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飞升了啊……在玄隐做社神,肃月的邻国……也是在此期间……啧一枪结果了西洲妖帝,闻名三界……”
“她一个社神,就能杀了两万岁的妖帝?!”
“呵~怎么不行。
要不人家怎么能是比肩五大战神的将仙?”
“唉,她可是文道武道双通啊。”
“这话怎……”
“那个,小妖帝好像很喜欢她啊,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杀了?”
“哼!
你猜她为何飞升后还系着傻缺皇帝送的玉珩?关键,那玩意儿还缺了一角!
……无情冷血啊!
~还瞎了眼!”
“……”
“也因此,入住天界的她,龟缩在上逍九重的琳琅苑,连个说话的都没。”
“……也不是……好像有个南洲上去的羽人妖,听闻在她身旁听训千年……”
“……”
‘叮铃当铃叮铃……’
最后一点安神香已燃尽,洬雨眸含四分迷蒙,望着车顶。
重归后,记忆缺失,修行吃力,不仅仙力偶尔不受控制,还患了嗜睡之症。
若不熏安神的药香,定会被恶梦魇住。
南泽换着法地尝试调养,效果仍旧不明显。
说是因魂魄不全,元神破碎不稳。
洬雨呆愣一瞬,然后坐起身。
……她是在三万八千三百多年前,于六族大战中,死在北洲,死在北极战神君容面前……
整整九百年,那场大战来的悄无声息,却迅急如野火燎原。
那一战,天界的五位战神全部神魂飞散,整个天界的精锐战将三成重伤,七成阵亡。
如淬毒利刃般的火舌一直蔓延到了天界的第二十重天,让整个仙族蒙了羞。
那一战,凡界的五洲四海成了邪魔的修罗场,异界五位妖帝一位重伤、四位殒命。
而素来纷争不断的人间,更是堪比地狱。
那一战,就连冥界也未能幸免。
大战最后,五万魔族精锐踏破各洲鬼门关,游荡在各洲八百里黄泉之境的数十万孤魂野鬼,逃逸而出。
那一战过后,天界根基动摇,凡界空空荡荡。
原本再坚持几月,扫平做最后挣扎的妖魔,她就能从北洲的战场脱身,回到天界……
可是,大战最后一役,临死那一刻,她才知晓,自己的元神早已碎裂……灭魂刀砍落时,她最后所见,是自己举起的风焱枪失力跌落……
那一刻她才明白,在那半月前偷袭她的女妖下了一盘好棋……
重归后才知晓,女妖名唤魅狐,是令异界妖族头疼的‘妖煞’之一。
她追着一个名字在凡界的五洲四海来回穿梭,九百多年,像只无头蝇蚊,最后却连名字的尸首都未见到。
四百年前,当她闻讯赶至北洲嚣水畔,跪坐在和魅狐初见之地时,只觉当真像做了场梦一样可笑。
半边珠帘挂上金钩,日光照进车内。
绿荫重掩的山道下,一段清溪波光粼粼,顺之望去,前方遥见桑田屋舍。
再过一刻,便到纪城。
洬雨望着车窗外的景色,脑海中不禁想起方才在芍圃斋的谈话——
“墨齐洲,年纪尚轻的小妖帝,短短两千年,杀尽了行踪缥缈、令整个异界头疼一万两千余年的七妖煞,并做到不被六族知晓……上仙觉得,仅凭东异王庭一己之力,当真可能?”
南泽一笑,“有何推断?”
“魅狐之死。”
他颔首,“一只八万岁的狐狸,妖力深厚,行事狠辣,先被生撕二魂六魄,后被凌迟,死后被撕碎余下的一魂一魄……此等死状……”
“墨齐洲与她并无旁的渊源。
若皆是他所为,何以只有魅狐死法惨酷?堂堂东异帝君,从何处习得鬼狱极刑?”
南泽眼眸微动,敛了笑意,眸带探究,“眼下只能查到这些,要挖出藏在他身后的同谋者,我还需费些时日。”
“……三位神君查到此,或许离真相已近。
明日,我去趟东洲。”
“你才从冥界回来,还是歇几日,将养元神。”
洬雨从乾坤袖中拿出斗笠,下了马车。
脑海中是南泽行至门口、又转过身来的那句气恼无奈——
“洬雨,从大战开始至今,一切像是张铺天巨网,你急不得,我们谁都急不得。
你是否也该放缓脚步,别再为难自己?”
此段拐弯山道上很是凉快恬静,连吹过的山风都带着河道里的水汽。
洬雨一抬头,半山腰上两只和她照面的杂毛野兔一个猛子起身,急溜溜地相继跑向山顶的杂草深处。
她转身朝白马道:“回去吧。”
一声嘶鸣,伴着清幽迷蒙的银色柔光,白马踏空直上。
半空中,楠木马车变换出本身,没入云层。
洬雨随即带好斗笠,朝纪城行去。
她并非为难自己。
噩梦日日侵身,遍尝身死之寒,像极了西皇山上那个生不如死的付尘。
她怕自己再一次堕入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