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差不多吧。”阿洛特也看了眼他。

“别被这小子骗了,”托尼不满,“他可有劲了,拎我就跟拎只猫似的。(阿洛特火上浇油地补充:我拎过比你更重的东西,托尼,不管是不是人)在那之后……”他忽然住口了。阿洛特恰到好处地递给他一串刷了黑胡椒汁的牛肉。

“为什么断在了最关键的部分?”夜翼抗议,“之后呢?”

“然后我们聊了一会天,”阿洛特只说,“就握手言和,变成了好朋友。你带来的是什么,超人?闻起来好香。”

“我也闻到了。”托尼嚼着肉含糊地问。

“这是我家人做的南瓜羹,”超人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小时候经常和这个一起吃烤肉,就想着带过来给你们也试试。”

他打开带来的保温壶,把仍然散发着热量的南瓜羹装进碗里。夜翼几乎是立刻丢下了刷子,满怀期待地接过一碗,“我真想念这份手艺。”

他没有再追问之前的后续。如果刺客所说的后续让那段相遇听起来像个童话,至少在今晚,就让它是个童话吧。

“这个季节就该喝南瓜羹。”托尼也若无其事地拿走一碗,“绵密丝滑,我认为你的家人完全可以靠这个赚钱。”

只剩阿洛特在看顾烤肉了。但超人冲他笑了笑,从他手中接管了烤架。“交给我吧,刺客。”

“谢谢你,超人,”阿洛特回答,“你可以直接叫我阿洛特,反正我再也不需要隐藏身份了。”

他也喝了一口超人带来的南瓜羹。如果说这份甜点让他回想起农场,那么他也没有说出来。令人惊奇的是,不仅是超人带来的南瓜羹口感很好,超人本人烤出来的肉也滋滋冒油,色泽鲜嫩。超人说不定厨艺很好,但谁会知道这一点呢?他是独自一人来自氪星的,但也没人知道他在地球拥有家庭。

这是一件幸运又幸福的事情。阿洛特不会深入思考超人今晚所透露的信息,因为他不应该那么做。他和托尼说笑着,超人在为烤完的肉刷不同的酱汁,夜翼趁此机会掏出手机,怼着脸照了张相,把其余人都收入镜头。

“真遗憾你不在这里;(”一键发送。

第28章第28章

“我都不知道你也认识钢铁侠。你知道你俩的行事作风几乎天差地别吧?简直像是两个片场的。”

“在他成为钢铁侠之前我就认识他了,但这不是重点。”蝙蝠侠面对着环形屏幕,“你不应该在每次受伤后使用修复舱,它的便捷性会让你失去对伤势的敏感。”

他能听见阿洛特在他身后披上风衣。细细簌簌。在那之后,蝙蝠侠才转过电脑椅,对刺客投以不赞同的眼神。

“我知道,”阿洛特略带歉意地回答,“但我等不及伤口恢复。”

“你很着急?”蝙蝠侠说,“圣殿骑士在追捕你?”他的语气把疑问表达的像推论。虽然他说的也是事实,阿洛特·特里斯坦这个名字已经被阿布斯泰戈火速辞退,转头挂上了商业间谍榜,并控以谋杀嫌疑。如果他们能弄到证据,阿洛特毫不怀疑他们会全球通缉他,但话又说回来,即便没有证据,他们也可以这么做。

毕竟那种证据也没法交给警方。

“正相反,”阿洛特系上风衣后的腰带,“是我要去追捕他们。”

“我不建议你在这种时候去芝加哥,”蝙蝠侠调出文件,“那里正充斥着混乱。”

“会比哥谭更严重吗?”

“芝加哥和哥谭的问题不一样。”蝙蝠侠没有理会阿洛特的玩笑,“那座城市充斥着摄像头,名为ctOS的系统监视着整个城市。”

阿洛特浏览着屏幕上滑过的图片与视频。芝加哥,一座犯罪率比起哥谭略逊一筹的城市;然而,考虑到后者拥有太多高智商的疯子,即便屈居于哥谭之下,芝加哥也绝对不容小觑。

白色的摄像头攀附在建筑物的一侧,时刻不停地转动着,扫视街道上发生的一切。血腥,暴力,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飙车与枪战;直升飞机的嗡鸣声响在头顶,犯罪分子却一次又一次地溜走。

“哥谭也有很多摄像头。”阿洛特心不在焉地说。但他意识到了芝加哥的危险性。

“你以为那些摄像头背后是谁?”

“嗯,韦恩?”

阿洛特只是合理推测,毕竟韦恩集团是对哥谭基建最热心的企业之一,他们出资修缮和建设公共设施很正常,但蝙蝠侠略显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是我。”

阿洛特被他这句话搞得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刚才蝙蝠侠说的是“摄像头背后是谁在看”,而不是“摄像头背后是谁在支持”,于是恍然大悟、但一点也不意外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他说。但蝙蝠侠还在看着他。义警滑动资料的动作停了下来,屏幕上正在滚动的画面也暂停了。轮到阿洛特对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你已经知道了?”

“你是指你和韦恩的关系?”阿洛特说,“只是合理推测。”

他们一言不发地对视了一会儿,就在阿洛特怀疑韦恩和蝙蝠侠的关系莫非已经超越投资时(讲道理,正常被投资人会随手拿出一件投资人的衣服给朋友换吗),蝙蝠侠结束了这段沉默的对视,转过头继续播放资料。

“ctOS是布鲁姆发明的技术,在10年前造成灾难性的美国东北部大停电后,它被上交当局。但它仍然有不少漏洞,心怀叵测的人会利用它达成自己的目的。如果圣殿骑士想这么做的话,他们也能通过这个系统找到你。”

一说起正事,刺客立即遗忘了刚才的“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的疑惑。

“人脸识别?”

“比那更多。”蝙蝠侠说,“电子设备信息关联、数据库信息匹配……物理方式无法掩盖你的身份,你得准备好比兜帽更强劲的掩护。”

“唔。”阿洛特陷入了迟疑,“你知道的,蝙蝠侠,我们刺客是诞生于数千年的职业,贯彻着古老的准则、简练的谋杀方式…”

蝙蝠侠凝视着他。

“…我已经是刺客中的维新派了,”阿洛特尴尬,“真的。”

“还有,”蝙蝠侠继续,“芝加哥的警方、□□,以及几乎所有的收尾人——也就是那里的雇佣兵——都在围剿一个人。这才是芝加哥目前如此混乱的根源。”

“谁?”

一张图片出现在屏幕上。棕色夹克看起来和他的使用者一样饱经风霜,沉默的黑色面罩遮住了他的面部表情,鸭舌帽同样压得低低的,但在那之下,有一双犀利的绿眼睛敏锐地盯住了镜头。

“芝加哥新出现的义警——”

“艾登·皮尔斯?”

他的名字标在图片以及制裁犯罪者的视频旁。但蝙蝠侠察觉出刺客的语气满含惊讶。

“熟人?”

“我想是的,”阿洛特皱眉,“你刚才说他在被整个芝加哥围剿?”

他戴上了兜帽,习惯性地调整了一下手腕上袖剑的绑定位置。刺客立刻整装待发。

“等等,”蝙蝠侠迅速站了起来,“你不能就这样过去。你只是血肉之躯。”

“我知道,”阿洛特回答,“但他也是血肉之躯。你也一样,蝙蝠侠。我们都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而这种时候就会需要朋友的帮助。”

蝙蝠侠又凝视了刺客一会儿,这次不太久。

“我明白,”他简洁地说,“你有他的联系方式?”

不太令人意外的是,芝加哥义警没接电话。阿洛特只好在语音信箱留言,表示他刚听闻消息,将立刻动身前来援助。蝙蝠侠将他能搜寻到的信息全部传给了刺客,正在飞速敲出一连串的计划。

“我需要一点时间黑进ctOS,”蝙蝠侠说,“有任何后续,我会和你联络。”

登上直升飞机的阿洛特冲他挥了挥手。时间已是深夜,没有任何抱怨的韦恩慷慨地资助了这样迅捷的交通方式,驾驶员按照阿洛特给出的地址把他送到芝加哥东北部的帕克街区。

帕克街区,猫头鹰汽车旅馆,二楼南部的房间。

阿洛特根本没有费心敲门。房门一推就开,焦黑的痕迹仿佛仍燃烧着火焰。这里被袭击过。他闻到没散尽的化学物质,沉着脸走了进去——鹰眼竭力还原出房间曾经的模样,以及它遭遇的火拼。

桌上的主机设备烧成了灰烬,墙壁上钉着照片残留的纸屑…艾登曾在这里待过不短的一段时间,他可能将思维导图通过投影绘在墙壁上。来的人不止一个。中庭、走廊,以及天台,到处都是爆炸的痕迹,阿洛特毫不怀疑如果此时他手里有一瓶鲁米诺,这座汽车旅馆将在夜晚亮起蓝光,而这种充沛的光线甚至能使它减免电费开支。

艾登究竟是如何惹到这么多人的?

阿洛特还是没打通他的电话。他滑动了一下联系人列表,在短暂的犹豫后下定决心,转而拨给约尔迪。和艾登不同的是,这位闻名芝加哥的金牌收尾人很快接通了电话。

“嗨,”约尔迪轻快地打招呼,“你有尸体要处理?或者还没变成尸体的那种?只要价格合适,约尔迪·秦可以为你摆平一切,无论是多余的活人还是死人。”

“真高兴听到你还在干这一行,约尔迪,”阿洛特松了口气,“这里是阿洛特。我想找个人,但不是要谋杀他的那种。我已经离开芝加哥太久,不过我想你肯定能找出任何人吧。”

“哦,阿洛特,我记得你。”

电话另一端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刺客熟悉的消音枪声,两次,听起来像西瓜被打碎。

约尔迪啧了两声,顺手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那是公寓主人在他来之前泡的,但手艺不佳,他很快嫌弃地放回原位。坚持在工作时间穿着漂亮西装的收尾人一边收起摄影器材(雇主要求),一边回忆着“阿洛特”这个名字。最后,他也什么都没想起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做生意。

“我确实很久没听见你的消息了,亲爱的,真高兴你又回来了。所以你想找谁?有没有名字或者其他特征?”

“你一定知道他,”阿洛特说,“艾登·皮尔斯。”

约尔迪沉默了几秒。“你知道整个芝加哥都在找他吗?这可不是我的能力问题,你得知道这家伙有多难搞。他可以出入任何地方如同出入无人之境,然后大摇大摆地全身而退——我在任何地方都有人,这可不是瞎说,但即便是我,也没法找到他。你想想!当局在通缉他,南方社团也一样,还有其他所有在重赏下闻风而动的收尾人。芝加哥能有多大?我毫不怀疑他们把芝加哥翻了个遍,但谁也找不着他。我劝你还是放弃为妙。”

“那就是为什么我想找到他,”阿洛特说,“他一定需要帮助。”

“你说什么?”

约尔迪停下了脚步。电梯在他面前打开又合拢,亚裔把手机挪开耳边,诧异地看了看来电显示。

“总之,如果你有任何艾登的线索,”阿洛特总结,“虽然我不知道别人开了什么价格,但我想这不影响你多卖一份。”

约尔迪承诺他会这么做的。他从不和钱过不去,所以阿洛特相信他的话,但也只是选择性的。约尔迪的道德底线过于灵活(如果他有的话),而他已经是收尾人中最讲信用的那一批了。当然,那也是为了做生意。

然而,阿洛特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记忆中总是以利益为导向的约尔迪正在给艾登·皮尔斯打电话。

“嘿,我有个奇怪的消息要送给你。”

第29章第29章

“什么?”

“你还记得阿洛特这个名字吗?他只说过这一遍,所以我不确定怎么拼——那不重要,总之他在找你,并且不是想要一枪崩了你的那种。听起来很奇怪吧?他似乎想要帮忙,尽管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什么新型诈骗。但不管怎么说,他正在帕克街区的猫头鹰汽车旅馆。”

“他告诉你的?”

“什么?哦,他只是打电话问我你在哪,地点是我查的。所以你真的认识这么一个人?”

“也许。莫里斯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约尔迪咂舌,“我知道你最近很忙,皮尔斯,所以没拿他烦你。阿洛可不是唯一一个在找你的。”

艾登知道这一点。他刚从斗殴、枪声和大爆炸中脱身,只来得及接通约尔迪的电话。现在他注意到了一长串被静音的未接来电。约尔迪好心地给他发送了阿洛特的IP地址,他现在赶过去完全来得及;但问题是,他是否能相信阿洛特?

天台的摄像头嗡嗡转动,最后对准了人像。刺客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戴着兜帽,站在猫头鹰一闪一闪的灯牌下,正在讲述他是如何与艾登认识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阿洛特回忆,“十多年前。那时候还没有ctOS,但芝加哥已经有了收尾人——芝加哥总是有收尾人。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你?”

蝙蝠侠正在和肖恩联手黑ctOS,但这不妨碍他发出疑问。

“是的,黑披风,”肖恩说,“而我当时负责让他别被其他收尾人查到。那个时候芝加哥的电脑系统可比现在方便入侵,科技的变化真是有利有弊。”

“它最好处于一个既能方便我们进入的水平,又保持对外界的高门槛。”瑞贝卡开玩笑地解说,“是不是,肖恩?”

“就是这样,瑞贝卡。”

阿洛特不合时宜地有点想笑。“…我和艾登就是在那时认识的。我们合作过几次,我所有关于枪械的知识都是他教的。”

“真抱歉兄弟会没给你那种培训,”肖恩随口说,“哦,等等,那时候还没我什么事。”

“那就是为什么你应该管我叫前辈。”

阿洛特只是在开玩笑,但肖恩突然大叫起来。

“不对!有人在尝试入侵你的手机!”深感被挑衅的黑客恼火地扑到另一块屏幕前,“他被我设置的自动程序拦住了,但不会太久。该死的,他一定就在你附近。”

阿洛特瞬间开启鹰眼。被标记灰色的路人靠在角落调情,二楼倚在短墙上的女人正在打电话八卦;刺客翻过空调机、纸箱杂物等障碍,迅速扫了一圈天台后,直接翻下三楼,跳到地上。

“我周围没人。”他简洁地说,“给个方向?”

“黑客有可能是通过摄像头远程入侵的,”蝙蝠侠说,“但不会太远,五十米之内。”

“放轻松,”瑞贝卡也说,“我们在看守你的网络。”

阿洛特知道这一点。他无数次非常感谢这一点,因为他虽然是个很有耐心的刺客,但他的耐心仅限于用在等待目标经过这回事上。他可以计划三天,收集足够的信息后到达选中的目的地,然后等上一整天去谋杀一个人;但有时候,他也会变得格外莽撞。

他抬起头。二楼的某个摄像头正一动不动地对准他。

‘我会找到你的。’

阿洛特无声地比出口型。他从风衣内侧抽出M1911,一枪打爆了那个摄像头。小型机器在一连串挣扎的电火花中报废。他不知道那个摄像头背后是否是黑客正在观察,但那无关紧要;每一个摄像头都会成为黑客的眼睛。他对网络不太在行,但他有几个杰出的黑客朋友,所以阿洛特多少了解一些基础。

“注意那些转动速度过快的摄像头,”肖恩指点他,“尤其是转了一圈后看向你的。我们太远了,没法接管那些摄像头。”

“我知道,”阿洛特说,“你们已经帮了大忙了。我会解决剩下的部分。”

在市民尖叫着逃离旅馆的背景音中,正在谋杀摄像头的阿洛特接进另一通电话。

“我看到了你的留言。”一个低沉沙哑的嗓音说。

“哦,艾登,”阿洛特回答,“我知道我刚说了什么,不过我现在有点忙。给我点时间,让我把手头的麻烦解决了,就来找你。”

“你在哪里?”

“你的地方,”阿洛特又射下一个看向他的摄像头,“至少几天之前应该还是吧,我猜。你惹上了什么麻烦?”

“我们现在就可以谈论这个,只要你站在那里别动。”

阿洛特预备扣下扳机的手指停住了。正在和他对视的摄像头亮着一闪一闪的红光。

“是你?”他皱起眉。

“是我。”

声音从背后传来。阿洛特迅速扭过头,枪口对准了楼梯口举着双手走下来的艾登·皮尔斯。

“我不喜欢你欢迎我的方式,”阿洛特说,“你为什么黑入我的手机?”

“放松,阿洛特,”艾登空出一只手摘下面罩,“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回到了芝加哥。”

谁也没有说话。旅馆空无一人,芝加哥的天空乌云盖顶,沉重的风卷着广告单经过两人对峙的微妙力场。雨丝飘了过来,接着是打落的雨水。这对艾登毫无影响,因为他正站在楼梯口,旅馆的二楼遮蔽着他;但阿洛特站在庭院里,没有遮挡。

“下雨了。”艾登用眼神指了指他俩的站位。

片刻后,阿洛特把枪塞回风衣内侧,脸色不太好看地快步走进旅馆的回廊,抹了把脸。艾登同时放下手,活动了一下肩膀。氛围松弛下来,他们对视了一眼。

“你看起来老了很多。”阿洛特说。

“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艾登说,“如果是你,你也会变老。听着,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但我现在的处境真的很紧张,也很难相信一个突然出现的好心故交。为什么你突然回到芝加哥?”

他的语调很平静,但双眼紧盯着阿洛特的。

“如果说我是为了你回来,”阿洛特也看着他,“这段对话是不是会变得太感性?”

“你认为呢?”

阿洛特笑了一下。“我有些人要查,这是我来到芝加哥的主要目的。”他把额前湿漉漉的红发捋开,“在查芝加哥现状的时候注意到了你惹出的乱子,所以想着或许我能搭把手。你到底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说来话长,”艾登对此闭口不言,“我们换个地方。这里仍然不安全。”

“我听说几乎全城的收尾人都在盯着你。”

阿洛特跟着艾登走进旅馆背后的小巷。一辆漆黑的巴巴法洛斜斜地停在那里,地上留有急速刹车的黑色车辙。艾登率先上车,但阿洛特在副驾驶外停住了。

“怎么了?”艾登鸣笛示意他上车。

“你开车?”阿洛特确认。

“不然呢?”

“你考驾照了?”

“你考了?”艾登反问。

“我是真考了,”阿洛特迟疑,“要不还是让我开吧。”

“不。”艾登催促,“赶紧上来,如果你觉得不安全,就系上他妈的安全带。”

阿洛特心一横,坐进车里,艾登没等他系上安全带就猛地踩下了油门。巴巴法洛野兽般轰鸣着在小巷中甩了一个漂亮的半圆形,冲了出去。路灯杆和垃圾桶被无情地碾过,差点被撞的路人吓得摔倒在地,惊呼和车内歌单同时响了起来。

“艾登·皮尔斯!”阿洛特差点撞出安全气囊,“我真是来帮忙的!你不用这么着急把我杀了!”

“如果我想杀了你,根本不会让你坐在我身边。”艾登抬高音量,“你要查谁?”

“加拉哈德!”

“又是加拉哈德?我以为你已经把他们干掉了。”

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无视任何交通信号灯的指示。阿洛特甚至眼睁睁地看着艾登没来得及踩住刹车,撞上一辆重型车。

“别说那个了!而且说真的,艾登,”阿洛特喊,“你真的不能再把车开得跟肥皂似的了!你想想如果那是一辆油罐车会发生什么?”

“它又不是一辆油罐车!”

“我真应该在来找你之前买份保险。”

车一路向北,驶过数个街区。芝加哥进入夜晚,车平稳地驶入隧道,速度降了下来。

“让我们这么说吧,”艾登单手握着方向盘,“我确实用得上一些帮助。你可以当作是我雇佣了你,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帮你追踪加拉哈德的信息。”

“你想要我做什么?”

“和以前一样。”

引擎声不再吵闹地轰鸣。他们降低了声音。

“可以,”阿洛特说,“但你知道我的原则。”

“我知道,我们不会牵扯到女人和小孩。”

巴巴法洛驶出隧道。那阵阴影有一瞬间将艾登的侧脸埋进黑暗里,但很快,波尼的街道亮起了路灯。微弱的光照进车内,阿洛特扭头看了眼沉默的艾登。

“我们在哪?”

“波尼。”

第30章第30章

阿洛特没怎么来过波尼。掉了墙皮的二层洋房从车窗一晃而过,稀疏寥落的人影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酒馆亮着昏暗的灯光。

“这里是郊区?”他问。

“对,”艾登停下了车,“前面是柏奈岛。你可以开始了。”

阿洛特没有多问。他开启鹰眼,扫视了一圈岛上的情况。

“十一个守卫,全部持枪,我怀疑他们都在部队待过。”阿洛特皱着眉戴上兜帽,“为什么郊区会有这种武装?”

“他们在看守ctOS中心,”艾登拉上面罩,从怀里掏出M1911,“就在那里。”他回过头,正准备和阿洛特补充说明,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但艾登一点也不意外,视线上移。

“ctOS中心?”果然阿洛特蹲在屋顶上,“为什么ctOS中心建在这种鬼地方?为了让人想不到?”

“你可能搞错了。每个地区都有ctOS中心,这里不是它的总部。”

艾登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轻轻一按,他就打开了访问通道,这片区域的所有联网设备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敞开:摄像头,笔记本电脑,手机,甚至通讯头盔和地下管道。角落的电子设备莫名其妙响起狗叫声,守卫被吸引过去查看,注视着这一切的艾登按下按键。

嘭。

黑夜中爆起一团火花。蹲在房顶上的刺客眨了眨眼,确认鹰眼视觉中消失了一名红色目标。

“我刚才看见…?”

“这就是ctOS能做到的事情,而且还远不止这个。而布鲁姆还在反复强调市民的隐私得到了有效的保障。事实上,他们才是隐私的偷盗者。”

“你提醒我了,我还想顺便查一下布鲁姆。”

“你会有机会的。”

在夜色的遮掩下,艾登悄无声息地溜进重重守卫的区域。被爆炸惊动的雇佣兵往那个方向聚了过去,阿洛特在屋顶辗转,收割落在最后的守卫。袖剑和M1911合作顺利,全程没有任何人以清醒的状态直面刺客和狡狐,后者认路般径直走向ctOS中心,阿洛特在确认所有人都变成灰色之后跟上。

“这让我想起了以前的日子,”阿洛特舒展了一下身体,“我已经很久没干活了,幸好没有太生疏。”

“生疏?地上躺着的那些人有话要说。”艾登在手机上点了点,挡住他们的门迅速敞开,“不过你确实销声匿迹了很久。我还以为你停手了。”

“对,但不完全是那么回事。”阿洛特跟着他走进去,看着艾登把手机横过来,对着ctOS操作,“我从来没有停过手,以后大概也不会。”

阿洛特不会知道正在和他说话的艾登正在做什么。压着帽檐的黑客在手机上快速点了几下,获得了波尼地区的所有访问与操作权限;最后一片拼图被他集齐,整座城市汇聚在他手中这一部小小的机器里。车流,人声,灯光…现代数据连成银白的线条,在黑客眼中流淌。

但很快,艾登收起了手机。

“商业间谍那回事?”他转过身,“阿布斯泰戈看起来对你很恼火。你为什么非得和他们过不去?”

“你又是为什么要和布鲁姆过不去?”

“我没和布鲁姆过不去。正相反,我还会感谢他们发明出ctOS。”

“既然你提到了,”阿洛特抱起手臂,“我还想问你是什么时候学会黑入的。”

“这重要吗?我们毕竟十年没联系了。”艾登说,“这期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人类就是这样的动物。我相信你也觉得我们是时候叙个旧了,找个地方聊聊吧,只有你和我。”

“你对这里更熟悉,请。”

绘有酒杯的灯牌在屋顶上闪烁,几个时亮时不亮的字母拼出店名杰迪带亚。阿洛特跟着艾登走进这家小酒馆,里面没什么人,头发稀疏的酒保似乎在和角落里的工装青年掰扯着什么。他们随便坐下,叫了瓶酒,阿洛特开鹰眼谨慎地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影,只有扎着辫子的工装青年多看了他两眼。

“据我所知,加拉哈德没有因为前任CEO的陡然离世受到任何影响,”艾登给他俩各倒了一杯,“他们的长子阿列克谢很快接手了公司。事实证明他的能耐比他父母强多了。”

“西尔维奥呢?”阿洛特心不在焉地喝了口酒。

“谁?”

“西尔维奥·加拉哈德,”阿洛特重复,“阿列克谢的弟弟。看来他不怎么活跃?”

艾登在手机上查了一下,“他确实不怎么管生意上的事情。我对加拉哈德这个公司没什么了解,他们很少雇佣收尾人。等等…西尔维奥。我见过这张脸。”

“他被悬赏了?”

“不。”艾登回忆,“是在幸运奎恩的拍卖会上。现在我理解你为什么要搞他们了。”

“等等,”阿洛特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幸运奎恩是谁?拍卖会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确实需要补补课了,阿洛特。”艾登把手机推过去,“看吧。幸运奎恩是南方社团的老大,他每年会召开拍卖会,搞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我一点也不意外那些财产远远多于良心的人会出现在那里。”

“他在拍卖会上做了什么?”阿洛特确认。

“什么也没有。我搞砸了那场拍卖会,就算他想买谁也买不了。”

阿洛特把手机推回给艾登。艾登把它放到一边,又喝了口酒。

“如果你想追寻的是他的线索,我可以想办法帮你。但不是现在,我最近有点忙。”

“我理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阿洛特说,“我还以为你会抓紧时间离开芝加哥,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我现在还不能离开芝加哥,”艾登说,“有人伤害了我的家人,我要确保他们付出代价。你明白的。”

阿洛特短暂地陷入沉默。

“我明白。”他最后说。

阿洛特明白这种感觉。事实上,当年在为家人复仇的那个角色是他自己,而从旁协助的是艾登。在那之后,阿洛特抓着线索飞往世界各地,去追杀所有与此相关的沾手方。没有人能逃过刺客的复仇。没想到一晃十年过去,角色颠倒,如今奔波在血雨腥风第一线是坐在他对面的芝加哥狡狐,绿色的眼睛磷火般燃烧。

复仇的火焰只能用敌人的鲜血浇灭。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都读到了这一点。

“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阿洛特重复了一遍,“只要是我的能力范围内,就告诉我吧。”

“我想那不会太远,”艾登说,“我之后多半会再进一次罗西·佛利蒙,到时候我会联系你。”

“没问题,”阿洛特顿了顿,“不过那是个什么地方?”

寂静。艾登拿起酒杯的动作顿住了。

“我真的建议你下次在应承之前搞明白你在答应什么,”他这么说,但声音里没有不悦,“那是凡斯罗伊帮的据点。三个狙击手,一个重甲兵,以及一堆退伍士兵、被惊动后会赶来的好几车收尾人。而这仅仅是地面上的武装,楼层里还有起码几十个社团成员。”

“芝加哥到底是什么回事?”阿洛特震撼,“区区一个街头帮派需要这样的武力?这比哥谭还要夸张!年度犯罪率排行榜究竟是谁排的?”

“我已经告诉你情况了,你可以选择拒绝。”

“我才没有那个意思,”阿洛特澄清,“这对我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

不远处的工装男忽然爆发出一阵被呛到的大笑。阿洛特和艾登几乎是同时看了过去。

“别惹事,T骨,”酒保头也没抬,“你还欠我一面玻璃。”

“我可没惹事,”被叫做T骨的工装青年擦了擦嘴,“我只是想起了好笑的事情。”

“什么好笑的事情?”阿洛特没站起来,也没走过去。但他把手伸进了衣服里。

“嘿,兄弟,你没必要这么紧张,”T骨遥遥敬了他一杯,“你想听我讲个笑话吗?”

“阿洛特。”艾登低声劝阻。被他叫住的前收尾人给了他一个眼神,又转过脸去,对T骨说话。

“你会讲什么笑话?如果你缺人一起喝酒,你可以直接拿着你的酒杯坐过来。”

“哦,真的吗?”

T骨拿着酒杯走了过来,站到他们桌前。戴着护目镜的黑白棒球帽紧紧束住他和胡须同色的灰白脏辫,灰色纽扣短袖衬衫的胸袋上方绣着表示不满的网络颜表情。他拿着酒杯的手腕绑着一个眼熟的皮革臂甲,艾登瞥了阿洛特一眼,他知道阿洛特袖子里也藏着两个相似的东西。阿洛特也确实在打量T骨的手腕,但他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你们有谁愿意和我玩拼酒小游戏?”只有T骨没在意他俩之间的视线交流,“规则很简单,一整杯一整杯地喝,谁先倒下谁输。”

“赌钱?”艾登说,“我不是习惯带现金的类型。你呢,阿洛特?”

“我是,”阿洛特耸了耸肩,“但我不擅长拼酒。”

“这很好解决,”T骨用酒杯分别指了指他俩,“你有钱,而你能喝。来吧,别让我一个人晚上喝闷酒。”

阿洛特看了眼艾登,“我可以给你们当裁判。”

“你最好顺便看着他们别打起来。”酒保把酒搁上桌面。

艾登没有拒绝。T骨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很快给自己满上。很显然前几杯对他俩都没什么难度,但几瓶酒下肚后,艾登的眼神开始飘忽。他抓着空酒杯在空中费劲地晃了一圈,重重把它掼到桌面上。阿洛特换了个坐姿,他怀疑艾登已经看不清对面的人脸了。

“你朋友已经醉了,”T骨,神奇地在这牛饮中保持了神志清明,仰头又喝下一杯,“你想替他吗?规则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