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掩面哭泣。
住了一个多月的院,闫向东和婆婆没来看过她殷宁一次,都是母亲贴身照顾。
殷宁自知这辈子辜负了父母的养育和期待,却又不得不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
鬼门关走一遭,殷宁已经彻底清醒了。
一次次的软弱,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
她请求母亲暂时帮她照顾早产的三宝,自己则打定主意回去跟闫向东离婚,到时候带大宝和二宝一起逃离那个可怕的家。
殷宁拖着虚弱的病体回到家,没想到却听到那对母子竟然在打她父母家的老房子。
“......反正她也不能生了,早晚都要跟她离,倒不如趁现在把她家那栋房子弄到手......”
“她家就她一个独女,她爹妈早晚留给她,她的不就是你的!”
婆婆的眼底闪烁着贪婪的光,正在盘算,发现了殷宁的身影,脸上神色甚至没变。
“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和向东正商量着应该搬到你爸妈的房子里去住。这的房子太小了,咱们一大家子住着挤,反正你爸妈只有两个人,岁数也大了,随便租个小户型就能住下......”
婆婆絮絮地说着,她对殷宁颐指气使惯了,竟以为说什么她都可以无条件的答应。
数年来,蛮横的欺负,无理的打压,在这一刻猛然爆发,殷宁抬手,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婆婆的脸上。
她才出院,身子虚弱,用尽全力之后自己也险些摔倒。可是看着婆婆迅速红肿起来的老脸,她心中快意酣畅。
然而下一秒,背后传来剧痛,是闫向东抡起凳子砸在了她身上。
殷宁跌倒在地,她下意识地护住头脸,随即便有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了下来。
闫向东一边打她,一边叫嚣,“房子我要定了!”
“那是我爸妈的房子,他们年纪大了,你让他们去哪住!”殷宁挣扎。
“让他们去找南浔啊,你那青梅竹马出息了,几万块的医药费都舍得给你交,帮你爸妈找间房子住而已,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提到南浔,闫向东神情阴戾,拳头也愈发用力。
在这样的时候听到南浔的名字,殷宁只觉心脏的痛彻底盖过了身上的痛。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药费是父母替为她交的,怎么也没想到是南浔。
可是,他明知道自己病了,为什么不现身来见她?
她从一开始就踏上了一条错误的路,看到她落得如今的下场,他为什么不来带她走?!
闫向东还在骂骂咧咧,身心的双重痛楚使得殷宁压抑许久的悔和恨在脑中蓦地爆裂,她失神地摸索到了地上断裂的凳子,挣扎着扬起手来。
清醒过来的时候,闫向东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一旁的婆婆尖叫着逃了出去。
殷宁没有逃,她平静到几乎乖顺,跟着警察去了公安局。
判决结果出来的很快,她需要服刑六年。
法庭上,为她辩护的律师能力很强,拿出了数年来殷宁被闫向东家暴的证据,为她争取到了减刑。
她一直以为,那个省里颇有名气的金牌律师是父母为了拯救她特地请来的。可入狱后没多久她才忽然明白,父母只是一对即将退休的普通老人,怎么会有人脉和门路请到金牌律师。
答案一目了然。
探监的时候,她央求父母亲,无论如何都要让南浔来见她一面。
等待的过程无比漫长,没想到,下一个探监日,他竟然真的来了。
现在的南浔已经成长得跟上一世离世前一模一样,成熟,俊朗,只是眼角眉梢更舒展许多。
早就听说他结婚了,妻子是他的大学同学,现在看来,他应该过得很幸福。
殷宁怔怔地看盯着南浔的眼睛,他的双眼还是一如从前那般温润,仿佛带着魔力,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讷讷,“我后悔了。”
只可惜,她的忏悔却并没有得到南浔的在意和同情,他只是笑笑,平淡地安慰,“都过去了。”
一时间,无数的话哽在殷宁喉间,说不出口。
他们隔着玻璃墙,陷入了沉默。
如今南浔已经再没有等待她的耐心,见她许久不言语,起身便走。
看着他的离去的身影,殷宁忽地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挖空了一大块。
“南浔!南浔!”她疯了似的大喊大叫,拼命地拍打玻璃。
明明是透明的玻璃,却将她和他泾渭分明地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即便是她杀死闫向东的时候,都不曾感到这般绝望。
好在南浔及时的回了头。然后重新坐在了她的对面。
“你也是重生的对不对!你也是重生的对不对!”
怕他不肯再等,殷宁急切地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她分明想得到答案,却又害怕得到答案。
南浔不置可否。
看到他这般淡然,殷宁越发确认了自己的怀疑。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再爱我,为什么不救我!”
在她近乎癫狂的追问下,南浔才终于开口。
“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应该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上一世他选择了殷宁,落得背叛惨死的下场,这一世殷宁选择了闫向东,就该承受相应的因果。
南浔的话如同一记闷雷,绵绵无绝地带给殷宁极大的震动。
她想说,她后悔了,她真的,早就后悔了。
可回过神的时候,南浔已经离开了。
殷宁知道,自己的这一生,乃至以后的生生世世都将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探监结束后,她被狱警带着回牢房。
明明是正午,监狱的甬道却格外幽暗,一如她这一生,漫长且寂静,仿佛永远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