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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点后悔,手悄悄背到身后掐法决,眼光觑着苏二,准备等这人一旦露出厌恶的表情,就立马施法,把他这段记忆遮蔽掉。

好在苏二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见多识广,听到一个和尚怀孕,也没有大惊小怪,反而还面露思索之色。

“十月怀胎,本就消耗身体,还饿晕在路边,说不定会留下什么隐疾……在下还是想去看看。有病人在我眼前,我实在不能置之不理。”

白玉潼:“……你想去你就去,被骂了别说我没提醒你。”

他放下捏着法决的手,告知了无印的姓名后,就不再管这个上赶着找骂的人类郎中,转身离开小书房,找自家伴侣去了。

苏二,或者说江听雪微微笑了下。

这小狐狸,果然跟剧情里一样单纯。

他没说谎,对接生,他确实略懂一二。

毕竟活了一千年,见识总是要多一些的,何况还有原著做指导。

在话本的叙述中,柳辞声这次生产十分凶险,他是男子,没有产妇应有的产道,所以只能从腹部剖开,把孩子取出来。

但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剖腹取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孩子取出来后,他伤口的血止不住,人也很快陷入昏迷,奄奄一息。

最终,是白玉潼折损了百年修为,才将他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这是重要的剧情节点,也是他想让无印看到的事情,所以江听雪不会去改变。

但他可以让这个进度快一点,指导白玉潼行事,让柳辞声少受些罪。

有他这个千年道行的大妖在旁边,总比只有白玉潼这个五百年的小狐狸要强,万一出了什么原著中没有的意外,他还能兜个底。

从小书房出来,江听雪来到隔壁。

无印闭目靠坐在床头,边上的白粥依然未动。

江听雪扫了一眼,假装初次见面的人那样,客气道:“无印师傅,可否将手伸出来,容在下把一把脉?”

房间的门没关,他们在院子里说话,声音基本都能听见,无印知道他来干什么,闻言睁开眼睛,淡声道:“不必,贫僧自己也懂些医术,知道自己无甚大碍,先生请回吧。”

江听雪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师傅既然懂医术,怎么还不肯吃饭呢?你怀有身孕,本就比常人更需要营养,若是这么随意下去,就算师傅自己没事,恐怕腹中胎儿也要受不住了。”

仿佛被戳中了什么,无印微微沉默。

他不想接受妖物的施舍,更不想要肚子里这个孽障,但它却关系着净禅寺那些还活着的僧人的性命。

见他态度松动,江听雪继续劝道:“师傅还是吃些东西吧,就当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若不想喝粥,在下也会些厨艺,可以为师傅做些清淡的素斋。”

“……不必了。”无印端起旁边的碗,仰头一口口喝了下去。

温热的米粥滑入胃袋,连身体都变得暖和起来。

放下碗,无印看向面前的人:“施主医者仁心,但无需为贫僧烦忧,照顾好柳施主即可。”

江听雪笑了笑:“我这人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生病,师傅一日不好,我这心里就一日放不下,不想烦忧也得烦忧了。若是不想让我烦恼,师傅就快快养好身体,等你好起来了,我自然就不管你了。”

无印:“……”

江听雪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吃东西,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只把空碗拿着,笑了笑就出去了。

白玉潼正好也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他手里的碗,还有点惊讶:“你还挺有本事的吗?”

居然能把那个又臭又硬的大和尚哄得吃饭了。

江听雪笑笑,问了他水缸的位置,便去把碗洗了,放回厨房。

天色已经黑得差不多,江听雪给柳辞声把了把脉,确定他还有三四天就能生之后,便回到了小书房。

他躺在小书房的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轻微动静,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闭目养神了一个晚上的江听雪就出门了。

他背着药蒌上山,采了许多调理身体的草药,还找到了一株人参,为了不露破绽,又摘了些别的混在里面。

临近傍晚时,他从山上下来,除了一背蒌的药草之外,手里还多了一只山鸡。

一看见这只山鸡,白玉潼顿时就走不动道了。

狐狸最爱吃鸡,白玉潼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他平时嘴馋,附近山上的鸡差不多都被他抓完了,所以已经有一阵子没再吃过。

也不知道这个人类郎中是从哪里抓到的,还这么肥。

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鸡,两眼绿油油直冒光的模样,江听雪笑了一声:“我下山的路上看见这只鸡摔断了腿,就顺手抓了回来,正好炖了,给柳相公和无印师傅补补身子。”

听到是给自家伴侣补身体用的,白玉潼顿时收了口水:“真的吗?你愿意把鸡分出来?”

“白兄弟和柳相公肯让我借宿,还免费给我提供吃食,如此大方,我又怎会舍不得一只鸡?”

白玉潼顿时对他好感大涨,乐呵呵道:“你人还不错嘛,你放心,我们也不白吃你的,等我家辞声生了,我能走开,我就去山里给你找点好东西。”

“那就先谢过白兄弟了。”江听雪放下背篓,“我先去把这只鸡料理了,劳烦白兄弟帮我把药蒌拿回去。”

“我来我来,你那些草药我弄不好,你自己处理,我只会杀鸡。”

为了能让自家伴侣早点喝上鸡汤,白玉潼一刻也不耽误,抓着鸡就兴冲冲跑去拿刀。

江听雪:“……”

他摇头失笑,拎着背篓,去院子外面的小河边清洗草药了。

傍晚时分,柳家院子里飘起了鸡肉香。

为了让柳辞声今晚就补上一顿,白玉潼在炮制鸡时直接用上了法力,鸡肉一下锅,没多久就炖得软烂,鲜味直接弥漫了出来。

江听雪把找到的人参和其他滋补的药材切了一些进去,等鸡汤炖好,便盛出两碗,一碗让白玉潼拿走,自己则端着另一碗来到无印房里。

有系统保护,又有灵露补充养分,无印的身体没有伤到根本,正常进食之后,脸上很快就恢复了血色。

只是他毕竟没了修为,所以看起来还是比最开始要苍白虚弱一些。

江听雪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正盘坐在床榻上,闭目诵经。

江听雪来到床边:“无印师傅,喝点汤吧。”

无印睁开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鸡汤。

江听雪劝道:“我知道师傅是出家人,但身体要紧,那些清规戒律,就先放到一边吧。”

无印没说什么,接过他手里的汤,喝完之后,道了声谢。

他已经还俗,色戒、酒戒更是都已经破过了,还有什么清规戒律可守?

……

一只山鸡出锅,口水流了快一地的白玉潼一点没动,基本都盛给了两个孕夫。

他本性善良,虽然不高兴无印对妖的态度,但也没刻意刁难他,白天给无印送饭,也只是板着脸,一声不吭地把饭菜放下,然后就转身出去,等下一顿送饭时再收拾走。

分鸡肉也同样,两个碗里分量都差不多,没有说故意给无印放少的。

好肉都给两个孕夫,剩下一点鸡头、鸡爪,则留给了抓回山鸡的江听雪,他自己就眼巴巴啃着馒头,就着一点鸡肉香味下饭。

江听雪见他馋得不行,心里实在好笑,干脆就把这些都让给他了。

白玉潼没人类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惊喜地问了一句“真的给我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高高兴兴地啃了起来。

江听雪在旁边喝粥,放下碗之后,咳了两声。

白玉潼叼着鸡爪,好奇道:“苏二,我看你从昨天咳到现在,你不是大夫吗?怎么不给自己治治?”

江听雪笑笑:“娘胎里带出来的,治不好,左右不过咳两声,不影响什么。”

“先天不足?说不定能用法力治好。”白玉潼放下鸡爪,跃跃欲试,“来,你把手伸过来,我给你瞧瞧。”

江听雪失笑。

这是那些因果罪孽带来的反噬,让这小狐狸碰了,万一不小心沾上一点,恐怕系统要在他脑子里哭死。

他摇摇头:“白兄弟的好意在下心领,不过这些以前我都试过了,没什么用处。”

他都这么说了,白玉潼只好歇了心思,继续啃起鸡爪来。

炖好的鸡最后还是剩下了半只,因为无印不吃。

不是不肯吃,是吃不下去。

他一直吃的都是素斋,骤然面对这些荤腥,有些难以接受。

汤还好,有药材的味道中和,但肉不行,闻了就犯恶心。

江听雪见他强忍着呕意,脸色十分苍白,怕他把之前吃下去的都吐出来,就把鸡肉拿开了,只让他又喝了点汤。

如此过了两天,就到了柳辞声生产的日子。

在生产之前,江听雪找到两人,告知了接生时可能存在的情况。

“……男子正常生不出来,只能剖腹取子,到时候万一血止不住,可能会很危险。”

白玉潼吓得脸色发白,追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

“……”

白玉潼咬着嘴唇,满心都是后悔:“都怪我,为什么非要让你怀孕!”

柳辞声抓住他的手:“不是你的错,我自己也想要个孩子,这是我的选择。”

白玉潼眼圈发红:“可是万一……”

柳辞声朝他笑了笑:“我不怕。”

白玉潼紧紧抱住他,过了一会儿,放开他,吸了吸鼻子。

他好像在这一瞬间成长了许多,神色变得沉稳起来,看向江听雪:“你既然说出来了,就肯定有办法解决的吧?”

江听雪微笑:“的确有,只不过需要白兄弟你愿意。”

“我?”白玉潼微微诧异,很快又正色道,“只要能让辞声不出事,做什么我都愿意!”

“那就好。”江听雪道,“我只有一个人,取出孩子时没法顾及到柳相公,所以需要白兄弟用法力稳住他的气息,若真到了危急关头,或许还需要白兄弟折损修为,救回柳相公的性命。”

“好!”白玉潼毫不犹豫。

“等等,玉潼……”柳辞声想要拒绝,话没说完,就被白玉潼一把抱住。

“你说怀孕是你的选择,那救你就是我的选择,你别想丢下我和孩子,自己一个人走!”

柳辞声:“……”

他慢慢搂住白玉潼的后背,温声道:“我知道了,我不会离开你们的。”

望着两人相拥的样子,江听雪转动视线,不着痕迹地越过窗户,看向院子里那道身影。

身影站在阴暗处,看不清神色,但目光始终朝向这里。

江听雪收回视线,面上露出一点笑容。

“放心,都会没事的。”

第107章 …… “可是,净禅寺不是好好的吗?”……

当晚下起了暴雨。

雷声阵阵, 电光如银蛇般亮起,撕裂了整片天空。

柳家小院,东边的厢房内, 婴孩尖锐的啼哭声和刺鼻的血腥味一起, 盈满了整个房间。

和原著中一样,取出孩子后, 柳辞声伤口的血就开始止不住了。

鲜血像小溪一样从他的腹腔不断往外流, 一眨眼就打湿了他身下的床铺, 开始顺着床边淌下去。

白玉潼两眼通红, 紧紧抓着柳辞声的手:“苏二!”

江听雪把提前准备好的止血药粉洒在伤口上, 但一落上去就被冲开。

剧情的力量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江听雪心中沉静, 沉声道:“该你了。”

白玉潼猛地抬头看他。

江听雪盯着他的眼睛:“用你的修为, 救他性命。”

白玉潼咬紧了嘴唇, 涩声道:“你把孩子们抱过去吧, 如果我和辞声……他们就拜托你了。”

江听雪抱着两个孩子, 退到一边。

这是刚刚从柳辞声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一男一女,都是人类婴孩的模样。

像是感知到空气中的不详气息,两个孩子哭得越发厉害, 凄厉的哭喊声萦绕在室内,让人心中漫上沉甸甸的不安。

白玉潼闭上眼, 紧紧握住柳辞声的手,蒙蒙白光自他身上泛出,顺着两人连接的手,传到柳辞声身上,将他逐渐笼罩在内。

他不知道要消耗多少修为, 才能将辞声救回来,但无论多少,他都不会犹豫。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要么同生,要么共死。

……

江听雪静静望着这一幕。

一道带着水汽的身影慢慢靠了过来,江听雪回头,便见无印走到他身边,怔怔看着他怀里的两个孩子。

外面下着暴雨,他一路走过来,身上已被淋了个半透,站住不动时,衣角还在滴水。

“无印师傅。”江听雪轻轻叫了一声。

无印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两个啼哭不止的孩子,又慢慢转头,看向床上已经陷入昏迷的柳辞声,和正抓着他的手、损耗修为救他的白玉潼。

“我听柳相公说,师傅曾说妖无情。如果妖真的无情,又怎会甘愿折损多年的修行,只为救下心爱之人?”

江听雪看着他,轻声道,“还有这两个孩子,不正是妖也有情的证据吗?”

无印慢慢转回头,目光落在那两个和人类婴孩一般无二的狐妖之子上。

江听雪温和地看了眼怀里的两个孩子,望着他道:“你看,他们与人,又有何区别呢?”

无印怔怔走到江听雪面前,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其中一个孩子的脸。

手指抚在幼儿娇嫩的皮肤上,触感那么真实。

没有妖气。

不是妖,不是狐狸,是人。

仿佛是感觉到了被触碰,婴孩转过脸,抓着他的手指塞进了嘴里,止住了啼哭,像是喝奶那样,一口口吮吸起来。

但因为吸不到乳汁,填补不了饥饿,婴孩又慢慢张开嘴,大声啼哭起来。

哭声传到无印耳中,像是惊雷一般在他的脑海炸开。

他略显仓惶地收回手,向后退了一步,几乎不敢再看这两个孩子。

江听雪静静地看着他:“你说,他们是妖,还是人?”

是妖,还是人?

是无情的妖,还是有情的人?

电光一闪,刺目的白光照亮整个室内。

无印慢慢抬起手,指腹似乎还残留着刚刚触摸到的感觉。

金鲤、英娘、白玉潼、柳辞声、孩子……一道道身影、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闪过,他的手掌一点点颤抖起来。

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

窗外的雷声慢慢弱了下去,暴雨也逐渐停歇。

床上,柳辞声腹部的伤口已经愈合,生机重新变得旺盛。

他慢慢睁开眼,转过头,被握住的手反握了回去:“玉潼……”

白玉潼身形一震,霍然睁眼,对上他的目光,鼻头顿时一酸,紧紧抱住他大哭起来。

“不生了!再也不生了!再让你生我就去死!”

他边哭边骂自己,哭得呜呜咽咽,还冒了一个鼻涕泡,柳辞声哭笑不得,搂着他的背安抚:“好了好了,我没事了,别怕……”

等他哭了一阵,发泄了心里的不安,柳辞声才拍拍他的背,问道:“我们的孩子呢?”

他早看到了旁边的江听雪和无印,自然也看到了两个孩子,问出这话,只不过是想让白玉潼转移注意力。

果然,一听他问,白玉潼就慢慢松开了他,还带着点抽噎地说:“在、在苏二那,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他转过身,正想指给自家伴侣看,突然望见站在旁边的无印,脸色顿时一变。

“你想干什么?!”

因为有着被喊打喊杀的经历,白玉潼下意识便以为无印要对孩子不利,他怒喝一声,瞳孔瞬间缩成一条竖线,一转身就要朝无印扑过来。

江听雪脚下一动,看似只是随意走了一步,却正好抱着孩子挡在了无印面前。

拦住了白玉潼,不等他再次动手,江听雪便开口道:“无印师傅担心柳相公的情况,所以过来看看。”

被他打断攻击,又听他这么说,白玉潼冷静了一点,看看他怀里确实没受伤的孩子们,放松下来,慢慢收回了手中的法力。

他把两个孩子接回自己怀里,扫了无印一眼,冷哼一声:“他能有那么好心?”

还在为当初的“妖物”二字耿耿于怀。

江听雪笑笑,来到床边,给柳辞声把了把脉。

“心律平稳,气息中正,没什么大问题了,之后再吃点好的补补,养一养就好。”

“多谢先生。”柳辞声朝他道了声谢。

既是因为他帮自己接生,也是为了他刚才拦住了白玉潼。

无印虽不认可妖,但毕竟没有真正做过什么,刚刚那一下,他还真怕白玉潼收不住手,误伤了无印性命。

江听雪心知肚明,面上只道:“医者本分,柳相公不必多谢。”

扫了眼还在哇哇大哭的两个孩子,江听雪笑了下:“这两个孩子也饿了许久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柳辞声怔了下,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不由有点发红,咳了一声,朝白玉潼伸手:“玉潼,把孩子给我吧。”

“啊?你不多休息会儿吗?”

白玉潼把一个孩子递给他,迷茫地看着江听雪拉着无印出门,还顺手把门关上,回过头来,便见自家伴侣掀起上衣,露出自己吃过许多次的地方。

那地方现在红肿不堪,比生产之前更甚,还在不断往外分泌乳汁。

白玉潼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顿时瞪大眼。

“他、他是不是……”

柳辞声又咳了一声,一边喂着奶,吞吞吐吐道:“可能……我平时,声音有点大……”

白玉潼:“……”

他眼里燃起了熊熊的小火苗。

可恶!他家辞声那时候的声音,都被外人听走了!他以后一定要设结界!一定!

……

孩子出生后,柳家院子就变得格外热闹。

柳辞声虽是刚刚生产过,但被白玉潼救醒之后,身体就已经恢复。

白玉潼狐妖化人,虽损失了一百年修为,但依然体力不差。

尽管如此,初为人父的二人还是被两个孩子折腾得手忙脚乱,没过两天就憔悴了一圈。

见此,好心的郎中苏二先生主动伸出援手,接生完之后也还是没走,留在柳家继续帮忙,这才让两人歇了口气,起码饭是能正常吃上了。

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也帮了一把。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那天阳光正好,还有丝丝缕缕的微风,柳辞声给两个孩子喂完奶后,就把他们放进院子里的小床上,盖上小被子,晒晒太阳,他自己则坐在旁边,给孩子们做些衣物。

柳家双亲早逝,柳辞声一个人长大,对这些针线活也算娴熟,没多久就缝制出来一件小棉袄。

小棉袄花色清新,模样可爱,端着洗衣盆路过的白玉潼一下就被吸引了目光,凑过去变着花样地夸。

柳辞声被他夸得直笑,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两个孩子就在旁边的小床上睡觉。

不远处是坐着的无印。

他自两个孩子出生后,就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总是盯着两个孩子怔怔出神。

白玉潼开始还会紧张,但被柳辞声劝了几次,又见他确实只是盯着,别的什么都不做之后,就慢慢放下戒备,不再管他。

院子里一片祥和美好,但很快就发生了意外。

两个孩子或许是有一半狐妖血脉的关系,一出生就格外结实,也格外闹腾,连睡觉都不老实。

今天也是,本来柳辞声把他俩并排放着,结果睡着睡着,哥哥的手就薅在了妹妹头上,妹妹的脚也蹬进了哥哥嘴里。

两个小崽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呼呼大睡,也不知怎的,就从半人高的小床上翻了下去。

柳辞声在低着头缝纽扣,没有注意。

白玉潼在另一边晾晒衣服,听到动静不对,就回了头,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看到时,两个孩子已经摔了下去,此时再想赶过来已是来不及,心都冲到了嗓子眼,却见旁边忽然伸出两只手来,在两个孩子身上各托了一下,又把他们平平稳稳地放回了小床上。

白玉潼下意识看过去,才发现那竟然是无印。

无印似乎一直在关注两个孩子,早就发现他们快要掉下来,所以走了过来,刚好接住他们。

柳辞声也慢了半拍发现这件事,发现孩子差点摔地上之后吓了一跳,后怕地抚了下胸口,站起来朝无印道谢。

无印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走回了原处。

厨房内,将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江听雪看了眼呆住的白玉潼,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

原著中,无印在来到此地后,并未杀死两个孩子,而是只把白玉潼抓走,压在了桃山之下。

若不是心中有了动摇,以他的脾气,断不可能将这两个孩子放过。

只是见到一家四口的相处,就已经如此,如今他亲眼见到两个孩子出生,又亲眼见证了白玉潼宁可放弃修为,也要救下柳辞声的决心,想必心中会更加震荡。

倘若他能因此了悟,那他江听雪的目的,也就达到一半了。

……

这之后,白玉潼对无印的态度就友善了不少,觉得他也不是像看上去那样是非不分。

他不再说无印是臭和尚,而是跟着柳辞声叫他无印大师。

这天,几人一起在院中吃饭,白玉潼看着无印抬手时,腕上的锁链总是叮当作响,碍手碍脚的,十分不便,便道:“无印大师,你这锁链,我给你取下来吧?”

无印沉默了下:“不必了,这是贫僧的罪,贫僧应该受着。”

白玉潼看了看柳辞声,柳辞声微微沉吟:“不知大师犯了何罪?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见大师不似那等大奸大恶之徒,想不出大师为何会受如此侮刑。”

锁链加身,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有罪,要遭世人唾弃,地位比街边的乞丐还不如。

如此刑罚,只有罪大恶极之人才会被如此对待,但无印……柳辞声不觉得他是那种人。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大师若不想提,那就当我没说过。”

无印沉默。

片刻后,他慢慢开口:“……我心不坚,被妖所骗,害死了净禅寺的众僧。”

“……”

柳辞声怔了一会儿,才叹息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会那么厌恶妖。

他不再问,无印也不再说话,院子里一时陷入沉寂。

安静中,白玉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放下筷子,发出疑惑的声音:

“可是,净禅寺不是好好的吗?”

第108章 他想起来了 我?我是无印肚子里孩子的……

“净禅寺不是好好的吗?”

看着蓦然抬头的无印, 白玉潼疑惑道,“你说的是锦州城外,宝山上那个净禅寺吧?”

无印张了张口:“……是。”

白玉潼表情更加疑惑:“那就奇怪了。净禅寺这几天开水陆法会, 好多小妖怪都去听了, 昨天才回来,没说那边出事啊?”

怕无印不信, 他又举例道:“就西边竹林里的那只雀仙, 它也去了, 昨天回来的时候, 还和我打了招呼, 说感觉不错, 打算以后搬到净禅寺边上, 没事就飞过去听。”

无印怔愣地看着他。

白玉潼说完, 又看向江听雪:“苏二, 你不是游方郎中吗?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江听雪:“……”

他仿若无事道:“我从南边过来, 还没往锦州去, 不知道那边的事。”

白玉潼:“那要不我再去问问那只雀仙?”

“……不必了。”无印抿了抿唇。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从桌边起身,回到了房间。

白玉潼看了看自家伴侣:“……他怎么了?”

柳辞声:“一时接受不了吧。”

以为自己害死了他人,结果发现只是被骗了……或者说, 又被骗了?

总感觉骗他净禅寺僧人死掉的和骗他怀孕的是同一个人,哦不, 同一只妖。

骗人的江听雪:……

在白玉潼表露出疑惑的时候,他就心知不好,但再想开口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由着他把话说完。

该说不愧是天道钟爱的主角吗?三两句就把他布置的骗局给戳穿了。

看着西边厢房中影影绰绰的一点身影, 江听雪心里叹了一声。

……算了,本来也没打算骗他多久。

在剧情中,柳辞声要参加春闱,生完孩子不久便在白玉潼的陪同下上京,路上听说了水妖的事。

如今已经开春,算算时间,水妖出现,最晚也就是这半个月之内的事。

等杀完水妖回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做完这件事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

夜色已深。

两个孩子已经被哄睡,大人们也都沉入了梦乡,柳家小院内一片寂静。

无印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黑暗。

晚饭时白玉潼的话还回响在他耳边,净禅寺没事,被狐妖所灭的传言是假的,里面的僧人没死,也没有被迫逃走,下落不明。

只是一场谎言。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一场谎言?

为什么……他会听到这一场谎言?

心慢慢沉静下去,始终烧灼在胸腔的痛苦被撇开,他开始思考这一切的由来,从最开始,他遇到那个人起,将那些记忆一点点拿到面前,细细回顾。

最开始见到江听雪,是在苏城外的山中,他追着一只妖过去,却在温泉里见到了他。

因江听雪遮掩了身上妖气,所以他把他当做了人。

随后是兰山上的废弃寺庙,他怀疑江听雪为虎作伥,诱人入山,给槐树精做饵料,把他带去了山中。

他们误入虚实迷境,因江听雪未被禅杖灼伤,所以他相信他没有歹心,尽管被冒犯唐突,也还是相信了他所说,以为他要帮自己炼心。

再后来是许家村,河伯幻境,那时他以为江听雪被幻境控制,所以才会压着他亲吻,但现在想来,江听雪只是将计就计,借河伯幻境,一步步打破他的底线。

许家村后,是灵觉寺,他在心相世界中看见温泉,本欲诵经消除幻象,却被拉入池水。

他以为是自己心生绮念,未曾想过,那其实是江听雪趁他没有防备,潜入他的心中,引他破戒,那些梦也是同样。

之后便是小香山狐狸洞,江听雪狐毒入体,他自以为救人双修,却一步步沦陷得更深。

净禅寺,他将舍利给了江听雪,因佛心动摇,搬至草庐,被江听雪寻到,决定还俗。

再往后,便是草庐中的对峙,他失去修为,被囚禁,沉睡许久后,到了这里。

江听雪说,他是为了姐姐的死,所以报复自己。

江听雪也的确做了很多。

诱他破戒,夺他修为,骗取舍利,隐瞒怀胎,囚禁强迫……

只是他不明白,做了这么多的江听雪,当初为什么没有被禅杖灼伤?

禅杖有灵,能辨认一切不怀好意之徒,无论是人是妖,但却对江听雪没有反应。

是他像遮蔽自己身上的妖气一样,遮蔽了禅杖内的灵识?

从第一次见面时,江听雪就在对他说,妖有情。

是从那时,他就开始尝试动摇自己的心念了?

还有草庐里那只青衣狐妖……

谜团越来越多,眼前那一道红衣身影也渐渐蒙上了一层白雾,扑朔迷离,让他看不真切。

江听雪,江听雪……

念着这个名字,无印慢慢陷入了沉睡。

也许是睡前一直想着狐狸,这次睡着后,无印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

那是他尘封在心底的,几乎已经忘却的往事。

在宝山寺被毁之前,他在江边捡到一只奄奄一息的白狐。

他把白狐带回寺中医治,因其毛色纯净如雪,给它起名雪儿。

雪儿气息清然,颇有灵性,总是故意逗着他玩,在他背经时用尾巴搔他的下颌脑后,等他背不下去,不得不睁开眼睛,无奈地看着它时,便会露出一点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他猜雪儿或许是只狐妖,但见它不欲展露人形,便也没问,只抱着它嬉戏玩耍。

雪白的狐毛握在手里,手指陷下去,的确是件很舒服的事。

那年冬天,宝山上落了雪,红梅一簇簇开。

他被白狐用身体裹住,双手焐在毛茸茸的肚皮下,望着雪中的寒梅,嬉声笑语。

“雪儿,你长得这么白,将来若是化作人形,穿一身红衣,想必是极好看的。”

白狐没说话,只是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瞥了他一下,收紧尾巴,裹紧了他的脖子,把他冻得通红的鼻头也埋在了里面。

……

无印慢慢睁开眼睛。

江流滚滚,听涛问雪。

江听雪。

第二日,无印提出了辞行。

听到他要离开,正在处理草药的江听雪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看了他一眼。

柳辞声抱着孩子,有些诧异:“大师这就要走了吗?”

旁边的白玉潼也道:“走这么快?不多住两天?你身体还没好全吧?”

无印行了个佛礼:“贫僧有一事要去探明,这些日子多谢二位收留,就此告辞。”

他说完了便走,一点也不耽误,还没等白玉潼和柳辞声再次开口挽留,就已经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白玉潼看看被关上的门,望向自家伴侣:“他这就走了?”

怀里的女儿打了个哈欠,柳辞声拍拍她的背:“许是真的有什么事要做。”

白玉潼:“那也不用这么急吧?早饭都没吃呢……诶?苏二,你也要出门吗?”

江听雪拉开院门:“我去找点东西。”

“可是……”

话还没说完,院门就被再次关上。

白玉潼:“……”

怎么都这么急?

……

出了柳家院子,无印沿着小路,往镇上走去。

路过一片树林,他走了一会儿,站住脚步,转身看向身后:“出来。”

后方没有动静,但无印依然看着。

片刻后,似是发现躲不过去,一道身影慢慢从树后走出。

正是自称苏二的游方郎中。

无印:“为何跟着我?”

苏二走到他面前,有些歉意道:“在下并非刻意跟踪,只是师傅身体还没好,在下身为医者,实在不放心师傅一个人离开。”

无印盯了他一会儿,冷不丁开口:“江听雪。”

苏二一怔,似乎有些不解:“……江听雪?师傅在说什么?”

无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抬手朝他胸前拍去。

他修为虽没了,但练武的底子还在,这一掌要是拍实,苏二这么一个普通江湖郎中,少说也得断上两根肋骨。

但无印依然毫不犹豫,下手又稳又准,表情中不见一丝波动。

苏二仿佛轻轻叹了口气,在他拍中之前,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看向无印,对上那双冰冷的黑眸,微微笑了一下。

随着这一笑,那张普通的脸上忽然像水波一样荡起一层层涟漪,涟漪散去后,底下真实的容貌便露了出来。

长眸泪痣,红衣翩然,不是江听雪又是谁?

江听雪轻笑:“连白兄弟都看不破我的幻术,大师是怎么发现的?”

白玉潼与他同为狐妖,都精通幻术,连白玉潼都看不出来,无印又是怎么猜到的?

无印甩开他的手,冷冷道:“化形之术。”

“哦?”

无印语气冷然:“在苏城外,有人用玉坠变作一只兔妖戏耍我,我追着玉坠上的妖气,遇见了你。”

江听雪挑眉:“这只能说明,我在的地方不巧。”

“不错,我追着妖气而去,但你并无妖气,所以我把你当做了人。这之后,我再未遇见过化形之物,直到最近——”

无印冷冷看着他,“告诉我净禅寺被毁的妇人,客栈里的小二,整日在街尾玩耍的孩童,拦住我去路的行人、官差、山匪……他们看上去都与常人无异,但每个人身上的衣物,都有一部分是黄色。”

人乃万物灵长,化形之术化物还好,但若是要变成人形,则需要特定的凭依。

他之前被痛苦遮住了眼睛,一叶障目,但抛开那些浑噩之后,便发现了异常。

或束腰,或头巾,或绑腿,有明有暗,有浅有浓,但都带着黄色。

“……仅凭这些,大师就能确定他们不是人?就不能是他们喜欢穿黄色吗?”

“还因为你骗我。”无印冷冷道,“你骗我净禅寺被毁,除了你,没人会用这种事骗我。你变幻出那么多人在我身边,始终盯着我,来到这里之后,又怎么会放过?”

只要顺着这个思路一想,那突然出现的苏二就非常可疑。

“原来如此。”江听雪轻轻笑了一下,“大师还真是了解我。”

无印神色冷漠:“那只青衣狐妖,也是你的化形之术吧?”

“哦?”江听雪扬了扬眉,“大师为何会这么认为?因为她的腰带也是黄色?”

“不,因为尾巴。”无印冷淡道。

“你的化形之术的确可以以假乱真,但是,你当我没摸过真正的狐狸尾巴吗?”

江听雪:“……”

他嘴边的笑容微微一滞,很快又恢复了自然:“大师这是……想起我来了?”

无印冷冷看着他:“你是锦江边那只白狐。”

“不错。”江听雪弯起眼睛,“我就是你救回宝山寺的那只白狐,当年我本想将你引走,让我姐姐去盗佛宝舍利,没想到你却及时赶了回去,还杀了我姐姐。”

他慢慢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抚上无印的脸:“无印大师,这些年,我可是一直都在恨你。”

“……既然如此,为何不在当时就杀了我?”无印缓缓道。

他那时年幼,杀了那只盗宝的白狐后,已经筋疲力尽,再加上突遭巨变,心境动荡,倘若真如江听雪所说,他是为了姐姐报仇,那么那个时候,分明是他最好下手的机会,但他没有。

无印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你还在骗我。江听雪,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

江听雪沉默下去,片刻后,发出一声轻笑:“我想做什么……不如,大师自己猜一猜?”

无印:“你引我至此,让我见到白柳二人,是想让我相信你说的,妖也有情?”

“那大师相信了吗?”

无印语带嘲讽:“有你的所作所为,我实在很难相信。”

江听雪笑了下:“或许,我只是想让你腹中的孩子能安稳地生下来,不会被你想方设法地杀掉。”

无印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如果是这样,那让他继续睡下去,一直睡到生产完不就可以了?

江听雪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是我对你爱而不得,所以才设计了这些,想让你能接受身为狐妖的我。”

无印:“……”

他一言不发,扔开江听雪的手,转身就走!

但没走两步,鼻尖忽然传来一股异香。

无印神色一凛,立即屏息,身体却还是迅速软了下去。

他身形一晃,控制不住地往下倒,刚歪下去一点,就被身后的人箍着腰,搂进了怀里。

被揽在怀中,后背紧紧贴在身后人的胸膛上,熟悉的姿势让无印一瞬间紧绷了起来,转头对江听雪怒目而视:“你——!放开我!”

他抬着手,想把江听雪推开,但手脚无力,推拒的力道几近于无。

江听雪没有放开他,而是捏碎了他腕上的锁链,然后将他打横抱起,往回走去。

口中轻笑道:“大师还是别费功夫了,你越挣扎,就只会越没力气,若老实不动,乖乖的,半个时辰之后也就解开了。”

无印咬着牙,愤怒地看着他,到底还是放下了手。

江听雪抱着他回了柳家小院。

院子里,白玉潼正剥着一碗晒干的南瓜子,把瓜子仁递给抱着孩子的柳辞声吃,听到院门被推开,便转头望了过来。

看到进来的江听雪和躺在他怀里的无印,白玉潼一惊,瞬间站了起来。

“无印大师,你怎么了?!”

江听雪对他笑了下:“他没事,只是有点没力气。”

“没事啊……那就好。”白玉潼松了口气。

很快又想起什么,和抱着孩子起身的柳辞声一起看了过来:“不对,你是谁?”

“我么?”江听雪微微一笑,“我是苏二。”

望着愣愣反应不过来的夫夫俩,江听雪低下头,看了眼怀里黑着脸的人,又抬起头,冲他们笑道:

“也是无印肚子里孩子的爹。”

白玉潼&柳辞声:“……”

手里的瓜子仁,啪嗒掉了。

第109章 …… 放松点,别忍着

白玉潼慢慢瞪大了眼:“……你是苏二?!”

又马上严肃起来:“不对, 你是妖!”

能跟他长得差不多好看,肯定不是人!

“不错,我的确是妖, 跟你一样, 是白狐妖。”江听雪笑了下,“不过那又如何?我在这几日, 可有做过对你们不利的事?难道不是一直在帮你们的忙吗?”

白玉潼:……好、好像也是。

柳辞声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朝江听雪道:“不知这位妖仙如何称呼?”

江听雪微微一笑:“江听雪, 或者, 你们也可以继续叫我苏二。”

“江兄。”柳辞声道, “无印大师这是……”

“他没事, 休息会儿就好, 我带他回房。”

江听雪抱着无印往房间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了, 我可能还要在这住一段时间, 看在我这些天帮忙的份上, 柳相公不会赶我吧?”

他弯起桃花眼, 泪痣微微摇曳,眼波一晃,便让人看愣了神。

柳辞声怔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白玉潼唰地挡住了视线。

白玉潼凶着脸冲江听雪龇牙:“住就住!抛什么媚眼?!”

柳辞声:“……”

江听雪笑了一声:“那就多谢白兄弟了。”

他抱着无印回到房间, 走进门时,还能听见白玉潼委屈地问是他好看还是江听雪好看,柳辞声无奈安抚的声音。

江听雪眉眼弯弯,低头看着无印:“大师觉得呢,我和白兄弟谁更好看?”

无印冷冷看了他一眼, 闭上眼别过头,一副半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的模样。

江听雪也不在意,把他放到床上躺下,伸手去解他的袈裟。

无印霍然睁眼,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手猛地伸过来按住,黑眸染上怒意:“江听雪!”

“大师肯理我了?”江听雪笑了下,拨开他的手,三两下把袈裟解下来拿掉。

见无印已经气得眼圈发红,他又道:“别生气,我只是想让你躺得舒服点。”

口中说着,手上果然规规矩矩没有乱动,只是把旁边的被子拿过来,给他盖在了身上。

无印眼眶微红,看了他一眼,用力把脸别了过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江听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没想到,无印会在这时候想起来他来……本以为他早就忘了的。

他引无印来此,既是要让他看到白柳二人的情深义重,以此顿悟妖也有情,以后不再偏执杀妖,也是想借此机会,以苏二的身份在他身边看顾。

虽有灵露滋养,但无印毕竟没了修为,若是不加调养,日后难保不会留下暗伤。

至于系统的保护?

那个小废物,江听雪只要它能保证无印在生下孩子之前,不会受到重伤就好,其他的,他不指望。

但他没想到无印会记起他来,还因此看破了青衣女妖的身份,连带着一起发现他幻化出来的假人,把他猜了出来。

这几件事一暴露,他是为了报复这个理由就站不住脚了,再加上净禅寺的人也好好的,无印就更不会相信他先前所说。

而这些事之所以被发现,仅仅是因为白玉潼的几句话。

江听雪忍不住叹气,头一次怀疑自己把无印引过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好在到了如今的阶段,就算无印发现了这些,也不会影响什么。

报复是假,但自己从他手里骗取舍利,夺取修为,让他锁链加身这些事,却都是真的。

望着床上闭着眼睛恢复力气的人,江听雪轻声道:“无印,你恨我吗?”

无印沉默不发一语,依然是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模样。

于是江听雪就知道,他恨。

他微微露出一点笑容。

恨啊……

恨就好。

……

从房间里出来,江听雪跟白柳夫夫打了声招呼,便独自进了山。

他的身份已暴露,也不需要再隐藏什么,便直接驾云到另一个山头,挑着最肥的山鸡捉了两只,又采了些药,然后回到了柳家。

山鸡直接用法术去毛扒皮,连同药材一起扔进锅里,江听雪又从袖中掏出泥人,吹了口气,将其变作两个厨娘。

两个厨娘对他行了一礼,便进入厨房,开始烧火炖煮,顺便将其他菜品也一起料理了。

一连串操作轻描淡写,流畅自然,看得白玉潼羡慕不已。

他也会化形之术,但他道行不够,还变不出人来,只能变变东西,像两个小崽现在睡的小床,就是他用小木块变出来的。

只是江听雪好像也并不是没有负担,白玉潼看见他在两个厨娘开始干活后,掩着唇,低低咳了两声。

他不禁有些疑惑。

苏二咳嗽,还能说是先天不足,但江听雪一只大妖,怎么还天天咳呢?

正想开口询问,江听雪却已好像知道了他想说什么,抵在唇上的手指竖起来,笑着冲他“嘘”了一声。

白玉潼:“……”

他被江听雪笑得煞了一下,忍不住愣了下神,等江听雪出去,才猛地回过神来。

……可恶,大家都是狐狸,凭什么这家伙就能笑成这样?凭他道行比自己高吗!

忿忿不平了一会儿,白玉潼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听雪为什么不让他问。

仔细回想一下,自从江听雪出现之后,无论是他用幻术假装成“苏二”的那段时间,还是露出真身的现在,他都从来没有在无印大师面前咳过。

只要无印大师出现,他就永远都是微微笑着,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是怕对方担心吗?

白玉潼若有所思,晚上睡觉时,就把这件事分享给了自家伴侣。

柳辞声听后,同样若有所思:“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江兄应当也不是完全不在乎无印大师,否则也不会化名苏二过来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他?”白玉潼不理解。

“就是因为他说他杀了净禅寺的人,所以无印大师才自愿带着锁链的吧?还有无印大师怀孕这件事,也是他骗他吞下生子丹的吧?做这些,难道不怕无印大师恨他吗?”

“或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柳辞声道。

他想得要多一些。

因自小没了双亲,见多了人情冷暖,他对人的感情反而比白玉潼这个活了五百年的狐妖还要透彻许多。

所以他看得出来,江听雪对无印,定然是放在心上的,反过来,无印对江听雪,或许恨多一点,但也未必完全没有情在其中。

或许是有误会,或许是有苦衷,但无论如何,这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旁人谁都插不了手。

听完他的分析,白玉潼仍是皱着脸,一脸的难以理解。

在他看来,爱一个人,难道不是应该竭尽所能对他好吗?为什么反而还要伤害他?

抱着自家伴侣的腰,白玉潼哼哼:“要是辞声你被这么对待,我肯定心疼到恨不得杀了自己,才不会继续做下去。有什么事难道不能敞开来说吗?非要拐弯抹角的。”

柳辞声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道:“也许就是没法直接说明吧,别人的事,我们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说得也是,总之,希望他们两个也能好好的吧,跟我们一样,甜甜蜜蜜。”

白玉潼笑起来,压着他倒在了床上,“两个小不点刚刚都吃饱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柳辞声:“……”

他脸色微微泛红,咳了一声:“夜里还要再喂一次。”

“哦,那我给他们留点。”

话音落下,床帐中亮起结界的微光。

过了一会儿,白玉潼忽然从自家伴侣的胸口抬起头来,一副好像想起了什么的样子。

柳辞声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清润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怎么了?”

白玉潼一脸沉思:“我在想……苏二,哦不,江听雪,他今晚会睡在哪里?”

苏二肯定是睡在小书房里的,但是江听雪……

白玉潼看着柳辞声,柳辞声看着白玉潼。

对视了一会儿后,两人默默看向西边的厢房。

柳辞声:“……明天,起早点吧。”

白玉潼:“好。我再多晒点南瓜子。”

“嗯。”

……

西边厢房。

无印咬牙道:“放手!”

江听雪不但没放,反而更把他往怀里搂了一点,轻笑:“若是放手,大师你可就掉下去了。”

并不算宽敞的床上,江听雪在中央,无印躺在一侧,半个身子都已经落在了床外。

不是江听雪故意挤他,而是一看到他上来,无印开始就往旁边缩,江听雪为了不让他掉下去,才靠到了床中间,把他搂住。

无印面朝着他,虽已在床边摇摇欲坠,但还是竭力想往后躲,黑眸含怒道:“与你无关,回你自己的书房去!”

“怎会与我无关?大师这肚子里,可还怀着我的孩儿呢。”江听雪笑了一声,手往下了一点,避开他的腰腹,搂着他的大腿翻了个身,把他换到了另一侧。

这边宽绰点,起码能让他躺平,江听雪又往后挪了一点,给他留出足够的空间。

但无印仍嫌不够似的,继续往床边缩。

眼看他又快要掉下去,江听雪叹了一声,揽住他的腰把他拉回来,然后直接翻身撑在他上方,把他困在双臂之间,哪也去不了。

看着身下人愤怒的神色,江听雪弯了弯眼睛:“大师这么躲着我,是怕我发现你身上的异样?”

无印一滞,眼眶慢慢变得有些发红,他闭了闭眼:“出去。”

江听雪不动。

无印下颌线紧绷了一瞬,一把将他推开,坐了起来。

江听雪顺着他的力道起身,看着呼吸稍显急促的人,一时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无印开口道:“你想做什么?”

他看着江听雪:“让我还俗,骗我服下生子丹,拿走我的修为,将我引到此地……做了这么多,你还想做什么?”

江听雪静静地看着他。

无印闭了下眼睛:“江听雪,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江听雪微微一笑:“不是已经说了么?我对你求而不得,所以才设计了这些,想让你接受我。”

“求而不得?”

无印一字一顿:“江听雪,你口中,可有一句是真话?”

江听雪:“……”

“说不出来吗?”无印冷冷一笑,“从第一次见面起,一直到现在,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

江听雪轻轻一叹:“大师何必在乎那么多?一晌贪欢,及时行乐,这样不好吗?”

“被欺被骗,被囚被辱,哪来的乐?”

“现在不就有么?”江听雪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他小腹上,能感觉到一些不太明显的湿意,“无印,你很想要吧?”

无印一颤,眼睛迅速红了起来,一把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江听雪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怀里,手也搂住他的腰,细细揉捏起来:“为何要忍?你不是忍得很辛苦吗?”

耳垂被叼住舔吻,身上也被四处摸索,久违的酥麻感沿着脊椎直冲上去,让无印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放手!”

他用力推拒着,却被江听雪牢牢困在怀里。

衣带很快散开,炽热的掌心贴过去,直接熨烫在皮肤上,揉捻着,飘忽的感觉陡然变得鲜明起来。

“嗯……”

无印颤了颤,手上力气一泄,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腰也跟着软了下去。

江听雪贴在他的耳边:“你可知道,每晚你睡着后,我在隔壁,都能听见这些声音。”

“……”

“你是不是每天都在梦里想我?”江听雪轻笑一声。

无印咬牙看着他:“自作多情!”

江听雪笑了笑:“就当是我自作多情吧。”

另一只手也从撩开衣物,摸到他背上,摩挲了一会儿后,滑了下去。

“哼……”

鼻腔里溢出一声颤抖的闷吟,无印紧紧闭上眼皮,搭在江听雪肩上的手抓紧了他的衣服,攥得指尖发白。

他克制着愈发紊乱的呼吸,睁开眼,望着江听雪:“你、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意义吗?”江听雪轻轻笑了下,“大概,是为了羞辱你吧。”

看着他仍带着怒意,却慢慢开始泛上水汽的双眸,江听雪弯了弯眼睛,倾身过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放松点,别忍着……”

衣衫一件件散落,细微的水声渐渐响起,伴随着断断续续的隐忍闷吟。

床幔轻摇,缝隙中透出蒙蒙微光,将所有动静都笼罩在狭隘的空间内。

夜色清幽,小院清寂,螽斯在墙角的草叶上发出细鸣。

春光正好。

第110章 …… 当初那么清心寡欲的人,如今却被……

又来了。

繁复的亲吻, 密集的拥抱。

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热意一波一波涌来,又蔓延向全身。

在从沉溺的欢愉中艰难挣扎出来, 偶尔睁开眼睛的时候, 对上的,总是一双无比专注的双眸。

好像不仔细看, 就再也看不到他了一样。

无印眼眶发涨, 在颤栗中, 又闭上了眼睛。

身体在发烫, 呼吸交缠着, 炽热又难耐, 但心却始终茫然。

又是这种眼神。

他只是不通人间情爱, 却并非分不出真情假意。

若不是这永远专注着, 好似将他拢进心里, 占满全部的目光, 他也不会一步步沦陷得更深。

“你到底……为什么要……骗我……”

在被热意烘烤的间歇中, 无印断断续续发问。

一如既往的, 没有得到回答,只有一瞬的迟滞后,突然猛烈起来的摇晃, 好像要将他拖下欲望的深渊,再也没法开口。

无印也如身后人所愿的那样, 抓紧了床单,闷吟着,在愈发失控的颤抖中,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

晨光微曦,在窗纸上印出青茫茫的色彩。

江听雪抱着怀里沉沉睡去的人, 拭掉他眼尾的泪痕,然后将他打横抱起,下床来到房间中央。

地面上摆着一个浴桶,里面已经被泥人添满了热水,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他将无印放进去,温热的水漫过胸膛,轻轻拍打着那些残留在皮肤上的痕迹。

一手揽着无印的腰,让他面朝着靠在自己怀里,免得往下滑,一手探入水中,轻轻摆动。

丝丝缕缕的污秽飘了上来,沉睡中的人颤了颤,下意识抓住他的肩膀,想要躲避:“不……”

江听雪按住他的腰,安抚地在他眼角吻了吻,柔声道:“只是清理一下,马上就好。”

他加快了速度,在怀里人眼皮震颤着,想要挣扎着醒来前,把他从水里抱了出来。

水渍很快在法力下被烘干,江听雪把无印放回床上,盖上被子。

在暖融融的温度包裹下,无印的神色很快安静下来,又沉沉睡了过去。

床帐放下,厚实的帷幔挡住外面渐渐亮起来的日光。

守在门口的泥人轻手轻脚地进来,搬走浴桶,打扫干净地面,然后带上脏了的衣物,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门扉闭合的轻微响动传入帐中,没能引起熟睡中的人一点反应。

也是把他累着了。

江听雪看着躺在身边,神色疲惫的人,轻轻伸出手指,在那红肿的唇瓣上揉了几下,消去了上面的齿痕。

这是刚刚动情的时候无印自己咬的。

似乎是怕被听到,他比以往隐忍得多,被抱在怀里时,就咬他的肩膀,背过去的时候,便咬自己的嘴唇。

就算江听雪告诉他有结界,没人能听见,他也还是紧绷着,不肯任由声音泄露出来。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自己之前说,每晚在隔壁都能听到,所以他才这么忍耐,江听雪露出一丝笑意。

他的确听到过,不过不算多,是每天晚上无印睡着之后,无意识间发出来的声音。

很轻微,稍远一点就听不见了,只是江听雪离得太近,又一直关注着他,所以才每次都能收进耳朵里。

怀孕已经四个多月了,按照七个月的孕期来算,已经到了中晚期,他的身体需求不可避免地会变大一些。

加上之前沉睡的那段时间,到如今,已经有整整两个月没有受过安抚,他自然会想要。

白天清醒时,他可以净心压制,但夜里睡着后,身体的本能占了上风,做些旖旎的梦再正常不过。

他所有这方面的经历全部来自于江听雪,从陌生到熟悉,每一次战栗,每一次紧绷,都是由江听雪带给他的,所以当他渴望的时候,他自然就会想到江听雪,江听雪的每一次触碰,都会让他迅速产生反应。

无印自己明显也有所察觉,所以之前被他靠近后,才会那么抗拒,不想跟他躺在一张床上。

当初那么清心寡欲的人,如今却被情.欲逼得这么狼狈,还不肯让他看见……

江听雪心中有些酸软,低下头,轻轻吻住他的嘴唇,贴在上面磨蹭。

睡梦中的人微微蹙起眉,无意识地张口,迎接他的深入。

比起清醒时总是怒视着的样子,实在是乖得很了。

江听雪无声笑了一下,软舌撬开唇齿,勾起他的舌尖,含住了轻轻舔吮。

那一小截舌尖很快变得发红滚烫,睡着的人忍不住仰起头,从喉咙里溢出细小的闷吟,眼尾也再次泛上些许湿润。

直到他再次震颤着眼睫,快要被吻醒过来,江听雪才抬起头,把他又哄睡了过去。

三番两次被打扰,无印在睡梦中似乎有些不太安稳,薄唇微微抿起,透出一点沉闷。

江听雪伸手虚虚覆在他的额头,些许微光从掌心落下,他的表情便又平和下去,呼吸也舒缓起来。

指腹在那再次变得水光莹润的唇上抹了一下,江听雪坐在无印身边,静静看了他许久。

等到天色大亮,屋外传来活动声,他起身下床,推开门出去。

院子里已经晾晒好了衣服,两个泥人变作的厨娘正在灶屋里忙活,一个小厮在扫地,还有一个在帮柳家夫夫带孩子。

院子里的活不用干,早饭也被两个厨娘承包了,衣服也被小厮拿去洗完了晒上,没事干的白玉潼起来后愣愣站了一会儿,果断转身,去给自家伴侣晒瓜子。

等他用法力“晒”完一碗南瓜子,和柳辞声坐在一起,一边剥一边逗儿子女儿玩时,江听雪也出来了。

看了看他出来的地方,白玉潼默默把瓜子碗往柳辞声手边推了推。

柳辞声:“……”

他默默抓了一把。

夫夫俩一人捏着一把南瓜子,等吃了几粒,始终不见另一个人出来,白玉潼不由好奇,问江听雪:“怎么就你一个人,无印大师呢?”

江听雪微笑了下:“他还在睡。”

无印自小在佛前修行,起居有常,自打醒过来后,每日都是柳家小院起得最早的那个。

虽然已经还俗,但他还是遵循着“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规矩。

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起来,洒扫完院子,开始念经做早课了,但今天却到现在都没起床。

想想江听雪昨晚待的地方,再想想夜里一直安静到古怪的西边厢房,白玉潼和柳辞声默默对视一眼。

哦~

一旁的江听雪看着他俩眉眼交流,心中难免好笑,看了看柳辞声,道:“柳相公是举人吧,今春开科,相公准备参加吗?”

“是有这个想法。”说到正事,柳辞声放下瓜子,“本来若只有我和玉潼,不考也没什么,但如今多了两个孩子,我总得为他们的将来做做打算。”

江听雪:“如今离春闱不足一月,算算时间,若要去参加,应当这几日就要出发了吧?”

“不错。”

这里离京城不算太远,走个七八天也就到了,但除去赶路,还有收拾行李,到地方找地方暂居等等,这些琐事同样耗费时间,何况……

柳辞声看看白玉潼,有些犹豫。

白玉潼愣了一下,随后两眼瞬间瞪大:“我也要去!说好了我们永远不分开的!”

“没不让你去。”柳辞声无奈,“只是还有两个孩子……”

“带着就是了。”白玉潼毫不在意道,“你考你的,我一个人也能照顾他们!”

柳辞声:“……”

前几天被折磨得说再也不想带孩子的人是谁?怎么今日就开始大言不惭了?

他扶了扶额,看着一脸自信的白玉潼,无奈叹气:“罢了,大不了到时找个乳母。”反正他进考场的那几天,孩子也得有人喂。

确定全家都要去后,柳辞声看向江听雪:“江兄,我和玉潼要带孩子上京,家中无人,你和无印大师若暂时没有想去的地方,尽可以在此住下。”

江听雪也不推辞,拱手道:“那便多谢柳相公了。”

柳辞声笑了笑:“江兄客气,你们住在这,对我而言也是件好事。我家没甚贵重物品,只有家父在世时收集的几本藏书还算珍贵,平时在家还好,若是出了远门,我心里总归惦念不下。若是你和无印大师住在这里,有你们看着,想必也没有宵小能摸进来偷盗,我也能放心些。”

这自然是宽慰的说法。

有白玉潼在,出远门又有什么打紧?让他施个幻术就是了,还怕小偷吗?

江听雪承他的情,微微笑道:“柳相公放心,这院中除了我和无印,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进来。”

“那便多谢江兄了。我预备五日后出发,这几日便要收拾行李,有些书也要带走。江兄小书房的床铺,可还准备睡吗?若不睡,我便让玉潼去撤了。”

江听雪笑了下:“不睡了,柳相公撤了吧。”

柳辞声轻轻吸气,看向自家伴侣。

“好。”白玉潼和他对视一眼,往嘴里丢了颗瓜子,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站起来,“我这就去收拾掉。”

不愧是特意起了个大早晒出来的瓜子,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