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落在桌上,望着她。
洬雨捻起一颗葡萄递给它,又看向心古。
小仙童立刻笑嘻嘻地靠近桌边。
短白的鸟喙三两下吞掉果肉,还乖巧地将葡萄皮和籽吐在一处,等抬头一看,立即皱眉转身,蹭向洬雨。
心古翻了个白眼,两指一扽、拉过它的小短腿,积怨颇深似地哼笑道,“见人下菜碟,你装什么贤良!
……”
白鸟炸毛,双双开始日常的较量。
洬雨端起茶盏看向石窗外,“……纪城素日里许愿的生灵多吗?”
想起方才社庙中的景象,她不由生出一丝恍惚,顺口便问了。
窗下,老翁放下蒲扇,“回禀仙子,有神君坐镇,纪城一直风调雨顺,因此素日都是求财、求子、去病之事。
也有求保平安的,但许愿者并不多。”
洬雨有些意外,眸中添了丝无奈:专管助育草木五谷生长,司职春耕秋收的社神,如何管得到这些。
老翁名唤河桑,是南泽座下的执典仙使,掌神社戒律。
也是纪城神社唯一的仙使。
平日由他记录请愿者的心声,整理社庙愿簿。
与枢洲玄隐各地的往来,也多由他负责。
素来如此……
“又如何处理?”
她道。
“由神君一一过目,若有可应但非权职之内,则焚化表文转向天界,之后,由小职衔接。
但凡神君上转,九重天倒也没有不应的。”
河桑回道。
南泽毕竟是太清境上一任南极长生帝君的小徒弟,不敢怠慢,情理之中。
茶炉上,陶釜的内壁已经生出细小的碎泡,水面轻漾,瞧着泉水就要烧开。
河桑见洬雨没有再问他的意思,便继续朝着火炉风口轻轻扇风。
南泽……大概还在熏衣……
洬雨放下茶盏,想起刚才山脚下,一路从西洲跟她到纪城,最后却默然离去的三个黑袍妖。
她如今有点疑惑,辨不清对方是敌是友……一路上,阻她的妖魔,太多……
“仙子?仙子!
仙……”
洬雨回神一怔,对上心古满脸的紧张不安……刹那间,眼中的清寒幽深如潮退散,微蹙的眉头顿时舒展。
迅速如常的变脸,加上顷刻间结霜的石桌,令心古隐隐打了个寒颤。
她看向石桌,同样微愣。
仙力再次失控。
和上次在北冥时一样,因她动了杀意。
“啾啾”
白鸟撒嘴,放开她的衣袖,从桌上冲到眼前,盘旋着凝视。
心古努力平复心跳,“仙子方才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传言和所见相继涌现在他脑中:
——“风焱枪,无常钩,忘川八百里,三百枪下魂。”
——“万载怨祟聚新魔,一朝邪魂返九重。”
——“上仙,你也要拦我?……”
“没事。”
洬雨将白鸟托放回桌上,摸了摸滚圆的脑袋。
心古愣了愣。
他似乎在女仙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落寞。
就像北冥黄泉,落入那片绯红血迹中的长剑……
心古眉间轻蹙,面覆哀伤。
六族皆知,洬雨死过一回,准确的说是身死、且魂飞魄散。
因为她乃凡人白日飞升,肉身长存。
而仙神,不入地狱,没有来世,神灭即魂散。
心古思绪纷杂:神君称赞她,妖魔畏惧她,六族道她不善……可她遍寻五洲,竟连个妖煞的死因都未查到……甘冒仙元再次湮灭的危险闯入北冥,究竟是不屑还是悯善……
河桑在三声叹息中忍不住看向他。
对了、死因!
……
心古面上的阴云顿消,遽然靠向石桌,“仙子,您可知东异妖帝?”
洬雨看着他满脸又起的振奋,喂食的手顿了顿,“墨齐洲?”
“对,就是他。”
“见过几次。”
她道。
“那他妖力强不强?”
心古道。
“既是帝君,自然不弱。”
心古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着急,“那、他禀性如何?生得怎样?”
洬雨移开视线,脑中不可避免地映出一张妖冶魅惑的面容。
“只是远远见过,禀性并不清楚。
生得不俗。
红衣玉面,看着竟比许多女妖还要娇美。”
“娇、娇美?!”
小心古瞳孔颤动,神情瞬间从一脸苦大仇深转化为满脸嫌弃。
洬雨眼底的清冷微散,“缘何提起他?”
心古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皮烧红了一半。
他挠挠头,决定放弃旁敲侧击,“半月前,除了白虎神君,其余三位四方神一起来了趟玄隐。
朱雀神君还提来个奄奄一息的小妖。”
“青龙神君亦在?”
“嗯,在。”
心古点头,“那小妖还是青龙神君半途碰上逮的。”
洬雨颔首。
凡界五洲之事,只有涉及妖魔异动,四方神君和三垣仙君才会接管下界。
心古继续道:“当时小仙和志介守在门外,神君和他们交谈大半个时辰……”
他模样庄重地放低声音,“听玄武神君之意,是东异妖帝杀了七个妖煞……”
洬雨心头一震。
身侧掌风猎猎朝她而来。
二仙双双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