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来的最早。
他做变蛋一向积极,哪怕是这种天气,也几乎每日都进城买鸡蛋。
上次岳老板走后,知道冬日变蛋也不愁卖,于是他就疯狂了一把,不仅将原来的家底都投了进去,还把这几个月挣来的钱也投了进去。
所以,他手里有不少货。
如今岳老板只隔了二十来天就又来了野枣坡,他心里着实高兴。
这投进去的银子,马上就回来了!
他和他男人将变蛋搬起来,招呼岳老板开数。
他这一次,打算出给岳老板六千的货!
这得数好长时间呢。
于是,岳老板从火堆前起身,与他大舅子一起数了起来。
这天气随时都能变,他们想今日就踏上回府城的路。
张拾家的变蛋还未数完,其他人家也用板车拉着变蛋过来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站满了人。
农闲时期,大家都有空。
得知岳老板打算多买些,手里有货的,便尽量给岳老板匀出来一些。
府城离得那么远,岳老板来一趟的确不容易。
变蛋的个数,岳老板这边只有他和他大舅子数,速度有些慢。
暂时轮不着的村人,就站在火堆前烤火、闲话家常。
他们已经知道有差役过来通知徭役,因此每个人的话题都是这个。
往年,每家每户都是出一个人去服徭役。
北阳县挨着南通渠,外地商旅多,这边的徭役内容不是修渠就是修路。
修路还好,修渠的话,大冬天去清理淤泥,不仅受罪,还危险。
但免役钱足足有五百文,除了江纪,没人舍得掏这个钱。
他们只能乖乖去干活。
可今年不一样!
今年他们有钱!
五百文的免役钱,他们卖掉五百个变蛋就能挣回来!
因此,此刻村人的脸上不见沉重,神色和语气都很放松。
只是……
张拾将自家的六千个变蛋数完,与岳老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他揣着沉甸甸的铜板,找上叶厘给叶厘分账。
这次的价格同上一次一样,每一千个,给岳老板让利一百文。
这样算下来,一千个能挣一千文。
六千个就是六千文。
叶厘拿一成,那就是六百文。
当然,这只是利润。
岳老板要拿走这六千个变蛋,得给他十五两三钱。
他要了两张五贯的银票,余下的五两三钱,他要的是铜板。
让他男人把两张银票以及大部分铜板拿回家,他拎着一贯铜板进了叶厘的小客厅。
将这一贯钱拆开,他数出来六百文给了叶厘。
之后他将串铜钱的麻绳重新系上。
系完了,他却是没走。
他站在桌旁看着叶厘,脸上满是犹豫。
叶厘将这六百文扫到簸箕里,然后端着簸箕将这些铜板倒进五斗柜最下面的那个抽屉里。
一转身,瞧见张拾的神色,他笑着道:“拾伯,可是有事?”
“嗯……就是、就是你家的作坊,还招人不?”
张拾有些不好意思。
靠着叶厘,全村都挣了不少钱。
他家也不例外。
可今日他又盯上了豆腐泡作坊!
显得他贪得无厌似的。
但农闲时期,在家是真没事干!
而且城里不好找活儿,豆腐泡作坊给的工钱又高。
于是,他只能豁出去他这张老脸同叶厘开这个口。
万一真的要再招人呢。
叶厘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事,虽说豆腐泡的订货量在稳步上升,可就目前为止,自家人是顾得过来的。
再者,也不能盲目扩大生产。
此事得细细思量。
于是他就道:“拾伯,目前作坊这边人手足够,等以后看看吧,若是真的要招人,那肯定从咱村里招。”
得了这话,张拾心中有些失望。
但他面上不显,只笑着道:“厘哥儿,那到时候要考虑我啊,我干活可麻利了,绝不偷懒。”
“放心吧,绝对会先考虑拾伯你的。”
叶厘笑眯眯的点头。
反正其他人家对他而言都一样,除了秋梅婶家,没关系特别近的,也没特别远的。
如果真的要再招人,既然张拾头一个找上他,那他就先考虑张拾吧。
张拾不知叶厘的真正想法,他听了叶厘此话,放了心。
他没有多耽误叶厘的时间,拎上余下的四百文,高高兴兴的回家。
这一上午,就在卖变蛋中度过。
很快到了中午。
变蛋还没有交接完毕。
但张拾同赵凤送来了热气腾腾的玉米饼子,招呼岳老板一行人先垫垫肚子。
而叶阿爹将岳老板拎来的那条猪后腿切下来三分之一,配着豆腐白菜炖了一大锅。
炖菜配着饼子,吃得岳老板从身暖到心。
野枣坡的人都实在!
午饭后,豆腐泡作坊开工了。
那几户未交接完毕的村人,就和张拾一样,问作坊还招人不。
岳老板也对豆腐泡起了兴致。
他还尝了几个,味道的确不错。
只可惜,他离得远,想买也没办法买。
不过,想到全家人最近的忙碌,他这点遗憾很快消散。
目前他家腾不出人手干别的,就先专心卖变蛋吧!
又花了一个时辰,终于交接完毕。
这一次,岳老板共买了四万多个变蛋。
比上次多了不少,连马车里也塞的满满当当。
但离去前,他仍叮嘱叶厘要多做变蛋。
这么些变蛋,只够撑一个多月。
腊月之前,他定然还要再来一趟。
叶厘应下。
村人没有其他活计做,肯定还会全力做变蛋。
送走岳老板一行人,院子安静了下来。
豆腐泡快炸完了。
叶厘也无心做饼干了。
都这个点了,明个儿再做。
他待会儿同江通一起去县城送货,顺道看看江纪。
昨天傍晚分别时他还挺淡定的。
可真独守空房了,他心中的空落,只靠着本游记,那可填不满。
他将岳老板拎的那些点心挨个打开。
这些点心都是从县城的点心铺买的,他选了一道驴打滚,打算带给江纪。
很快,豆腐泡装车。
他换上刘饴给他做的兔皮袄子,戴上围脖和兔皮帽子,全副武装的上了牛车。
江麦、江芽两个小家伙见此,嚷嚷着也想去。
他们俩也好想大哥啊。
但他给拒了。
有江通在,他和江纪本就说不了什么私密话,若是两个小家伙也在,那更是说不了什么话了。
江麦、江芽还是留在家里帮叶阿爹做饭吧。
不过,他给两个小家伙画了饼,等他做了饼干,那再一起去看他们大哥。
有了这个承诺,两个小家伙又重新露出笑来。
牛车进了城,先去凉粉铺,再去城东。
送到最后一家饭馆时,那家卖的正好是饼夹豆腐泡。
他就买了两个饼夹菜,用油纸包着揣到怀里,而后去了县学。
夜幕慢慢罩下。
他和江通来到县学门口时,县学大门两边的灯笼已经点上。
刚把牛车停好,就有钟声响起。
很快有人夹着书本从县学出来。
县学下课了。
县学只给廪生提供住宿,旁的秀才下课就得回家。
大部分廪生也回家。
以江纪的年纪都成了亲,比他年纪大的廪生,不仅了娶亲,还有了娃。
家里有吃有喝的,可比住在县学强。
因此,大多廪生也是回家居住。
即便不回家,也有不少人难以忍受膳房简陋的伙食,下课之后要出去加餐。
只有穷秀才,没有穷廪生。
他们加得起这个餐。
如此一来,县学门口就热闹了。
叶厘找上守门的门子,拜托他去县学找江纪。
不一会儿,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县学门口。
瞧见江纪,叶厘不由露出笑来:“江纪!”
一旁的江通,牵着牛车默默往旁边挪。
他一个单身汉,不太明白江纪昨日去上学今个儿叶厘就来送饭这一行径。
不就只过了一晚?
但他有眼色。
他知道躲开,好让这对夫夫能说些悄悄话。
第77章 天天见面 欣欣向上
叶厘、江纪两人转移到县学左侧的围墙下。
站定之后, 叶厘将袄子的扣子解开,把捂在怀里的油纸包拿了出来。
他递给江纪:“凑合吃吧,来的匆忙, 没准备其他的。”
江纪见状,心中感动:“这可不算凑合。再者, 你能来就好。”
这话顺耳。
叶厘空落了一夜一日的心瞬间被喜悦填满。
他不仅露出了笑, 连腰杆都直了几分,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他催道:“快吃吧, 一会儿就凉了。”
江纪伸手将油纸包接了过去。
饼不烫了, 入嘴正好。
里面的豆腐泡塞得满满当当, 红油麻酱也足,一口咬下去, 咸香微辣,滋味好极了。
他点了点头:“得了你的真传,好吃。”
叶厘闻言笑,可不是, 每个小老板都是跟着他学的。
他问道:“膳房伙食如何?”
“还行。”江纪又点头。
他将昨晚、今早、中午的饭食一一列出。
玉米馒头掺了些白面, 跟从前梁二香做的差不多。
炒菜虽是萝卜白菜豆腐豆芽混搭互炒, 但中午吃的那道炒白菜里辣椒放的足,还加了醋, 酸酸辣辣的滋味很足。
虽没多少油花,但比私塾的伙食好太多。
况且,他还有叶厘做的核桃粉。
叶厘听完这一番话,知道他这是从前过的太苦, 现在稍稍改善一些就很满足。
不只是他,江家的其他人还有叶家人都这样。
可现在条件不一样了,这想法, 得改。
叶厘道:“给你的钱,你别省着,该花就花。”
“没省,今个儿事多。”
江纪道。
昨日来上学,叶厘往他书箱里放了一贯铜钱、一张五贯的银票,好叫他加餐和买书。
算下来,他一日可支配的加餐费高达三十文。
真真是前所未有的富裕。
他也没特意省钱,只是今日事多,没来得及花。
昨日与他一同入学的,还有一位姓彭的秀才。
这彭秀才几年前就过了院试,但彭家贫困,无力供他进县学。
彭家攒了几年银钱,彭秀才这才在昨日与他一同入学。
上午时,教谕将他们二人叫到办公间,对他们勉励了一番。
之后,他与彭秀才分到了天字班,班上有二十多人,教授该班的学正姓林……
他一边吃饼,一边将今日经历道出。
末了他道:“的确要购置几本新书,明天我就去买,你给的银钱暂时是够的。”
乡试所用书籍与院试不同,他得买一些林学正指明的教材。
“好,那你明日去书铺转转,若无意外,我明日还来。”
叶厘点头。
江纪闻言,不由笑了。
他压低了声音问:“这么想我吗?”
叶厘:“……”
江纪笑得灿烂而得意,灯笼的光落在他眸子里,犹如夏日夜幕中的繁星,叫叶厘的心脏狠狠跳动了几下。
但叶厘并没有在心中骂自己不争气。
他和江纪是正经夫夫,江纪模样出众,那受益的可是他。
可惜,此时人来人往,他不能像从前那样亲上去。
不过,好相公竟这么得意,于是他微微一笑,问:“你昨晚睡得着?”
此言一出,江纪立马收了笑,一脸认真的摇头:“我昨夜翻来覆去,只觉得怀中空落落的,辗转许久才睡着。”
叶厘闻言哼了一声,对这答案还算满意。
江纪见状,松了口气,问:“家里一切可好?”
“好的很,岳老板来了,买了四万多个变蛋,我今个儿拿到了四两七钱的抽成。”
“……他又来了?”
江纪吃了两惊。
一惊是岳老板的速度。
一惊是岳老板此次的投入。
比上次多了一半,这一下子就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啊。
叶厘解释:“他在府城可是垄断,而且他家人……”
江纪听完,有些感叹:“就岳老板这魄力和勤快,他不发财谁发财。”
“可不是。所以,你该花花,咱家银子来的快。”
叶厘叮嘱。
江纪点头:“好。”
之前又是盖房子又是建作坊,快将叶厘的家底给掏空了。
前些日子叶厘想买煤炭都没狠下心去买。
好在作坊的盈利一日高过一日,再加上变蛋的收入,这手头很快就能宽松了。
他道:“煤炭、狗崽、咱们的炕桌、炕柜,都置办起来。”
叶厘应声,目前他们和江麦、江芽的屋子都空荡荡的,这家具的确得置办起来。
夫夫俩又说了些家长里短,一直到县学门口没人进出冷清了下来,江纪这才催叶厘回家。
“路上冷,早些回去吧。”
叶厘道:“我明日再来。”
江纪闻言笑,忍着将他揽入怀中的冲动,伸手牵了下他的手,道:“我等你。”
叶厘便也笑了起来:“别送我了,这会儿膳房还没关门吧?你去喝点儿热汤。只吃饼可不行。”
说罢,他朝江纪挥挥手,然后转身朝门口右侧走去。
江通在那边。
上了牛车,他扭过身往后望,见江纪还站在县学门口,他心中一甜,冲着江纪又挥了挥手。
江纪也摆了摆手。
原本想与江纪打声招呼的江通,目睹这一幕,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解。
他有些震撼。
但算了,小纪看不见他,那他就不出声了,省得惊扰了两人。
不过,他是不是该认真考虑一下媒人的话了……
这大半年来,发财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家中还盖了新房,他的心一直是沸腾的。
这种情况下,虽然媒人登门勤快,他也暗暗相看了几个,但无一个合心意的。
每一个他都能挑出几分毛病。
他是不是太飘了?
……
再有媒人登门,他一定静下心来认真考虑,看能不能也跟小纪厘哥儿一般,过上这种一日不见就难舍难分的日子。
江通下了决定,而叶厘直到牛车走出去老远,他才发现他竟忘了把那包驴打滚给江纪。
刚才只顾着热聊,他把这包放在背篓里的点心给忘了。
好在这不是大事。
到了村口,他将这包驴打滚给了江通。
大冬天的,这种糯米点心有些凉,他还是做些饼干吧。
这样江纪不仅能往粥里加核桃芝麻粉,还能往粥里泡饼干。
于是,第二日将豆腐压进模具后,他没有歇着,捋起袖子开始做饼干。
家中没有低筋面粉,他就将普通面粉放到碗中,再往碗口压一个盘子,然后上锅干蒸。
蒸上一刻钟,面粉结块,打散过筛,那低筋面粉就出来了。
他打算做鸡蛋饼干,这样既能补充热量也能补充蛋白质。
他将几个鸡蛋打进碗里,用勺子将蛋黄捞进盆里,再往盆里打两个全蛋,加蔗糖,然后他抓着两双筷子当打蛋器。
搅啊拌啊,等鸡蛋液打发的发白,就可以往盆里放低筋面粉了。
全程不需要放油。
没有裱花袋,没有烤箱,他打算用小铁锅煎饼干。
把小铁锅烧热,他用勺子舀着搅拌好的面糊糊往锅里倒。
小铁锅是圆形的,面糊糊一碰到锅壁,止不住的往锅底流。
于是,最后煎出来的饼干都是长条形,很不美观。
但饼干的味道没的说,又香又脆又酥,甜度还适当,不比他从前买的小饼干差。
叶厘一口气吃了好几个,而后用碗盛了几个,给江麦、江芽端了去。
两个小家伙对新房子的热爱不减,再加上外边冷,他们俩就舍不得离开炕。
他推门进去时,江麦坐在被窝里,小手抓着《三字经》,正小声读着。
江芽却是抓着小镜子在臭美。
瞧见他进来,两人一个放下书,一个放下小镜子,同时喊了声厘哥。
“来吃饼干。”叶厘将碗放到了炕头的衣箱上。
东屋的老桌子没有搬过来,两个小家伙只得拿装衣服的大箱子充当桌子。
江芽瞧见饼干,对暖呼呼的被窝毫不留恋,立马从被窝里起来,小脸蛋笑成了花:“厘哥,你什么时候做的?怎么不让我给你烧火?”
“就是就是,芽哥儿不背书,刚才一直在照镜子。”
江麦道。
江芽闻言,小脸蛋上显出几分不好意思,他解释道:“厘哥,我忘了怎么背了。”
他又不考科举。
因此,之前江纪教江麦背书时,他只是顺带。
他背的没有江麦用心。
虽说江纪在家里住了一个月,但之前他忙着盖房子,真正教江麦读书的时间才一周。
这么点时间,江麦没有把《三字经》背下来。
至于读,那也读不下来,因为里边大半的字江麦都不认识。
因此,别看江麦刚才在抓着书看,其实他根本无法将背下来的句子与书上的句子对一块。
江麦都这样了,学得不太认真的江芽就更云里雾里搞不清了。
于是刚才江芽就拿起心爱的小镜子,对镜折腾自己的发型。
叶厘听完这一番解释,看江麦也有些不好意思,就笑着道:“没关系,今个儿咱们去给你们大哥送饼干,到时候让他教你们。”
“今天就去吗?”
江麦睁大眼睛,这么快?
“对,下午就去。”
叶厘点头。
这下子江麦、江芽都开心了。
江芽抓着一个饼干,一边啃一边高兴得小身子直晃:“曾子杀猪曾子杀猪,厘哥真好!”
江麦也认真道:“厘哥真好!”
他厘哥当真是信守承诺,从不骗小孩。
得了两个小家伙的赞美,叶厘正想捏捏他们的小脸蛋,这时,外面传来叶两的喊声。
叶厘就出了屋子。
江芽忙也穿上梁二香给他新做的袄子,蹬蹬蹬的跑了出来。
“大哥,你今个儿来的早啊。冷不?正好我做了饼干,来尝尝。”
叶厘指着灶房道。
“在家也没事做,爹和小文都在家,什么活儿都轮不着我。”
他家今年也是交免役钱,不去服徭役。
所以,家中像是给玉米脱粒、磨面粉等活儿,都被他爹、叶文承包了。
他成了个大闲人。
叶两解释完了,没瞧见叶阿爹的身影,就问道:“阿爹呢?”
“他去二叔家拿袼褙了,他闲不住,想给小麦、芽哥儿做鞋子。”
袼褙算是鞋底子。
是用面糊糊把破布、碎步黏在一块,黏上好几层然后放到太阳底下晒。
晒干之后,比照着鞋样子剪下来几个,叠到一起——千层底由此而来。
用布料将叠在一起的袼褙包裹住,接下来就可以纳鞋底了。
制作袼褙这种精细活儿,叶厘可不会干。
因此,叶阿爹就去了梁二香家拿袼褙。
“他想做就做吧,作坊活儿少,闲着也是闲着。”
叶两笑呵呵的道。
“没有闲,这活儿都翻了一番了。”
“翻一番也轻松。”叶两不以为意。
说话间,他洗了手,然后进灶房吃饼干。
还热乎着的饼干吃得他是满足,他知道叶厘每日进账多,因此最近也不念叨了,只要叶厘将各种美食做出来,那他只埋头吃,不多说一个字。
不过,得知叶厘还打算给刘饴、唐鱼做些,他忙摇头:“不用不用,他们也不缺这口吃的。你之前不是给了他们核桃粉?他们可喜欢了。”
“收摊回了家,冲上一碗,浑身都热乎。”
叶厘闻言,笑着道:“反正都是自家人,我也闲着没事做。我多做一些,好叫大家干活的时候吃。”
“……行。”
叶两不再说什么了。
吃完几根饼干,叶两去了棚子那边,看豆腐压好了没。
叶厘则是又做起了低筋面粉,这一次,江芽给他烧火,打下手。
不一会儿,叶阿爹回来了。
如今豆腐炸的早,这午饭也得提前,于是叶阿爹一刻不停,放下袼褙就要做午饭。
昨日岳老板拿的猪后腿还剩一些,包括那根筒子骨,他如同昨天中午那般,做起了炖菜。
天冷,就该吃些热乎的。
肉少、菜多,但除了叶厘,无人嫌弃。
午饭还没吃完,梁二香、江柳、江榆来了。
江柳手里还拎着个背篓,里边是纳了一半的鞋底。
“小柳,你怎么来了?”叶厘纳闷。
“坐在家里纳鞋底冷,我来蹭蹭油锅的热气。”
江柳笑着道。
大白天的,她不舍得烧炕。
棚子这边五口灶同时开炸,哪怕棚子无门,那坐在灶前也不冷。
况且,人多还热闹。
当然还有一点,若梁二香、江榆累了,她也能替换一下。
如今豆腐泡多,一炸就是三个时辰,甭管是站着还是坐着,都挺累的。
不只是江柳这么想,江大川来时,高君也拎着针线过来了。
高君也觉得这边热闹、暖和,顺便还想替换一下江大川。
于是,这个下午,棚子那边欢声笑语不断。
等叶厘将红枣鸡蛋饼干做好送过去一小筐,那笑声就更大了。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口中谈论的,不是明年要盖新房,就是说亲招亲以及要置办什么聘礼、嫁妆。
件件都是喜事,好事。
叶两在一旁听着,哪怕这些事与他无关,他也觉得心里比灶膛里的火都暖。
豆腐泡炸好之后,几人帮着装车,叶厘带上江麦、江芽一同坐上了骡车。
江麦怀里还揣着那本《三字经》,准备让江纪指点他。
小家伙这么努力,江纪很是满意。
但这么一来,叶厘就没时间与江纪独处了。
对此,叶厘只有一个想法:能见着人就好。
只要每日见上一面,那就足以支撑他度过漫漫长夜和白天。
唉,异地恋苦啊!
接下来几日,江麦每隔两日,就随着牛车去县学找江纪,很是刻苦。
作坊这边,豆腐泡的盈利稳定了下来,叶厘每日能挣上千文。
攒了几日,叶厘没急着去置办煤炭、家具,他准备先还债。
不把债还上,他都不好意思奢侈。
江纪欠了江福正、江大河八两多银钱,虽然目前江纪不在家,可江福正、江大河的人品都过关,所以不等江纪回来,叶厘就把钱给还了。
还完债,叶厘头一件事就是去买煤炭。
第78章 还是办村作坊 花钱的地方多
冬天最重要的是什么?
若让叶厘答, 那只有两字:暖和!
新盖的屋子窗户开在室内,外边刮再大的风,也影响不到卧房。
炕的灶口也在卧房, 每次烧炕时,不仅炕热, 卧房也能染上热气。
卧房小, 聚热。
热气可以久久不散。
整体效果虽比不上暖气,但较之外面的天寒地冻, 叶厘已是心满意足。
不过, 除了室内暖和, 叶厘还有一个要求:热水自由。
虽说他每天起床时,叶阿爹都已经给他烧了热水, 可整个白日那么长,他总有用热水的时候,像是冲个热饮、洗个手什么的,没热水怎么成?
想要热水自由, 以目前的条件而言, 那就是买煤炭。
把债还了之后, 他第二日就拜托江通同他一道去县城买煤炭。
煤炭比干柴要贵,一担干柴百斤重, 只能卖十几文——冬季会贵些,能卖二十文朝上。
但煤炭一斤就要三文!
这个时代开采煤炭全靠人力,产量低,开采困难。
北阳县周遭没有煤矿, 煤炭都是从外地运来。
因此,煤炭的价格常年在两文、三文之间浮动。
普通的小百姓,根本烧不起。
但以叶厘如今的财力, 哪怕是三文的价格,只靠着作坊,他一日就能买三百多斤!
一天烧十斤,那一日的收入就能烧上一个月。
比起各样吃食,这项支出真的不算什么。
这年头,日常用品里,最贵的还是肉、糖、大米面粉等精细的吃食。
因此,他大手一挥,直接买了三百斤煤炭。
将煤炭买回来后,他总算过上了随时有热水的生活。
平日将炉子的通风口堵上,但别完全封死,省得把煤给弄熄了。
这种半烧不烧的状态很节省煤炭,把小铁锅盛满水放到炉子上,温上小半时辰,那就有热水用了。
若是想喝热的,那将通风口的盖子拿掉。
炉火旺旺,不一会儿就能捧着碗喝上热茶或热饮了。
解决了这个问题,叶厘立马又进县城找木匠打家具。
新房空荡荡,做什么都不方便。
晚间脱下来的衣服没地搁,只能堆在炕尾。
大炕空荡荡,与江纪这样那样的时候也没个辅助道具——高凳又不能搬到炕上来。
小客厅也需放上一个杂物置物架。
如今他的笔墨纸砚同其他杂物全放在窗前的高腿木桌上,很是杂乱。
而且,高凳只是凳,舒适度不如长靠背的椅子。如今他也会练几个字、读两页游记,所以他得打把舒服的椅子。
另外,江麦若是要练字,得到他的小客厅来。
这娃房间里没桌子。
他明年就要去私塾读书,现在家中条件好了,得给他置办几身新衣裳。
笔墨纸砚不也得来两套?
像是衣柜、书架、书桌这些,肯定得安排上。
至于江芽房间的,等过两年再安排,反正江芽现在也不去住。
这些大物件,江通搞不来,而且叶厘要的也急,只能找县城的老木匠。
材质不需要多好,如今民间打家具,大多是榆木杨木等。
但他要打的物件多,大的小的加一起十多件,因此光是定金就要一两多。
将定金交出去,一日的收入又没了。
但早买早享受,这钱就该花!
至于小狗崽,这事儿也有了结果。
梁二香的娘家侄子梁量送来了两个三月大的狗崽,这是他在他们隔壁村买的,送来后,叶厘想给钱,梁二香却是不肯要。
叶厘也没坚持,这人情让梁二香还就是了。
再者,梁量这半年来一直在帮着收购鸡蛋,江柳、江榆给他让利,因着个数多,所以这半年来他其实也没少挣。
两个小狗崽都是中华田园犬,土黄色的毛,小小瘦瘦的,体重才五斤多。
叶厘给它们取名旺财、守财。
寓意俗但好。
这时候人们养狗,比养猪、鸡随意多了,大多是不舍得直接喂粮食的。
土狗嘛,散养,跑着自己觅食或吃点粑粑就行了。
叶厘虽说对小动物无爱,可他还指望着它们长大了好看家守院,因此,叶厘都是喂它们吃剩饭或玉米豆渣饼。
叶阿爹对此欲言又止。
但见江芽、江麦会抱着它们俩玩,于是叶阿爹彻底没了话。
总不能让它们俩吃了粑粑后再去亲近江麦江芽吧。
于是叶厘的日子走上了正轨。
每天睡到自然醒,睡醒之后,去棚子那边过滤豆渣。
做豆腐。
吃过早饭,这一整天他就没事做了。
他只需要打扫自己卧房、客厅的卫生,旁的家务事叶阿爹全包了。
因为叶阿爹也没事干,跟他一样只负责做豆腐。
叶阿爹忙完家务,还能拎上针线给江麦、江芽做鞋子。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只能多和叶阿爹替换着做饭。
叶阿爹操劳一辈子,如今来了他这里,他可不能将人当保姆使唤。
还有江麦、江芽,小孩子嘛,只能宠,不能惯。
所以,两个小家伙日常也得帮忙做些家务活儿。
但总体来说,日子是无聊的。
漫漫长日,又没网络,他只能想法子打发时间。
或练几个字。
或给江芽折腾发型。
但这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他就烧点热水给小家伙洗头、泡澡。
这可把江芽给美得冒泡,他人小,飘在浴桶里那种失重感,他很是喜欢。
待洗完了,叶厘又给他全身都抹羊油,把他小身子、小脸蛋都抹得光滑白嫩。
他长了一些肉,脸蛋圆乎乎,小肚子圆乎乎,揉起来手感很是不错。
不过,江麦以男、哥儿七岁不同席为由,不肯再和江芽一起泡澡。
夏天时两人还天天在小棚子里冲澡呢。
但过了年江麦就要去读书,于是小家伙讲究了起来。
对此,叶厘倒也没说什么。
虽然在他眼里,小哥儿也算是男性,但在土著人眼中,这的确是两个性别。
若是换成男女,那的确不合适再一起洗澡了。
他就单独给江麦烧热水,让江麦自个儿泡澡。
可澡无需日日泡。
他还是无聊,闲的要长毛。
于是到了下午,他便往棚子那边去,听众人说些家长里短。
之前,他总想把炸豆腐泡的活儿给甩出去,觉得这活儿像是狗链子一样绑住了他。
可如今真甩开了,他又忍不住主动往灶前凑了。
众人的话题围绕在亲事上。
现在野枣坡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像是江柳、江通这样的适龄男女,很是抢手。
不过,江柳是要招婿,要求还高,可野枣坡虽富裕,但也没富到能选妃的程度。
那些踏实、高壮的小伙,全都是家中的壮劳力,若真入赘,那不就等于嫁出去的水?人家爹娘白养一场了。
就算那些小伙儿肯上门,人家爹娘也不愿意放人。
再者,这种小伙儿根本不愁亲事,除非家境特别差。
可惜的是,虽然江大河托了好几个媒人帮忙留意,但目前仍没有合适的人选。
江柳倒是不急。
她现在手握变蛋+豆腐泡两个进项,底气十足。
况且,见识过叶厘、江纪的恩爱,她根本不愿将就。
这些话题,因牵扯到自己熟悉的人,所以叶厘也听得津津有味。
可干聊也无趣。
他就将炉子放到棚子那边,他还又找铁匠打了个铁网,这样不温热水时,众人可以在铁网上烤个馍片、花生。
也可以往灶膛里塞个红薯、土豆。
江纪开学前,他给江纪准备的核桃粉,当时分给了刘饴、唐鱼一些。
事后他又做了足足十斤,给江纪送去五斤,余下的五斤,他留下给自家人喝。
也不能只顾着江纪,现在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可不能缺了营养。
当然也少不了他。
他可不会亏了自己的嘴巴。
他也不是吃独食的人,作坊里除了赵凤,都是自家人。
但赵凤人也不错,爽朗勤快,于是他用炉子烧热水冲核桃粉时,顺带给作坊里的众人也都冲一碗。
核桃黑芝麻粉磨的细腻,里边还加了蔗糖,对于拿粗粮当主食的众人而言,那真真是难得的美味。
每一个人都夸好喝。
夸完之后,他们干活就更卖力、尽心了。
活儿轻松,而且现在他们还“连吃带拿”,若是不尽心,那真对不住叶厘。
搁叶厘上辈子,小公司最怕任人唯亲,一旦亲戚瞎捣乱,那公司就危矣。
可他这个小作坊的员工,每人唯恐干的活儿少了,总觉得一日三十文的工钱拿得心虚。
有这种良心员工,是叶厘之幸,于是他也不吝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就让叶两买了上百斤核桃、大米、芝麻,一口气做了三十斤核桃粉出来。
这些核桃粉是给众人的福利。
半夜江大河、江通磨豆子时,可以冲上一碗当早餐。
下午众人炸豆腐泡时,也可以冲上一碗当下午茶。
大冬天的,一碗热腾腾的谷物糊糊喝下去,一下子就从头暖到脚,从身暖到心。
除了核桃粉,叶厘还会做些其他吃的。
家中有江麦江芽两个小家伙,况且现在有热水了,他就对洗洗刷刷不抗拒了。
他去铁匠铺定制铁网时,顺带打了个铁板。
回来后,他把这个铁板放到棚子下那个灶上。
这口灶是夏日为了在室外炸豆腐泡专门垒的,如今空了下来。
铁板放上去,凑合着能使用。
铁板用处多多,能煎豆腐,还能做小蛋卷或芝麻薄脆。
鸡蛋饼干需要打发鸡蛋液,太累,他便做了简略版的小蛋卷、芝麻薄脆。
这两样吃食做法极为简单,将鸡蛋液和面粉搅拌一下,把面糊糊往铁板上一倒,那就完事了。
这三样吃食,又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赵凤更是在心中感慨,叶厘可真舍得!
哪怕最便宜的豆腐,叶厘也用了大量的猪油和调料,更别说是那些白面做的点心了。
她回了家,与家中众人说起此事,引得江福正一家直夸叶厘大方。
等江福正半夜再送自家骡子过来干活时,他没跟从前一样转身就走。
他有正事要同叶厘说。
之前叶厘给他透过豆腐泡的成本,他能算出叶厘只靠着豆腐泡一日能入账多少银钱。
但叶厘挣的归叶厘挣的,现在他小儿媳在叶厘这天天大吃大喝,他怎好再拿骡子的五文租金?
于是,他等啊等啊,等到他和叶阿爹开始过滤豆渣,等到江柳江榆也过来过滤豆渣,叶厘这才慢腾腾的起了。
他也不见怪,毕竟他见过“叶厘”刚嫁到野枣坡时的德性。
待叶厘洗了手来棚子这边过滤豆渣,他就同叶厘说起了租金的事。
叶厘听得一愣,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大吃大喝?”
“对,满堂家的在你这里每日好吃好喝,她吃的东西若换成铜板,早超过五文了。这骡子的租金,以后就免了。”
江福正道。
叶厘:“……”
他心好虚。
就铁板豆腐、小蛋卷,也能算大吃大喝?
他这小作坊没假期没加班费没旁的福利,活儿却是比一开始翻了一番,说他一句黑心老板都不为过。
江福正却是特意等他这么久,好免了骡子租金……
真是好族长好里长啊!
这不得将其他福利安排上?
社保这种东西就不说了,但逢年过节总得发点东西吧?
正当他琢磨此事时,张拾却是又找上了他。
原来,他家的待遇,通过江福正一家,已传遍了全村。
农闲时,村人在家闲不住,爱串门唠嗑。
江福正家的人将这些小事当做谈资讲了出去,这听得张拾羡慕极了。
拿着高工钱还能吃吃喝喝,活儿也轻松,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好的事儿!
为了打动叶厘,这一次,张拾拎了两只小公鸡。
叶厘不肯要,他扔下就走!
他这也不是非要叶厘承诺什么,托人办事嘛,这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
这让叶厘哭笑不得,吃人嘴软,可叶厘还没决定要不要招人呢。
但不止张拾一人这么做。
旁的村人,像是吕大娘、秋梅婶等,也忍不住上门,还或多或少都拎了东西:
肉、白面、布料,各式各样什么都有。
他们也不指望靠着这点东西就能真的进作坊,他们只是想借此刷刷存在感,若是叶厘要招工,可要先考虑她们呀。
她们绝不偷懒,叶厘让干啥就干啥!
这一日,叶两赶着牛车过来时,牛车上竟还坐着刘饴。
镇子上的生意愈发差了,叶文留在家里没事干,于是刘饴就跟着叶两来这边,把镇上的生意全交给叶文和唐鱼。
其实叶两跟刘饴的感情极好。
刘饴比叶两小好几岁,当初他不顾刘母的阻拦,非得跳进叶家这个泥潭。
因此,叶两对刘饴当真是爱到骨子里。
可这大半年来,两人处的时间却是不多,挣钱要紧。
但现在镇子那边的生意比之从前降了一半,个别时候甚至是一多半。
如今刘饴已开始直接卖豆腐泡和变蛋了。
所以刘饴就想着,与其他和唐鱼耗在镇上,那不如换叶文过去。
如此一来,叶文唐鱼能多处处,他和叶两也能多待一会儿。
刘饴纯粹是来陪叶两的,叶两也是往灶旁一站就是三个时辰,他心疼叶两,就想和叶两轮换着炸。
他一连来了三日,他不提加入作坊的事,于是叶厘就主动提。
他将刘饴喊到自己的小客厅,同刘饴说这事。
无非是多开三十文的工钱。
自家哥夫,这肯定是有优待的。
可刘饴听完他的话,忙摇头:“作坊目前的人手是够的,我怎么能白拿工钱。”
“虽说你挣的多,可想让作坊长长久久的办下去,那就不能让我白拿工钱不干活。”
“一旦我开了先例,那其他人心里能没想法?”
叶厘:“……”
他心中暖暖。
这是亲哥夫!
他笑着道:“饴哥,其实作坊的人手是不够的,现在大家的活儿比一开始翻了一番,我打算新垒个灶,你加入进来,那其他人就能少干活了。”
可刘饴听了,迟疑道:“我听你大哥说,村里的人家都想进作坊,我若是加塞进来,那不是让你得罪人吗?”
“你是我哥夫,咱自己人算什么加塞?”
虽说之前答应了会考虑乡亲们,但现在自己哥夫也有这个需求,那肯定是先安排刘饴进作坊。
刘饴皱眉,没有应下:“我同你大哥商量商量吧。”
叶厘:“……”
要不,他真的扩大生产吧?
其实,最近有好几个小老板想把每日的订货量提一提,每天七八斤的量,根本不够卖!
这数字若是翻一番,那应差不多了。
但如此一来,作坊的盈利也会上涨不少。
他目前靠着豆腐泡、变蛋、饮子,月收已快有四十两了。
若是扩大生产,那轻轻松松就能奔去六七十两!
一年就是近千两!
这有点惹眼啊。
他当初想办作坊,一是为了偷懒,一是为了搞钱。
当时江纪前途不明,读书要耗费不少银钱。
家中房子也破旧漏风,他想建暖阁。
另外,恩格尔系数也高得他不敢大吃大喝,更别说后来还得知江纪欠了八两多的外债。
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他当时就只想搞钱,满脑子搞钱,旁的没考虑太多。
后来,江纪建议他先拉着自家人将作坊搞起来,他应了。
如此一来,预想中的村作坊变成了家庭小作坊,风险全被他一家给担了。
如今这钱来的迅猛,他不由怂了。
只想低调苟住。
可村人、包括刘饴都有进作坊的需求。
而且,他用钱的地方也不少。
江纪在县城读书,明年江麦也要进私塾,他想在县城买个小院儿。
这样江纪日日都能回来了。
他也不至于天天闲的长毛——住在县城,最起码他能出门逛街!
可北阳县的房价不低。
县学在东北角。
私塾却是在城南。
他得选位于两地中间的院子。
届时,江芽肯定不愿一个人留在家中。
因此,光是卧房就得有三间。
再加上灶房、杂物间、牛棚、水井等,这院子肯定不会小。
还不能太偏僻,要考虑到以后能不能卖出去。
所以,这种院子,没个三四百两根本下不来。
他想早些买,但靠着如今的收入,他得攒上一年!
明年江麦就要去读书了,束脩费、书本费、加餐费等,没个二三十两可打不住。
明明有钱,却不敢放心大胆的赚,这感觉有些糟糕。
……
要不,如同变蛋那般,他将全村都绑到作坊上?
只听说过灭门知府破家县令,但在太平年代,尤其是北阳县还有漕运使驻守,县令应不敢搞什么屠村吧?
到时候全村都富,他家也就不怎么显眼了。
心中拿不定主意,当他又一次坐着江通的牛车去给江纪送饭时,他便将心中所想告知给江纪,让江纪帮忙参详参详。
这次他带来的饭食是简化版的过桥米线。
颇为应景。
这种汤汤水水可不能站在县学门口吃,江纪就领着他回了寝所,让江通一人守着牛车。
自打江纪入学,候廪生一次也没来住过。
这寝所成了江纪的单间。
天已经黑了,一进屋,江纪就将蜡烛点上。
这房间不大,炕都是单人的,炕头放着一张简易书桌一个简易柜子。
江纪把候廪生的凳子搬来,他与叶厘在桌前坐下。
米线盛在坛子里,各种配菜叶厘已经烫熟了。
米线表层覆着一层厚厚的油,再加上叶厘还用小棉被包着坛子,所以这一路走来,鸡汤依旧是滚烫的。
就是里面的米线泡的有些久,口感下降了许多。
但江纪不嫌弃。
他还是第一次吃米线呢。
他拿起筷子搅拌一番,浓郁的香味立马在小小的凉凉的室内散开。
等将米线吃到口中,他不由朝叶厘竖起大拇指:“好吃。”
口感很细腻,跟面条似的,但比面条多了一丝滑溜。
“喝口汤。”叶厘将勺子递给他。
他接了过去,舀了一勺汤汁送入口中,汤汁微辣中透着淡酸,可口又开胃。
他不由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叶厘的手,柔声道:“辛苦你了,折腾着做这些。”
叶厘闻言笑:“快喝吧,我有事同你说。”
“什么事?”江纪好奇。
“就是大家伙儿干活很卖力,我想给大家发点福利。”
“离得最近的节日是冬至,还有将近一个月,太远了,我想统计一下众人的生辰,谁要是过生辰,那就发点米面肉。”
叶厘解释。
江纪想了想,点头:“可以。”
这是好事。
可以有。
“二叔的生辰快到了,往年二婶会给他煮两个鸡蛋,他都是给了小麦。”
“好。”叶厘记下:“我提前一日准备些大米、面粉、猪肉。这是以作坊的名义发的,咱们身为小辈,从前没成亲就不说了,但这次得给二叔准备生辰礼物。”
江纪闻言,道:“应该的。”
不过,瞧着叶厘的脸,他的思绪却是飘远。
他和叶厘的生辰都在春日。
也就是两人成亲的那个月。
过去的就不想了,但明年叶厘生辰……
嗯,还有几个月,他得攒些私房钱。
叶厘不知他的想法,说起了扩大生产一事。
“……咱们村虽小,可也有二十多户人家,江伯还是里长,到时候我少拿些收益,届时大家都富,那咱们就不显眼了。”
江纪听完,思忖片刻,道:“你回去问问江伯,他知道的比咱们多。”
他和叶厘太年轻,与县衙里的人也没什么来往,如此大事,必须得找江福正商议。
“好。”叶厘也是这么打算的。
就两人说话间,坛子里的米线只剩了个汤底儿。
叶厘催江纪收尾。
待江纪把最后一勺汤汁喝完,他身上已冒了汗。
大冬天的吃这么一份美食,舒坦!
只是,这饭吃完,叶厘也该走了。
他不由又抓住了叶厘的手。
冷清孤寂的烛光,因为叶厘的到来,一下子就温馨暖和的犹如是在家中。
叶厘心里头也不舍。
好在江纪入学已有大半个月,再有一周就要放假了。
于是他朝江纪眨眨眼:“我要的炕桌已经打好了,等你回来,咱俩试试。”
江纪闻言一愣,试试炕桌?
但下一瞬,想到高凳的作用,他立马深吸一口气,好将脑中的画面给压下去。
不能想!
不然他八成控制不住自己,要跟着叶厘回村!
他的反应,令叶厘瞬间笑靥如花。
叶厘也不管他刚吃了米线嘴巴油乎乎,扑到他怀里去亲他:“好相公,亲一个。”
江纪:“……”
算了,亲一个,只亲一个!
等他将叶厘送到县学门口,已是一刻钟后。
不远处的江通见此,不由扯了扯身上的大袄子,而后跳下牛车蹦了几下。
这两人总算出来了。
他待在外头快冻僵了!
不过,这一次江纪看到了他。
江纪一直将叶厘送到牛车前,一脸歉意的对他道:“大通哥,刚才同叶厘谈事情,忘了时辰,叫你等这么久。”
江通闻言,立马摇头:“反正我也没事,你们谈你们的。”
他从前在王家当学徒(孙子),不晓人事。
这半年又一心挣钱。
是以,他根本没察觉到叶厘、江纪那过于红润的嘴巴。
至于那有些红的脸颊,天这么冷,肯定是冻的。
叶厘轻咳一声,道:“江纪,你回去吧。”
江纪闻言,点头:“好。”
于是叶厘上了牛车,这一次他和江纪表现的很是淡定,一点儿都不黏糊。
待回了村,叶厘早早睡下,担心自己睡的太死,他还让叶阿爹第二天起床时叫醒他。
有叶阿爹在,他在第二日凌晨成功见到了来送骡子上工的江福正。
此事没成之前,不可宣扬。
于是他和江福正站在棚子几米之外的地方,他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打算、担忧告诉给了江福正。
若是搞村作坊,每户都有一人进作坊干活。
那作坊的日产量能达到六百斤!
一斤的利润是五文七厘,六百斤便是三千四百二十文!
一日是三千四百二十文,那么一个月就是一百零二两六钱!
一个月一百两!
就算还要减去工钱的支出,那他一个月的盈利也有七十两!
但他愿意只拿五十两。
余下的二十两,分为三部分。
一部分留作福利费用,什么过节费、年终奖,都从这里支出。
一部分以工钱的形式,发给众人。
他目前是没有财力去建一个村作坊的。
好歹是村级作坊,可不能跟现在似的拿棚子糊弄,届时必然要盖一个宽敞的院落,家家户户都得出钱。
既然这个作坊算是众筹出来的,那他就打算给众人开高工钱。
最后一部分,攒起来以办族塾,给村中田地打井、购买灌溉农具,比如说龙骨水车。
野枣坡的人都姓江,虽然大家关系远了淡了,可明面还是一个族。
这年头想要让一族发展壮大,那唯有读书。
等族里的人才多了,那就不会再瞻前顾后怕这个惧那个。
江福正没想到他有这么宏大的计划,脸上一会儿喜一会儿严肃一会儿激动的。
等他讲完,立马就道:“如今的县太爷还算清廉。”
“二十年前那场祸事,虽是天灾,但主因却是当地父母官贪墨了赈灾的粮款,今上平息流寇后,下狠手杀了一批贪官污吏,官场上的风气好了许多。”
“尤其咱们北阳县是聚财之地,关注的人多,一般官员可不会为了几百两就闹出家破人亡的惨剧。”
况且,他们捞钱的地方多着呢。
像是县城里的那些车行、镖局、倒腾南北货物的商行等,哪一个挣钱不比豆腐泡作坊多?
即便不插手漕运,只靠着这些产业县衙里那些官老爷也早挣得盆满钵满了。
可这些话就没必要和叶厘说了。
但他心中对叶厘、江纪是极满意的。
虽年轻,还在短时间内挣了不少银钱以及考取功名,可夫夫两人不但没飘,反而更谨慎了。
还打算出资办族塾!
族塾,族塾啊!
他身为族长,这叫他如何不激动?
有这对夫夫在,他们野枣坡何愁不兴!
至于水井、龙骨水车这些,身为农人,他也是极欢喜的!
按下心中的振奋,让脑子冷静下来,他又道:“况且,小纪是秀才,这也是个护身符。想动秀才,那需得先上报学台革去功名,颇为麻烦。”
“届时我多找县衙里的官老爷喝酒就行了。”
“这作坊你该办就办,不要有顾虑。”
“不过,你分出去的利润太多了,无需二十两,一个月十两足矣。”
“十两?”叶厘有些不确信。
“没错,十两就够了,别忘了你还额外留了三十两的工钱支出,这加一起就是四十两了。”
“你要是让出二十两,那加一起有五十两!这如何花得完?”
“族塾、水井、农具这些慢慢攒就是。”
江福正说着,开始给叶厘算这里面的账。
如果每个人的工钱是一日三十文,那么一个月就是九百文。
每家出一人,算上叶家人,那作坊里的人也就是三十个。
那一个月工钱支出是二十七两。
村塾的话,若是要气派,那就整个青砖的。
因为村中人少,所以院子不需要很大,算上讲堂、夫子的住处,那盖下来花上二三十两就差不多了。
村人进学无需交束脩,夫子一个月的工钱,哪怕是秀才,一个月三两即可。
当然,若是教学水平高,那三两打不住,得四五两。
目前先按最低支出算:三两。
生辰贺礼,就当每月有三个人过生辰,每个人的预算是二百文,那一个月是六百文。
二十七两+三两+六百文,所以,每个月的固定支出是三十两六钱。
叶厘让利十两,那么还有九两四钱的余额。
一个月是这个数字,那么一年就是一百一十二两八钱。
又不是每个月都有节日,腊月节日多些。
而且新年是个最大的节,福利要厚些。
但厚能厚到哪里去?
就按照一年七个节日来算,一个节日每个员工的节礼花费是二百文,那么过一次节日,总花费是六两。
七个就是四十二两。
一百一十二两八钱减去四十二两,还能剩下七十两。
这七十两拿去盖村塾、买农具、打水井,等将这一套给置备齐全,那这七十两就多出来了,没地方花了。
所以,叶厘每个月让利十两就可以了。
就这都花不完啦!
江福正这番话合情合理,叫叶厘无法反驳。
叶厘瞬间乐了起来。
一个月又能剩下十两!
等作坊办起来,只靠着豆腐泡,他就能月入六十两!
“江伯,我和江纪可信任您了,有您这话,我可真的要这样办村作坊了。”
“办吧,对咱们村而言是大好事,我比你们俩更盼着将这作坊建起来。”
江福正脸上露出了笑,并没有在意叶厘话里的那一点点质疑。
谨慎无大错!
“好,那您今日就召集乡亲们商议此事吧。”叶厘乐呵呵的道。
争取早些将村作坊办起来!
第79章 全村心潮澎湃 建村作坊
直到江柳、江榆过来, 江福正这才离去。
叶厘洗了手,撸起袖子也去过滤豆渣。
这活儿简单,但冻手。
想到很快就能将这活儿甩出去, 叶厘心中的高兴自不必说。
看了眼身旁的江柳、江榆,他笑着问:“小柳, 榆哥儿, 你俩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还有大通哥的,具体是哪日?”
“厘哥儿, 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大河好奇的问。
他正在往磨眼里倒豆子, 一边倒一边瞅着叶厘。
叶厘笑着道:“我准备给大家发生辰贺礼。”
“生辰贺礼?”
在场几人异口同声的重复这四个字。
“对, 今后每个人生辰那一日,作坊都会发五斤大米、五斤面粉、五斤猪肉当贺礼。”
叶厘解释贺礼的具体内容。
这头一年呢, 节礼的规格低些。
但对村人而言,他这依旧是大手笔。
大米和面粉都是七文一斤,猪肉肥瘦相间的部位最低也得十九文一斤。
这三样加起来,得花一百多文!
“……你花这个钱干啥?咱们这些人, 如今谁都不缺这点东西。”
江大河回过神来, 忙摇头。
江通也道:“就是, 你又没少发工钱。”
江柳更是道:“厘哥,现在天天吃你的喝你的, 哪能再拿这些?”
叶厘就知道他们会是这个反应。
他笑着道:“二叔,你们可不能替其他乡亲拒绝这份福利,你们不要,别人想要呀。”
“啊?”江大河听不懂。
江柳、江通、江榆、叶阿爹都听不懂。
于是叶厘便将要办村作坊的事说了。
等村作坊办起来, 眼前这几人就加入到村作坊中,负责点豆腐这个最最最重要的环节。
叶两只能下午过来,干不了这活儿, 不过,江大河、江通、江柳、梁二香、叶阿爹、江榆、江大川七个人足矣。
如今,只靠着他、江柳、叶阿爹三人,每天便可做五百斤豆腐。
再加上四个人,那产量肯定能翻一番。
此事对在场几人而言,很是突然。
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村作坊对他们都更有利。
工钱高了。
还有生辰贺礼、节礼、年终奖励。
也有村塾,只要愿意,谁都能进去识字。
至于水井、灌溉农具,那更是能让他们轻省不少!
这好处太大了!
只是……
江大河皱着眉道:“厘哥儿,你办村作坊就办村作坊,怎么还将那么多钱分出去呢?”
这村作坊唯一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损了他好大侄的利益!
他们能得到的好处,都是从他好大侄手里分出来的。
“这不是我一人办不起来吗?我可没钱盖作坊。”
叶厘随意寻了个借口。
真实原因有把村人当工具人的嫌疑。
江福正一人知道就行了,不能宣扬。
但江大河只牵挂自己的好大侄,于是又道:“你可以朝大家伙儿借,谁都愿意借给你钱的。”
叶厘:“……”
真实原因肯定不能讲。
可眼下几双眼睛都瞧着他,特别是江大河,唯恐江纪吃亏,所以要刨根问底。
这不好糊弄啊。
脑筋急转,很快,他笑着道:“二叔,上次江纪赶考时,乡亲们凑了钱送过来,当时江伯说,从前乡亲们是自顾不暇,再加上有你和二婶在,所以没对江纪伸出援手。”
“但村中的小孩子,这几年没欺负过小麦、芽哥儿。”
“大家本质都是善良的,都是好人。”
“而且,上次大通哥那事,江伯一通知,全村立马一起去给大通哥讨公道,这多靠得住啊。”
“既然乡亲们又善良,遇事也是真帮忙,那我和江纪愿意带大家伙儿一起将日子过的更好。”
“我和江纪可干不出自己当地主老爷却让乡亲们吃糠咽菜的事,既然都姓江,那就一起发财。”
这一番话,也算是模糊点出了主因。
他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能不能堵住江大河的嘴。
可江大河还未说话,江柳先开了口:“爹,纪哥是读书人,读书人重名声,有个好名声对纪哥而言很重要。”
“再者,等纪哥中举,那就是全村的头儿,下一任族长肯定是他。”
“族长嘛,那肯定要为全族考虑的。”
叶厘:“……”
好江柳!
这脑补来的及时!
还很有说服力,他都快要信了。
叶厘都要信了,更别说是江通、江榆了,两人听得连连点头。
江通道:“可不是,小纪八成就是下一任族长。”
“他是读书人,万一以后当官了,那名声最重要。”
江榆笑着道:“对对对,纪哥这么年轻就是秀才,以后肯定能中举,还能进京赶考,名声可重要了!”
江大河:“……”
小纪的前途,肯定要比银子重要的。
他听江福正说,那个殿试,每三年就选出上百个进士!
全都有做官的资格!
可朝廷的官职就那么多,所以,里边一多半的人其实是当不了官的,只能在家候补,等着上面的人挪位子。
他们家底子差,无力给小纪提供助力,既然家底比不得那些有钱人,那只能博名声了。
不过,理是这个理。
但他还是觉得肉疼。
每个月拿出十两,十两!
但愿这些银钱,真能给小纪换来一个好前程。
他道:“你和小纪都决定了,那就这么办吧。”
这话一出,叶厘立马松了口气。
他面上不显,只笑着道:“那都说说是何日的生辰,这项福利,咱们先享受上。”
江通闻言,道:“我爹的生辰在下个月,冬至第二天。”
“哎,这可真的巧了,这作坊不仅发生辰贺礼,平日过节也有节礼,两份加一起,那就是十斤米十斤面十斤肉,届时君伯包饺子,一文钱都不用花。”
叶厘笑道。
这话听得江通也笑了起来:“是的。”
面粉、猪肉都有了,白菜萝卜菜园子里有,他家可以一文不花就将冬至给过了。
虽说,以他们家目前的财力,这点钱花得起。
可若是能从作坊里领东西……
他活这么大,头一次遇见这种好事。
白领东西,这感觉可真不赖!
咳,当然,这其实都是厘哥儿小纪的钱,但他以后干活会更卖力的!
江通如此想,江柳、江榆也是同样的想法。
对他们而言,白领东西可是头一遭。
只可惜,今年他们的生辰已经过了,想体验的话,只能等明年。
生辰离得最近的人是江大河。
江大河没说不要这些东西,他打定主意,到那一天,他一定要拎着米面肉在村中好好逛几圈,让全村人都知道小纪、厘哥儿的仁善!
另一边,江福正从叶厘家出来,他没有回家。
他背着手在村中转了几趟,好选定作坊的位置。
选定之后,待吃过早饭,他让江满堂敲锣召集村人。
此事与叶厘相关,叶厘便也过去了。
众人依旧是聚在那棵枣树下。
农闲时期,大家都有空,因此几乎是全村主动,众人想听听江福正要说什么事。
人多,那就热闹。
待江福正宣布完要建村作坊一事后,人群先是一静,随后就爆发出巨大的喧闹声。
有不可置信的,连声询问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也有人对江福正盲目信服,跳过质疑这一步,直接欢呼。
乱糟糟的闹了好一会儿,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不过,当江福正宣布叶厘要捐出一部分利润给众人给村子谋福利时,刚才的场景又现。
难以置信的。
盲目信任的。
各种声音聚在一起,震得叶厘的耳朵都有些疼了。
但他理解众人的激动。
众人期望的是能进作坊干活。
如今他们不但能进作坊,还能享受三项福利,甭管是哪一项,对村人而言都至关重要!
像是是高工钱、节礼年终奖这两项。
从前他们去县城干活,扛大包时,把头要拿抽成。
去给人当伙计,那也只能领死工钱。
他们脑子里根本就没有福利这个概念!
尤其还是如此优厚的福利!
他们这些平民小百姓,从前只有他们给别人交钱交粮的份!
他们做梦都没想过天上会掉这样的馅饼。
至于村塾、水井农具,这也是天大的好事啊!
一声声热情的“厘哥儿”冲向叶厘。
一张张热切的笑脸看向叶厘。
大善人!
活菩萨!
众人火热的眼神,看得叶厘想往江福正身后躲,热情的有点过了哈。
江福正见状,重重咳了两声,而后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这好处说完了,接下来该说条件了。
想进作坊,那得先出钱。
叶厘可没钱盖大院子。
这个条件,对如今的村人而言,那真不是事儿。
不就是大院子吗?
盖!
盖成青砖的!
他们现在有钱!
一家出十两,二百两还盖不起一个大作坊吗?
不过,如今天寒地冻的,土地都冻上了,不能开工啊。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喧闹声又起。
江福正忙又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这个事,他已有应对。
若是拖到过了年土地化冻再动工,那就错过了冬至、腊八、过年这三份节礼!
其中还有部分人的生辰礼!
更别说还有两个月的工钱。
头一年为了攒钱盖私塾,工钱会低些,叶厘暂定为每人每天三十文,但若是两个月加一起,那就是一千八百文!
如此大的损失,村人不得焦虑得夜夜睡不着?
他身为族长,他也睡不着!
所以,他打算照搬叶厘的做法,先搞一个棚子作坊,等开春了,再整个气派的。
江福正这提议甚好,有性子急的,立马就想回家拎着斧头上山砍树。
至于土砖,不少人家都有存货。
这东西都是农家人自制,不花钱。
还有选址,江福正把作坊安排在叶厘家屋后不远处的空地上。
叶厘家西边没邻居,屋后也没邻居,只有秋梅婶一家住在他家东边。
野枣坡的二十二户人家是在坡下散落而居。
他家屋后那片空地有些低洼,因此没人住,夏日总是长满了杂草。
但面积够大,足以盖两个作坊。
村人只需要运来沙土填填地基,那遇见雨水天也能安然度过。
而且,离叶厘家也近。
江纪常年不在家,届时作坊里肯定要有人守夜,对叶厘这边也算是有个照应。
村人对这个选址没有意见。
于是接下来全村都动了起来。
年轻力壮的,上山砍树。
力气小的,去挖土填洼。
家中有土砖的,用板车将土砖运过去。
这东西不值钱,江福正是免费征用。
江福正自己也有活儿,他负责进城订购石磨、铁锅。
东西要的多,石匠、铁匠需得赶制。
村人风风火火、干劲十足,叶厘这边也有任务。
叶厘给村人画的大饼是日产六百斤豆腐泡。
这六百斤豆腐泡若真做了出来,那必须得卖出去,可不能砸在村人手里。
依照村人的急切,肯定能在江纪放假前将作坊办起来。
所以,这销售渠道他必须得提前定好。
比如那些想多订货的小老板,他要亲自上门确认他们到底要多少斤。
这些小老板都在城东,城西目前只有龚力生兄弟还有周婶子卖豆腐泡。
如今龚力生两口子又是卖炒凉粉又是卖粥,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卖豆腐泡对他们而言只是顺带,他们两口子每日只买十斤豆腐泡。
若是多了,他们顾不过来。
龚力生的两个弟弟,因是走街串巷卖粥,所以要的豆腐泡多了点,一人一日十五斤。
周婶子每天要五斤。
这加一起才四十五斤。
对比城西的二百斤,这市场还大的很。
他得给龚力生打个招呼,让龚力生帮忙推销一下豆腐泡。
于是,下午时,他和江大河一道去城里送货。
他拿着纸笔,挨个统计每户的订货量。
那些想提高订货量的小老板见他要扩大生产,很是高兴,纷纷将自家的订货量提了一倍。
而原本没这个念头的小老板,见他能出更多的货,便也打算多买两三斤试试水。
如此一来,最终的订货量由二百四十五斤,翻到了三百八十斤。
一下子多了一百三十五斤,这可不是小数目。
这每日需得多做二百七十斤豆腐!
以作坊里目前的人手而言,太勉强了。
但这个钱也不能不赚,反正也忙不了几日,村作坊很快就能建好。
因此,回家后,吃了晚饭,他回屋给众人排班,准备来个两班倒。
像是石磨,只早上用磨豆子,这太浪费了。
下午也要磨起来。
下午磨豆腐的话,傍晚将豆腐做好,那凌晨就能开炸了。
他让刘饴搬过来,同叶阿爹一起住。
叶阿爹每日起床给江大河、江通开门,之后就清闲了下来,一直到该过滤豆渣了,那才来棚子这边帮忙。
凌晨炸豆腐泡的活儿,可以交给刘饴、叶阿爹。
他负责一日三餐。
他排的这个班,无一人反对。
能多挣钱谁都不愿歇着。
但是,这只卖出去了三百八十斤豆腐泡,距离叶厘的目标,还有二百二十斤。
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正当他准备日日都去催一催龚力生时,这天上午,他正在院子里煎豆腐,门口突然来了辆豪华马车。
第80章 余掌柜 豆腐泡的最佳吃法终于有了
北阳县身为南船北马换乘之地, 马车并不少见。
可入村的马车,叶厘穿来大半年了,这是头一次见。
尤其是这骏马生得高大健壮、威风凛凛。
叶厘心头纳闷, 他放下铲子朝门口走去,这是来什么贵客了?
他走到门口, 只见一个身穿狐裘、相貌清秀的夫郎在婆子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
马车前放着一个马凳。
这夫郎先是左脚踩在马凳上, 紧接着,他右脚直接迈到了地上, 可右脚刚挨着地, 他身子就朝着右边倾去。
要不是那婆子扶着他, 他定然要跌倒。
叶厘有些诧异,正要开口询问, 此时,这夫郎抬起头瞧向他,温和一笑,道:“请问, 这里是叶夫郎家吗?”
“对, 我就是叶厘。请问您是……”
叶厘点头。
“那看来找对了。叶夫郎, 我姓余,你可以喊我余掌柜, 我今日过来,是想买些豆腐泡、变蛋。”
余夫郎笑着道。
“这样呀,那快进来坐,炉子上有热水, 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吧。”
叶厘也笑了起来,很是热情的招呼他们主仆进院子。
余掌柜应了声好,而后抬步进院门。
但他这一走, 刚才那幕顿时有了解释:
他右腿使不上力,是个跛子!
叶厘立马放慢了脚步,笑着问:“余掌柜,家里有茶叶,也有我自磨的核桃粉,您想喝哪种呢?”
“嗯……核桃粉吧。”
余掌柜道。
“好嘞,这核桃粉我是拿核桃、黑芝麻、大米炒熟之后磨的,用热水冲一下,可香了。”
叶厘说着冲着新屋子喊道:“小麦,家里来客人了,把炉子通风口的盖子掀开烧热水。”
“芽哥儿,给客人端些炒花生、瓜子。”
叶阿爹和刘饴凌晨起床,不但炸了一百多斤豆腐泡,还做了豆腐,因此两人这会儿在东屋补觉。
屋子里正在背书的江麦、江芽立马应了一声。
他们的书桌已经打好了。
两人从书桌前起身,跑着出了屋子冲向灶房。
叶厘便又笑着看向余掌柜:“来,去我的小客厅,里边暖和。”
但余掌柜已看到他煎了一半的豆腐,于是脸上显出歉意:“是我来的不凑巧了。叶夫郎,你还是将豆腐煎完吧。”
“没事没事,此事不急,外边冷,屋里暖和。”
叶厘示意他进小客厅。
余掌柜闻言一笑,不再坚持,抬步进了小客厅。
叶厘打的桌子还没回来,他只让炕桌加急,余下物件先紧着江麦的书桌书架——从前来他小客厅的都是村里的乡亲,拎个小板凳随意坐。
眼下头一次来了贵客,种种不便就显出来了。
“有些简陋,您别介意,您在桌前坐下吧。”
叶厘指了指桌前的高凳。
“这屋子整洁干净,一看便知叶夫郎是个勤快人。”
余掌柜笑着道。
“……我干的是吃食生意嘛,若是邋里邋遢的,那食客肯定要少一大半。”
叶厘笑着往自己脸上贴金。
勤快谈不上,他纯粹是闲的无聊,所以用洗洗擦擦打发时间。
但余掌柜对他这句话很是认同,笑着道:“没错,我今个儿之所以亲自来,也是想看看这边的情况。”
“我家馆子的食客有些挑剔,若是炸豆腐泡的灶间太过脏乱差,那我是不敢买的。”
“明白明白。”叶厘点头:“您放心,我这作坊虽小,但各个流程绝对干净。”
“炸豆腐泡的地点就在这屋子后边的棚子里,待会您可以过去实地观察。”
干餐饮的嘛。
在他这里,卫生和味道同样重要。
“那不如现在就去瞧瞧?”余掌柜试探着问。
“当然可以。走,咱们去后边。”
叶厘往屋后指了指。
他可不怕突击检查。
余掌柜见状,就从高凳上起身。
两人以及那婆子刚出了屋子,就见江芽用盘子端着花生、瓜子从灶房出来。
叶厘就道:“先放我桌子上吧。”
江芽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但大眼睛好奇的看向了余掌柜。
他已经看到啦,这个叔叔走路一拐一拐的。
叶厘见此,怕余掌柜心中不悦,他一边示意余掌柜往后边走一边岔开话题:“余掌柜,不知您家馆子的招牌是什么?”
余掌柜闻言一笑:“我家馆子卖的是热锅子。”
“冬天新鲜菜蔬少,不是干菜就是肉,正巧我吃过饼夹红油豆腐泡,觉得这东西涮热锅子应不错,于是就一路打探着过来了。”
热锅子就是火锅。
叶厘没想到他家开的竟是火锅店,顿时一脸惊喜。
豆腐泡的最佳吃法,就是火锅呀!
要将豆腐泡煮的久一些,煮得烂烂的吸满了汤汁,再沾一下以芝麻酱为主的蘸料,那滋味真真是绝了,口感一点儿都不输给肉。
可当时为了快速挣钱,他只能做红油豆腐泡。
后来,县城里的小老板们也开始卖豆腐泡,但没一家是卖火锅的。
为此他很是遗憾。
可没想到今日余掌柜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笑着道:“余掌柜,那您可来对了,豆腐泡和大串串涮热锅子绝对好吃。”
“您今个儿可以带回去一些试试,凌晨刚炸了一百多斤,全在另一边的小屋子里搁着。”
这小屋子就是与洗澡间对称的那间小房间。
原本是要放杂物,现在豆腐泡的产量增加,他就将凌晨炸的豆腐泡暂时放过去。
余掌柜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还有那个变蛋瘦肉粥,味道也不错,配着热锅子喝正好。”
叶厘闻言,立马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您这搭配可太好了。”
“这粥清淡,食客们若是涮肉涮得咸了辣了,正好可以用这粥润口。”
“等豆腐泡、变蛋粥进了您的馆子,这生意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余掌柜被他这话逗笑:“馆子过几日才开业呢。”
“过几日开业?那真是太巧了,我刚还发愁怎么凑出您想要的货呢,若是过几日的话,那就正好了。”
看余掌柜面露疑惑,叶厘就笑着将要办村作坊的事说了。
说完之后,他赶紧又保证:“您放心,届时干净整洁仍是第一要务,绝不会让您得罪食客的。”
这下子换余掌柜惊讶了。
他来时只知道叶厘自己办了家庭小作坊。
可这才多久呀,叶厘竟是要办村作坊了。
这生意真是红红火火啊。
说话间,他们三人已来到了棚子前。
第一个棚子里放的是锅灶。
这会儿锅灶没人使用,但每一个灶台上都蒙着褐色的麻布防尘。
叶厘随意掀起一口灶的麻布,叫余掌柜看细节。
油锅的锅盖,很容易脏兮兮油腻腻,可叶厘手里的木锅盖,干燥、干净,拿手一抹,上面既没有尘土,也没有油污。
至于灶台,此时没有瓷砖,这灶台是土砖垒就,但每次使用前使用后,叶厘等人都会拿布擦拭。
因此灶台也是干干净净。
灶前的柴火,堆的整齐。
土砖地面,瞧着也没什么尘土。
总之,除了灶膛上方有烟熏火燎的痕迹,整个棚子都干净、整洁的像是第一天使用。
旁边的磨房亦是如此。
每个石磨上都盖着麻布防尘。
麻布之下的石磨,凹槽里没有干硬的残余豆渣,磨盘上也没有灰尘。
余掌柜瞧了一圈,一点毛病都没有挑出来。
于是三人回小客厅,商定细节。
这时,江麦将热水烧好了。
叶厘便给余掌柜冲了碗核桃粉,还往里放了些蜂蜜。
他这核桃粉,其实大米是主料,核桃排第二,黑芝麻最少。
但黑芝麻颜色深,冲完之后,黑乎乎一团瞧着跟芝麻糊似的。
只看外表,不太诱人。
但吃到嘴巴里,细腻的谷香混着芝麻的油香,还有蜂蜜的甜,三者融合在一起,味道甚是出众。
余掌柜端着碗尝了口,他面上显出一丝讶色,随后笑道:“叶夫郎手巧,这碗核桃粉,不比饮子店里的那些饮子差。”
叶厘一听,立马笑了。
可不是,鲍北元卖的饮子可是出自他的手呢。
想到鲍北元,他心中一动,道:“余掌柜,其实,除了豆腐泡、变蛋,我还干着饮子的生意。”
“嗯?”余掌柜的一丝讶色变成眸子睁大了好几分:“不知道叶夫郎的饮子店开在何处?”
“咳,目前还没有店铺,是我相公的同窗……”
叶厘将鲍北元卖饮子的事简单讲了讲,末了道:“那豆乳米麻薯滋味很不错的,和热锅子很是相配。”
“食客们若是辣着了,或渴了,那此时若是有一碗甜滋滋的饮子下肚,就好似烈日炎炎喝了冰饮,心中的满足自不必说。”
火锅和奶茶才是绝配嘛。
两者互为正宫!
余掌柜听完他这一长串的话,笑着道:“还是叶夫郎会做生意,那我明个儿遣人去买一份尝尝。”
“您放心,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叶厘很有信心。
余掌柜道了句期待,之后便说起了豆腐泡的事:“我打算把豆腐泡当做招牌,这头几日,每天先订一百斤吧。”
“届时我让人过来买,不用你们辛苦送去县城。”
冬季食材难寻,他看来瞧去,也就这个豆腐泡有些新鲜,且滋味不错。
因此,他准备将豆腐泡作为招牌。
“好!”这个数字让叶厘心头一喜。
还余下二百二十斤的份额,现在余掌柜一张口就要一百斤,压力大减呀。
况且,余掌柜还要把豆腐泡、大串串当做招牌。
以这两者的味道而言,只要汤底不难吃,那这两道吃食就不会辜负余掌柜的期望。
就是不知道余掌柜口中的馆子到底有多大。
后续的订货量能不能再涨些。
想了想,他开口道:“余掌柜,不知您家馆子位于何处?开业那日,我去给您捧场。”
余掌柜听了,道:“就在东三横街中间那条街与主街的交叉口,名字叫半闲居,只要你的豆腐泡能正常供应,那就可以开业了。”
叶厘一听,大脑立马转动。
北阳县是丰字型街道,东三横街中间那条街与主街的交叉口?
那不就是县城中心嘛!
还是最最中心的地方!
他心中暗惊,能在这地方开馆子,靠的可不仅仅是财力啊。
不知这余掌柜到底是何种身份……
不好当面询问,叶厘就道:“您放心,乡亲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豆腐泡做出来,不会耽误您的生意。”
余掌柜轻轻点头。
这话他信。
只有作坊开起来了,那村人才能拿工钱。
之后,他没有多留,买了二十斤豆腐泡,还告诉叶厘过两日他家的厨子会过来学习制作变蛋瘦肉粥。
当日会购置一千个变蛋。
叶厘自是又让他放心。
一千个,不多,全村一定能凑出来。
很快,余掌柜带着婆子登上马车离去。
看马车走远,叶厘转身回了院子。
还没走到自己门前,江芽先从旁边的屋子里跑了出来。
他对江芽招招手:“芽哥儿,刚才你端的花生、瓜子没吃完,你要吃吗?”
“要!”江芽立马点头。
他跟着叶厘进了小客厅,见盘子里的花生、瓜子几乎没少,就伸出小手去抓花生,口里还问:“刚才那个叔叔不喜欢吃花生、瓜子吗?”
“应该吧,看他的穿着,家里是不缺这些东西的。”
叶厘说着在高凳上坐下,将他拉到自己怀里:“好芽哥儿,你刚才见到余叔叔走路,是不是很惊讶?”
“对啊!”江芽点了点小脑袋。
他很少见到跛子诶。
叶厘就戳戳他的小肚子:“如果将来你肚子圆得像是肚子上长了个西瓜,那你愿意别人看你肚子吗?”
“肚子上长了个西瓜?”
江芽顿时大眼睛圆睁,不由在脑中想象夏日自己抱着西瓜的画面。
很快,他小脸蛋皱了起来:“好丑哦。”
“我不要别人看我。”
“是吧?你不想别人盯着你的肚子看,那余叔叔肯定也不想别人盯着他的腿看,是这个理儿吧?”
“……”
江芽大眼睛转了几圈,随后伸出小手抱住了叶厘手臂,他蔫头蔫脑的道:“厘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盯着余叔叔的腿看的。”
叶厘闻言笑,伸手捏捏他的小脸蛋:“乖,这次没事的,以后记住这一点就好了。”
“嗯!”江芽绷着小脸,重重点头。
今后再碰到余叔叔这样的人,他绝不盯着看!
叶厘被他严肃的小表情逗笑,又捏捏他的小脸,道:“好芽哥儿,走,咱们煎豆腐去。”
“煎完正好做午饭。”
“好呀好呀。”
听到煎豆腐,江芽顿时双眼放光。
他爱吃煎豆腐!
当两人在灶前忙活时,西屋的刘饴、叶阿爹醒了。
刘饴没有事情做,就撸起袖子去做午饭,叶厘拦不住,只能随他去了。
但叶阿爹有些撑不住,一口气在灶前站几个时辰,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负担有些重。
他端着刚煎好的豆腐,坐在灶房门口一边吃一边同刘饴、叶厘说些家长里短。
不一会儿,叶两赶着牛车来了。
他们几人的午饭还没吃完,江大河梁二香江柳江通等人到了。
下午的炸豆腐泡和磨豆子,开工了。
炸完之后,下午这一批豆腐也压上了。
叶厘坐上牛车,同江通一道去县城送货。
江大河也去。
如今货多,天黑的也早,因此他们兵分两路。
叶厘、江通去找龚力生。
江大河去城东给小老板们送货。
他们这边忙忙碌碌,另一边的村人也是起早贪黑的建作坊。
天公作美,这几日没有雪,虽然干冷干冷的,但不影响作坊的进度。
全村齐心协力,终于在江纪放假的前两日,将作坊完工。
而叶厘这边,在龚力生的帮助下,又推销出去了六十斤豆腐泡。
如此一来,距离六百斤的份额只剩下六十斤了。
这个数字不影响什么。
一日五百四十斤,那利润就是三千文!
村作坊,开工!
头一日干活,一大早,江福正先放起了鞭炮。
等鞭炮噼里啪啦响过,他板起脸来,发表了一番若是偷懒那就不能再进作坊的讲话。
村人听了,连连摇头。
可不敢偷懒,作坊的福利这么好,谁要是被撵出去了,那不得被全家数落!
村人们这个态度,江福正自是满意。
他挥手让众人散了。
接下来只需要磨豆腐,负责磨豆腐的那几个人在就行了。
可其他村人心里头正激动着,再者,磨豆子也不涉及机密,于是众人不肯离去,聚在磨房前看牲口拉磨。
叶厘也没走。
他同江福正站在人群之后,商议明天送货的事。
今日开工晚,但冬天豆腐泡放上一两日也不会坏,所以,今个儿只炸豆腐泡,明天再送货。
今日无需进城。
“你是说那掌柜姓余,还是这个跛子?”
江福正听到这个最大客户的情况,赶紧追问。
叶厘见他这个反应,一边点头一边问:“对,姓余,瞧着二十五六岁,您认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