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嫤玥闭上眼，沉默了很久、很久……
“我朋友病重，我前几天才把她安排到了京北医院，现在情况不太好。”
嫤玥说的很轻，短短一句话便概括完所有。
她不喜欢和人说这些，好像几个字组成了一句话，就可以轻描淡写地概括了人的所有痛苦。
嫤玥叹了口气，取而代之的，还是沉默……
“她是个女孩儿，叫张茹梅，我去嵋华山写生的时候认识的。
有一次我傍晚在山里迷路了，是她把我带出来的。”
嫤玥眼眶又开始发涩，她有些说不下去。
“茹梅十三岁的时候就比其他孩子更瘦弱些，还一直帮着屋里干各种农活，但她天性乐观开朗，做什么事都笑盈盈的，像个小太阳。”
嫤玥越说越哽咽。
她向上看着天花板，不让自己的泪落下，她无法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疾病而奄奄一息的样子，更打击她的，是她对他人命运的无能为力。
即使那是一个很好的人。
即使她不该承受那些痛苦。
“然后就这么治疗了三年，头一年我陪了好几个月，但工作原因，回港了，本来我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但小姑娘病情又突然恶化，现在情况很危险。”
香港的雨连绵不断，一丝一丝伴着风，徐徐吹到了姑娘的心中，冷气围绕着她，她头脑中的那根弦却一直紧绷。
璟清听着她说完，侧过身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想去看看她吗？我明天可以安排私人飞机直接送你过去，要不了多久。”
璟清拉着姑娘的小手，耐心地安抚着她。
“走不开。”
嫤玥蹙了蹙眉。
“明天是给嵋华山捐款最后的收尾工作，这次捐款对接我得亲自到场，茹梅也会希望我亲自到场的。”
嫤玥翻了个身子往他怀里钻，他的身上总是暖烘烘的，像披了一张羊毛毯子，能驱赶走她内心种种的不确定。
“害怕？”
璟清从后面梳落着姑娘的黑发，小猫在他怀里，带着些少有的颤意。
“有点儿。
茹梅进手术室了，我本来想着在她进去之前一定要再看她一眼，但各种原因，手术提前了。”
嫤玥傍晚看着茹慧给她发的消息，是一条语音。
“姐，不用担心我，好好工作。”
小姑娘几乎是在用气在发音，轻飘飘的、摸不着的，好像随时都能被风带走，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下。
嫤玥只听了一遍便不敢再听第二遍。
她能做的只有祈祷。
祈祷一切顺利，祈祷她平安。
“会好的宝贝，你等这几天忙完了我陪你一起去？”
璟清亲了亲姑娘的额头，乖乖地喊她睡觉。
“嗯……”
嫤玥深吸了几口气，轻微的檀香在她四周弥漫开来，她这才放下心睡了过去。
纵使有人在她身边，这个觉也还是睡得不安稳。
奶奶的呼唤声在梦中时隐时现，嫤玥随着声音的方向跑去，跑空了一场又一场。
如同台风过境，而她，正正立于被袭击的中央，避无可避，无法再避。
……
天还没怎么亮，嫤玥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昨天半夜下了场雨，相比于往常，姑娘浑身上下都有些酸痛，像是被抽了魂的躯体，动弹不得。
她摸了摸身边，没人。
最后一道防线被突破，姑娘缩成一团，双眼无神地盯着窗边布满着的细雨，一点一点，似蚂蚁般爬在在她的身上。
嫤玥伸手去摸手机，茹慧那边还没来消息，悬着的心悬的更高了些。
索性也是睡不着了，姑娘只好先起身去洗个脸清醒清醒。
嫤玥刚开门就看见璟清开着电脑在开会，男人全程带笑，说的粤语，偶尔也会夹带着几句英文，估计还是在进展之前澳洲的项目。
姑娘识趣地没上前，转了个方向往厨房走去。
“京泽你先跟他们聊。”
璟清听到了动静，闭了麦取了耳机就朝姑娘走了过去。
“喝热水宝贝。”
“哦。”
起床没多久，嫤玥的大脑还是处于待机状态，多少还犯着些迷糊。
“乖，你不冷是吧？鞋子也不穿。”
璟清将人拎到沙发上坐着，又转身去房间给她拿鞋。
姑娘披着黑发，穿的是净面的白色真丝睡裙，手上拿的也是早些年赵老太太拍卖来的粉绿色瓷杯。
这瓷杯底座呈墨绿，随着杯底逐渐向上过渡，粉绿交接处融洽的自然，似水墨般一气呵成，从远处看去，又似莲花般盛开，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外面稀稀疏疏的雨声配上眼前的这幅景象，真真是一幅古画。
璟清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欣赏够了才往前走去。
今日之景与昔日之光不谋而合，多年前的记忆随着淡淡的雨声，抽丝剥茧地来到他的跟前。
璟清给姑娘穿好鞋子又摸了摸她的头，这才打趣似的问了句：“同学，你有没有觉得你像古代的人？”
嫤玥目光缓缓移到他身上，一时怔住。
“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姑娘眯了眯眼，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是有点儿吧，外面人不都一天到晚给我安个才女的名头？”
嫤玥想了想，如实答了。
璟清无端地笑出了声，还记得小半年前江京泽在他私人宴上调侃的话，竟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好的大才女，你乖乖地在旁边自己玩会儿？我这边还有点儿事要处理。”
璟清往姑娘身边一坐，又抱着她眯了好一会儿才放手。
“你不是昨天凌晨的会吗？”
嫤玥倏地又看了他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不会昨天一夜没睡吧？”
“嗯。”
璟清嘴角上扬，还顺道挑了下眉。
“赚钱给老婆花，赵家的传统。”
璟清捏了捏姑娘的脸，说罢便又过去重新和他们聊了起来。
这时嫤玥才得空好好观察观察眼前的这个人，虽说她这段时间已经观察的够多了，但看他这么认真忙工作上的事倒还是第一次见。
还没过几秒，姑娘就噗嗤一口笑出了声。
“摇钱树正努力摇钱呢！”
她第一次觉得，港媒的标题虽然损，但真还是花了些功夫，有些道理的。
璟清正板着脸和别人说着什么，扭过头的瞬间就看到姑娘张这个大嘴笑的不停。
璟清牙齿抵了抵下嘴唇，眉间动了动，神情散漫的轻擦过她，合着他这几天说了那么多好话都白费了？也不知道这姑娘是自己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
嫤玥歪了歪头，又指了指屏幕，示意他好好工作呢。
璟清问号脸。
“摇钱树努力工作！”
嫤玥张嘴不出声地和男人对着口型。
这时璟清才明白怎么回事，讽刺自己呢！
他微微移出视频的对话框，指着姑娘说了三个字：
“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