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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嗓门,那两位大娘可不怕,她们叉着腰与王家人对骂。

边骂边把今日的来意表明:

王家必须赔偿江通五十两银子,不然就去官府告姓王的炸伪!

王家人一听这话,顿时炸了。

五十两!

想什么美事呢!

徒弟讹诈师傅,欺师灭祖!

他王家还想报官呢!

江福正是里长不假,可他王家与八仙镇的冯里长也是亲戚!

江福正听了王家这话,一脸冷笑的招呼王家人同去县城,报官就报官,看届时县令大人到底如何判。

北阳县作为南船北马的换乘地,地理位置颇为重要,朝廷在此地设了漕运使。

但漕运使只管南通渠上的大小诸务,无权插手地方政务,即便八仙镇是南通渠的起点,但谁让江家、王家都不吃漕运的这口饭。

因此,这场纠纷,归北阳县令管。

八仙镇也归一位姓冯的里长管辖。

北阳县令三年一换。

但县尉、县丞等官儿却是长期不挪窝,都是本地人。

江福正当了二十年里长,野枣坡距离北阳县又近,江福正与县尉、县丞两人关系不错。

有这层关系在,真去县衙打官司,县令大人绝不会偏袒王家这边。

王家人一看江福正要动真格,反而怂了。

他们身为八仙镇人,是知道江福正的,二十年前,是江福正与一帮人潜入八仙镇烧了流寇的粮草!

一开始,知晓江福正是江通的族长,王木匠待江通还过得去。

可江通是个面团子,不仅小时候极为听话,大了之后还听话。

他轻轻碰一下,江通忍了。

他重重捏一下,江通也不反抗。

于是渐渐的,他就不把江通当回事了,一不顺心就呵斥痛骂,再时不时的抽两巴掌。

可谁知今日江福正率领一帮壮汉气势汹汹的来讨说法,还要报官,真去了县衙,他八成不占理。

毕竟他和江通只是师徒,不是真父子。

而且他这个当师傅的,这些年的确没教江通什么本事……

王木匠怂了。

但五十两银子太多了!

王家人去将冯里长请来帮忙说和。

看在冯里长的面子上,江福正勉为其难的将银子降为四十两。

四十两也是一笔巨款,王家人不想给。

双方正磨嘴皮子时,江通忽然站了出来,表示若是王木匠肯让他揍一顿,那可以再少十两。

这话一出,王木匠气得鼻子都歪了。

若真让江通这个小辈揍一顿,那他甭活了!

最终,王家人不情不愿的赔了四十两银子。

与叶厘定的目标一致。

江家小院里,叶厘听江大河、江大川几人讲述完今日的经过,笑着道:“便宜姓王的了,依我说,应该将王家的那套家伙什给拿回来。”

像是锛子、锯子、刨子、墨斗等工具,想要置备齐全,得花不少银子。

“这个就算了,毕竟咱一口咬定小通没学到什么本事,既然没本事,那就用不上嘛。”

江大河摇头。

事实的确是这个理儿,但叶厘已给江通安排好新活儿,没工具怎么制作木风铃?

眼下只能由江通自个儿置办了。

他看向江通:“大通哥,你具体学会了啥?能自个儿做家具不?”

江通闻言挠头,一脸羞愧:“我这些年,全打下手了,也就给家里做过几个小板凳。”

其实他早就想上手的。

可每次提出来,姓王的都推三阻四。

后来他年纪大了,姓王的没法推脱了,制作家具时就让他上手。

可他还没做什么呢,姓王的就呵斥他这里错了那里错了,然后又让他去打杂……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

叶厘继续问。

“先找你买些面果,好谢谢乡亲们。”

江通瞧着叶厘,一脸感激:“明个儿我再去买头猪,一扇肉给乡亲们分了,另一扇你和江伯分了。”

“要不是你出了好主意,我出不了这口恶气。”

半扇猪!

叶厘眸子倏然大睁,好多肉!

但他很快摇头:“大通哥,咱都是一家人,你客气啥,我也就是动动嘴巴,连镇子都没去。”

“你和小达、小顺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这银子你别乱花,留着娶亲吧。”

江大川忙开了口:“不不不,这肉你一定拿着。”

“我这个当大伯的,这几年也没帮过小纪什么,今日你又帮着讨回来这笔银子,你要是不拿着这肉,我将来到下边见了大海,大海肯定要揍我。”

“那也太多了!”叶厘摇头:“买两斤意思意思就成了。”

“一头猪也就一两多银子,要不是你出主意乡亲们出力气,我们不但受气,也一文钱都得不到。”

江大川很坚持。

唉,说来怪他。

跟着姓王的学五年都没学到东西时,他家小通其实是想回来的。

可五年都浪费了,还交了拜师礼,他想着或许某一天姓王的会被小通的诚意打动,然后就教真本事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就让小通再坚持一下,再忍一下,结果……

小通前夜回来时,他很愤怒。

但愤怒完了,反而如释重负。

今后不幻想什么了,就待在家老老实实种地打零工吧。

因此来找叶厘买豆腐时,他心里很轻松。

可没想到,这件事还有第二种解决方式,还是如此解气的方式!

得了四十两银子,花上二两感谢乡亲和叶厘,这很值!

江大川、江通坚持要买肉,叶厘推辞不过,只得应下。

知恩图报,这坚定了他与江通合作的念头。

但显然,此刻这一家子是没心情谈合作的,几人很快就告辞了。

江大河也没有多留。

反正已耽误一天活计了,正好叶厘手里的面粉、麦芽糖浆都不够做二十五斤面果,他便揣上叶厘给的铜板去了县城。

离关城门还有一段时间,他脚步快些,不耽误出城。

至于豆油,这个由叶两负责。

镇上有油坊,若豆油用完了,叶两顺手就帮叶厘捎来了。

江麦、江芽两个小家伙回来后得知明个儿有肉吃,都高兴坏了,围着叶厘一再确认这事儿。

叶厘没有不耐烦,江芽问一次他就笑着答一次,乐得江芽抱着他大腿不撒手。

江麦乌黑的眼珠转了两下,突然道:“厘哥,能给大哥送些肉吗?这么多肉,咱们仨吃不完的。”

“好。”叶厘应的很爽快。

一眨眼便宜相公都走了三天了。

等明日炖了肉,后日中午送去,然后再等五日,便宜相公就该回来拿铜板了!

不提还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一说,他还真有些想江纪了。

这一晚,叶厘失眠了。

在炕上滚了好一会儿才睡。

不过,睡醒之后,他恢复了活力。

明日就能见着那人了!

早饭后,江福正的小儿子江满堂敲着铜锣召集村人去村口集合。

江大川将肉买回来了,每家派一个人前去分肉!

叶厘有心去看热闹,但他得炸面果,二十五斤面果呢。

一户一斤,余下的四斤给江福正。

这年代的猪吃的是天然食物,没有乱七八糟的饲料,因此体重较轻,即便是大肥猪,一头也不到二百斤。

这么点肉,分得很快。

辰时末江通就扛着半扇猪过来了。

江福正家要了有猪头的那半,余下的那半便是叶厘的。

叶厘并不挑,反正都是炖着吃,前腿后腿都一样。

有肉做激励,他加快了炸面果的速度,中午,江通过来取走二十四斤面果——叶厘自家也有一斤。

一斤的售价三十文。

其实他想低价卖的,毕竟这一批面果不需要给叶两让利,一斤他能挣八文呢。

可江通不同意。

江通之所以找叶厘买面果,就是想让叶厘多挣点,不然的话,他直接去县城买点心就好了。

他打心眼里感激叶厘!

于是,靠着这二十四斤面果,叶厘一下子挣了一百九十二文。

累是累了点,但值得!

送走江通,他将油从锅里盛出,开始做午饭。

午饭后,他马不停蹄的炸豆腐泡。

下午就不炸面果了,他还得炖肉呢。

叶两走时,他在猪屁股上划了几刀,给叶两割下一大块肉让他带走。

当然,少不了江大河的。

江大河家只分到三斤排骨。

把给江大河的那份肉留出来,余下的他切成大块,准备一锅炖了。

今个儿江麦、江芽回来的有些晚。

他们俩拖回来很大两捆干柴,今日柴火消耗大,他们俩特意多捡了些。

两个小家伙如此能干,叶厘立马给他们俩奖励:

今晚不吃饼子,只啃肉,啃到饱为止!

他这话音落,江芽顿时欢呼出声,一边喊着厘哥真好一边往叶厘怀里扑。

江麦虽也高兴,但他是大孩子了。

他先啃了个面果垫垫肚子,随后去剁猪草准备喂猪。

将猪和鸡都喂了,天也黑了。

灶房里的肉香也飘满整个院子。

他洗了手,正打算进灶房,这时院门“吱”的一声被推开,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进了院子。

尽管院子里黑乎乎的,可这身影他太熟了。

他眼睛大睁,朝着院门口跑去:“哥!你怎么回来了?”

第29章 江纪回来了 有正事!

灶房之中。

叶厘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 江芽依偎在他怀里,一双小手臂还环着他的脖子,高高兴兴的说着下午捡柴的见闻。

此等毫无价值的童言, 叶厘却没有任何不耐烦,时不时的附和两句。

小家伙身上长肉了, 搂在怀里挺舒服。

可谁知江麦的声音一响, 怀里的小家伙先是一愣,随后“嗖”的一下从他怀里蹦了出来, 口里大喊着“大哥、大哥”, 小身影一溜烟就跑出灶房了。

盯着空空如也的怀抱, 他有些哭笑不得。

小没良心的!

一见着大哥就将他这个厘哥抛到脑后了。

不过,听到江纪熟悉的声音, 他轻咳一声,双手撑着膝盖起身。

他现在也有点稀罕小家伙的大哥。

院子里,江麦、江芽各抓着江纪的一只手,一边拉着他进灶房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炖肉的事儿, 还讲了江通、厘哥出主意、四十两等。

可两人年纪小, 此刻又激动, 再加上事情也复杂,因此解释的颠三倒四。

江纪听得一头雾水。

但这正好冲淡了他心里的紧张——是的, 他进门前,竟有些紧张。

其实他此次回来是有正经缘由的。

可一想到叶厘,莫名的,他就有些紧张。

两个小家伙说的不清不楚, 一抬头,见叶厘出现在灶房门口,他自然而然的问道:“大通哥送来的肉?”

叶厘盯着眼前又高又修长的身影, 院子里太黑,他其实瞧不清便宜相公的脸,但这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他笑眯眯的道:“对,几十斤呢。你回来的巧,省得明个儿专门去私塾给你送了。”

明个儿给去私塾送肉?

江纪借着夜色抿了下唇,好压住想上扬的嘴角。

这么惦记他吗?

暗咳一声,他又问:“大通哥他到底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你先坐下歇歇,肉很快就好了。”

叶厘对他招招手。

于是江纪牵着两个小家伙进了灶房。

灶房破旧,油灯昏暗。

他一进来,更衬得灶房狭小。

江芽满心都是自己大哥,他一进灶房,就放开江纪的大手,小短腿往碗柜那边跑:“大哥,吃面果。这是厘哥下午刚炸的。”

江麦一拍额头,飞快又跑了出去:“大哥,我去打水给你洗手!”

两个小家伙欢欢喜喜,各自忙碌。

但他们的大哥只是望着灶台旁的叶厘。

黑眸定格在叶厘身上。

叶厘也望着他。

两人对视。

谁都没有移开眼。

但渐渐的,他们眼底带上了笑。

这时,江芽端着小柳筐蹦到江纪跟前,扯着江纪的袖子摇晃,江纪这才低下头。

叶厘便也转了视线,笑着道:“吃吧,大通哥找我买了二十五斤面果,这是咱家的那斤。”

如此大的手笔,转了江纪的心神。

他洗了手,拿了个面果,拉着江芽坐下,随后黑眸又望向叶厘。

江麦搬来一个小板凳,挨着他坐下。

但叶厘没瞧他,叶厘往灶膛里塞了几根干柴,将灶膛门关上,然后抬眼看向他,说起了江通与王家的恩怨。

江纪先是皱眉。

但很快望向叶厘的视线就盛满了赞许。

当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

叶厘的机灵,出乎他的意料。

他喜欢机灵、有主见的。

不过,此刻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等叶厘讲完了,他眉心紧锁,沉声道:“王家的确不像话,是该赔偿大通哥。”

“四十两还是少了,耽误大通哥十年,还让大通哥受那么多委屈。”

说到底,是他们这一支无人且无能。

他抱紧怀中的江芽,心中有些羞愧。

这三日他心神荡漾,不自觉就想起叶厘……

秋日就要去府城赶考,实属不该。

“其实大通哥也学了点东西,如今做些简单的物件不成问题。让他再摸索摸索,咱们家肯定能出个木匠。”

叶厘怕他太惦记此事影响学习,忙又道。

“对了,你怎这时候回来了?”叶厘转移了话题。

这话一出,江纪的眉心皱得更厉害了。

叶厘看得心中一突:“发生什么事了?”

“你别多想,我没事,是我同窗鲍北元,他有事。”

江纪将叶厘的神色收入眸中,立马出言解释。

“鲍大哥怎么了?”一旁的江麦赶紧问。

他是认识鲍北元的。

这是他大哥在私塾唯一的好友。

叶厘不认识鲍北元,但瞧着他们兄弟俩的神色,知道此人与江纪关系不错,不由问:“你同窗怎么了?”

“他爹没了,他被他哥、哥夫赶出家门,他没法读书了,今后也不知怎么办。”

“我就想着,要不让他跟两哥那样,从你这里买豆腐泡,他拿去县城卖?”

江纪三言两语,将事情讲的清清楚楚。

叶厘颇为意外:“这么可怜?”

“对。其实说来是意外,他家开了个面馆,生意不错,但他哥、哥夫觉得他不是读书的料子,想让他回家帮忙。”

“我上次回来那日,他下学回了家,他哥旧话重提,他爹很生气,与他哥吵了几句,吵完后他爹回后院,结果出门时被门槛绊倒,脑袋嗑到桌角上,当晚人就没了。”

叶厘:“……”

这真是悲剧。

江纪亦觉得事不至此,吵几句嘴竟惹出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他心情有些沉重:“我昨个儿看他竟旷课三日,下学之后就去他家找他,正好撞见他哥鲍北兴要赶他走。”

“老人家刚过了头七就要把十六岁的亲弟弟往外赶,实在是没人性。”

鲍北元是有些贪玩,但读书挺用功,下学回了家,也会给面馆帮忙。

但正如叶厘所说,读书这种事情,就跟发财似的,强求不来。

鲍北兴不想让鲍北元继续在私塾浪费银子,行,不读就不读吧,亲爹没了,大哥也没义务供弟弟读书。

可鲍北兴气死亲爹后,竟将鲍北元赶出家门,净身出户!

这令他着实愤怒。

他就警告鲍北兴,若执意要将鲍北元赶走,那就让鲍北元去县衙告他气死亲爹,大不孝!

鲍北兴夫夫这下子怂了,与他坐下谈分家。

但鲍北兴嚷嚷着这些年面馆是由他们夫夫撑起来的,鲍北元不干活不说,每年读书还花不少银子。

而且,也不能将亲爹的死全怪在他身上,要是鲍北元读书有成,那他肯定不会与亲爹吵架!

鲍北元这傻子竟认了鲍北兴的话,最终,鲍北元只分了十两银子。

“他今个儿从面馆搬出来了,暂时住在私塾,等租了房子就搬走。夫子也同意退给他一部分束脩费。”

“但他才十六,今后也没个着落,我就回来问问你。”

“我知道每日的豆腐泡是有限的,我就问问,决定权在你。”

而且,这事也不是特别急。

因为鲍北元消沉得厉害,根本无心干营生。

但他就是今夜回来了。

找夫子请假回来了。

他……他实在睡不惯私塾的大炕!

叶厘听完这话,想了想,一时间也没有头绪。

即便有人推磨,这事也不好办。

因为做豆腐泡的流程太复杂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指了指香气四溢的铁锅:“要不,咱们先吃肉?”

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想主意嘛。

“好啊好啊。”江芽忙点头。

他依偎在江纪怀里,其实早饿了。

但鲍大哥好可怜,他就没吭声。

现在叶厘发了话,他就忍不住了。

江纪见状,揉揉他的小脑袋,道:“先吃饭吧。”

“芽哥儿、小麦,你俩过来,想吃那一块我给你们夹。”

叶厘指了指两个小家伙。

他们俩早就盼着这话呢,闻言高高兴兴的来到灶前。

江芽个子低,得踮起脚才能看清锅里的肉肉。

江纪走过来,一把抱起他。

叶厘端来一个小陶盆,将他们所指的肉肉捞到盆里,而后放到饭桌上让他们俩先啃着。

叶厘给江纪也捞了几块,让江纪吃着。

至于他自己,他得将余下的肉和肉汤全盛出来,然后刷锅、烧水。

今晚吃得腻,必须烧些热水备着,不然口渴。

喝剩下的,正好用来洗漱、冲澡。

江纪接过他手里的勺子,轻轻碰了碰他的肩:“你吃,我来。”

“我来吧,你难得回来,多歇歇。”叶厘站着不动。

“你今个儿炸了那么多东西,你才该歇着。”

江纪干脆抓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在饭桌前坐下。

“厘哥,你歇一会儿,让大哥烧水吧。”

江麦咽下口中的猪蹄肉,开口道。

江芽也忙将手里的筒子骨放下,举起油乎乎的小爪子大声道:“厘哥,来吃肉!”

叶厘被他逗笑,顺势在饭桌旁坐了下来,而后对江纪道:“你动作快些,忙完赶紧来啃骨头。”

江纪嗯了一声,快速将锅里的肉盛到两个大陶盆里,又刷锅、添水。

烧热水无需一直在灶前守着,他往灶膛里填几根大木头让它烧着,然后洗了手,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叶厘递给他一根排骨:“吃这个。”

这锅肉炖了一个多时辰,甭管肥肉、瘦肉,都很软烂。

江纪接了过去。

他抓着根长长的排骨,轻轻一咬,顿时骨肉分离,整条的肉都被他扯了下来。

叶厘见此,笑着问:“香吧?”

江纪点头。

的确滋味十足。

不过,见叶厘竟起身,从案板上的柳筐里拿了个饼子,他不由道:“怎么不多吃肉?”

“我配着饼子吃。”

叶厘已经啃了三根排骨了。

但他不是肚子里缺油水的古人,他不耐腻。

上辈子时,他啃这样的肉,都是配着蘸料和冰镇小甜水。

此刻无小料汁、无小甜水,他有些吃不下了。

但这种原因可不能直说,不然江纪铁定要起疑。

“肉多,多吃肉。”

江纪不知他的情况,用筷子给他夹了块巴掌大、两指宽的五花肉。

“……行。”

就当是梅菜扣肉了。

他接过去,将饼子掰开,先往饼子里铺了一层芥菜丝,然后才将那块五花肉放进去。

但只吃了一半,他就有些受不住了。

好渴!

他好想喝冰镇小甜水,甭管哪种,是冰镇的、甜的都行!

可锅里的水还没烧开。

他中午烧的凉白开也喝完了。

他看了眼还未冒热气的大锅,脑中疯狂回想着快乐水、冰啤、椰汁、柚子水等饮品的味道。

突然,他心中一动,视线转向了江纪。

豆腐泡他的确无能为力。

可若是冰镇小甜水,那或许有搞头。

用陶罐泡些绿茶,再往里加些糖,这就是健康无添加的绿茶。

硝石能制冰,将盛着绿茶的陶罐放到冰盆里,无需太冰,不然古人的肠胃受不住,稍稍有些凉意就行了。

这么一来,冰镇绿茶就有了。

而且,已经入夏了,天气越来越热,这正是卖饮品的好时机呀!

第30章 走心 夜谈

心中虽有了主意, 但叶厘暂时未告诉给江纪。

因为这一行的竞争很大,生意不怎么好做。

北阳县既有专门的饮子店。

也有推着小车走街串巷的浆人。

他们卖的都是饮品。

种类繁多。

除了最基本的蜜水,还有果汁, 牛乳羊乳做的酥酪以及加了草药、香料的汤剂。

既有走量的。

也有高端养生的。

因此,若是没有自己的特色, 那也挣不了什么钱。

鲍北元已经够可怜了, 他不能瞎支招。

等他研究出独一无二的饮品,再告诉给江纪。

忍着干渴, 叶厘将剩下半个饼子吃完, 而后他坐到灶前往灶膛里塞干柴。

江家虽有水井, 可这种井太浅了。

再加上是露天的,打水的水桶也都是直接搁在地面上。

因此, 这种井水若不烧开,叶厘是不敢直接喝的。

江纪看他只吃这么点,以为他累着了,等锅中的水烧开之后, 便催他洗漱, 洗漱完回屋歇着。

叶厘也没客气, 他的确得好好琢磨一下售卖饮品的事。

他盛出来几碗热水搁灶台上晾着,之后用木桶打了热水去小棚子里冲洗。

天热, 用不着浴桶了。

洗完之后,他端着自己那碗凉白开回了西屋。

不一会儿,江麦、江芽蹦蹦跳跳的进了堂屋。

江芽嚷嚷着好撑好撑,撑得要蹦不动了, 引得江麦念叨了他两句。

两个小家伙径直去了东屋,声音渐渐消失。

叶厘端起碗抿了几口凉白开,竖起耳朵听院子里的动静。

等了好一会儿, 院子里终于有脚步声响起。

又等啊盼的,直到困意涌来,他这才听到江纪进了堂屋。

但江纪先进了东屋,片刻之后,才朝西屋而来。

他没锁门。

油灯也亮着。

江纪直接推门进了来。

见他盘腿坐在炕上,江纪不由道:“怎么不躺着?”

“等你啊,怎么这么晚?”叶厘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不等他回答,就有了答案。

便宜相公的长发随意披着,显然是洗了头发。

但大锅里的热水不够用。

便宜相公肯定又烧了一锅热水。

果不其然,江纪一边朝他走一边道:“又烧了水,把浑身上下都洗了一遍。”

叶厘挑眉:“怕我不让你上炕啊?”

“你不也洗了?”江纪在炕边坐下,抬手点了点他松松垮垮的领口,有些意味深长的道:“大晚上的,怎么穿成这样?”

叶厘闻言乐,抓住他修长的手指:“就等着勾引你呢。”

眼前的青年长发随意披散着,瞧着有几丝慵懒,面相没了白日里的“凶”。

居家又俊美。

可真是太招人了。

而江纪听了叶厘此话,再也压不住心中的笑,反客为主,抓着叶厘的手腕,一下子就把他拉到了自己怀里。

但这姿势有些别扭,叶厘推了他一下:“你上来。”

江纪踢掉鞋子,双臂抱着叶厘滚进了炕里边。

他上,叶厘下。

视线对上,他们不约而同的去寻对方的唇。

当双唇触碰到一起,一种名为满足的情绪同时笼罩了他们。

这几日想啊念的,就是渴望这一刻。

江纪舌尖只往叶厘上颌扫,很快就亲得叶厘气喘吁吁,软了身子。

一吻毕,叶厘眸中有了水光,脸颊也有些红。

江纪压在他身上,他清晰的感知到江纪有了反应。

若是搁上次,他的手定然要往下了。

但分开几日,他攒了不少话想和江纪说。

此刻他更想和便宜相公说说话。

他平复下呼吸,抓着江纪的肩,问:“你明个儿什么时候走?”

“吃过早饭。”

江纪低声回答,目光柔和。

城门开门的时间与早读重合,与其匆匆忙忙的赶上半个早读,不如从从容容的吃了早饭走。

叶厘闻言长舒了口气:“那我明早给你烙几张饼,做个肉夹馍……不,准确来说,叫饼夹肉。”

“再往里切一个青椒,绝对不油腻。”

“不用麻烦,我回来不是折腾你的。你和小麦、芽哥儿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江纪心中暖呼呼,忍不住在他带着水光的唇上亲了一下。

“不麻烦,烙几个饼而已,又不是蒸包子。”

“而且,那么多肉,你不吃,只靠着我们仨,得吃到什么时候?天热,我怕放坏了。”

江纪:“……”

这倒也是。

“就这么说定了,明早我做几个饼夹肉,你去了私塾,让鲍北元也尝尝。”

“这个小可怜,目前我也帮不上什么,先让他吃个饼夹肉吧。以他的家底,以后想吃肉也难。”

“可惜你回来的早,我让大哥在镇上买的鸭蛋,前两日刚腌上,这会儿还没好。”

“但你得补身子,读书太费神了。明日我给你二十文钱,你别舍不得花,不管是出去打牙祭还是在膳房每天添俩鸡蛋,总之必须得花了补身子。”

叶厘掰着手指,一样一样的说给江纪听。

他刚才不只是琢磨卖饮品的事,便宜相公也超重要!

江纪听了这些话,心中更暖,唇角不住上扬:“不用给我钱,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自个儿存的也有。”

“你存的你舍不得花,我给你的,你必须得花了。”

“我光今个儿就挣了三百多文,我有钱,供得起你。”

叶厘微微抬起下巴,一副老子不差钱的模样。

江纪见状,脸上的笑容扩大:“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二十五斤面果这种大生意不是日日都有的。有钱还是买些别的,你不是想再买口锅吗?”

“那个不急!”

叶厘摇头。

以后天气只会一日比一日热,可以用木盆晒些水用来洗澡。

而且,家里还有炉子、陶罐。

大不了以后用陶罐烧喝的水嘛。

总之,肯定是给便宜相公补身子重要。

担心江纪再推拒,他故意板起脸,语气凶凶的:“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别让我翻脸啊。”

江纪:“……”

他叹息一声,大手捧着叶厘的脸,又吻了下去。

这能怪他时不时想起叶厘吗?

这能怪他吗?

他若是不想,那才是没良心。

这个吻比刚才轻柔了许多,江纪不再故意撩叶厘的敏感点,他只是勾着叶厘的舌,温柔的吸吮、舔吻。

这种风格,叶厘也喜欢。

温风细雨更显得更亲昵。

不过,现在正事说完,可以干点旁的了。

便宜相公的反应如此明显,憋着对身子不好哇。

他双臂环上江纪的脖颈,双腿缠上江纪的腰,还故意往那处蹭了蹭:“烙饼不费力气不费时间,做么?”

江纪:“……”

他深吸一口气。

他回来,不是奔着这事来的!

他担心好友、也睡不惯寝所的炕。

还想见见眼前的人。

能见一面,他就挺高兴的。

当然,回来时,他也做好了来一场的准备。

毕竟上次他走时,也算是和叶厘约定好了。

叶厘提醒他回来拿钱,在当时那个境地,意思不言而喻。

可江通的遭遇,令他反省了自己。

这几年,他、叶家、二叔家,为他读书付出的那些辛劳,不,不只是辛劳,是血和汗!

如山般厚重的期望,让他怎么好再惦念房中之事。

“你犹豫什么?”见江纪不吭声,叶厘大为惊奇。

“……怕沉迷。”

叶厘:“……”

好家伙。

还搞防沉迷呢!

他有些哭笑不得,捧着江纪的脸颊揉了揉:“好相公,自控力这么差吗?”

“你这几日没想过这事?”江纪问。

“……倒也想过。”叶厘实话实说。

“你看,你也想的。”

更别说他一个血气方刚、身子无恙的大小伙儿。

江纪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这几日他时不时就会想起叶厘,若今夜又做了,他担心回了私塾,时不时就变成无时无刻。

若如此,那就真的遭了。

明明都立成那样了,但硬忍着,叶厘轻轻呼了口气,笑着道:“那今夜就不做。”

便宜相公十八岁。

高考生。

这个阶段若是沉迷房事,不,是时不时的来一场房事,的确不像话。

当然,也不是说必须禁欲。

毕竟是成了亲的。

但得适度!

叶厘声音平静,江纪不由将视线转了回来:“你不生气?”

“我气什么?就算按照咱们的约定,也是你回来拿钱那日再做。”

“不过,既然你今个儿回来了,那我就将这几日的铜板给你。”

“好了好了,别压着我了,来,咱侧躺着。”

叶厘将双腿放下,招呼他换个姿势。

江纪默默翻了个身,与他脸对脸躺着。

“真的不生气?”

叶厘闻言有些无奈。

他又不是原身,才不会胡乱发脾气。

他刚才也是看便宜相公的反应大,所以才问做不做。

他干脆转了话题:“不生气。但我有疑惑。”

“你问。”江纪立马道。

“你一般都将银子放在哪儿?之前我糊涂,举着棍子问小麦,但他没告诉我。”叶厘是真的有些好奇。

“……我放在二叔那里。”

江纪说着抬手往上指了指屋顶:“这里虽是我的家,可前几年我在私塾,小麦芽哥儿在二叔家,我就把攒的银钱都放到了二叔手里。”

“我猜也是。”

这个答案,叶厘并不意外。

江大河惦记着让江纪给他养老,绝不会昧下一文钱。

“明日我给你一百七十文,一百五十文你存到二叔那里,二十文你带在身上。”

江纪沉默,与他对视了片刻,道:“我明个儿问二叔要回来,今后由你收着。不多,也才十几两。”

此话一出,叶厘诧异不已:“你信我?”

“信。”江纪答的毫不犹豫。

待他这般,他若还防着,那着实令人寒心。

“啧啧……”叶厘挑眉。

看不出来,这便宜相公还是恋爱脑。

这么轻易的就将财政大权交给他了。

不过,这个钱他不能收:“还是先由二叔收着,我怕二叔多想,他一直惦记着让你养老,你把钱交给他,这是信他,用他。”

“你若把钱要回来,他指不定要多难受呢。”

“那你不难受?”江纪立马问。

“不难受,你有这个意思就行了。”

叶厘笑眯眯的凑过去,在江纪唇上亲了一下。

他是打算与江纪过下去的。

眼下江纪也有这个心,这皆大欢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