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能成为评判他们的标准。

」

「更何况，您的女儿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

我从小就道德感比旁人都要低，世界观固执又单一：做了坏事就要偿还。

找工作时曾向许多殡仪馆或殡葬业相关的部门投了简历，无一例外地都被拒绝了。

其中有一位头发花白的面试官摇着头告诉我：「你的眼中没有对生命敬畏，干我们这行是不行的。

」

正因如此，才会面不改色地适应恐怖游戏里的血腥与残忍。

我爸面色复杂地盯了我半响，最终无力地挥挥手：「唉！

女大不中留，去吧。

」

12.

安德森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将我检查了好几遍：「没事吧，咱爸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有，他是我爸，哪里舍得打我。

」我抬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淡声道：「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

其实我已经能猜到七七八八了，但还是想要听他亲口给我讲一遍，亲自将伤疤撕开给我看，将过去所有的愤怒与不堪摊在我面前，无论我是何种反应，厌烦也好，心疼也罢，都毫无保留地再次祈求我爱他。

他亲了亲我的嘴角，低低地说：「好。

」

安德森是在高考前一个月从国外转到这所国际高中的，没有好朋友，中文不熟悉，所以他每天很少说话，只是沉默地做着题。

纳兰慕德的校长极其严谨古板，制定了一系列不近人情的校规与惩罚。

校规第一条便是禁止男女生谈恋爱。

但是禁令关不住青年男女疯长的心思，安德森的班级里便有一对男女悄悄谈起了地下恋。

他们很小心谨慎，日常连对视都尽量避免。

但越是这样越有鬼，很快便被校长发现了他们的恋情。

放学后，广播里传出通知【请xx与xx立即前往校务处】。

男女生吓得两股战战，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惩罚，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了因值日还没有回家的安德森，一个恶毒的主意渐渐在脑海里成型。

十八岁的安德森有着干净的眼睛，对这个世界抱着满腔真诚的善意。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点校长要让他去校务处，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两个不熟的人用蹩脚的英文来传话。

他不解，但还是乖乖去了。

厚重的门在身后重重关上，他对上校长疑惑的眼神，终于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门从外面被牢牢锁上，他们点起了一把火。

红艳艳的火舌舔舐上灰蓝色的眼睛，像是国际高中里再也不会晴朗的天空。

......

「然后你就被我爸雇佣了？」

「对，连雇佣都算不上，他只是说可以让我报仇，一分工钱都没有给我。

」

我哈哈大笑起来：「这就对喽，没有人能从我爸手上占到便宜。

」

安德森把头埋在我的脖颈里，闷声说：「我有很糟糕的过去，在副本里杀过许多人，对爱的理解也很极端，实在算不上是个好东西，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我轻轻地抱住他，「我知道，我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

我看见残暴的场面也会兴奋，我对感情的理解也很偏激，我们身体里跳动着同样的脉搏。

所以，不要自我怀疑，勇敢的和过去告别吧。

」

13.

我爸在我这碰壁后，转头就去了双生子那。

一见面，便甩给他们一摞钱，霸气外露地说：「拿上这些钱，离开我女儿。

」

宋云粗粗扫了一眼，无奈地说：「叔叔您走点心啊，拿三千冥币打发叫花鬼也少了些吧。

」

「咳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开我女儿，她不是你们能配上的。

」

我爸胡子翘翘，得意地认为就是天仙来配我也是配得的。

双生子对视了一眼，施施然跪下了。

「叔叔您要替我们作主啊，不是我们缠着姐姐不离开，是姐姐有一次喝醉了强要了我们兄弟俩，我们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

「我们俩年纪也大了，只好委身于姐姐，下半生好有个依靠，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啊叔叔。

」

感天动地、人鬼皆泣的一番话说的我爸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想不到贴心的小棉袄在外面居然是玩墙纸的露脐装，实在接受不了这种落差，挂着一张绿汪汪的脸离开了。

......

我捏捏宋雨的脸：「你们这么诋毁我，就不怕我真的霸王硬上弓？」

宋雨的眼睛“噌”

一下便亮了。

宋云掩了掩唇边的笑意，「姐姐就别奖励我们了。

」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恐怖游戏里就没一个正常的。

宋雨亲昵地蹭着我的脸颊，像是一只黏人的狗勾，如果有尾巴的话，这会应该摇得老高，「姐姐好像从来不怕我们？」

「为什么要怕？」

「我们能操控植物，连我们的父亲都怕我们，只要他一害怕，就会打我们，因为我们和正常人都不一样。

」

我想起了查到的一些资料。

过去的远望酒店就是一个发生过无数谋杀与丑行的毒窝，服药过量而亡的老富婆，蓄意纵火的舞厅管理者，卷入情杀凄惨死去的绅士，如此种种......

而这个酒店的经理，也就是双生子的父亲，亦是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对外彬彬有礼，对内只会疯狂地在自己孩子身上发泄压力。

两个少年安静地缩在角落里，隐忍着父亲残酷的虐待，在他们乏善可陈的岁月里，亲人是唯一的施暴者。

我盯着他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里面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

谢谢你们一直在坚持，让我能等到你们。

所以......

「姐姐喜欢还来不及呢，永远都不会害怕。

」

14.

玩家论坛里，一个帖子悄悄火了起来。

【有去过「纳兰慕德」那个副本的吗？有偿求经验。

】

【我刚从里面出来，怎么说呢，有些奇怪。

】

【楼上细说。

】

【这个副本里的BOSS很厉害，我有一个支线任务失败了，BOSS手里的锯子都举起来了，但诡异的是他没有杀我，只是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

【他问我有没有去过一个叫「闪灵」的副本，碰巧我和一个公会组团去过，然后他饶有兴趣地问我里面的BOSS怎么样。

】

【楼上大佬是怎么回答的？】

【害，我也算不上大佬。

我当时快吓尿了，但脑子转得飞快。

我猜BOSS问这个问题应该是一种他们之间的攀比吧，然后我就说闪灵里的BOSS比不上您高大威猛，比不上您厉害强大之类的，反正就使劲吹彩虹屁。

然后你们猜怎么着，他就这样把我放了，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

】

【卧槽，什么魔幻现实主义，居然还能这样。

】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玩家真相了。

他们确实在攀比，从身高到吻技，从年龄到特长......我幼儿园毕业后就不再干的事情，他们却干的热火朝天。

宋云宋雨：「叔叔你年纪大了，以后还要姐姐照顾你，和你在一起姐姐是不会幸福的。

」

安德森：「你们小屁孩懂什么，年纪大的会疼人，五险一金还有低保。

」

宋云宋雨：「可是叔叔体力跟不上了，不像我们，强壮有力，最得姐姐喜欢。

」

安德森：「呵呵，只会蛮干没有技巧，不会还要枝枝来教你们吧？」

我笑着看他们互相吵架，恐怖游戏里永远是一成不变的阴天，厚重的乌云像是一个巨大的棉被包裹着我，漫长的日子正窗间过马般逝去。

大家抛下了过去的伤痛，大步地奔向未来。

BOSS不发难，玩家的生存率也直线上升，这两个副本一度被评为【年度最受欢迎副本】。

每个人都很满意现状。

除了我爸。

自己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年的白菜，一朝被猪拱了，换谁都高兴不起来。

这日。

我爸高高兴兴地把辞退通知书摆在我的面前，刻意清了清嗓：「余枝，现在我正式地通知你，你被公司辞退了。

」

「为什么？」我皱了皱眉。

他把一段视频指给我看：「你是引导型NPC，但在闪灵这个副本里，你在酒里下了毒，导致了玩家的直接死亡，违反了员工守则第二十条。

」

「这可是我翻了好久直播回放才找到的呢。

」他得意洋洋地小声补充。

我面无表情：「余树你真幼稚。

」

「嘿你怎么和你爸说话的，我这也不是为你好吗。

阴阳有隔，你是人他们是鬼，你不会这辈子要永远留在游戏里吧。

」

「再说，你向那些臭小子走了多少步了？他们要是真的有心，自然会向你走来。

」

15.

我爸对我设置了禁止进入游戏的权限。

那日之后，我便没有再见过他们了。

光阴流水般溜走，我没劲再去投简历找工作，整日整日的窝在家中。

卧室的墙上挂满了画，画里的主人公或躺或卧，但无一例外都是我。

我在中间沉沉睡去，像是在被我那有着灰蓝色眼睛的爱人注视着一样安心。

露出的脚踝处有一株小小的、绿色的植物刺青，攀着皮肤生长。

......

第一个月，·我在花园里种下一颗种子，等春天，便会有一株植物顺着外墙爬上来，停在我的窗头，开出娇嫩的花，就像双生子每次讨我欢心，在藤蔓上绽开的那一朵。

第二个月，我把所有的画框拆掉，换成了统一的浅色系。

否则安德森看见我给画裱了大红深紫的边框，又要说我破坏艺术了。

第三个月，我开始自学油画，在我弄脏家中所有干净的墙壁，毁掉我爸五件西装后，他忍无可忍地没收了我的画笔，让我滚去报个班学。

第四个月，种子发芽了。

......

时间辗转而过，我还是没有等到我想要的人。

我爸目光复杂地对我说：「你确定他们一定会来找你吗？」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说：「当然。

」

秋天从窗外走过去，漫长的冬到来了。

我推开窗，寒气刹那袭来，万物都被大雪倾盖。

雪地里只留一抹绿色。

绿色？怎么会有绿色？

我仔细去瞧，是我春日里种下的那颗种子，从本已颓唐枯竭的残枝里探出一点嫩绿的头来，正努力地抽枝长叶，缓慢地向上攀爬着。

霎那间，我心如鼓擂，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雪地里站着身材颀长的人影，仰着脸笑意盈盈地看我。

我的心跳比我先认出他们。

在熟练的操控下，小绿植在满天大雪中开出一朵干净柔软的花。

与此同时，我的爱人正一步一步走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