”

“那你呢?”祁九琏好奇问他。

兰玉声笑了一下, 谦逊道:“我本家修习者不如容府多,炼器为主。”

他顿了顿,拿出一颗金色圆球, 在祁九琏眼前竟然从这金色圆球上抽出了一根薄如蝉翼的细丝,几乎看不清。

“这是万刃丝,细如发丝,极其锋利。”

祁九琏一看,收回好奇心,这就是伤楼煜的那玩意儿吧。瞬间没了兴趣,嘀咕一句:“挺厉害的,杀伤力很强。”

不过这样一来,她就有了必须去容府的理由,在那高手云集,楼煜再想跑出去,也没法抵得过那么多人。

“那就这样, 我去看看他醒了没。”祁九琏说完就走,没给兰玉声说话的机会。

他没有再说,转身目送祁九琏离开。

只不过在祁九琏面前收敛的情绪释放出来,眼底幽深。

他低估了楼煜在祁九琏心里的分量。

来之前让侍从查楼煜的背景,一无所获,他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此人,不得不防。

祁九琏一开门就看到楼煜坐在床沿边上,指节上挂着绳子,来回摩挲,看得她心一跳。

走过去先把药递给他,问:“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他不接,解释说:“这是之前给你开的补药,喝了好好补补。”

熟悉的苦味萦绕鼻尖,楼煜抬起手,摸了个空。

祁九琏一拍脑袋,看到他弄绳子还以为他眼睛好好的,都忘了他眼睛看不见。

直接一把抓住他的手,把碗放到他手里,托住他的手拿好碗,说:“你拿好了,别掉了。”

被她温热的手包裹手背,楼煜指尖摩挲了一下碗壁,盛着热药液的碗温度都没她手温度高。

手微微上抬,挣脱她的手,将药喝完,下一秒手里的碗被人拿走,一个东西被塞进嘴里,甜香溢满口腔,外皮松软,内馅香甜,吃着比上次甜了不少。

“好吃吧。”祁九琏拿了凳子坐好,一手拿筷子一手拿食盒,美滋滋投喂楼煜。

楼煜没说话,眼睛眨了眨,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精准预判到祁九琏下一个小笼包喂过来的时间,头往后仰,恰好避开她的投喂。

“不吃了?”

祁九琏听到他说太甜。

自己夹着吃了一个,味道刚刚好,哪有很甜。

“你不饿吗?”

都没怎么见过楼煜吃饭。

楼煜摇头,说了声不饿。药液的苦味被甜腻压下去,口腔里每一处都是甜的,他从未吃过这么甜的东西。

有些曾经不曾碰触的东西,一旦上瘾,很难戒掉。

甜食吃多了,有朝一日带来甜食的人离去,又要从何处寻来一样的甜食?

“你都不用吃饭的?”祁九琏震惊:“那你怎么会煎蛋。”

楼煜愣了,他怎么会煎蛋?

前世他没有下过厨,今生唯一一次下厨还是因为祁九琏。

眉头慢慢拧起,加上之前那块石头上储存的自己的力量,未解之谜越来越多,尤其祁九琏身上的谜团,令他无法脱离她,必须查个清楚。

“你问这些,有意义吗?”

一张口就是呛人的话,祁九琏没往心里去,她在想,楼煜原身是蛟龙,按照这个世界对非人类的认知,会把他归为妖邪。

妖邪以灵气为主食,汲取不到灵气就吃人充饥。

祁九琏看着楼煜,缓缓眨了眨眼,语气试探:“你该不会要吃人吧。”

楼煜被她这句话气笑了:“吃人,吃谁,吃你吗?”

祁九琏下意识捂住脖子,想起来那天他发|情期,咬她脖子,还咬她耳朵,不是吃她是什么?

“好吧,你吃灵气。”

收了玩笑,正经起来:“再过一两个时辰我们就出发去上京,你跟我一起去,我去哪你就去哪,还有你手臂上的伤,得好好治,最好别留疤。”

祁九琏说完站起来,把小笼包放在板凳上,筷子塞进他手里:“这个好吃的,不甜,吃饱了才有力气。”

也不等他说话,祁九琏转身就走:“我去告诉兰玉声你醒了,让他准备好。”

听到兰玉声这三个字,楼煜握着筷子的手捏紧,坐在床边上听着祁九琏的脚步声减弱,直至消失。

他没有再吃。

只因这东西太甜。

和兰玉声说好吃了午饭就动身,祁九琏去找了祁宅剩下的最后两个侍从,给了她们银钱,拜托她们帮忙看守祁宅。

“不用日日来,有空就来看一次,打扫下大门和正厅,银钱我会每年发放一次。”

见她要走,两个侍从不舍,立刻答应,还拒绝收钱,但祁九琏态度强硬,说什么都不让她们白干,她们只好收下。

“小姐,你还会回来吗?”

被这么一问,祁九琏自己也拿不准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在她的设想里,将楼煜纠正步上正途,好好修炼化龙,她就找个地方独居,独自一人渡过余生,还真没想过会不会回来。

无法保证承诺一定会实现,那最好不要承诺。

祁九琏摇了摇头。

俩人对视一眼,朝祁九琏一拜:“小姐你放心,我们会看好宅子,逢年过节也会去祭祀老爷,这里有我们,你放心去上京。”

祁九琏朝她们感激一笑,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两人与原主关系挺好,原主若是在,应该也会很不舍。

她抬眼看向湛蓝的天空,太阳悬在头顶,他们快要出t?发了。

收拾好东西,确定没落下,祁九琏带着楼煜上了马车,三人共乘一辆。

马车空间很大,甚至可以在里面横卧,这样一来晚上就可以在里面休息。

兰玉声本来是要再雇一辆马车,偏偏龙潭镇没有马车出售,出租都没有,只好三个人挤一辆。

约莫两三天的路程,将就一下。

祁九琏现在很焦虑。

从来没这么焦虑过,去了容府肯定要和一大堆人虚与委蛇,还要和祁娘接触,越想越焦虑。

看了一眼楼煜,见他闭眼靠着,问他一句:“你没在睡觉吧?”

他哼了一声,表示自己醒着。

祁九琏转而看向对面的兰玉声,打算问问容府里都有什么人,她好做准备。

“容府目前的家主是你娘,族长是你舅爷爷。再往下,便是与容姨的表妹容竹,你舅爷爷所出,你应唤她为小姨。她生有一女子,名叫容雪,是你堂姐。”

兰玉声只说了与祁九琏有血缘关系的几人:“容府自你娘这一辈由女子当家,也是与当初你爹娘成婚有些关联,不过这些等到你回了容府,容姨自然会说给你听。”

祁九琏认真听着,遇到疑惑的地方直接问他。

两人一问一答倒是说了好长一段时间。

车厢里似乎只有他们二人,楼煜坐在那跟隐形了一样。

他闭着眼,保持身子靠在矮几上的姿势,侧着的脸微微朝向祁九琏,静静听着他们说话。

那是他不知道的,祁九琏的家庭。

他好似和祁九琏一般,听兰玉声说出那些未知的血缘关系,把它们记在脑海里。

过了很久,马车停下,侍从的声音传来:“少主,十里之外有妖邪。”

祁九琏立刻掀开帘子往外看,身后是朦胧高山,前方开阔大地,看不到有遮拦物,更看不见妖邪的踪迹。

兰玉声在她身后解释:“我们携带了探测妖邪的法器,可以提前探测到妖邪的动向。”

她缩回来,有点好奇兰玉声家里都会制作什么法器,不仅能找人,还能找妖邪。

“避开妖邪,换道而行。”兰玉声此行是为将祁九琏安全带回去,如非必要,是不会与妖邪正面撞上。

侍从得了令,换了个方向。

祁九琏问他:“晚上是继续赶路,还是停下来歇息?”

既想早点到,又希望不要那么快,心里十分矛盾。

兰玉声的话给了她缓冲的时间:“今夜先赶路,待到城镇上,去客栈好好歇歇。”

她哦了一声,转头去看楼煜的手臂。

车厢内立刻安静下来,兰玉声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早在看到楼煜手臂上不再流血的伤口时,他心中已然诧异。

从未见过有人在万刃丝的割伤下,这么快止好血,按照常人,此刻应是流血而亡了。

敛去眸中异色,他开口安抚祁九琏:“小九不必担心,上京内自有厉害的药师。”

祁九琏没回话,拿出药膏给楼煜抹,要是他眼睛还好着,用不上她动手帮他。

一路上再无话可说,夜色很快降临,祁九琏掏出带来的干粮递给兰玉声,被他拒绝了。

“小九自己拿着吃,我有。”

祁九琏又哦了一声,你不吃,我吃。

她分了一块煎饼塞到楼煜手里,让他吃。

咬了一口,干巴巴的,味道不大好,总觉得自己吃过比这个味道还要好的。

她凑到楼煜耳畔,小声说:“等你伤好了,看得见了,能不能再做个菜给我尝尝味道?”

几乎用的气音在说话,气息呼到他耳上,忽然觉得痒。

楼煜朝边上偏了偏头,离她远了点,手里捏着煎饼咬了一口,几乎没有没味道。

他一哂,知道祁九琏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了。

饼不好吃,就让他做菜给她吃,真难伺候。

“好。”他张了口,竟然说了声好。

出口的话已经收不回去,楼煜再次咬了口没有味道的饼,听到祁九琏的欢呼。

“好耶!那就说好了。”她美滋滋期待,几口吃完煎饼,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

她想得出神,连马车停下来,兰玉声下来马车都不知道。

片刻后她回过神,抬起困顿的眼皮看到车厢内只有一颗小小的玲珑球,光线微弱。

看到对面少了个人,问:“兰玉声呢?”

楼煜没有回她的话。

她掀开帘子朝外一看,兰玉声正在外面和那四个人生火堆。

微微放了心,转头看楼煜时,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

她枕在矮几上,楼煜的手臂搭在矮几边缘,离得很近。

热气呼出,撞上他的肌肤,他动了动手指,忍住了没把手拿回去。

“回去了你得听我的话,好好修炼,听见没?”

没听见他回答自己,祁九琏哼了一声,不管他了。

爱听不听,到时候有你苦头吃。

“我眯一会,兰玉声回来了你喊我。”她闭上眼,实在是太困了。

吃完煎饼再磨蹭一会,这个点估计都快凌晨了,实在熬不住。

她说睡就睡,呼吸声沉重,逐渐均匀。

车厢内只有她一人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楼煜忽地撬动手指,往她的方向挪了挪,食指掀起,碰到了她的脸,那里很软很热。

他那双看不见的眼闭着,却带有弧度,微微弯起。

这个空间里只有她和自己两人,似乎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如果没有不相干的人打搅。

楼煜抬头,对准要进来的人。

玲珑球微弱的光亮照亮他的下巴,他抬高头,下巴仰起,视觉上比兰玉声站在地面上高。

两人“对视”了片刻,暗藏的心思不加掩饰,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他那双瞎了的眼没有任何情绪,兰玉声忽然有种有力没处使的感觉。

视线一移,瞥见楼煜的手在碰祁九琏的脸,顿时沉了脸色。

他低声说:“收回你的手。”

楼煜喉咙里发出嗤笑,他为何要听一个不相干的人的话,他偏不收回去。

他非但不拿走,还张开手,在兰玉声的面前,五指都碰到了祁九琏的脸,动作很轻,但玲珑球没照到,让人以为他力道很大。

兰玉声正要动手,忽地听见矮几上祁九琏的呢喃声,动作顿下。

她没醒。

兰玉声开始认真打量眼前这个人,没有身世背景,伤得那么重却能在短短几日内就恢复得差不多,连万刃丝都伤不了他。

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为友,那只能为敌。

楼煜看不见他在打量自己,但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杀意。

他歪了歪头,偏向祁九琏的方向,是对兰玉声的挑衅,也是对祁九琏的询问。

祁九琏,若是兰玉声想杀我,你还会护我吗?

第34章 被惊慌充斥 一更

睡着的人不会回答他的心里话。

那道射向自己的视线还在, 他知道兰玉声在看自己。

楼煜忽然觉得没意思,拿走了手,靠在一旁, 离祁九琏有些远。

这样的动作在兰玉声看来,不是楼煜自己主动罢手, 而是在告诉自己,即使他不碰祁九琏,也不会放手给自己这个机会。

他站在车厢外未动,身影隐没在黑夜中, 不知在想些什么。

侍从忽地喊他:“少主,有情况!”

随着这一声喊, 马儿忽然嘶鸣, 躁动不安地刨动马蹄,马车晃动,惊醒了祁九琏。

“怎么了——”

魂还没醒, 就听到兰玉声让自己不要动。

“有些状况,我去看看,你待在里面先不要出来。”兰玉声说完这句,深深地看了一眼楼煜,转身大踏步走向侍从。

祁九琏清醒了,先去看了身旁的楼煜,见他还好好的,心放了一半,撩开帘子看向外面,看见不远处火堆猛烈地摇晃,好像风很大,但她丝毫没感觉到有风。

“发生什么了?”

她还在往外看, 说了这么一句话,能听见的人只有车厢内的楼煜。

他微微偏了一下脑袋,身形一滞,忽地捏紧双手,抿唇不说话。

没有听到有人回应自己,祁九琏把头挪回来,去看楼煜,不知是玲珑球的光太白,还是旁的原因,此刻楼煜脸色看起来很白,不大舒服的样子。

“你怎么了?”

祁九琏伸手就要摸他的额头,他没躲开,摸到一手的冰凉。

怎么突然温度这么低?

她的手指伸入鬓角发丝里,温热的手掌紧紧贴合,冲抵额间的冰凉。

楼煜舒展了眉头,松开双手,任由她这般触碰自己。脑中的喧嚣因她的触碰被隔绝,终于清静下来。

他许久未说话,祁九琏以为他不舒服,拿开了手去检查他其他地方。

甫一拿开,脑中挤满了嘈杂的声音。

眉间再度拧紧,下意识要去找那只可以带来清静的手。

手刚抬起,楼煜骤然清醒,立刻按下自己的手,不碰祁九琏分毫。

她还在问他哪里不舒服,语气紧张,他听了有一瞬的失t?神。

“没有。”开口的声音沙哑,再度说话时,已经恢复正常:“我没事。”

祁九琏不放心,又看不出楼煜怎么了,只得去查看他手臂上的伤,许是药膏起了作用,这个时候看着没有白天那么严重。

那就奇怪了,伤也在好,怎么体温这么低?

“你真的没事?”她再度摸了一下楼煜额头,还是那么冰。

这次只碰了一下,就被楼煜躲开了。

祁九琏收回手,不知道他什么情况,只好往外看,去找兰玉声。

这一看,方才还燃着的火堆忽然熄灭了。

黑夜中依稀能辨认出几道身影,速度飞快地闪过,分不清都是谁。

祁九琏顿时觉得情况不对劲,之前不是避开妖邪改道而走吗?现在又出事了?

车厢外诡异地没有声音,明明能看到有人影晃过,却没听到脚步声。

祁九琏小声喊兰玉声的名字,没有回应。

视线所看到的一切皆为黑暗,外面没有一丝光亮,夜空中连一颗发光的星星都没有,有种诡异的平静。

瞪大眼睛仔细寻找黑暗中的人影,那股漆黑似乎能将一切吞没,找不到半点踪迹。

她看了好一会,看不到人影了,感觉不对劲,刚要回去和楼煜说话,忽然对上一个苍白的脸。

“妈呀——”

无法控制的尖叫声响彻云霄,祁九琏猛地缩回去,帘子抖了一下,飘了起来。

“!”祁九琏吓得往后缩,瞪着帘子,一个个词从嘴里蹦出来:“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帘子飘起来的角度更大,以祁九琏的位置,稍微低一点头就能看到车厢外的场景,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

“你在说什么?”楼煜被她碰到,听见她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他听不清的话。

祁九琏一把揪住他的手,往他那挪:“楼煜——”

她深吸了一口气,刚才看到的那张白得好像死了很多天一样的脸,除了鬼,还有谁的脸颜色这么白?

“外面好像有鬼。”

她明显很害怕,抓着他的手不放。

楼煜颤了颤手,反手一把攥紧她,他看不见,自然不知道她方才看到了什么。

但这个世界,肯定没有鬼这种东西,有的,只有比鬼可怕的,难以捉摸的人心。

“我喊了兰玉声,没人回我,外面突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帘子忽然不飘了,垂下来,挡住车窗。

这一刻,世界好似只剩下他们。

玲珑球微弱的光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祁九琏莫名开始害怕起来,心在寂静的夜晚不安地跳动,一声又一声。

深吸一口气,她朝楼煜说:“我去外面看看。”

楼煜没有说话,先前在洞穴里,她怕蛇,现在怕鬼,胆子这么小,还敢出去看?

“你在里面待着。”

拿了玲珑球给自己照亮,祁九琏想着要是外面出了事,她得先保全自己和楼煜,实在不行就先驱车到安全的地方。

兰玉声他们自己还有几匹马,应该能跑得了。

做好了心理准备,用东西挑起帷幔,没看到有什么东西,把玲珑球伸过去一看,差点没被吓死。

“祁小姐,外面不安全,千万不要离开车厢。”

那张死白死白的脸突然冒出来,说了一句话。

祁九琏差点被一口气噎死,手里握着的玲珑球都快变形了。

“你是人?”

她魂都吓得快飞出去了。

猛地往后一退,跪坐着,后背抵到什么东西,迅速往后一看,发现是楼煜的腿,才稍微安了心。

“我是人啊。”那人见祁九琏反应这么大,为自己解释道:“我是少主手下侍从,名为白面生,吓到祁小姐了?”

祁九琏拍拍心口,实在不想再看那张白得跟面粉一样的脸,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兰玉声人呢?”

白面生立刻回答:“我等发现异动禀告少主后,他带其余侍从去查看情况了,由我留下保护您。”

祁九琏愣了,觉得现在情况应该没有白面生说得那么简单。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周围太安静了,就算是去查看情况,也不至于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这个我不太清楚。”他一说完,就被祁九琏问:“你能不能联系到兰玉声?”

祁九琏的心发慌,莫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白面生摇头,说没有。

她再看了两眼,肤色太过惨白,她之前怎么没注意到兰玉声带来的人里有这样的?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白面生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

祁九琏只好重复道;“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白?”

白面生这才反应过来,解释道:“这是我催动法器后产生的副作用,待收回法器,便会恢复正常。”

祁九琏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不过什么样的法器用起来,人脸色会变得这样白?

没有太多时间去想,只要外面不是鬼,她就不怕。

回头一看,楼煜靠在矮几上一动不动,额间可见细密的汗珠,一颗汇聚,从额间滑落。

祁九琏心惊,立刻转回去查看楼煜的情况。

“你哪里难受?”

短短几分钟,他怎么开始冒汗了?

怕碰到他身上隐形的伤口,祁九琏没敢去摸,只用玲珑球照亮他的身体,肉眼判断。

这样的效率显然极低,不仅看不清楚,还找不到毛病在哪。

“楼煜,楼煜?”她喊他的名字,喊了好几声才得到一次很轻的回应。

听到他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祁九琏心下着急,却又没办法:“你是饿了还是哪疼?你告诉我。”

一连问了两句,除开之前喊他名字得到了回应,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祁九琏急得没了办法,刚要求助,马车忽地晃了一下,人没坐稳,挥动双手找东西借力,拿玲珑球的手猛地按在矮几上,没拿稳,玲珑球滚了出去。

车厢内瞬间漆黑一片。

祁九琏挣扎着想站起来,手刚抬起,忽地被一只手攥紧手腕,狠狠按在矮几上。

楼煜直起了身子,张口喘息,此刻他面色惨白如纸,呼吸粗重,宛若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着祁九琏的手腕。

直到再度触碰到她的肌肤,脱离世界意识对他的控制,他才发现自己浑身冰凉。

他看不清此刻周围是什么样,只意识到一点。

若要想不被世界意识操控,只能牢牢地跟紧祁九琏。

又或是,将祁九琏禁锢在自己身边,只能由自己触碰她。

逼仄黑暗的车厢内,楼煜看不到周围的场景,奇异的感觉自与她触碰的地方升起,清爽芳香,让他难以拒绝。

他似那阴暗潮湿之处蛰伏的毒蛇,一旦被他触碰到,就再也逃不开。

只会死死缠紧,不留任何可以挣脱的机会。

他从未想过,两世以来,自己会对这样一个人产生这种依赖,只有她才能当自己的解药,带他脱离控制。

马车忽地再次摇晃,她的身子撞入他怀里,那样瘦小的身躯,他只一只手就能抱过来。

与她相处的每一幕迅速在脑海中闪过,直至听到她的声音,宛如一道光,破开他漆黑的世界。

“你到底哪伤着了?”

自这一世遇见她以来,这样满含担忧的话语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他真的很想从她嘴里问出来,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会心疼他,对他好。

怎么会有人愿意毫无保留地对一个人陌生人好?

额间又被她碰到,这一次他没有躲开。

她对自己的熟稔,不让他接触桑葵,还说喜欢他。

只见了一面就喜欢他?

思绪微动,楼煜缓缓开口,说了一句:“你会一直这样在乎我吗?”

祁九琏被他这句话问得找不着头脑,实在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个情况,但还是郑重回答:“我会,我会一直在乎你。”

这句话是她的承诺,也是对这三年来,喜欢这个角色耗费所有的精力做出的肯定。

如果不在乎,怎么可能会这样大费周章地把楼煜绑在自己身边,那样照顾他。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问?”看不清他现在的情况如何,祁九琏想要去找玲珑球,却被他一把拉住,不松开。

察觉到他现在的状态有点怪异,她坐了回去,用空着的手去摸他的脸,摸到冰凉的汗珠。

“哪里不舒服你要跟我说啊。”

她的关心落到楼煜耳中,他却在黑暗中扬起了嘴角,露出一个谁也看不见的笑。

哪里不舒服?

他被世界意识操控了身体,连他都无法完全抵抗,即便说出来,她又有什么办法。

谁都没有办法。

除非这个世界毁灭,意识消融,自然就可以解开身上的束缚,不过那个时候,他怕是已经死了。

“我只是——”

他的话被白面生打断,急促的声音带着恐慌,闯入他们耳中。

“情况不对,祁小姐你快下来。t?”

随着声音响起,整个车厢剧烈摇晃,马儿嘶鸣,乱踏马蹄,只一瞬间,马蹄踩空,土地塌陷。

祁九琏根本看不到外面突发状况,听到白面生的声音就拉着楼煜往外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马车周围突然出现一个巨大坑洞,眼看着就要陷进去。白面生迅敏地跳跃到还未被波及的区域,双手飞速掐诀,还未成型,整个人被一根粗大的黑色物体重重击飞。

而在马车内,祁九琏只有一个念头,现在还不能死。

她反手揪住楼煜握住她的那只手,空出一只来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站稳。

但他们身处坠落的马车厢内,即便站稳了,依旧会一起坠入深渊中。

车身撞到石壁上,巨力击打一般,祁九琏撞到矮几上,楼煜被她拉着差点压到她。

他听到了祁九琏的痛苦的呻吟,她被撞伤了。

紧接着马车翻滚,两人位置颠倒,再次撞击。

楼煜张开双臂,将祁九琏紧紧护在怀里,后背撞到凸起的木块上,猛烈的撞击力道砸在后背,连带着祁九琏一起翻滚出去。

与此同时下坠终于停止,车厢内东西混乱一片,祁九琏哀嚎一声:“疼……”

头磕到楼煜胳膊上,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停下来,马车骤然四分五裂。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怀抱一紧,被勒得喘不过气。

有人带着她冲破废墟而出,脚下刚踩到地上,就有什么东西狠狠拍打下来,祁九琏只感觉到灭顶的危机,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

她想要做点什么,已经有人先一步做出反应。

楼煜未曾放开她,只扭头,睁开自己的眼,那一瞬金色充斥他的瞳孔,黑鳞迅速遍布额间。

有血从他眼里滑落。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呆滞了一瞬。

脑中轰鸣,气血倒流,楼煜只抱着祁九琏说了一句话:“为我指路。”

随后祁九琏眼前出现一簇足以照亮周围的火团,瞬间看清了前方隐匿在黑暗中的东西。

那是一条足足有五六米长的黑蛇,蛇尾从土里冲出来,几乎填满坑洞,如果它砸下来,他们怕是要被砸成渣。

此刻它不知为何僵滞着没有动。

前方被这条黑蛇阻挡,没有路可以走。

祁九琏立刻镇定下来,扭头往身后看,前方还有几米的空档,立刻让楼煜朝前走。

结实的臂膀搂住她,粗重的呼吸响在耳畔,她的心跳都快与他呼吸声保持一个频率。

火团飘过去,祁九琏沉了心。

“前面没路了。”

似乎是听到她这句话,身后发出一声轰响,有什么东西袭卷而来,飞速逼近。

祁九琏猛地回头,火光照亮了一角,粗壮的蛇尾就在此刻劈下。

这处坑洞逼仄,空间极小,根本没处给他们躲。

“它在你身后!”说完死死咬住唇,手下动作飞快,心从来没有跳得这么快过,定身术丝毫不起作用,被黑蛇力量反噬,祁九琏双眼一花,再睁开眼时,人已经被楼煜带着扑倒在地,他压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碎土炸开,扬了祁九琏一脸,使劲眨眼,一看到那条再度拍下来的蛇尾,瞳孔骤缩。

她一把扯住楼煜的衣裳就地一滚,艰难地滚动,然而已经没法再动了。

先前被撞到的地方阵痛不止,根本使不出力气。

碎土块刷刷砸下,像是要将他们掩埋,没有丝毫可以求生的机会。

这一击宛如千斤重的铁锤砸在身上,几乎要贯穿他们的身体。

祁九琏猛地呛出一口血,刹那间滚烫的液体喷洒在脸上,她呆滞着双眼,看到两点透彻的金芒。

那是她在洞穴内看到过的,楼煜的金瞳,那样好看的眼,此刻沾上了血,像是蒙上了一层东西,掩盖了原本的光泽。

“楼……煜?”她颤着声音,想要伸手去摸摸他,可是双臂被死死压着,动不了。

他的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一丝一毫也不分离。

这一刻似乎能看见她的脸,她应该在难过,声音听起来破碎。

这是唯一能阻挡妖邪攻击的方法,强制透支血脉中的力量,才换取到一丝生机。

祁九琏不看到的地方,楼煜身上钻心地疼,使他清醒。

背脊裂开,比黑蛇小了数倍的蛟尾尖刺版穿透黑蛇,浓稠的液体滴落,无法沾到蛟尾。

墨色一般的蛟尾彻底与黑夜相融,祁九琏看不到它,只知道楼煜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气息杂乱,身体一直在颤抖,她甚至觉得他抖得连自己都被感染了。

“你……”

短暂的安宁后,黑蛇迅速摆动蛇尾,妄图挣脱蛟尾,尖锐的嘶鸣声几乎炸开了耳膜。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祁九琏看到楼煜张开了口,他在说话,可她听不清。

楼煜在说:“记住你说的话。”

记住你对我说的那句会一直在乎我,否则……

血腥味几乎充斥了整个口腔,身体传达给他的反馈告诉他,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不过足以他将这只畜牲解决。

背后的蛟尾将蛇尾甩开,掌心按住地面撑着自己站立,他将祁九琏抱着放置到一旁,再站在她身前,从裂开的背脊里抽出骨刀。

祁九琏浑身都是撞击后的彻骨疼痛,动不了,没法再给楼煜帮助。

再次看到他从身体里抽出这把刀,终于知道那把刀是怎么做出来的,那是他的骨血所化,与他本是一体。

锃亮的刀身反射出黑蛇的躯体,在土地里蠕动,最终露出它的头颅,蛇信子朝楼煜吐出,幽绿的蛇眼冷意森然。

刀身完全抽出来,楼煜缓缓站直了身体,他稍一偏头,似乎在侧耳倾听黑蛇的动静,在祁九琏出声前,他动了。

身影瞬间出现在黑蛇眼前,眼也不眨挥下骨刀,刀身瞬间砍破黑蛇身体上的鳞片防御,没入它的头颅中。

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只在一个呼吸间,就将其重创。

骨刀抽出来,楼煜重重坠地,刀身深深嵌入泥土里,满口的血喷出。

他似乎感觉不到痛,抬起头,金瞳几乎竖成一条线,紧紧锁定那只黑蛇。

黑蛇以一种诡异的姿态仰着脑袋,最后轰的一声,砸在坑洞里,幽绿的瞳孔失去了生的气息,暗下来。

楼煜依旧保持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周遭忽然寂静下来,静得可怕。

祁九琏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没有丝毫回应,这个只有一团火光照亮的地方,此刻好似只剩下她一个人。

“楼煜……”她再度喊他的名字,透过那微弱的亮光,勉强看到他跪坐在前方,发丝垂下,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

此刻祁九琏心中忽然升起前所未有的惧怕,拖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挪过去,不管她怎么喊他,他都没有给予一丝回应。

他变出的火团只有拳头那么大了,低低地漂浮着,亮度在降低。

祁九琏终于来到他身侧,火光飘在他面前,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静静地跪坐在那,沾血的手捏着剑柄,垂下的发丝上全是血。

好像失去了自己的声音,祁九琏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无数根针扎着自己的心,密密麻麻的痛让她呼吸不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说出了一个字,还没吐出来,就被空气吞没了。

她呆愣看着眼前的人,怎么都不敢去碰他。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没有桑葵,他还是会受伤,还是会遭遇原书那些磨难?

所以即使没有桑葵,也无法改变吗?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做,才能让楼煜完全安全。

只是想去上京,为什么偏偏会遇上妖邪?

她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衣角,喊他的名字。

第一次见他时,她满心欢喜地唤出这个名字。

而现在,她的声音被惊慌充斥。

“楼煜?”

第35章 一条没穿衣服的小蛟 二更

恍惚间好像看到他动了, 祁九琏使劲睁大眼,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

声音立刻转变,透着无措, 夹杂劫后余生的欣喜,她终于敢去碰他:“楼煜, 你怎么样了?”

面前的人只缓缓抬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她去帮他把头发撩开,手止不住地颤抖。

不仅是因为身上撞击的伤痛, 还有害怕。

她怕楼煜真的死了,怕自己穿过来的这些日子, 遇到楼煜, 只是一场梦。

火光忽地熄灭了,心在火光熄灭的那一瞬停跳,祁九琏睁着的眼缓缓地眨了一下, 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眼里滑落。

她下意识出声:“你死了?”

直到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那是楼煜的声音,心脏才恢复跳动。

“没死成。”

他吐出这三个字,身子骤然栽倒,祁九琏手忙脚乱地接住他,被他的重量砸到地上。

鼻尖全都是血和土腥味,被压着动不了,也不想动。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根本没有时间反应。t?

此刻祁九琏心里只有庆幸,庆幸楼煜还活着。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骤然被他发烫的温度惊到, 连忙问他怎么了,问得太急被呛到,咳得浑身都疼。

他听着她胸腔震动的声音,却没力气爬起来。

耗费了所有力量杀死那只畜牲,他已经没有再维持人形的能力。

金色的瞳孔黯淡下去,看不见她。

忽然有种想要摸一摸她的冲动。

楼煜抬起手,朝着她触碰自己脸颊的手探去,碰到了她的手背。

熟悉的战栗再度袭来,忽地感受到一股热潮,霎那间瞪大了眼。

那是祁九琏看不见的错愕,第一次出现在他脸上。

在失去意识前,楼煜捏紧了她的手,能用的力道小得只是微微弯了手指,一点都不紧。

“祁九琏,你还真是……”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完,他的手松了,垂下去。

祁九琏身上的重量瞬间减轻,飘落的衣裳遮住了她的眼,有什么炽热滚烫的东西落到她肚子上,小小的一块。

呆滞了会,一把扯开衣衫,费力仰起头,什么都看不见。

但楼煜就这么消失了,凭空消失。

有一瞬间的恐慌,惊觉自己肚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温度很高,暖呼呼的像暖宝宝。

黑黢黢的又看不清,她又摸了摸,有种刺挠的感觉。

手上动作骤然一顿,忽然激动得一骨碌爬起来,捧着肚子上的东西凑到眼前使劲看。

她盯着手里的东西看了很久,离得那么近,眼睛又湿润了。

小小的,盘成一团被她捧在手心里,很安静,一动不动。

楼煜消失的恐慌散去,祁九琏狠狠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

吓死她了,还以为他消失了。

大变活人也不带这样变的,都不提前说一声。

她小心地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他脑袋的位置,摸到两处凸起的地方,很小很小,与蛇不同。

那应该就是他的龙角吧。

她凑近去听他的呼吸声,极其微弱,若非周遭寂静没有一丝声音,连这呼吸声都听不见。

祁九琏急了。

欣喜散去,求生的欲望覆盖了她,仰头往上看,只有不见光亮的漆黑。

再一低头看掌心里奄奄一息的小蛟,他们必须离开这。

不知道楼煜的体温为什么一会冷一会热,但这绝对不会是好兆头。

小心地将小蛟放到怀兜里,拾起楼煜的刀,去找可以回到地面的路。

以他们下坠后落地的时间来看,最少有五六米深,没有工具根本爬不上去,更别提她现在跟骨折了一样,一点劲都使不上。

身后没路,只有往前走,那条黑蛇是从土里钻出来的,体型那么大,兴许能从它制造的甬道爬进去,说不定这条蛇钻到地面过,运气好能通过甬道回到地面。

祁九琏打定主意,朝黑蛇靠近。

周围实在太黑了,骨刀一边被祁九琏当做拐杖,一边被她往前挥去探路。

走到黑蛇的尸体那,她本想使劲跺几脚泄气,但怕这东西没死绝,反倒被自己踩醒了,得不偿失。

顺着这条蛇的身体走,终于在它尾部摸到了一个坑。

祁九琏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往里爬。里面的味道混杂,也看不见有没有别的东西。

张开衣摆对准洞口,感知到手里的布抖动起来,松了口气。

有风,应该没东西。

先是用刀割了一块布绑在脑袋上遮住口鼻,再使刀往里一捅,这才抬起脚跨进去。

甬道不宽,她得佝偻着身体才能进去,不过也够她蛄蛹了。

一进去被里面的味道熏着,顿了很久才继续爬。

她弓着身子尽量不压到怀里的小蛟,一点点往前挪。

没过一会就累得喘不过气,双臂摁在地面休息了会才继续爬。

怀里小蛟待的地方温度比周围高了很多,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有人在陪自己。

前方一片漆黑,看不到尽头。

祁九琏只低着头,抓着骨刀,就这样坚持了许久,才感觉到有风灌进来。

心中一喜,终于看到了希望。

一鼓作气往前爬,眼前忽然亮了点,一伸手,终于摸到了不一样的触感。

祁九琏这辈子都没有见到草这么开心过,抓了一手的草往鼻子那送,和甬道里的腥臭味不一样,这草的味道可香了。

她使劲嗅了一下,扔了手里的草,把刀送出去,人跟着爬出甬道。

一出来,接触到新鲜空气,整个人都活了。

瘫倒在草地上,再也没有力气走。

她睁眼看着夜空,不知道爬到哪去了,这回终于看到了月亮,还有星星,一闪一闪的,可亮了。

忽地一个激灵,祁九琏掏出怀里的小蛟,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样子。

漆黑的鳞片覆盖全身,月辉下宛如那黑曜石,色泽润亮。脑袋还没她掌心大,一对银色的小角,看着像字母Y。

他实在是太小了,但精致得像个手办,好看得移不开眼。

人长得好看,连原形也这么好看,还很可爱。

妈耶!我果然没粉错你!

祁九琏在心里尖叫一声,没忍住又摸了摸他的龙角,上瘾一样摸了一次还想摸。

但他是闭着眼的,体温还那么高。

对他的担忧令高涨的情绪低落下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受伤了,维持不了人形才变成原形的。

书里没有描写过他原形的模样,从头到尾都是以人形露面,乍一变成原形,她还真就不知所措起来。

将小蛟放回去,祁九琏撑着身子四处张望,肉眼可见的区域都是树木,看不到人烟。

也不知道自己跑哪来了,离兰玉声有多远,地下甬道弯弯绕绕,也不知道爬了几个小时。

她拿着骨刀想去找人,奈何身上所有负面反应全都涌上来,两眼发昏,四肢酸痛,心脏一直怦怦跳,一点力气都没有。

挪了两步路,骨刀已经完全被她当做拐杖使,撑着她前行。但她终究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能从甬道里爬出来已经是万幸。

一把倒在草地上,翻白着眼,最终眼皮沉沉合上。刀柄躺在她手心里,陪她一起躺着。

天蒙蒙亮,太阳还未升起。

有人提着簸箕而来,一看到地上躺着个人,满脸的血,头发乱糟糟的,乍一看跟鬼似的。她没敢过去,远远看了一会,见地上躺着的人一动不动,才走过去。

见是个女子,弯腰扯了扯她的袖子,喊她:“醒醒?醒醒?”

女子跟死了一样,没有一丝反应。

她摸了摸女子的手,发现还有温度,吓得丢了手里的簸箕,连忙把女子抱起来,把地上的刀扔到簸箕里,提起簸箕往回赶,边走边喊:“出人命喽,来救人啊!”

她抱着的女子面色惨白,唇无血色,看上去要死了一样。

祁九琏又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很冷,到处找暖宝宝贴,找了半天没找到,只好去网购新的。

结果收到货,打开一看居然给她发了条蛇过来,气得她直接找客服理论。

“大冬天的你给我发一条蛇过来,你告诉我蛇怎么发热?”

客服很快回复:“亲亲拍张照片给我看看呢?”

她把蛇的照片拍给客服,怒问:“看到没,你们怎么发条蛇!”

客服:“亲亲没发错呢。”

她打了三个问号过去:“我买的是暖宝宝,你给我蛇是几个意思!”

“亲亲用用看呢,他的效果很好,一碰就发热。”

她不信,伸手一摸,竟然真的很热。

客服又发了一句话:“亲亲喜欢的话记得五星好评哦。比心~”

她呵呵两声,双手去摸这条蛇,把他盘在自己手心里,暖乎乎的,的确很快就发热了。

“这么好用,多买几条。”

结果她一点开链接,居然下架了。

转头就去找客服,手戳到屏幕上,被针扎了一样疼,瞬间清醒。

“这姑娘伤得不轻啊,这是外敷的药,你帮她抹吧。”

明明能听到声音,但就是睁不开眼,能感受到有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还在往下移。

胸口一阵暖意涌上心头,输送四肢,祁九琏骤然睁开了眼,看到一名女子。

女子见她醒来,立刻松了手。

“呀,一天了!你终于醒了!”

祁九琏直接双手交叉护住自己,动作做得太猛扯到了,直抽抽地疼。

“哎呦,你可别动了,伤成这样还有精力动。”女子见她防备,把药膏放她枕头边,叮嘱道:“既然你醒了,你自己擦药吧,治跌打损伤的t?,效果很好。”

她转身要走,祁九琏迟疑了一下,问她:“是你救了我?”

女子又哎呦一声:“大清早的我去地里,一看到你那样,差点没吓个半死。”

她还在说,祁九琏抿了唇,见她善意施救,说了声谢谢。

女子一愣,笑了笑:“谢什么,顺手的事。”她走了一步,想起来什么,又说:“我叫落枝,你喊我姐就行。”

落枝说完就走了,门一关,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祁九琏迅速打量周围,很狭小的一间屋子,摆放了各种东西,满满的,看着却很温馨。

收回目光,连忙把小蛟拿出来,再一看旁边的药膏,想了想,给他也抹了。

先把他从头到尾擦干净,再给他抹。

食指勾了一点药膏出来,在小蛟背上抹了一遍,他背上被鳞片覆盖,硬硬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起效果。

再去抹小蛟腹部,那里的温度不仅比背部还高,比背上软多了,像是在摸猫的肚子,软乎乎的。

这个时候才发现他腹下还有两对爪子,比猫爪还要小,缩在腹下,看着更萌了。

抹到尾巴时,不知道碰到哪,小蛟忽然勾住她的手指,尾巴缠了一圈,不让她动。

祁九琏一喜,以为他醒了,连忙去看,却见他还是闭着眼,根本没醒。

有点失落。

轻轻地抽出手,把小蛟放在枕头上,看了好几眼才去给自己擦药。

胳膊和腿上的好擦,但身体上的得脱了衣服才能擦得到。

祁九琏再一看昏死的小蛟,没管他,背对着小蛟褪下半边衣衫,自己给自己抹。

到处都是淤青,稍一用力疼得都忍不住痛呼。背上的伤自己又看不见,只能胡乱去抹。

太累了,她休息了会再继续,伸手按到痛的地方,再往那抹药膏。

断断续续抹了好几次,又疼又累。

她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没发现身后的小蛟动了一下,但也只动了一下就沉寂了。

等她抹完,穿好衣裳,已经没什么力气,倒床上昏睡过去。

再醒来,一眼看到枕边的小蛟,渐渐清醒,打算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个兽医来给楼煜瞧瞧。

刚站起来,就看到门开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祁九琏一惊,看到落枝要进来,迅速扯了被褥盖住小蛟,站起来挡住他。

“正好,来来来,”落枝朝她招手:“之前来给你看的老头给你开了药,走,我带你去看看。”

她太过热情,祁九琏不好拒绝,跟着她出去,那位老人头发花白,又检查了她的身体,让她这几日别乱动,好好养伤。

祁九琏心一急,冲动问道:“您会给……给蛇看病吗?”

此话一出,落枝和老人震惊看她。

老人脾气好,委婉道:“老夫只医人。”

祁九琏有些失望,真心谢过老人。落枝看了她好几眼,心里嘀咕: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还养蛇。

她没多问,说自己去煎药,让祁九琏回去躺着休息。

祁九琏应了一声,慢吞吞走回房间。

身子太弱,脚步虚浮,走到门口开了门,一看到里面的场景,傻眼了。

床上正对着她坐着一个人,未穿衣衫,垂落的发丝散开,遮住胸口,上身伤痕遍布,被褥堪堪遮住他的腹部,手单捏着被褥做出要掀开的姿势,正朝她的方向望过来。

第36章 你不是她,对吗 一更

“楼、楼煜?”

祁九琏第一次这么结巴, 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呆愣站在门口看着他,目光黏在他身上,要不是他身上的伤痕, 这一幕看起来尤其诱人,春色旖旎。

听见她的声音, 床上的人不知想到什么,隐藏在发下的耳廓眨眼间通红,跟滴血一样。

指尖攥紧,朝她吐出两个字:“出去。”

声音抖动, 语气藏着不易察觉的惊慌失措。

祁九琏眨了眨眼,不知道怎么的, 就听他的话往后退, 关上了门。

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盯着木头门看了半天,脑子里全都是方才看见的那一幕。

哦, 她看见了他的腹肌。

祁九琏很不适宜地想。

之前也不是没看过,那会子他躺在床上没有知觉,她看到了没往别处想。

现在他醒了,还坐在那,身子绷直,腹部肌肉紧实,怪好看的。

她在外面胡思乱想,屋内的人同样思绪纷飞。

点点绯红爬上脸颊,楼煜失神地僵持着朝向门口的姿势,捏住被角的指节发白。

良久,他垂下头,松了一只手去摸索, 没摸到衣物。

他一愣,收回手,抿了唇,不知道想到什么,他似是懊恼起来,朝门口的人喊:“祁九琏——”

祁九琏哎了一声,打开门,探进去一个脑袋,见他还是光着上半身,奇怪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楼煜朝她的方向歪头:“?”

随即咬牙:“我没有衣服。”

祁九琏这才想起来,他变成小蛟后,他的衣服都落到那坑里了,没带回来,他没衣服穿。

突然想笑。

她经过专业的训练,除非忍不住,否则绝对不会笑。

但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听到她的笑,楼煜有一瞬的失神,朝她问:“我现在在哪?”

祁九琏渐渐站直了身子,发现他的看向自己的方向有偏差,心一沉。

他的眼睛还没好。

“我们被人救了。”她收了笑,立刻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刚说完,听到他冷声回答自己:“我现在感觉很不怎么样。”

祁九琏这回笑不出来了,瞧着他苍白的面色,张了张口,顿了会才说:“谢谢你救我。”

她看出来了,楼煜是有能力自己走的,但他没走,还伤成这样,说不难过是假的。

等了会,没听见楼煜说话,飞速说了一句给他去借衣服穿,转身离开,关了门。

楼煜嘴里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人走了。

回想起她那句谢谢,还有失去意识前自己下定的决心,呼了口气。单单一句谢谢,无法满足他。

而他要的,不仅仅只是一句谢谢。

门外的祁九琏想着要怎么解释突然冒出来的男人,说他是自己的灵宠?可是哪有会变成人的灵宠,这个世界除了人就是妖邪,像楼煜这样的蛟龙只有他一个了,旁人也没见过啊。

算了,直接说自己和楼煜是一起的,遇到袭击受了伤,他们才分开,然后他找来了。

祁九琏走出去,屋子外面被篱笆围成了个小院子,不远处还有户人家。

她在一间小屋子里找到了落枝,这是一间很小的厨房,落枝炉子前煎药。

“你不好好休息,怎么来这?”落枝看到她,边扇扇子边说话,药壶里咕嘟咕嘟冒泡。

祁九琏从兜里掏出银两递给她:“你救了我,这是报酬。”

落枝一愣,目光落到她手上的银两上,没有客气,直接收下,拿到手里数了数,哎呦一声:“给多了给多了,看诊钱和药钱加一起也要不了这么多。”

她把多余的退回来,祁九琏没接。

“这几日我怕是要在你这养好伤才能走,多的算是租金吧。”

落枝笑了一下,没再推脱,把银两收好,就听到祁九琏问她要男子的衣裳,鞋子。

“我同伴方才找到我了,他与我一样受了伤,不知可否在你这也借住几天?”

落枝仰头朝门外看了一眼,扇扇子的动作顿住,倒是没拒绝。

“好说,你都给钱了,你现在就要衣服?”见祁九琏点头,她把药端下来,擦了擦手,朝外走:“我这就去给你拿。”

祁九琏诧异她没多问,跟在她身后,走出厨房,来到了另外一间卧房,落枝开了门,一眼就看到里面的模样,这里倒是空间大些,与之前那间卧房一对比,反倒显得空落落的。

她没跟着进去,站在外面等了会,听到落枝问自己:“你要多大人穿的?”

祁九琏想了一下,把楼煜的外形说给她听。

落枝的声音传来:“看样子和我夫君差不多个,应该能穿。”

片刻后她走出来,把手里一件颜色很艳的衣服递给祁九琏,又回去找了双鞋,给祁九琏的时候,解释说:“我这男人能穿的鞋不多,你将就将就?”

祁九琏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落枝一挥手,说用不着谢,她关上了卧房的门,回去煎药。

祁九琏又叫住她:“方才来的那位老者,姐你可以帮我再请来吗,我同伴他身上也有伤。”

落枝这回终于问祁九琏了:t?“我都没看到有男人来,他怎么找来你的?”

祁九琏编了个谎话糊弄过去:“我们身上有追踪的法器,他能用法器找到我。”

落枝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了一眼祁九琏,看得她心头突突跳。

“行,我去把老头喊来。”

祁九琏松了口气,还没回去告诉楼煜,就听到落枝扯开嗓子开吼:“老头,来看病啦——”

她直接扒着门框朝外喊,喊完就走向厨房:“我叫了,他待会就来。”

祁九琏愣愣看了会,等了会,朝外一看,那位老者已经走过来了。

老者一见她,朝她笑了笑。

祁九琏回以一个笑容,骤然想起来楼煜还没穿衣服,迅速收回脑袋往卧房里赶。

开了门就往里走,一抬头就看到楼煜两腿下地,腰腹间松垮盖着被角,正要下床。

祁九琏瞪圆了眼,急忙把衣服和鞋子递过去,撑开上衣要给他套。

“快点快点,大夫要来了,你快把衣服穿好。”

不知是她动作太快,还是他身上有伤反应慢了,等祁九琏摸到他手臂时,楼煜才有了反应。

一把捏住她作乱的手,扯走她手里的衣服,才松开她。

“我自己穿。”

祁九琏哦了一声,没想太多,人却没走。

楼煜动了动手,发觉她还没走,再度开口:“你还在这站着干什么?”垂落的发丝披散在脸颊两侧,正好遮住他还没恢复自然肤色的双耳。

“我等你穿好衣服啊。”祁九琏说得理所当然,见他还不动,又伸手要帮他穿:“你快点穿,待会大夫来了,你要光着去见他吗?”

楼煜:“……”

他咬牙切齿,再一次重复:“你出去。”

祁九琏突然明白了,慢悠悠地转身,朝门口走。

楼煜是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