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恨自己不是其中一个,不然也能以女子之身竞选太子妃。
全部一一看完,嵇临奚坐在黄花梨椅上,双手扶着椅把手,闭眼凝神思索最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的几人,最后睁开眼睛又把那几人的画卷拿出来再仔仔细细看一遍。
若他还是之前那个五品御史丞,自然是半点干涉不得太子妃之事,可他现在是吏部侍郎,又是太子身边目前最器重的人,选定一个对自己没威胁的,再在太子耳边卖力吹风,太子如何能拒绝他?
大不了……
大不了、
大不了——
嵇临奚咬住牙齿,大不了自己做个安排,寻个机会让被自己选定的那个女子与太子接触一两次,游游湖,逛逛街,聊琴棋书画……
想到这里,他心都快要痛死了。
但太子妃早晚会选,与其让别人挑选出一个对他不可控的,还不如他自己来,将一个能被他掌控的女子推到太子面前,好叫对方以后不会影响他与太子之间感情。
他心知自己手段下作,但那又如何,他本就是下作之人。
同是这一夜,栖霞宫。
皇后召来太子,将贵女的画卷一一让宫人挂起,自己则是端坐在龙凤扶手椅上,喝着容窈递来的茶,“看看罢,太子,可否有你喜欢的。”
楚郁陆续看了过去,垂首恭敬道:“回母后的话,儿臣并无男欢女爱之心,挑选太子妃的事,那日早朝父皇说得匆忙,儿臣不便推拒,明日儿臣就会前去禀告父皇,先暂时搁置挑选太子妃之事。”
“是没有男欢女爱之心,还是想听你父皇的意思,选一个你父皇喜欢的太子妃?”
楚郁抬头,神情错愕,“母后,儿臣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够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皇后冷声打断,她从龙凤扶手椅上站了起来,发髻上的金凤发钗微微晃动,凤眼在烛火的照耀下折出冰冷的色泽。
“郁儿。”她满脸失望与冷漠,“你令本宫失望。”
“母后……”
“你忘记了你父皇当初是如何对待本宫与你,又是如何对待本宫后面的家族,本宫将你抚养到大,本以为我们母子同心——”一声讥讽的冷笑,“是本宫错了,你到底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他现在不行了,不过对你态度温和一点,说几句好听的话,你就把之前遭受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叫贼作父!”
“母后!”少年太子面色有些恼怒,“父皇本就是儿臣的父皇,你说这话……实在过分了些。”
他为皇帝说话,“父皇他其实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很多事情他也是逼不得已的。”
像是听到什么荒诞的笑话,皇后仰头笑了出来,“逼不得已?”
“谁逼他了?本宫吗?”
她眼神一厉,朝楚郁逼近,视线中满是蔑视,连郁儿都不叫了,“别忘了,太子,你的太子之位是母后给你保下来的,你现在在朝中如鱼得水,也是母后想方设法在朝堂中为你拉拢朝臣,没有母后,你这个太子之位早就落到了楚绥的手里,他楚景给了你什么?”
“京羽卫而已,你猜若明王反了,那几千人的京羽卫,能否保住你太子的命?”
楚郁面色微微一白,不说话了。
皇后面色这才温和些许,她侧头吩咐宫人将殿中女子画卷撤了下去,只留下一副画卷,然后伸出手将那副画卷取至掌心,递到楚郁面前,“她叫孟韶仪,孟国公的孙女,父亲又是户部尚书,嫁给你为太子妃,定能为你带来不少助力。”
“郁儿,听话,母妃不会害你。”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不要再叫母后失望了。”
握着画卷,楚郁领着陈德顺和云生离开了栖霞宫,陈德顺又是好一番心疼,一边为他整理衣裳,一边说皇后娘娘实在不近人情。“殿下如今已然能独当一面,皇后娘娘却还把殿下当做孩童,事事都要掌控,哪能如此呢?”
唇色有些发白的楚郁说:“去紫宸殿,孤要找父皇。”
……
翌日早朝,还在挣扎自己到底要帮哪个女子成为太子妃一宿都没睡好的嵇临奚,敏锐嗅到朝堂中变化气息。
还没等他想明白,皇后一派的官员便对他与太子骤然发难了,虽然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弹劾与质疑,认为他做吏部侍郎是小材大用,太子举荐非明智之举,又说太子最近涉政太宽,只这些弹劾,都被皇帝三言两语打了回去。
等下了朝后,宫中的眼目也给了他递了消息,嵇临奚这才知道昨夜后宫之中,太子与皇后因太子妃之事产生了又一次争执——皇后想要孟国宫府的孙女为太子妃,太子却无心男欢女爱,去了紫宸殿求皇帝收回挑选太子妃的成命。
听到太子不想选太子妃,让皇帝收回成命,神情恹恹连午饭都只吃了一小碗的嵇临奚一下精神起来了。
“不选太子妃!”
他一下就哈哈仰头笑了起来,一双凤眼亮得摄人,随即迅速吩咐下人将那些画卷都烧了,一张都不留,又突觉得腹中饿得厉害,让人去膳房端饭菜过来。
这个消息让他欢欣了好一会儿,平复过去后,这才皱起眉来,嘴角笑容也收敛起来。
皇后与太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之前他藏在东宫的柜子里,皇后与太子,确实是母子情深,可如今母子二人却越行越远,今日早朝上这一出,更似决裂一般。
皇后要与太子翻脸了?
不……那样的在乎和情谊,皇后几乎把太子视为自己的生命,又怎么会因太子不听话就要与之决裂?
难道——
眉头微妙挑了挑,嵇临奚心中已然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