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福你潜伏在哀家身边这么多年,虽然不是忠心耿耿的,可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哀家今儿就赏你个恩典,由你亲口告诉皇上,你到底是谁,他到底是谁,这样便是最好的了。”
这番话说完,太后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知是话说的太多了,还是体力有毒所致。
只是全身都脆生生的疼,不敢碰不敢动,好像卯足劲儿动一下,便会不小心折断手脚,着实让人害怕。
这种感觉深深的刺痛了太后的心,让她觉得自己忽然就变成了弱者。
真正的弱者,命运永远攥在旁人手心里。
一辈子要强,临了竟然是这种下场,太后怎么会甘心如此。
她实在是太不喜欢这种感觉了!
雅福还未曾开口,泪水便扑簌簌的涌出眼底,不受控制一般。
弘历敏感的察觉到什么,他想过一千种可能,一万种可能,却不晓得知晓自己身世的人,成日里近在眼前。
“姑姑,慢慢说。”
“皇上不该唤我姑姑,该唤我一声姨母。
你母亲,是我嫡亲姐姐。”
雅福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将当年之事细细又对皇上讲了一番,从圆明园的小宫婢,到被先帝爷宠幸,一朝诞下了龙子,再到失去踪影而孩子成为旁人的骨肉。
三十多年的事情,雅福言简意赅,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说的明明白白了。
她哽咽,她啜泣,她也欣喜,欣喜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将这藏在心底数十载的秘密亲口讲给皇上听。
可越是听,弘历越是觉得头皮发麻。
他不是没有猜想过自己的身世,甚至不止一遍翻看过先帝爷时后宫的存档记载,他总以为,太后不过是夺了旁人的骨肉来养,而他嫡亲的额娘,或许这会儿还好端端的活在寿康宫中。
谁知听了雅福这番话,心凉了半截。
原来他非但没有高贵出身的额娘,且他身上还留着卑贱的血液。
这些也就罢了,雅福是她嫡亲的姨母,姨母口口声声的告诉他,自己的亲额娘是给太后害死了……而先帝根本就知道这整件事,难道连先帝也嫌恶亲额娘的出身,才巴巴的将自己给了太后抚育?
这便是为何,马齐与先帝都闭口不谈自己真正的出身之故吧?弘历冷冷笑着,越笑脸色越苍白,细看之下,那苍白之中是凝聚着暗青之色的,看着叫人瘆的慌。
“皇上害怕了么?”
太后澹澹问道。
“真相往往就是这样的出其不意,看似是哀家依仗有你为嗣,才能风风光光的成为妃、贵妃,摄六宫事,最终当上太后。
可孰不知若是没有哀家,没有钮钴禄氏的高贵出身,皇帝也未必轮到你来做。
所以,你何必自揭疮疤呢,连先帝都不愿意谈及的前程往事,你又何必非得要公之于众,让人讥讽嘲笑呢?”
眼尾的得意之色显而易见,太后轻蔑的瞥了雅福一眼,恨意丛生:“你知道,哀家为何留你到现在么?”
雅福沉着面色,艰难的摇了摇头:“太后的心智,岂是奴婢可以看透的。
若是能看透,何以时至今日,奴婢手里都没有铁证能指证太后你杀害了奴婢的亲姐,皇上的亲娘……”
这回倒是没有动气,太后平静道:“你没有铁证,又怎知是我杀害了你的亲姐,皇上的亲娘?这话原本就矛盾,哀家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一切都是先帝的安排,何况当年本宫是真的诞下了一个男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谁知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
御医说,那个孩子命苦,是因为哀家生产前受惊心悸而引发的难产所致。
以至于他在哀家腹中多待了一会儿,便没有了气息。
若非哀家嫡亲的四阿哥夭折,哀家何必拿旁人的作数。
说哀家顶替了你嫡亲姐姐的荣华富贵,倒不如说皇上顶替了哀家亲子即位为君。
里里外外的这一笔账,你们算得清么?”
低下头,太后浅浅一笑,明眸皓齿,仿佛找到了昔日的柔情:“先帝疼惜哀家,不忍看哀家丧子心痛,便将宫女所出的皇嗣抱来了哀家的内室。
那孩子一看,便不如哀家的孩子清秀。
且他身上,还有一块抹不掉娘胎里带来的痕迹。
从那一日起,哀家便知道会有今日了。
这便是哀家为何不敢颐养天年,非要贪婪手中的权利。
谁知道皇上会不会恩将仇报,夺了哀家亲子的皇位,扭头就要扭断哀家的脖子,皇上你说到底会是不会?你敢说么?”