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用脚勾住房梁整个人倒垂下来的年轻人冲他眨眼。
对方显然是临时急匆匆赶过来的,身上还套着一件沾着奶渍的围裙。
“其实你之前请我的饭我还没还完,但是既然你都用他请求了,那我就不好意思的收下了哦!”
轻松落地后,使命必达的神明大人一边找补,一边用两指夹走了硬币。像个贪吃的小猪扑满,珍重的将钱收入自己的钱包。
“你又是哪位?!”
月见里无月对此受到惊吓。
“什么啊,这就把我忘记了?”对方看起来相当委屈,“我可是一接受到你的信息就加急把自己快递过来了哦!”
“难道是因为没有那句招牌的开场白,让我想想……”
“感谢您的选择!我就是省钱快速让人安心的……唔?”
月见里无月立刻捂住他的嘴。
夜斗一脸懵,长长的睫毛忍不住扇起翅膀。
他的眼睛像只飞舞的大蓝闪蝶,不自觉的撒下魅惑的鳞粉。
月见里无月果断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
“你到底在干什么呢?”夜斗虽然奇怪,但还是默许了对方折腾自己脸蛋的行为,反正又不痛,“是需要安慰吗?”
“其实比起我的脸,我觉得你更需要这个,请看!”
夜斗不知从哪里摸出杯奶茶,万分殷勤的为月见里无月插上吸管:“请用!超级浓醇的巧克力口味,还是热的!”
“我说你呀,”月见里无月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他套圈似的把项链甩到夜斗脖子上,“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外卖的吗?”
“而且我更喜欢喝冰的。”
这句话像什么开关似的,月见里无月沉寂已久的咒力短暂回温,往上跳了跳。
鲜红的咒力爬上项链,洗去铅华般的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月相图在串珠上闪闪发光。
与此同时,夜斗整个人也消失不见,但他好像没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已然归零,声音依然活泼鲜亮:
“你要喝冰的是吧!好巧,我也有哦!”
半空中突然多了一个塑料袋子,为它配音的声优格外卖力地推销道:“这款里面有含有少量草莓果酱哦!红红的很漂亮哦!”
头发黑中带红的月见里无月总觉得这两杯奶茶有点针对自己的意思。
他摸索着把项链从夜斗身上薅下来套到自己脖子上,沉默的消失了。
“真的不喝一口吗?”
透明人不吱声。
夜斗没逼他,选择继续叽里呱啦:
“你确定不和家里人告别吗?”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呀?”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月见里无月不说话,只用吸管吹奶茶,在夜斗怀里发出可疑的咕嘟咕嘟响。
第75章 回忆的尾巴就像剩菜,卷卷更好吃 ……
记忆相当容易被美化, 哪怕咒术师也阻止不了回忆的自我补充。
月见里无月的逃亡之旅远没有那么顺利。
不过他吉人自有天相,没过几天居无定所的生活就被夏油杰像抓流浪猫那样给带回去了。
真不愧是同学里唯一自主创业成功的男人,收养了一双女儿的标准男妈妈, 在其他人还考虑明天要吃什么的年纪他已经先发制人的思考起月见里明天该吃什么。
好心的夏游前辈不仅为月见里无月提供了工作,放任他把盘星教食堂当自助吃, 对他偶尔冒出的既不着调又不过脑子的言论也能宽容的装作没听见。
他拥有博大的胸怀,将盘星教里唯一的薪水小偷狠狠原谅,还会时不时给这位月光族发点零花钱。
后来次数多了,夏油杰也开始用这点去拿捏月见里无月了。
“如果你能说服菜菜子和美美子不要玩我头发的话, 说不定我会给你报销哦。”
“好的没问题学长,请先收下这个!”
夏油杰捏着各色餐厅的发票, 看来月见里对自己信心满满啊, 让我看看……
夏油杰忍不住睁大眼:双人套餐,情侣限定,烛光晚餐……好吧他行事风格一贯如此可以理解, 但是这个香槟塔又是什么情况?
头痛。
第二天,好不容易糊弄完猴子的夏油杰疲惫地推开门,发现菜菜子和美美子给月见里无月扎了一头的小辫子。
头疼。
他关上门,决定去动物园当一段时间的猴子饲养员再回来。
毫不夸张地说,在盘星教的日子可以说是月见里无月人生中最安逸的时光了。
居家他要经历各种各样的教育试炼,出逃他要捏着鼻子接受同居人的作息和习惯,入学后虽然自由了点,但他要写作业。
相反,在盘星教的月见里什么都不需要做,也没什么需要他忍耐的。
情绪清空前,他只要摆正姿态,安心做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玩物就好了。
脑子恢复后, 过意不去小白脸生活的他开始接触教会的事宜,想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而这时候又赶上盘星教大肆扩张,他们与里世界频繁接触,双方你来我往谈了好久生意,在分配上僵持不下。
思来想去月见里无月决定用自己作为利益交换的筹码,跑到横滨去给夏游杰拉赞助了。
虽然夏游杰严重怀疑月见里无月动机不纯。
“我可以接受给你报销出差的花销,但如果你下次再往里面塞和你尺码完全不符的帽子西装的发票我就揍你哦。”
“对不起,但是学长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衣服是多少码……”
“月见里!”
夏游杰叹气,并决定时刻向菜菜子美美子提及月见里这个反面案例。
一天天的尽不学好。
盘星教的生活就是这么安逸,大家只要跟紧夏油杰不掉队就好了。
可惜,这样美好的生活没持续多久,夏油杰的产业就被昔日的同窗爆破了,亲自去学校秋招的他也未能幸免。
作为夏油杰手下的员工,前往学校为学长发传单的月见里无月同样受到牵连,被对方大义灭亲的攻势打得连连败退。
要不是经常受他指名的牛郎为了回馈老客户杀到现场把他救走,躺在自己掘出来的坟坑里的月见里无月估计要和天国的太奶吃上饭了。
“呕……对不起,”哪怕对方健硕的肩膀压着肚子难受到哇哇吐血,月见里无月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说声抱歉,“你好不容易金盆洗手,结果现在我又连累你下海了,呕……”
“牛郎才叫下海,现在我不当了,”伏黑甚尔不太满意月见里无月的说辞,“你应该说我上岸了才对。”
“还有你能不能别说话了,感觉你好像对我有意见一样。”
伏黑甚尔意有所指道。
他真担心月见里无月半路就把血吐光。
“呕……”
回应他的是月见里无月快把内脏吐出来的哼哼声,他的脖子如同折断的小树枝,最顶端缀着的浆果歪到一边,看起来摇摇欲坠。
“我叫你不说话,不是叫你去睡觉,喂,清醒一点!”
伏黑甚尔连忙给他换了个姿势。颠簸中,月见里无月的脑袋一下子砸在他坚硬的胸大肌上,嘴巴吐不出去的血液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争先恐后的从他鼻腔里溢了出去。
月见里无月只觉得眼前一片血色。
“还叫别人闭嘴呢……自己先管好嘴巴吧。”
被买一送一的夏游杰对自己此时保持的姿势很不满意,他感觉自己像猴子夹在胳肢窝下被掰成两半的玉米棒子,实在有损他辛苦维持的出尘飘渺的教主形象。
“呵呵,看来我们的教主大人不太服气。”伏黑甚尔露出了标准的牛郎笑容,要不是脑袋因为失血过多晕晕的,月见里无月高低要再赏他一座香槟塔。
“啊,我突然发现,我们三个好像都成了五条的手下败将,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要不然今天我们一起组个受害者联盟?”
夏油杰不仅肚子疼,手疼,头也是疼得越来越厉害,偏偏伏黑甚尔还和个跳跳虎似的上窜下跳,他总觉得自己的内脏要兜不住全撒出来了。
身体的疼痛几近麻木,松弦的神经却一直被刺激到紧绷,此时的他精神得吓人。
如果伏黑甚尔想凭借冷嘲热讽让我清醒的话……他成功了。
夏油杰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闭嘴?”
“难怪那群小孩看你那么不顺眼,估计是代沟太严重了吧。”
该说不愧是去歌舞伎町进修过吗,伏黑甚尔似乎更油嘴滑舌了。
攻击性也更强了。
“真是毫无幽默感,不过我也能理解,”他轻描淡写道:“毕竟被自己最看不上的猴子拯救了性命,难免有些心理落差。”
“呕……可我觉得以甚尔的体格,你应该是猩猩才对,呜呕……”
“……月见里你能不能也闭嘴。”
可能因为这场逃难之旅实在不愉快,夏游杰拒绝和二人继续呆在一块,很快找借口离开了。
出于安全考虑,他没有带走月见里无月。
于是月见里无月和伏黑甚尔又一次绑定在一起。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简单明快的关系因为岁月的沉淀变得更复杂了。
既有牛郎与金主的地位不对等,又有护工与病人的互相视为麻烦又无法脱离的别扭,还带了点怨偶般的瞧不上眼。
默契是存在的,配合也可以很好的达成,可一到要提及对方的场合,你只会收获两个不约而同转过去的脑袋,以及两声嫌弃的鼻音。
伏黑甚尔养了一阵把自己清机重来的月见里无月,任劳任怨的把他从枯燥小红毛调养成顺滑小红毛。等月见里无月身体恢复头脑清醒后,伏黑甚尔短暂的良心消失,缺德的本性再次重回高地。
作为物理意义上最了解月见里无月的人,他当然很清楚对方在横滨又干了什么好事。
相比起之前那段儿戏般的暗恋,这家伙在处理感情上总算像个正常人了。
会送礼物,会体贴人,会时不时说点甜蜜的俏皮话,行为举止终于贴近追求者打直球的进攻而不是偏执狂自作主张的靠近了。
就是在目标的选择上一如既往的差劲。
天知道发现月见里无月的新暧昧对象又是个蓝眼珠子时伏黑甚尔有多胃疼。
月见里无月对蓝眼睛的偏爱可以说有目共睹,甚至能称得上执着了。
看他相处时间长的那几位就知道了,五条悟和夜斗,两人的眼睛都是蓝的,还同时拥有了发动能力时眼睛会变得更蓝更漂亮的设定。
而他闲暇之余订购的报纸杂志,上面总会出现几个蓝眼睛青春少年的特写,打篮球的打排球的学游泳的当侦探的,什么蓝色系大收集。
问他这是在干嘛,他只会摆出个义正言辞的样子告诉你他在欣赏。
最过分的是,他不仅看,他还吃代餐。
要知道在伏黑甚尔下海经商的那段时间,月见里无月每次光临都会用万恶的金钱指名头牌甚尔君给他唱香槟call。
如果伏黑甚尔拒绝,他会动用自己尊贵的金主身份,强制伏黑甚尔带上他精挑细选的蓝色美瞳。
“嘿嘿,黑发蓝眼男。”
要不是伏黑甚尔视财如命的人设立得稳,他真想把搞他心态还在一边傻乐的月见里无月赶出去。
不幸的万幸是,恋爱方面如咒术师般扭曲的月见里无月缔结关系时反而意外的偏向普通人,不然以那家伙的窒息操作,他绝对会搞出十艘跳之类的操作。
所以,在确认对面老大贪得无厌想通通打包连月见里无月都一并带走的心态后,伏黑甚尔的眼睛顿时亮了。
既然你愿意加钱,那我顺水推舟也自无不可。
然后他就把月见里无月洗刷干净卖掉了。
“此乃最优解。”
面对质疑,伏黑甚尔用着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上位者语调向月见里无月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只口不提自己想看热闹的真正心思。
“好恶,你哪里学来的怪话。”
月见里无月很给面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伏黑甚尔报以微笑,表情依然奇奇怪怪。
月见里无月还能怎么办,只能勉强将他原谅。
再然后,伏黑甚尔给自己找了个新工作,月见里无月也被迫回到老朋友的怀抱,艰难的习惯起自己快忘干净的生活。
老朋友就老朋友,不是老同学就好……
无形之中,月见里无月给自己立了个flag。
而此刻,正是拔旗之时。
脑子里走马灯已经转起来的月见里无月目光呆滞,他艰难的调动肌肉记忆,试图想挤出一个笑来。
他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呢,灰原雄已经开口了:“好生疏啊,你应该叫我的名字才对。”
他不轻不重地谴责了一番多年未见的同学,转头又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好久不见,正好我饿了,不然咱们去吃点什么,顺便聊一聊?”
他像忘了自己刚刚才吃过一样,不由分说扯着月见里无月走了。
第76章 三人行,必有一个吐槽役 同学聚会……
同学聚会是令人尴尬的, 叫人抗拒的,使人手足无措的,让人鸡皮疙瘩起一身的。
月见里无月起初是不信邪的, 他是个社交恐怖分子,上到路边无业神明下到宗教传销头子他都能与其和谐相处, 哪怕对某位港口劳模毫无印象,他也敢上手摸人家一把。
他的战绩还远不止于此:此人既能在过生日时抢过火锅店员手里的灯牌反客为主,又敢顶着老头老太的闲言碎语夺走打折区最后一份促销鸡蛋,哪怕讨厌的家伙在自己打工的地方犯贱, 他也能不带一点犹豫的捏着嗓子对他喵喵叫。
但现在,月见里无月不得不收回了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 承认有的时候还是要相信大众的判断。
是什么阻止了他的嘴硬?
是灰原一如既往的微笑。
又是什么让他一头冷汗?
是七海建人绷直的嘴角。
本来只是他与灰原雄的久别重逢聚餐, 结果这家伙拉着他走到一半突然从某个角落扯出了一个七海建人。
“你吃了吗?”
灰原雄热情的冲七海建人打招呼,月见里无月怀疑他这套是从中华街学来的。
七海建人摇头,他手里拿着一沓乱七八糟的文件, 看样子是准备找某个白毛眼罩男发难。
别问月见里无月怎么知道,他眼睛尖,清楚看见了最顶上的纸张的签名处被画了一只大象。
还是那种,非常……蜡笔小新风格的大象。
灰原雄也看见了,他有点绷不住,出于对老同学的客气,他依然坚持把邀请递过去:“没吃的话要不要一起去?”
“反正……”灰原雄语调一转,突然沧桑道,“你现在把文件给他,他也不会给你任何说法的。”
这话立刻说服了七海建人。
于是二人转变成了三人行,月见里无月的审判长喜加一。
月见里无月有理由怀疑,灰原雄是故意的。
他们吃饭的地方明明有小卡座, 但灰原雄非要选择坐圆桌。
明明圆桌四面八方都是位子,他们却一定要挤在月见里无月两边。
月见里无月,左右为男。
他如坐针毡,才挪挪屁股想换个姿势,未曾想七海建人眼疾手快,一有风吹草动就开始发功。
多年工作磨练出来的应酬经验让他反手给自己的老同学倒满了茶,放下壶的同时顺带把餐前小食转到月见里无月跟前。
最后,七海建人做了个您先请的姿势,脸上的眼镜配合的闪过一道白光。
茶杯里的烟渺渺上升,月见里无月试图用它转移注意力。
他才瞟了几眼,一张菜单非常不合时宜的凑到他面前。
“我刚刚点了几个菜,”灰原雄说,“要不要加点自己喜欢的?”
“你为什么不先给七……呃咕,看。”月见里无月转移话题的话术才起了个头,突然想到灰原雄见面时对他的提醒,想临时改口又觉得未免刻意,只好装着咬到舌头,把嘴里的姓氏浑沦吞下。
“因为我知道建人喜欢吃什么啊,”灰原雄很是理直气壮,“他的口味在上学的时候我就清楚啦。”
“主要是无月的喜好太难摸清了,所以只能让你自己来了。”
“抱歉啊,”这家伙双手合十,对月见里无月讨饶道,“如果我能更了解你就好啦。”
月见里无月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
这种黏糊的语气不太像灰原雄会轻易说出口的,考虑到他们已经好久没见,口癖发生变化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怎么说呢……
感觉灰原雄被五条悟污染了一样。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话。”把菜单还回去后,月见里无月开口了。
“嗯,为了让学生不要太有压力?”灰原雄笑眯眯的,“我呀,被咒高聘请回来当老师了哦!”
“我专门查了资料,如果想做一个学生信赖的老师,最好跟紧潮流,说话也要特别注意,不要像个老头子一样说教。”
他着重强调道:“要活泼有趣,轻声细语才好。”
那是幼师说话的标准吧?你当你的学生是小婴儿吗?
本来眼睛就像条半死不活的鱼,听灰原雄这么一说,月见里无月的目光顿时更不新鲜了。
不过想想也是,能当咒术师的心理一般都不太健康,把他们当小孩哄哄说不定有奇效。
月见里无月自我调理完,重新开口:“所以你最近都这么说话?”
“没有啦,只是偶尔,偶尔!我刚刚也只对你用这种语气了啦!”
灰原雄生怕他误会,连忙强调:“我只有想拉进距离的时候才会这么说话!”
“哎……”月见里无月用胳膊肘捅捅一边正襟危坐的七海建人,奇道,“你觉得有用吗?”
七海建人没说话,只是喝茶。
“好,他回答了,没用,”月见里无月握拳,假装这是个话筒,“那作为经常实践的你,可以对此谈谈感想吗?”
话题都铺垫到这了,灰原雄不诉点苦都感觉对不起自己:“不得不说好难哦!虽然大家上课都很认真,但是下课了他们的话题我根本参与不进去,哪怕他们带我也聊不起来,我曾试着向五条讨教,但是……”
他挫败的一头砸在桌子上:“我发现,我和他都有代沟哦!”
“甚至比学生的沟还深哦!”
七海建人从喉头挤出小小的嗤笑声。
“和学生说不到一起去我能理解,毕竟我们也是大叔的年纪了——啊没说你无月,你比我和建人小这点我还是记得的,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大叔和大叔之间会聊不来啊!”
“有没有可能只有你觉得自己是大叔,五条可觉得自己超级年轻哦,毕竟人家是童颜。”
月见里无月忍不住充当起吐槽役的角色。
不过他扮演的不太成功,灰原雄似乎更悲愤了。
“那我也是啊!”他使劲掐自己的脸,又戳了下月见里无月的,“在座的各位除了建人,大家都是娃娃脸吧!”
七海建人推推眼镜:“我是混血真是抱歉。”
“喝茶喝茶。”
月见里无月立刻给他满上。
“我和他也没差很多吧——当然我说的是年龄!”灰原雄的话语依然没停下,“明明和家入沟通都很顺畅的,可一换成他,我就笨嘴拙舌说不出话。”
月见里无月挠挠脸,发现灰原雄居然是在真情实意的苦恼自己接不上五条悟的茬,一时间不知道给说什么好。
来几句安慰吧,他怕自己会很没良心的笑出来。
接着吐槽吧,但灰原雄已经把槽点都讲出来了。
哪怕只是安静坐着当个听众,他都觉得如坐针毡,好像灰原雄的话会扎屁股。
七海建人倒是没有这些烦恼,他展平嘴角,肩膀轻微抖动。
“呃,其实吧,”月见里无月绞尽脑汁,终于刮出点话来,“五条不会在严肃的时候嘻嘻哈哈的,他开玩笑,是因为没什么事需要他出马,要是不开玩笑了,那才是出大事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觉得你好玩。
月见里无月看向七海建人,默默和他对视一番后,又偷偷把头拧回去。
“说是这么说,但在他面前结结巴巴真的很不好意思嘛,我可是很有野心,想成为咒高最受欢迎的老师哦。”
“所以啊,”灰原雄图穷匕见,“你是怎么和夏油相处那么久的,我想看看能不能从中吸收点经验。”
“他和五条是同龄人,而且关系还不错,应该还是有点共同之处的。”
月见里无月差点把茶吐出来。
病急乱投医也不是这么投的呀!
先不说年纪,就说关系吧,夏油杰和五条悟是度过了一段无话不谈有裤同穿的激情岁月,他们一起吃一起玩一起出任务,更不要说还有个“最强”的名号把他俩强绑定在一起。
但自从他们闹掰后,所有的相似之处都被周遭截然不同的环境给磨成了碎块,而百鬼夜行一役又把这碎块细细碾成了碎末,曾经的无话不谈变成了和发色一样的黑白分明。
想从夏油杰身上汲取和五条悟相处的经验,这和去肯德基要一份麦麦脆汁鸡有什么区别?
等下。
莫非在你眼里,夏油前辈是和五条悟一样棘手的存在?
得出这个结论的月见里无月眉毛快挑到天上去。
月见里无月仔细端详了下灰原雄,在得到对方不明所以但毫无保留的微笑后,还是没忍住对他从上到下扫射了个遍。
“我觉得你是听不到什么有用的建议的,毕竟夏油前辈不太喜欢开玩笑。”
月见里无月摊手:“虽然前辈对普通人的偏见一如既往的重,不怎么看新闻报纸,对潮流也不太关注,但他收养的两个孩子倒是对此乐此不疲,为了能和女儿有点共同话题,他还是会去了解一下的……”
“也就是说,只要你能和他女儿聊得来,那你就能和前辈聊得来……就算你和他女儿没话说,看在你是咒术师的份上,前辈也会和你没话找话的。”
“至于五条,呃……”
月见里无月捂住头,试图从自己一团混沌的脑海里捞出些得体的词汇来形容。
学生五条悟已经是难缠的典范了,现在的教师五条悟貌似更上一层楼,不仅难搞,还难顶。
被对方抓过来那几天简直是月见里无月人生中最昏暗的岁月!
月见里无月承认他对自己这个在逃犯很体贴,他也的确有让人安心的资本,但……
这和五条悟很会搞人心态一点也不冲突!
他有时候会想,难道墨镜和眼罩是什么进化道具吗,不然五条悟是怎么做到每隔一阶段攻击性就涨那么多的。
他是蝴蝶吗,还带变态发育的?
如果说,之前的五条悟是冰雕,是雪鬼,是裹挟着北风的纯白之人。
那现在的他就是个麻辣的火焰冰淇淋。
把原来那个冷冰冰的五条悟还给我啊!
月见里无月忍不住在心里呐喊。
但表面上,他闷闷咳嗽了一声:“想和他脑电波对得上,至少要和人家趣味相投吧。”
月见里无月委婉地开口:“问题是……五条的品味,与其说有品,不如说下品。”
七海建人更是直接:“是没品。”
“这么一想你确实了不起,”他指着月见里无月道,“居然能在他后面跑那么久。”
“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月见里无月打着哈哈,讪笑几声:“你知道啦,我是三观跟着五官跑的类型。”
五条悟,一朵不张嘴就完美无缺的高岭之花。
也不是说话不好,月见里无月下意识在脑海里播放了一下五条悟叽叽咕咕的声音,他声音挺好听的,不说话实在有些浪费这天生的配置。
问题是五条悟太喜欢用他那丝滑的声音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捉弄人了。
再怎么严肃的场景,只要他嘴巴一咧,都会变得正经不起来。
所以说,比起被人逗,我会更喜欢去逗别人,最好是个有反差的家伙。
比如看似不苟言笑,实则容易害羞炸毛……
要是五条悟能恢复成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就好了……
月见里无月情不自禁回忆了下五条悟的绝美容颜,可还没闪过几帧,另一双同样蔚蓝的眼睛不由分说闯入了脑海,霸道的赶走了浮起来的记忆碎片。
正当他准备追究那双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时,一声幽幽的“这就是颜控吗?”把他打回了现实。
“不过夏油学长不属于此列哦,”月见里无月可太明白同窗在想什么了,“ 学长是很好看没错,但是比起古典东方美人,我更喜欢明艳张扬的类型哦!”
“学长要是蓝眼睛的话你可不会这么说。”
“喂!”
灰原雄这样调侃就算了,更可气的是七海建人还要横插一脚。
“我有整理过盘星教的卷宗,并没有发现里面有符合你审美的成员,所以你是怎么在那里呆那么久的……”
“我想你并不算认可他的观点,”七海建人长叹口气,“可你又的确身处高位,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我不觉得夏油会允许一个理念不合的家伙在他面前晃悠那么久。”
“最主要的是,”七海建人直白道,“我不觉得你会管住自己的嘴。”
“……你比我想象的要更了解我,”月见里无月捂住胸口,“这个时候我应该感动还是应该害怕?”
“谁让上学的时候,你总是做出让人印象深刻的事。”
月见里无月瞪了眼七海建人,没有任何作用,于是他选择将自己的愤怒宣泄在无辜的灰原雄身上。
“说是那么说啦,不过我和学长相遇的时候,我的脑子不太清醒。”
他按住太阳穴,指尖转了转:“我当时对任何事都不太感兴趣,唯一的苦恼是自己该吃什么喝什么。”
“别说什么创造只有咒术师才存在的世界了,如果那时有人和我说,要创造一个只有普通人存在的世界,问我要不要加入。只要我确认他包吃包住,那我绝对会毫不犹豫跟着他走的。”
“与其说夏油学长想拉我一起共建美好咒术界,倒不如说他看不下去身为咒术师的我居然在给普通人打工,还被少算了工资。”
因为捕捉到了关键词,七海建人发出不满的鼻音:“那的确怪让人看不下去的。”
“他当时差点和我在大街上吵起来,然后啊,学长超霸气的说,与其为那群该死的猴子工作,赚连香蕉都买不到的钱,你倒不如为我做事。”
月见里无月摊手:“这么一想我那时能遇到学长真是好事。”
他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盘星教秘闻,店里的时钟弹出了只布谷鸟,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
“啊,”灰原雄看了眼时间,“午休时间好像结束了。”
“那你要打包吗?”月见里无月指指没动几口的餐食。
灰原雄没说话,他与七海建人对视了一眼,双双摸出手机。
二人颇具默契的滑动屏幕,发了几条消息后立刻将手机息屏,调至静音后迅速塞回口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继续吃,”灰原雄干脆道,“我的课被抢走了。”
七海建人更果断:“我不是老师。”
“哎,那我呢?”
“你也吃。”
“对,这个好吃。”
月见里无月还没说话,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一半。
啊,真是……
他心想:这不是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嘛!
第77章 哪怕是最强也受不了上班 月见里无……
月见里无月是个神奇的人。
可能因为术式的副作用吧, 他的大脑长年累月处于空旷又空白的状态,这导致他很容易想当然,对处理人际关系有一套自己的窒息标准。
如果用普通人的标准, 他是个明显的问题青年,可把他塞进咒术师的世界, 他又能够到正常人的及格线。
暂且不提普通人中问题人士出现的概率,单说咒术界吧,这里的正常人少的可怜。
好巧不巧,如此稀少的属性, 月见里无月身边居然刷新了两个。
此时他正陪同自己的稀有伙伴一起饭后消食,一二三手牵手, 买点零食走啊走, 把公务全部抛脑后。
要不是月见里无月的手机响个不停,他们估计真要走到天荒地老。
“喂,你好……”
他才打出招呼, 五条悟的声音就迫不及待的通过喇叭挤入他的耳膜。清脆有力,饱满深情,成功表达其主人旺盛表现欲的同时还压制住了月见里无月的食欲。被那么一喊,不仅脑浆被摇晃成一滩浆糊,胃里的食物也差点被震得涌上来。
“啊,一听见我的声音就想吐吗,好伤心!”
可能因为五条悟是地球OL的氪金用户吧,不然无法解释他的声音为什么会附加闪闪发光的音效和特效。
“我没有,我只是吃太多有点反胃……”辩解到一半,月见里无月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
“哎——”五条悟的声音故意拖得很长, “我想知道自然就会知道啦。”
“最强可是无所不能的哦,”他甜腻腻地说完,又开始大呼小叫,“所以,你们老同学是出去聚餐了吗,好好哦,可怜的五条老师还在教案堆里挣扎,不知道会不会有好心人能听见他的呼唤,愿意给他带点吃的甜甜嘴呢?”
……我这不是就在听吗?
果然,接这种没名没姓的电话就是个错误。
大概察觉到了月见里无月的退却之心,一条短信很有眼见力的插入其中,一连串的emoji在对话框里整整齐齐,可怜巴巴的望过来。
哪怕没这个电话,只要看见这个拥有水汪汪大眼的小黄脸蛋,猜也能猜到是谁发过来的。
月见里无月无语地数了数小黄脸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39个。
在他数数期间,还有不少短信紧跟着投递过来,没有用文字表达,全靠颜文字抒发!因为太可爱了月见里无月低端的手机识别不了,以至于被和谐到只剩一堆口口。
月见里无月试图靠甩手机把不断跨越屏幕砸过来的小星星甩掉,可惜失败了,不管是特殊符号还是emoji,他一个也没摆脱。
难怪灰原雄会觉得自己和五条悟有代沟,这换谁都有代沟。
这般年轻而甜美的思想……可能只有新潮的jk才能与之共情了吧
月见里无月才要冒出刻板印象,脑海里突兀跳出禅院家某个继承伏黑甚尔优良传统的新任天与咒缚举刀劈砍夏油杰的画面,又想了想五条悟手下那位拿榔头抓钉子笑起来好爽朗的女学生……
我估计她们也理解不了。
“说起来哦,不知道为什么,娜娜米的电话突然就拨不通了哦,”可能因为他太久没给反应,被放置的五条悟像发酵过头,声音愈发粘稠,“灰原更过分哦,他已读不回哦,害得我只能把一年级和二年级一起叫过来上课。”
月见里无月立刻去瞥灰原雄,这人还真在看手机,看动作应该在打字,可每打出来几句他又一滑屏幕,全给删了。
灰原雄试图组织语言,灰原雄很快宣布失败,灰原雄抬眼与月见里对视,灰原雄耸肩并把手机重新放回裤兜!
呜呼,好丝滑的小连招,就是对月见里无月不太友好!
月见里无月无语的看着明显拒绝交流的灰原雄,想通过目光唤醒他的良心,结果这个家伙反而扭头跑到附近小摊上买了一份可丽饼,吸着奶油旁若无人的大嚼起来。
这人怎么还没吃饱……
月见里无月只好把注意放回五条悟身上,但他又着实不甘心,一个劲的瞟着自己没良心的同窗。
他似乎没发现,自己的行为脱离了最后一点生疏,开始逐步不客气起来。
灰原雄注意到了变化,很开心地凑过来问月见里无月要不要吃可丽饼里面的草莓。
“是干净的哦!”他活力满满的安利。
“不要了啦,我没有第二个胃装甜点……”
月见里无月似乎忘记了,还有一个人在等待他的回话。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炸开了:“什么!你们怎么还在吃?!”
月见里无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没夹稳手机,幸好七海建人替自己接住了它。
“哎,谢……”
“嘘。”
争得月见里无月同意后,七海建人把耳朵贴在屏幕上。
他也不说话,静静聆听五条悟的发言。
“就这样狠心遗忘了你的前辈吗?”五条悟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撒娇的对象换了一人,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大,“明明知道我饿着肚子,却依然旁若无人的讨论食物……”
“听到我心碎的声音了吗,它正咕咕叫着碎成渣渣了哦,还没听到的话,我不介意靠近点让你听清楚哦……”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心脏长在肚子上,”七海建人看了眼手表,“如果家入知道的话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他冷硬的话语成功让对面的声音停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
“好严肃哦娜娜米,”短短几个音节,五条悟硬是读得抑扬顿挫,“我只是运用了一点点的修辞手法,这么较真会长皱纹变成老爷爷哦。”
“吃太多糖也会的。”
“好过分!裁判在哪里?我要求换人,快把会认真听我说话的月见里换过来——”
七海建人默默把手机挪远了些。
他选择无视对方幼稚的挑衅,冲在可丽饼摊前犹豫不决的二人示意:“你们买好了吗,差不多该回去了。”
“稍等!很快就好!”月见里无月应付着举起手摇摇,他头都没抬,目光始终停留在菜单上。
他一目十行地阅读完所有口味,两指托起下巴做推理状:“你说,五条是更喜欢传统口味还是想尝试新鲜事物呢。”
“你指的传统是哪个?”
灰原雄把吃完的包装折好,也进入了分析:“如果只是可丽饼的传统,草莓奶油和巧克力香蕉无疑是经典,可若要把传统的范围扩大到全部点心,那这个盐渍樱花的口味就很有古早风味,但是它出现在可丽饼上就满稀奇的。”
“感觉五条挺守旧的呢……”月见里无月犹豫不决,“抹茶红豆怎么样?”
“看图片有点绿过头了,感觉会被挑刺说苦。”
“那柠檬乳酪呢?”
“小心他说酸哦。”
看得出来月见里无月真的忘了很多事,以至于在对五条悟的了解上,他落后了他的同期一大截。
但灰原雄总觉得,他可能是在挑自己想试的口味。
因为肚子饱了所以拿回去给别人吃,对方反应不对就立刻拔草。
这头他俩旁落无人的在小摊前推理五条悟喜好的味道,那头七海建人和五条悟终于结束了斗嘴。
看七海建人的脸色就知道,他刚经历完一场惨败。吃了一嘴糖衣炮弹后整个人像被奶油淹过似的,散发出一股与人设完全不符的甜腻气息。
他走过来,硬生生插到灰原雄与月见里无月中间,见他们还在纠结,本就板正的脸僵得更厉害了。
七海建人的眼镜一半发光一半发昏,切割着他脸上的线条也把他话里的柔软词汇全砍掉。
他硬邦邦地开口:“你们还没点完吗?”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低气压,月见里无月正准备胡乱报个菜名——反正五条悟也不饿只是想找借口逗他们玩。
“那个,果然还是……”
七海建人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买咸口。”
七海建人端详了下菜单,干脆利落道。
这也是为什么五条悟桌上会多出一个塞满培根和芝士的可丽饼。
“哦,这可真是……”
五条悟掂量了下后辈沉甸甸的爱,手指被从包装袋溢出来的芝士黏着亲了口。他看向不计前嫌为他带饭的七海建人,感动得无与伦比:“太谢谢你了啦!”
“比起口头道谢,我更希望你能尽快把报告过目。”
七海建人无情打断舒缓的气氛,啪一下把一沓小山甩到五条悟面前。他推推眼镜,让出位置等待五条悟表演。
“哇哦。”
月见里无月比划了下文件高度,大为震惊,又看五条悟快速批阅,又觉奇妙异常。
居然没有把它们全部塞碎纸机里,五条悟成长了啊!
如果是高专时期的五条悟,他会采取一些无厘头的手法抗议,比如在办公室养山羊然后把文件全部当饲料。如果山羊吃就逼老顽固每天必须上交至少一万字打底的材料当餐费,如果不吃就投诉他们的文笔烂到山羊都下不去嘴全部给我好好反思。
要是真有一只山羊,五条悟肯定不会把它栓好,山羊会到处乱走到处乱啃,把咒高的绿化带用嘴巴铲掉。
它会吃掉七海建人放在窗台的多肉,灰原雄快养死的仙人掌,月见里无月拿来告白的玫瑰月季,家入硝子的乱涂乱画的草稿纸和夏油杰不想写的作业……
这算虐待动物吧,幸好没有这只山羊。
月见里无月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逗笑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伏黑甚尔很给面子的哈哈一声,然后告诉他今天晚上要去吃寿司。
【是不会转的高级货哦,你要是想吃我可以给你叫个外卖,不过给外卖小哥的费用你要自己出。】
【对了,山区要多加钱。】
……当真是小人得志。
月见里无月在心里翻白眼,并诅咒他的工资被森鸥外扣光。
【哈哈哈——我才不需要。】绝不承认自己微妙地被打击到的月见里无月发出了反派大小姐般的三段式笑声,【我最近不想吃生鱼哦。】
【嗯,我明天会去吃寿喜烧。】
【谁问你这个了?!】
月见里无月无视掉伏黑甚尔漏过来的闷笑,趴灰原雄工位上伸了个懒腰。
老实说,看五条悟批阅文件还挺解压的。
五条悟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每一次抬手都是精雕细琢没有任何残余。他一手取文件一手盖印章,甚至还有闲功夫与灰原雄交流教案。
很明显五条悟根本没细看文件内容,毕竟他也不想让眼睛承受老橘子的无病呻吟。但如果瞥到有意思的内容时,他又会放慢速度静静研读,兴致来了便捏着根红笔在文件上批注涂鸦。
“是没钱请人核对还是老年痴呆啊,错别字多过头了哦。”
“哈哈,哪里买的安眠药啊,怎么这么会做梦。”
“这个提案……我明天就去他家门口站着,看他敢不敢当面和我说。”
末了,五条悟还不忘画朵小红花,用来感谢烂橘子在百忙之中为自己送来的乐子。
一通胡编乱造后,五条悟桌上的文件肉眼可见的减少了一半。
但五条悟并不想一口气写完,他往后仰,把身体挂在椅子上唉声叹气,过了会可能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又开始拿脚蹬着地板,带动椅子胡乱的转起圈来。
“啊啊,不想工作——”五条悟的声音和开了环绕音似的,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旋转个不停,“我的时间明明那么宝贵,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白痴没眼色的给我投递骚扰信息——”
没人搭理他,生怕自己被五条悟注意到。
于是五条悟的声音更大了。
“我上辈子难道是专门种橘子的果农吗?”他哀怨的用指甲挠桌面,发出咯咯的噪音,“我又不需要提炼青霉素!凭什么周围都是烂橘子!”
“啊啊啊,月见里!”
五条悟开始抓人。
“哎我在?”
被点到的月见里无月一头雾水。
五条悟挪着椅子漂移到月见里无月身后,他两手搭在脸上,真诚而渴望的眨巴自己的眼睛,像闪蝶扇动翅膀那样任由它闪闪发光:“你能不能帮我解决它们呢?”
“你要我解决什么,”月见里无月哆嗦着把目光移开,可恶的灰原雄甚至在朝他点赞。他强忍着不要把某根手指立起来,好声好气的同用指甲在他脖子上画圈的五条悟强调,“我不会打架。”
五条悟没说话,只是在微笑。
“……你不会真要我打架吧?”
月见里无月指向自己,发出一个短促的“啊”。
他难以言喻的看着五条悟的笑容,头一次感觉秀色可餐的对方如此难以下咽。
“拜托不要异想天开,我可是需要你看管的前科犯哦,”月见里无月叹道,“当年参与百鬼夜行的时候,高层权衡完利弊后可是有过放弃我的念头哦,虽然后面因为派系纠纷又撤销了。”
“如果不是族人四处奔走外加祖辈余荫,早在我出现在咒高的那一刻投诉信和逮捕令就会堆满这间办公室哦,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想让我彻底倒向他们……”
“等下,这些不会是高层对你扣下我的抗议吧?”月见里无月突然灵光一闪。他挠挠脸,试图在五条悟脸上找到答案。
“如果我说是,你愿意做我的小秘书吗?”
“不要。”
“哎好无情!为什么嘛!”
月见里无月也觉得自己这么果断拒绝好像有点过分,但是问题是:“我不会。”
他诚恳道:“我没正经上过班的,平时除了游手好闲就是抓人盖章,这种办公室小技巧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你怎么能指望一个诅咒师会这种东西。
五条悟假哭的动作一停。
“夏油没有让你处理过文件吗?”
感觉月见里无月好像在耍我,不确定,再试探一下。
“如果归类整齐算的话。”
月见里无月的人生进行到现在,已经不可避免的与现代社会脱轨了一半,这或许是超能力者的通病,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与他的性格有关。
除开对蓝眼睛的偏执,他几乎没有执着的东西。他是空心的,你可以向他灌输任何观点,但这不足以填满他,只要给他一些超出处理范围的意外,他便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一切轻飘飘的从头再来。
蓝眼睛是他的锚点,是求生的本能为他选定的基座,虽然五条悟也搞不懂为什么月见里无月能在那么多喜欢里坚定的选择了它。
但他也清楚,如果没有它,月见里无月这个漏气气球只会飞到找不到的地方。
月见里无月是个神经的人。
他像他的名字一样矛盾。
五条悟是这么确信的。
可不管是出于责任还是别的什么,他总要把他给拉回来,不能真让他飘走。
“好吧,等有机会我一定要教教你怎么处理这些。”五条悟叹气。
“呃,谢谢?需要我帮你归类文件吗?”
五条悟心想烂橘子的破东西有什么好归类的,垃圾桶才是它们的归宿,哦不,垃圾桶都算优待了,就应该把这堆文件全部塞进那群老东西的屁股里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浪费纸张可耻。
可他的嘴巴一点也不诚实,好像他就是很希望无所事事的后辈能替自己做点什么。
“太好了,就等你这句话了!”
五条悟高兴的把东西全堆到月见里无月面前:“那就麻烦你把它们按可回收和不可回收分类一下!”
“哎……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是一个是还能救的垃圾,一个只能剪成小碎块丢掉。”
五条悟鼓励他:“我相信你可以的,你的文学素养一直都很好!”
这和文学素养有什么关系……
月见里无月突然后悔踏进办公室了。
第78章 所谓最强就是在什么方面都强——包括上班^……
围观别人上班的代价是, 月见里无月对坐办公室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好可怕。】他记吃不记打,又去找伏黑甚尔说话,【这个办公室加上我有四个人, 结果现在有三个和死了一样。】
一个备教案到虚脱,一个被折腾到虚弱, 一个看两个都倒下了自己怎么能不合群,也跟着伏在桌面,顺理成章偷起懒来。
“哈哈哈……”一片寂静中,灰原雄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出。他挣扎着从文件堆里爬起, 手里的圆珠笔是他的骄傲与信仰,“我终于!把这星期所有的教案都弄好了!”
灰原雄看起来颠颠的, 像个被烟熏糊的锅盖:“不管是PPT还是资料, 我全部都备齐了!”
“接下来我要把这学期剩下的教案都弄完!”
“这种东西是可以预制的吗?”职场小白月见里表示不解。
“太好了,恭喜你啊!”与他不同,五条悟直接情绪价值拉满, “下学期的也不要忘记哦!”
灰原雄差点重新栽回去。
五条悟嘎嘎大笑。
这只大尺寸疣鼻天鹅一边发出高分贝鹅叫,一边扑腾翅膀借助椅子下的滑轮转来转去,试图在办公室制造小型龙卷风,每当七海建人看不下去试图说教,他就伸脖子过去叨人。
太可怕了……
月见里无月默默离远了点。
果然我更适合自由职业呢……如果按部就班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还不如去当三和大神。
听见他漏过来心音的伏黑甚尔好心提醒道:【你好像忘记了你还有个继承家业的选项。】
【我不想承担责任,再说,我家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知道。】
月见里无月吐槽道:【鬼知道那个叫羂索的家伙是不是还盯着望月不放,而且我家现在是凶宅哦,回去住总觉得很奇怪。】
【不过……】他话锋一转,【如果未来要购买房子的话,我会优先考虑凶宅。】
【为什么?】
【因为便宜。】月见里无月很理所当然, 【而且我不太想跟家里人打交道,家里鬼也一样。】
……所以你觉得和陌生鬼打交道就没问题了吗?
伏黑甚尔捂住头,决定找个能时光穿梭的异能者回到过去,好让他能狠狠地揍与月见里无月挑起该话题的自己一顿。
“怎么了?”看他一脸扭曲,他的临时上司奇怪道,“我们最好快点,晚上我还要去一趟你们的地盘。”
“别把我与他们混为一谈……不,没什么。”他用气音回复,很快他意识到什么,冲月见里无月发送了条讯息。
【我给你下单了,外卖费用你自己付。】
【?】
伏黑甚尔满意的切断通讯。
另一边,被他无视的月见里无月瞪圆眼睛。
“这个混蛋,嗷!”
他踢了踢腿,这不雅的动作害得他遭了报应——他的脚趾撞到桌子上。
在月见里无月抱腿痛哭的时候,裤子上的刺绣随着动作溅起温润的哑光。露出的脚踝白且纤细,没有一点伤疤的痕迹。
任谁也看不出来,他的腿上曾严丝合缝的盛开过好大一丛月光花,被连根拔起后双腿溃烂,涂了好久药膏才把疤痕消去。
夜斗带着月见里无月离开后,达成目的又失去兴趣的羂索选择轻拿轻放,留下了家仆们的性命。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被磨合得愈发契合的身体,多个堪称完美的咒灵容器,随时能接手的关系脉络,以及在某个家族上空徘徊了百年的执念。
但阴影并没有因为他的消失而溃散,反而扩散得越来越大。
盘星教还健在的时候,夏油杰需要的咒灵不止一次被人捷足先登,百鬼夜行结束后,伏黑甚尔也反应过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情报网莫名毁了大半。
不然他们也不会往横滨跑,结果这个百年不出特级的安全区域居然冒出个针对意味满满的异能者咒灵,为此月见里无月还专门祭出用于诅咒的术式试图追踪,结果到现在也一无收获。
他确信自己咒到对方了,但不知为何就是找不到人。
噢,这么看来,月见里无月的未来根本就看不见光亮嘛。
想法才冒出头,五条悟和七海建人的你画我猜突然中断,五条悟快步向前,吸血鬼甩开斗篷那样扯开窗帘。
大片日光透过玻璃,浓墨重彩的泼洒进来,给办公室里所有东西都勾上了绒绒的金边。
月见里无月也不例外,他被咒力泡红的头发在光线下格外蓬松,翘起的发丝火焰似的跳跃,差点点燃他身上用于拘束的项圈。
月见里无月情不自禁眯起眼,生怕阳光稀释他眼睛里的黄色。
在他视线所及,五条悟做了个夸张的动作。他单手按在胸口,垂着脑袋的同时还不忘捋一把头发,露出自己漂亮的额头。
然后,五条悟开始唱歌。
……也不能说是唱歌,硬要较真的话,他像在模仿迪士尼公主,捏着嗓子把声音抬高到唱歌剧的地步。
“多么不公平,你这个坏男人——”
白发公主才哼出一声“啊”,就被他的动物朋友“啊啊”地叫着撵下去了。
月见里无月的眼睛眯不下去,彻底睁开了。
他不忍直视的摇头,感觉自己可以把这一幕带来的情绪记下来作为术式的一部分。
但他又觉得,留着它有点污染大脑。
“五条幼稚就算了,为什么七海还要跟着闹啊。”
“是建人,建人。”
灰原雄像会在饭桌上旁敲侧击问今天和你一起出校门的同学和你关系好不好,生怕孩子交不到知心朋友被孤立被排挤的被害妄想症家长那样,抓着月见里无月的手反复强调。
君不见灰原雄多为月见里无月生疏的态度发愁,比起纠正他别喊自己灰原,灰原雄更乐意让月见里无月把建人这两个大字吸烟刻肺。
至于五条悟——灰原雄暂时没掺和的意思。他认为月见里无月可能还在为自己年少无知造成的黑历史感到尴尬,决定通过称呼的冷淡进行回避。
所以他只抓着七海建人的称谓不放。
灰原雄不操心五条悟与月见里是对的。这两人之间的称呼本就混乱不堪,两个爱取绰号的人待在一块,彼此的姓名只会变成一串诙谐的代号。
五条悟会按心情决定自己要喊月见里,小无月或者其他什么更具指向性的怪名字。月见里无月同样如此,一会对他直呼其姓一会夸张的叫他五条当家的,哪怕喊他悟,月见里也要在后面加一个可恶的敬语。
有时候,月见里无月会在背地里取些不方便本人知道的外号,灰原雄知道一些,七海建人也听过几个。他们曾经私下交流过,发现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往事让灰原雄情不自禁展露笑颜,不过考虑到他眼底大面积青黑和造成如此沉重颜色的罪魁祸首正堆在他面前,这份笑容又显得不太真挚。
比起甜蜜,月见里无月品尝到的更多是苦涩。
“哦,好吧,建人……”为了这份笑容,月见里无月纠正自己的失误。
他把七海建人的名字咬了咬,希望别忘记这个称谓,然后才将修正后的话语朝灰原雄重复了一遍。
“哎呀,你就当今天是儿童节吧,”灰原雄给出了合理但不太让人接受的解释,“毕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至死是少年?”
“再少年下去我当心他们进少管所,”月见里无月吐槽道,“你知道他们在我眼里像什么吗?”
“像什么?”
现在战局平缓,五条悟老老实实坐回去了,但他时不时伸手往七海建人的临时工位空投揉成团的小纸条,然后被抓住他越界的七海建人拍掉手——当然,无下限使七海建人根本打不着,这可能是他表情不好的主要原因。
“像海鸥试图叼走玻璃橱窗里的薯条,”月见里无月捏着下巴对此情此景评价,“白色的又大又蓬松,金色的又高又长,多契合啊。”
灰原雄的表情凝固了,与此同时,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疯狂上扬。
“你是天才……!”
灰原雄颤颤巍巍的冲月见里无月竖起大拇指,他笑得像个被打气筒强制爱的破洞气球,不断发出嗤嗤嗤的漏气声。
他捂住嘴,努力控制自己的笑声,显然这不太容易。一番努力后,灰原雄成功学会了b-box。
如此富有韵律与节奏,月见里无月忍不住学着他的语气夸赞:“你也是天才……!”
灰原雄很配合的用他的新技能来了段 Solo。
他搞得月见里无月也开始笑,两个人抑扬顿挫,你来我往的唱山歌似的对笑了半天,成功把自己的气息搞得一塌糊涂。
于是,笑岔气的月见里无月疯狂打起嗝,灰原雄体贴的替他接了杯水,可惜毫无用处,月见里无月差点把水喷出来。
月见里无月吸气呼气,嘴里就是有股气上不来下不去,为了避免自己被嗝噎死,他把一只手按在胸前,随时准备为自己做心肺复苏:“我是说,嗝,我不要呆在这里了,我怕我会嗝,笑死。”
“你要出去吗?”五条悟抬头,“要是嗝停不下来的话可以去找硝子哦。”
“如果要出校门最好找我们陪着,”末了他不忘叮嘱,“不然那群老橘皮又要敏感得跳脚。”
“虽然看他们破防是挺好玩是没错——”五条悟转了转手里的笔,在白纸上甩出一个墨点:“但我猜你不会喜欢屁股后面跟着一群人吧。”
他对月见里无月哼出一个轻佻的“嗯?”,见月见里无月对他点头后,好不容易挺直的腰杆又塌了下去,艰难的在椅子上缩成一团。
“啊,好想把橘子捏爆啊——”
月见里无月丝滑的从门缝里钻出去了,他决定听五条悟的去看看家入硝子。
校医室一如既往的安静,和五条悟一样,家入硝子同样不耐烦处理没营养的周报月报。
这或许可以被称为上梁不正下梁歪。
月见里无月过来的时候,她正把东西胡乱往桌上堆,像学生时期会用课本搭金字塔那样对待它们,也不管是否符合建筑工程学。
它们歪歪扭扭的屹立在办公桌上,被风吹得噗噗响,月见里无月不得不寻找重物防止纸张刮跑——由于家入硝子整理东西自有一套自己的章程,月见里无月一无收获,只能往顶上放盒香烟聊表心意。
他蹑手蹑脚,连打嗝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把家入硝子的城堡弄塌。
越是这样谨慎家入硝子就越想在他背后吓他一跳。为了保留些自己可靠的形象,家入硝子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火焰才跳起来,校医室大门突然推开。
“不好意思!”学生们的声音一拥而上,“请问有没有创可贴,嗷——”
虎杖悠仁被钉崎野蔷薇踩了一脚,这使得他忍不住往上跳,他毛茸茸的粉色脑袋不偏不倚砸在伏黑惠的下巴上,导致后者差点咬住舌头,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嘶声。
伏黑惠捂住嘴,试图离开自己冒失的同伴,在推搡中,他的手不小心打在铁制大门上,疼痛使他的身体不自觉歪了歪。偏离了原本的站位。
他的位置空了,自然有人堵上,钉崎野蔷薇扑腾着直接撞向虎杖悠仁的后背,把人更用力的往前挤。
在一连锁反应下,不知是谁失去平衡,连带着剩下的两人一起砸在地上。
噼里啪啦声害得月见里无月手抖,成功把桌上那堆烂橘子强制要求的文件扫进垃圾桶。
同样被波及的还有家入硝子,手里的烟头被摁在袖口,烧出一个圆圆的小洞。
她毫不在意的将衣服卷起来挂在胳膊上。
紧接着,家入硝子对月见里无月大力鼓掌:“做得好啊,就该把它扔到垃圾桶里!”
月见里无月逐渐停下收拾的动作。他无措的看向家入硝子,家入硝子则继续她的赞扬事业。
“你做得好啊!”
“……嗝。”
月见里无月的嗝止住了。
第79章 逃避可耻同样没用 不得不说,咒高……
不得不说, 咒高真的很喜欢三人组模式。
前有五条夏油家入珠玉在前,后有灰原七海月见里紧随其后,现如今他们又组了个虎杖钉崎伏黑的三人团, 也不知道算不算一种传承。
至于二年级,因为塞了只熊猫人数严重超标, 只能遗憾离场。
而且三个人中总有一个发色出挑的不良,五条悟是冷冽的雪白,虎杖悠仁是温暖的桃粉,月见里无月前期打着乖乖牌有着常见的正确发色, 可没多久就换上了鲜红的战斗色。
哪怕以发色不是从始而终的理由把他踢出去,还有七海建人的淡金发色顶上。
可能因为都是搞特殊的, 他们三伙人相处起来意外的和谐。
比如现在, 月见里无月正坐在校医室的椅子上,挽着袖子装模作样给钉崎野蔷薇把脉。
“不得了不得了,”他念念有词地说着不知道哪来学来的话术, 听起来像个江湖骗子。但考虑到咒高在外界的定位就是所宗教学院,这套说辞出现在这里好像也不是多么违和,“同学你脉搏强健有力,气血充足,呀,我看你掌纹有序没有牵连,事业线还这么长——是天生的明星命哦!”
钉崎野蔷薇一甩头发:“想不到你还挺有眼光的嘛!”
“当然的事,而且看你的头发就知道,一个头发顺滑发光的人做什么都不会差的!”月见里无月毫不谦虚的应下后辈的夸赞,继续他颠三倒四的形容:“而且棕发真的很时尚哦,你的头发就像糖煮栗子一样,很温暖, 很厚实,而且亮晶晶的。”
“啊,你把我形容的很好吃,”钉崎野蔷看起来更高兴了,“说真的我都饿了!”
“我推荐安吉丽娜的蒙布朗哦,如果不喜欢太甜可以选底座不是蛋白霜的,或者有放醋栗,蓝莓的,”月见里无月开始分享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各种栗子甜点,着重强调了几家知名的店铺——能经常偶遇业娱乐圈内人士的那种。
钉崎野蔷薇肉眼可见的闪闪发光起来。
聊了半天月见里无月才想起来正事,他伸出两指,点在钉崎野蔷薇的手腕上:“为了让你的明星路顺一点,我要加固一下你的命运线对了,你喜欢什么图案?”
鲜红的咒力很看气氛的冒了出来。
提点好一个后,月见里无月招手示意第二个过来。他握住虎杖悠仁的手腕,结实的手感让他不可置信的捏了捏,又试探戳戳自己绵软的胳膊作为对比。
他忍不住失礼的按了按。虎杖悠仁像风干的大列巴,硬邦邦的表皮下是满满的果干与坚果,但他又没臃肿发酵成大大方方的一块,肌肉线条修长得像一条边缘锋利的法棍面包。鲜活的生机在揉面时灌入了这位少年的身体,使得它们自血管中蓬勃流淌,流露出健康的小麦色。
老实说手感真的很好。
月见里无月克制地挪开手指,但是……
“这个肌肉……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啊?”
怀着微妙的羡慕,月见里无月选择吐出这句失礼的疑问。
“哎,吃什么?”虎杖悠仁挠头,“就是正常的吃饭啊。”
“没有什么特别的吗?”月见里无月保持怀疑。
“呃……食堂?”
“不可能!食堂怎么可能把你喂成这样!”
别以为月见里无月不知道咒高的伙食是什么情况,那种难吃与好吃中间的营养餐除了维持日常所需什么也做不到,月见里无月甚至凭此攒出了一堆素材。
绝对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月见里无月目光炯炯。
虎杖悠仁压力山大。
“其实……”他挠头的手指转移到了下巴,努力凹出一个严肃的表情,“关于我的身材……”
没等虎杖悠仁说出个所以然,他手臂上突兀冒出一只不耐烦的眼睛,它朝月见里无月翻了个白眼,和看见什么晦气东西似的迅速消失了。
“那就是宿傩吗?”月见里无月稀奇道。他情不自禁抓着虎杖悠仁问了一堆两面宿傩的没营养问题,惹得正主蠢蠢欲动,时刻准备冒出来再翻一个白眼。
好在虎杖悠仁控制住了诅咒之王不礼貌的举动,月见里无月见状也不好多问,转而热情的推销起自己超有用的术式。
随着虎杖悠仁的满载而归,最后一位客人板着个脸坐在椅子前。他两手抱胸,绿眼睛像两团鬼火,幽幽的灼烧眼前人的灵魂。
“哈哈……”月见里无月的气势肉眼可见的往下跌。
意识到自己尬笑个不停后,他抬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紧了紧嘴巴一言不发。
伏黑惠没说话,继续盯月见里无月。
他不说话,月见里无月也没有吭声,两个人平静的伸手盖章,垂睫低头的举动惊人的相似。
他们的默契体现在高效率上,这只手盖完马上换下一只手,速度快到有点没血没泪。
“什么情况啊……”钉崎野蔷薇怼了下虎杖悠仁,声音小到像文字嗡嗡,“惠不是和他很熟吗,怎么这么安静。”
“你问我?”虎杖悠仁把声音压低到和苍蝇拍翅膀一个等级,“你觉得我像知道这件事的人吗?”
“不像吗?”
“不怎么像。”
他们似乎忘记了,不管蚊子还是苍蝇,哪怕发出的声音再怎么小都自带引人注目的能力,尤其是在安静的小空间里。
当事人听没听到暂且不谈,家入硝子反而被迫听了一耳朵小朋友们的窃窃私语。在她思考是要点破伏黑惠与月见里无月的小秘密还是放任二人接着猜下去时,那头的盖章已然进入尾声。
“好吧,我输了,”勾画出最后一只小兔子后,月见里无月没忍住,崩直的嘴角终于垮台。他沮丧地开口道,“保持沉默不是我的特长。”
伏黑惠露出一个小小的得意笑脸。
“我又赢了,”哪怕游戏结束他也保持着板正的好学生姿态,“按规定……”
月见里无月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推到对方的手心。
伏黑惠的话被糖果打断了,他仔细端详手里圆圆的糖果,看到品牌和味道后,他奇怪的打量了眼月见里无月,而后低头继续研究糖果包装上的配料表。
他不吃糖,又不说话,表情还特别奇怪。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月见里无月伸手把伏黑惠手里的糖拿走了。
“……?”
伏黑惠不可置信的愣住了。
他看起来像颗被抢走卷心菜的海胆,咬着菜叶不松口似的盯着月见里无月手里的糖块,表情沉默,空白,还带了点被背刺的崩溃。
月见里无月顿时不知道是该把卷心菜放回去还是去盘盘海胆发蔫的刺。
“你不是不吃吗,我还以为你嫌弃呢?”
“我没有,”伏黑惠从嗓子里挤出来话,“我只是在奇怪。”
“奇怪我只给你糖吗?”
月见里无月摊手:“那我也没办法啊,你的月见里哥哥……”说到这里月见里无月明显露出纠结的神情,在充当知心哥哥和彰显自身威严中他选择了后者,于是他果断换了个最能拔高辈分的称呼:“你的月见里叔叔现在穷得要死,没有钱给你更好的礼物。”
“啊,不过刚刚有个讨厌的家伙说会请我吃饭,我可以分你一点。”
说完,月见里无月随手把糖丢进嘴里。
伏黑惠的表情顿时有点难以言喻。
“我不是在说这个,”伏黑惠开口,“我是说糖,你之前说它难吃的要死,这辈子都不想再吃——”
月见里无月咀嚼的动作一停。
可惜太迟了,糖壳已经被咬碎,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抱歉,”伏黑惠毫无诚意的火上浇油,“没想到你已经吃下去了,当我没说。”
他体贴的让出位置,和预想的一样,尝到味道的月见里无月几乎是跳着逃离座位,抓起一个垃圾桶跑到角落开始干呕。
半响,月见里无月虚弱的飘回来,四仰八叉的瘫在椅子上。
“你看起来不太想和我共进晚餐了。”
伏黑惠在一边说风凉话,他的同伴对此大为震撼,像第一次认识他那样围着他转,成功把他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他们闹腾了一阵,上课时间到了,三人告别了半死不活的前辈,勾肩搭背的往教学楼方向走。
后辈的离开并没有拯救月见里无月,家入硝子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勉强回过神。
他接过家入硝子递来的水,猛灌了好几口,都快喝到水中毒了才勉强压下去,可只要咂咂嘴,残余的怪味又冒出头,把一整条舌头都染成痛苦的颜色。
所以说人不能失忆太多次。
月见里无月头一次这么直白的直面自己术式的缺陷。
他看起来好忧郁,好抑郁,被糖果霸凌得好自闭,差点让家入硝子不给面子的笑出来。
“你说,”偏偏月见里无月还顶着满脸的苦涩与家入硝子搭话,“我到底是把这事忘了还是留着当教训?”
忘记它虽然能快速收获笑容,但难保未来会不会重新踩进这个大坑;留着它可以规避风险不假,可这么一个优质素材放着不用又实属可惜。
一直到放学时间月见里无月都没思考出个所以然,百般纠结后他选择掷骰子决定命运。
于是笑容又一次重新出现在月见里无月脸上。
其实,就算投到的点数是让他记住教训,月见里无月也会吹鼓三局两胜并借此再开一局。
毕竟他是个擅于逃避现实的人,哪怕没有术式,他也能琢磨出各种办法把事情忘记。
但人是不可能一直躲在乌龟壳里自欺欺人的,总会有看不下去的热心人士会把他从被子里扯出来。
比如现在,他正在校门口等待自己的监护人,一般路过的一年级生见他蹲在那里唉声叹气,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于是也陪他一起蹲着。
他们蹲着蹲着蹲到了灰原雄,对方似乎认为这可以增加与学生的羁绊,便顺势蹲下来和大家排成一排。
如果不是某位外卖小哥来得巧,蘑菇们说不定会继续增加下去。
“……你在干什么?”
中原中也盯着月见里无月的发旋,一眼望去地上全是咒术师的后脑勺,虽然早就被科普过咒术师自我的本性,但这样放飞自我他还是头一次见。
头顶的视线存在感实在太强烈,被逼无奈的月见里无月选择抬起头。
他与中原中也对视,视线从中原中也每一根都透着精致的飘逸发丝移动到对方身上那套笔挺整洁的衣服上,随后,他低下头,卷边的衬衫的衬衫正毫无羞耻心的折出更多褶皱。
由于低头的动作,本就松垮的皮筋立刻宣布放弃,月见里无月顿时披头散发,在中原中也面前变成一只被逆着毛狠狠蹂躏了一番的炸羽鸭子。
和头发一起炸开的还有月见里无月的内心。
他立刻起身试图拯救自己的衣服,没成想蹲久了腿麻站不稳,直接当着对方的面摔了个大马趴。
毁灭吧……!
月见里无月自眼角挤出几颗晶莹的泪。
好在中原中也接住了他,因为重力的关系,他们的姿势相当具有戏剧性:中原中也前倾的同时单手勾住了月见里无月的腰,另一只手则提着个一看就很贵的外送盒子,高高举起的模样像极了举火炬的自由女神像。而被他抓住的月见里无月则整个人向后倾斜,一条腿从中原中也腿间直直地穿过去,另一条腿半屈着以单膝跪地的方式拉开距离。腰以下凄惨的同时上半身也不好过,他的脖子如同一张长弓拼命往后拉,若不是上面浮现的青筋努力牵住脑袋,月见里无月的头怕不是要掉下来了。
其实月见里无月头断了也没关系,凭他们此时的姿势,中原中也肯定能抓住掉下来的脑袋然后把头接回去,但问题不是这个……!
他俩像在跳探戈,但过于高难度的动作又显得不太日常,发布到网上绝对会添加一行绘画人体参考之类的tag。
早在二人对上眼的那一刻,懂行的灰原雄已经起身推走小朋友了,而在看清来人眼睛的那一刻,懂事的伏黑惠默默捂住了同伴的双眼。
人走完的后果是,没人能把他们从这个糟糕的姿势中拯救出来。
月见里无月觉得不行,他试图靠金蝉脱壳滑出去,可中原中也抓得太死,以至于他整个人被拉起来。
中原中也同样觉得不好,他想凭借异能把人摆正,问题是月见里无月乱动个不停,导致他只能把人提在手里免得他摔下去。
折腾了半天的二人彻底缠在一起,为了避免打成死结,他们各退一步,终于脱离了彼此的手脚。
但尴尬的气氛并没有随着分开的动作消失,月见里无月正准备说点什么,没想到中原中也也有话要说。
“你先说吧……”
“还是你先吧……”
他们可耻的陷入沉默。
“……所以甚尔是怎么说动你的。”月见里无月看天看地实在看不下去,出于对蓝眼睛的尊重,他决定勉强自己做先开口的那一个。
——为了防止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他甚至偷偷动用了自己的术式。
“我顺路。”中原中也一如既往地硬邦邦道。
“哈哈,你真热心。”月见里无月属实是没话找话,纯硬聊。
“……谢谢。”问题是中原中也当真了。
他不自然的摆弄了一下帽子,终于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之一,连忙把外卖盒子丢到月见里无月怀里。
“我有事找一下那个谁。”中原中也嘟囔着往前走了几步,很快他倒退着走回来,一把抓住月见里无月的衣领,堪称蛮力地将那点布料扯成一朵乱七八糟的花。
“你一直在这里对吧?”
他把月见里无月揪过来,不等对方回答又松手把人放开,想了想还是将人捞回来放在眼前盯着,一来二去月见里无月本就难看的衬衫彻底变成了一条抹布。
比衣服破破烂烂更糟糕的是中原中也接下来的话,这位港口暴力分子像个好不容易抓住债主的催债人,弹舌音和爆破音轮番上阵,把月见里无月的脑浆搅匀又震散。
“你给我等着,”中原中也高调宣布月见里无月死刑,“我马上就来找你。”
“不许跑,”他还不忘威胁人,“不然我揍你哦。”
月见里无月没哼声,他看着中原中也明显不看路的匆忙背影,突然开始担心对方会不会不小心掉进咒高的坑里。
第80章 自信自卑和自弃,男人保养小秘密 ……
当年月见里无月把自己榨干后, 出于保命狗急跳墙在学校里当恐怖分子搞大轰炸——不当花瓶的第一步就是砸烂花瓶,一生平平淡淡至少落幕时要轰轰烈烈!
于是月见里无月成功刷新了月见里的战力记录,为祖先正名, 为姓氏增光!至于自己档案上危险分子的补丁……啊,档案这种东西他又看不到, 没看见约等于没发生。
袭击咒高会有什么下场他心里有数,好一点成为血包被死老头抓去劳动改造,全年无休直到猝死;差一点上断头台进棺材同时在咒术界的历史上替家族画上句号。至于死时是全须全尾还是鸡零狗碎,那只能期待当天的行刑者愿不愿意给个干脆了。
这么一对比, 好像还在直接折五条悟手上最划算。
至于为什么到最后一步了又开始反悔,本能反应着要挣扎战斗……其实他本人也无法解释为何。
都已经下定决心了为什么还会想着鱼死网破呢, 我应该不至于把构成健全人格的重要因素给删了吧……
啊, 要是这样,那时的自己未免太可怕了……
月见里无月边想边在操场上绕着圈圈乱走,顺便感叹当年自己的无情无义冷情冷肺。或许是因为想太多冰冷的东西了, 他脚踩冰似的一滑一绊,整个人栽进自己种下的苦果里。
坏消息,他掉进咒高的坑里,还是最大的那个。
好消息,该坑位置得天独厚,不仅方便隐蔽,一抬头还能看见漫天星斗。
虽然被过去的子弹正中眉心,但月见里无月依然保持着难能可贵的乐观。
他干脆躺下,决定在坑里继续思考人生难题。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居高临下的:“你在干什么?”
月见里无月抬头,脸上松弛的弦被出声者一拧,表情肉眼可见的紧绷起来。
他摆上战斗面孔准备与来人对峙,结果才对上眼表情就垮掉了。
好消息, 中原中也没掉进咒高的坑里。
坏消息,他精准找到了躲坑里的月见里无月。
中原中也在空中漫步,脑袋上的帽子并没有管好其治下的头发,不少发丝被风哄着飘出来,乱蓬蓬的四处飞扬。
中原中也飘下来,薄薄的阴影渡在鼻梁上,边缘带着细腻的过度色彩。而本来就浅淡的嘴唇也没被厚此薄彼,夜幕借此心机的为嘴唇涂上一层淡淡的紫色,唇珠点上一颗星星般漾开一圈水光。
配合着昏暗的天空,背光的构图与四散开来的异能力光晕的更显得他眉眼深邃。
“……你不会掉下去了吧?”
中原中也顶着张风情万种的脸,居然吐出如此不解风情的话。
月见里无月立刻收回看呆的表情。他的颊肌顿时活跃起来,托举着嘴唇在脸上转了个圈,最后毫不留情的往下撇。
他看向中原中也,半天了没忍住,发出一声诡异的“啧——”
还是特意拖长的版本。
发完声后,躺在坑里的月见里无月默默滚到另一边去了。
中原中也直觉自己猜对了,怀着一点微妙的戳到别人痛处的内疚,他停止自己游戏待机角色那样上下飘忽的动作,脚踏实地站在月见里无月身边。
“虽然早就听说了这件事,”中原中也蹲下来,随手抚弄了下坑表层的沙砾,“但真见到了还是挺震惊的。”
中原中也似是而非的感叹着什么,月见里无月没注意听,直到那张刚刚就验证过蹦不出好话的嘴吐出一句:“原来月见里你有这么喜欢过我啊……”
人的耳朵是有侧重性的,尤其是当他人嘴里吐出自己名字的时候。
被点名的月见里无月当即双手撑地,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并随时准备衔接一个狗急跳墙。
伴随着这一整套流畅动作的还有一句经典的:“你在说什么啊?!”
月见里无月面红耳赤,不是害羞,他是真的想讨个说法:“你到底是哪里听来的谣言?”
“事到如今你和我说这个?”中原中也的眉毛也跟着飞舞起来,他对月见里无月表现出的抗拒极大不满,这点也反应在他不断飚高的音量上。
“和你纠缠最久的只有我了吧,你在横滨呆了多久需要我帮你计数吗?”
“我是呆了很久没错,但你怎么能假定一定是你,横滨又不是没有其他人哎!?”
“哈——不是用和我的感情你还想用谁的?”
口不择言的后果是,双方都被自己的不要脸击倒,可耻的陷入沉默。
经历过大风大浪是有好处的,中原中也调理得就比月见里无月快。他双手抱胸,谴责道:“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没准备就来找你好吗,遇到你之后我可是好好拜访了一番情报部哦。”
你干了什么我都知道。
中原中也出差是真,送饭也是真,兴师问罪同样很真!
真不愧是劳模,一晚上连干三件事,难怪他总是被评为最佳员工。
——请务必继续保持,然后给我狠狠掠夺伏黑甚尔的年终奖!
月见里无月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他遇到难题只会想着打哈哈略过,可惜中原中也摆明了是来兴师问罪的,他那些小技巧在关键时候根本派不上用场。
于是粥煮糊了趁热也喝不下去,月见里无月的气势也跟着无限削弱。如果说之前他还可以凭借气焰猛火爆炒,现在身上的火气只够小火慢炖一锅汤。
平心而论,中原中也在各方面都贴合他的审美上——蓝色眼睛暖色头发,脸好的同时还战力惊人,脾气稳定更是加分项。最重要的是,月见里无月对横滨哪里都印象深刻,唯独把这么一尊大美人忘记,这已经能间接说明他干过什么。
月见里无月负隅顽抗,可惜收效甚微。中原中也又不是那种需要靠自卑来医美的男人,他已经够漂亮了,现在这幅“别解释了我知道你曾经喜欢我喜欢得要死”的模样更让他看起来闪闪发光,土坑都被他脸上的光彩照得蓬荜生辉。
但嘴硬是人类的天性,月见里无月同样染上了此等恶习,他虚弱的反驳道:“就算你说那么多,可是我不也还是把你忘了。”
“那你就给我记起来。”这通抢白听得中原中也一愣,很快遂月见里无月的意思把话语中的柔软收起来。
中原中也熟练切换到威胁模式:“自顾自缠人又自顾自告白,嘴上说着给我考虑的空间实际上等都不等自己跑掉……”
“我好不容易想清楚就传来你炸学校的消息,我心想你还怪有童心的呢,所以和我表白后逃跑是因为觉得自己还是太像小孩太幼稚怕承担不起责任吗?”
“后面你人又回到横滨来安家立业,那我想,好吧,这次终于不跑了,结果一见面你就给我搞失忆。”
中原中也的语气逐渐阴阳怪气,也不知道他在来东京出差前是不是顺道去了趟京都:“你失忆就失忆,毕竟你也和我解释过你术式的问题——但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视同仁一点呢,唯独忘了我是几个意思?你想躲债啊?你没欠我钱吧?”
他逼近月见里无月,蓝眼睛像冒蓝火的加特林,眼珠子一转就是一阵突突突。
月见里无月被攻击的体无完肤。他今天反思的次数未免太多了,希望年终总结的时候不要特意把今天给点出来,他不想再回忆一次。
眼看中原中也似乎还有话说,月见里无月实在不想再被无差别扫射,连忙试图堵话。
只可惜呈现出来的效果近乎口不择言。
他嚷嚷道:“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深情款款的握住我的手然后和我说忘记没关系我们一起制造新的回忆就好了吗……哎呀!”
“你好意思说哦!”中原中也使劲闭眼,生怕眼睛里的火冒出来。他喘息几声,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话,“我不是一直在做吗?”
“你以为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不领情的好像是你吧?!”
“哇!不许语言暴力我!”
语言暴力的确不好,于是中原中也上升到肢体冲突,他一把扯起月见里无月的衣领,本来就破破烂烂的布料终于坚持不住了,呲啦一下露出半个胳膊。
偏偏月见里无月还一个劲的讪笑,中原中也气提到一半再也升不上去,只能恼火地锤了把他的肩膀。
“你真的不能想起来吗?”中原中也闷闷道。
月见里无月眨眼,往中原中也边上靠了点。
一般而言,使用『月百姿』消除掉对某物的情感后,再次面对某物时只会有“这东西之前用过,还可以”的中庸印象,哪怕之前对其有多狂热,到后面也只降级成无法具体形容的普通。
这并不会损伤记忆,只是会让一切变得模糊,就像割韭菜一样,割掉后重新长出来的味道肯定会越来越淡,但至少留了根,稍微养些日子还是可以接着收割。
可中原中也又是另一种情况了,继续拿韭菜类别的话,有关他的记忆就像还没长好就被割掉的韭菜,为了补齐风味干脆连根也一起刨出来了。
说白了就是重复利用以至于竭泽而渔,按理说此举对一位合格的月见里来说可是大忌,除非求生欲压过理性,不然他们很难做出全凭本能的事情。
所以,驱动自己活下去到底是什么呢,总不可能真是一句好死不如赖活着吧……
咒术师的刻板印象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该群体都是些不在意生命的疯子。
虽然月见里无月极宣称此观点过于狭义,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陷入绝境后,他会下意识往负面方向想。
……或者干脆拒绝思考。
在坑外的月见里无月对此问题好歹还浪费了点脑细胞,在坑底的月见里无月直接选择放弃。
他靠了会中原中也的裤腿,又默默滑下来接着躺着,好像大地能像托举安泰俄斯那样给予他力量。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月见里无月轻哼道。
“是吗?”中原中也怀疑的摸出手机,熟知此人本性的他可不觉得这是句字面意思的陈述——天气预报显示今晚没有月亮。
当然,此话也绝不可能是委婉的告白——唯独在这点上月见里无月直白得坦诚,从不吝啬一点甜言蜜语。
他已经吃过亏了,绝不要再踩一次陷阱:“你是不是就等着我抬头发现没有月亮好指着自己说‘因为无月在这里所以没有月亮,不过没关系可以看看我哦’,我告诉你这招我早就——”
中原中也抬头,半响他喃喃道:“……怎么月亮突然冒出来了。”
月亮是出来了,但只有小小的一块切角,切口处抹了层精致的奶油霜。表层的镜面与装饰的金箔点亮了这块弯弯的小蛋糕,它被盛放在天幕之中,没展示多久就被乌云点走,很快只剩下碗底的一点残羹冷炙,微弱的浮着奶油化开的脂光。
可月不过是点缀,这次天才是主角。
大片星子如水洗的霓虹,一颗颗张扬的悬挂于高天之上。像釉面上的曜边,或聚或散的晕开一片虹彩。它们细细的旋转起来,又似漆器表面的螺钿,流淌着琳琅珠光。
四周传来沙锤晃动的动静,像星星被风吹开,碰撞后才会发出的声响,沙拉沙拉的一声压过一声。
月见里无月拿掉头发上的树叶,叹口气从地上爬起来。
他在坑里滚来滚去,蹭了一身土不说衣服还破破烂烂,呆在中原中也旁边简直是个反面教材。
更不要提今晚的风还挺大,他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中原中也也跟着被这位不请自来的托尼老师做了个发型,但相比月见里无月的一头鸡窝,他的发丝被吹得蓬蓬的——为他增加了一份恰到好处的随性。
真是好偏心的风。
形象对比到月见里无月心都碎了。
他也是有偶像包袱的,为了防止一头鸡窝变成一地鸡毛,月见里无月努力打理了下混乱的个人形象,干脆把头发解开披在背后。
他抖抖头发,红发缠绕在细白的脖子,还有一部分盛开在露出的肩膀上。
“哎呀,虽然风不温柔,”月见里无月指向天空,“但是星星还是挺漂亮的。”
只可惜此人前科太多,中原中也第一反应居然是开始搜索自己是不是又错过了什么梗。
很快他就意识到月见里无月真的只是想和他看星星。
“你最好不要借着星星转移话题……”中原中也警告了他一阵,拍拍裤子坐到他旁边,“不过是很漂亮没错。”
月见里无月眨眼,他正准备说话,中原中也突然把某个被一直忽视的外卖盒子塞到月见里无月手上。
“你现在先吃饭,吃完再说话。”
他把头偏到一边:“我暂时不想和你说话。”
“哦,那好吧……”
“也不许唱歌。”
“好霸道哦。”
中原中也突兀的沉默了,他很快补充道:“也不准自言自语。”
月见里无月眨眼,很刻意的咬住舌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好哦。”他比划口型保证道。
那颗常年不见天日的舌钉颤颤巍巍冒出点晃悠的银色,像月亮的小尾巴,呲溜一下钻进粉红的云层里。
中原中也莫名想推翻之前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